第51章 玢柔:太医,太医!
胡重光本来在和几位友人交谈, 听到熟悉的声音后便转身看去,就见自己表妹笑着走向自己。
自己姑姑则站在不远处,脸色隐隐作怒。
李清婉见自己表哥身边还有其他人, 心中害羞, 脚下的步伐也停了下来,隔着一段距离行了个礼。
胡重光身边的男人也听到了那一声亲热的表哥,十分有眼色的离开这里。
面对友人临走前打趣的笑容,胡重光只能报以尴尬的微笑。
他躲过李清婉要缠到自己手臂上的手, 对着胡绮楠叫了一声姑姑。
朴玲没想到会再见到此人, 不由得对着胡绮楠惊讶道:“这是你侄子?”
胡绮楠听出了她话里的讶然, 但事实如此, 她也只好点点头。
她其实很能理解朴玲心中的惊讶, 毕竟不是所有人的亲侄子, 会比做姑姑的还要年岁大
胡重光看向朴玲, 眸光闪动, 没想到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姑娘,此时就俏生生的站在他眼前。
姜绾三人也走近太明池,被胡重光躲开的李清婉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不妥, 只好再次走到胡绮楠身边。
胡重光有些迟疑地问道:“姑姑,这位是……”
就在胡绮楠要开口介绍姜绾二人时,却听到太明池对面传来几声大叫,随后传来一阵类似铁器撞击的响动。
胡重光是武将,对这些声音再熟悉不过, 顿时脸色大变, 转身向太明池对面看去, 只见主殿周围,原本还在附庸风雅的世家子弟们, 此时已经是乱作一团。
今日入宫来参宴的人本就不少,再加上各家的侍女小厮,来往侍奉的宫女太监……很快,整个承明台也跟着乱了起来。
宫人脚步匆匆,就连最在意仪态的贵女们也是花容失色,人群顿时慌作一团,互相推搡着往外跑,也不顾上脚下就是价值千金的花草。
姜绾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拉住一个从自己身边跑过的宫女,厉声问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如此慌乱?”
宫女瘫软在地,裙摆还沾着缕缕血迹,清秀的脸上满是惶恐。
“陛,陛下遇刺了!”
闻言,姜绾瞳孔瞬间紧缩,指尖止不住的颤抖,再次急忙问道:“那靖国公呢,靖国公可还安好!”
“我不知道……死了有好多人。”
宫女被吓坏了,用力挣开姜绾掐住自己的手腕的手,慌忙向外跑去。
姜绾没有从宫女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一时也是顾不上其他了,此时她心里只有自己父亲的安危,转身便想跑过去亲自看一看。
胡绮楠等人也听到了宫女的话,所有人都被这一变故惊的脸色苍白。
今天来的人这么多,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惨死在刺客刀剑下的人会是谁!
魏国公府的人都在女眷这边,胡重光还算冷静理智。
他虽不知道姜绾的身份,但还是伸手拦住姜绾,沉声说道:“太危险了,你不能过去。”
“滚开!”
见有人阻止自己,姜绾脸上也浮现出一抹狠意来。
她的动作不复刚才的端庄温婉,竟然直接将胡重光一个大男人推了个踉跄。
看她如此失态,朴玲也是心生不安,但还是上前拉住她的手,坚信道:“妹妹,你冷静一点,姑父武艺高强,定然不会出事的,我们还是先去找哥哥和姑姑吧。”
姜绾见朴玲神情惶恐,拉着自己的手也微微颤抖,顿时冷静下来。
朴玲说的对,父亲武艺高强,定然不会出事的。
但姜绾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稳住心神,开始斟酌自己下一步能做些什么。
太明池对面是承明台唯二的两座大殿,主殿里坐满了大雍的文武权贵,肯定会是刺客们行刺的主要目标,宫里的侍卫必定会在第一时间过去护驾,就算自己进去了,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会让自己陷入险境。
到不如去偏殿保护好姑姑,这样才不会让父亲担忧。
至于朴律霖,姜绾知道他有些拳脚功夫在身上,况且一个男人总比两个小姑娘安全。
姜绾当机立断,对着朴玲说道:“你说的没错,父亲不会出事的,我们去找姑姑。”
说着,便拉着朴玲向太明池对面走去。
她还记得之前,朴玲和自己正是从那个方向走来的。
胡重光阻拦不住她们姐妹,只得先叮嘱胡绮楠和李清婉二人:“姑姑,你们不要乱走,还不知道行刺的有多少人,你们先找个偏僻的地方躲起来。”
胡绮楠知道自己侄子身为武将,必然是要去救驾的,她咬紧唇齿,涩然道:“重光,你一定要小心。”
比起胡绮楠的担忧,李清婉则紧紧抓住了胡重光的衣袖,俏丽的脸上是明显的害怕。
“表哥,你不要走,我们去找长公主吧,婶母身边有很多护卫,肯定能保护我们的。”
胡重光看到朴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人群里,心中更是焦急,一时也顾不上男女大防,直接拉着二人在人群里闪避,最后让二人躲在一座假山后面。
“姑姑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母亲跟公主她们坐在一起,应当无碍,你们切记,千万不要乱跑。”
说完,他不顾李清婉的呼喊声,也随着姜绾她们奔向太明池对面。
在听到有人喊“救驾”后,承明台外面训练有素的羽林卫很快便跑了进来,一列冲进大殿内救驾,另一拨人则将大殿团团围住。
其实殿内的情况,远比姜绾等人想的要好,反倒是行刺的刺客们更惨些。
叫的最惨的也不是伤者,而是个宫女。
武德帝已经从龙椅上走了下来,他手里还提着一柄软剑,剑尖点地,上面的鲜血顺着软剑剑身往下淌,最终在地板上留下一滩血迹。
在他的脚边,玢柔正抱着燕王喊得声嘶力竭。
她双手沾满鲜血,清纯的脸上也满是泪水。
“殿下,殿下,太医,太医呢!”
燕王躺在玢柔怀里,小腹处血痕蔓延,气息微不可闻:“救我”
美艳的红裙舞女则躺在姜静行脚下,她胸口的伤口涌出涓涓的鲜血,那双动人心弦的眸子已经失去神采,周围还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具尸体,除了四个同样作舞女装扮的,还有四个负责酒水的内监。
羽林卫压着仅存的两名刺客跪在大殿中央,除了刺客的叫骂声,只有玢柔的叫喊声响彻在每个人的耳边
一炷香之前。
其实生死关头经历的多了,姜静行对危险的感触都比常人来的敏锐。
更别说,她早就从外面的羽林卫身上看出些许端倪。
羽林卫最大的职责就是保护武德帝,能秘密将羽林卫精卒调入宫的,也只有武德帝一人。
这次宫宴很盛大,很热闹,也很出人意料。
在圣旨下达之前,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武德帝会将庆功宴和赏花宴办在一起,不过所有人也都只将这次宴会归结于陛下的心血来潮。
但赏花宴是剧情里很重要的一个情节,每一次剧情的变动,背后都有着错综复杂的缘由,这让姜静行不得不重新审视这次宴会。
她知道武德帝不是一个想一出就做一出的人,他会这么做,肯定还有其他的原因。
红裙舞女的身姿的确很美,一进殿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让不少男人都看得失神。
那时宴席已经过半,不少人都喝的神色恍惚,若是能够得到这样绝色的美人青睐,哪怕是让他们把心刨出来,他们恐怕都会认真考虑一下。
而红裙舞女估计也是这样认为的,她对自己的容貌有着绝对的自信。
随着云袖摆动,她离武德帝越来越近,笑的也越发勾人。
却让下面坐着的姜静行眉头紧皱,心神绷紧。
不为别的,只因为这是庆功宴,不是家宴,也不是皇帝闲暇时和妃嫔取乐的宴会。
就算舞女自恃美貌,想入后宫搏一搏帝宠,也不应该挑在这时候,毕竟还有满屋子的大臣们看着呢。
舞女现在靠近武德帝能做些什么,总不能让武德帝抛下满殿的朝臣,将人径直抱去后宫吧。
姜静行看了看周围的大臣们,许多人都已经是处在半醉半醒的状态。
她拿起酒杯闻了闻,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以往为了避免朝臣御前失仪,宫宴上的酒水都会精心挑选,绝不会是烈酒。
她自己千杯不醉,竟然也没有察觉到之前喝的一直都是烈酒。
这酒初入口时清冽醇香,后劲儿却不小,看来安排这次刺杀的人心思极为缜密,对皇宫的渗透也不小,不然也不能在酒水上动手脚。
姜静行慢慢放下手中的酒杯,就连本来搭在桌上,空置着的右手,也暗暗捏紧了一根木筷。
她又看向龙椅上的武德帝。
武德帝神色很平静,甚至还对她微微点头。
姜静行同样平静地移开视线,心里确是满屏的脏话,心情也随之恶劣起来。
若之前还只是猜测,那么刚才武德帝的表现,无疑就是将她的猜测落实了。
大雍立国的时间尚短,宫里宫外还残存着不少愚忠前朝的人,时间久了,未知的隐患也就大了,如果没有合适时机,这些暗桩恐怕会一直潜伏下去。
她猜测武德帝是特意做了这么一个局,想借此让暗处的人动一动,最好是能一网打尽,从此以绝后患。
可大殿里这么多人,万一事态失控,到时候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姜静行再一次体会到武德帝的狠辣无情,心情颇为沉重。
第52章 舞女:狗皇帝,拿命来!
但沉重的心情并没有让姜静行就此放松警惕, 反而让她感觉五感被无限放大,殿内的一些异动宛若就发生在自己耳边。
借着倒酒的动作,姜静行换了一个更轻松的姿势。
她将左手手肘支在桌案上, 几根修长的手指拎着酒杯轻摇慢晃, 身体也微微前倾,眼中醉意迷离,好像已被殿中绝色勾去心神。
行刺皇帝哪有那么简单。
这些人为了复国肯定是费尽心机,想尽一切办法加大胜算。
姜静行看似神态轻松, 似乎已经沉浸在舞女妖娆妩媚的身姿里, 实则是在暗中观察着舞女的一举一动。
女子的力气与男子相较稍显不足, 如果不是天生神力的话, 带着兵器的胜算会远远高于赤手空拳。
如果要想快速行刺成功的话, 那必定要有行刺用的利器, 这样才能迅速, 而且这些武器还必须足够隐秘, 不然不可能经受住宫内层层盘查。
姜静行看向舞女头上镶嵌着宝石的发钗。
发钗尾端倒也算得上尖锐,但这些头饰都是软银所制作,根本没有将人一击毙命的机会。
况且武德帝自身武功也不俗, 肯定不会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让人捅。
姜静行又看向舞女的手臂和大腿,这些地方被繁复的舞衣遮掩住,倒是很容易藏东西,比如匕首暗器之类的。
但她将这几处仔细看过后,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妥。
将舞女上下打量了几次后, 姜静行终于将视线定格在她们不盈一握的细腰上。
半掌宽的腰带束在上面, 还装饰着不少银饰, 舞动间让人看的眼花缭乱,下意识就会移开目光。
怎么想都是个藏东西的好地方。
至于是何武器, 她想来想去,觉得可能性最大的便是适合女子用的腰间软剑。
够锋利,也足够轻盈。
姜静行差不多猜出了刺客行刺的方式,心里也轻松了几分。
可等她移开放在舞女身上的视线后,却发现不少人都对自己报以心照不宣的微笑。
姜静行被对面的几个尚书笑的头皮发麻,百思不得其解:难道你们也看出有人要行刺了?
户部尚书冷哼一声,不屑地转头。
其他大臣们:虽说靖国公对发妻的痴情已经传遍了整个上京,可男人终究还是男人啊。这再痴心的男人也会有把持不住的一天,看靖国公盯着舞女看个不停的样子,估计以前只是没遇到称心的美人罢了!
刚才姜静行的浪子作态,让暗中关注着她的陆执徐轻轻扯了一下嘴角,眼底也凝起一层浮冰来。
这人明明前一刻还在用言语挑拨他,转瞬便将此事抛之脑后,果真是风月无情!
陆执徐的情绪隐藏的太好,姜静行的心神又被眼前的舞女刺客牵引,所以根本就没有留意到他唇边转瞬即逝的讽笑。
姜静行尚且不知自己风评已经被害,还在琢磨着眼前的这些刺客。
既然已经知道刺客所用的武器,下一步就要推测她们行刺的时机。
毕竟在这大殿中,还不知道有多少魑魅魍魉藏于暗中。
如果动手太快,不能把所有人引出来,那么暗处的人依旧会继续隐藏下去。
既然武德帝不惜用自身做饵,殿外亦是布满精兵强将,那么引出来的人自然是越多越好。
可如果动手过慢的话,姜静行很担心一会儿死的人太多,武德帝面子上不好看。
她右手看似随意地搭在桌上,实际上早就将一根木筷扣在掌心,同时大拇指按紧,其余四指则向前伸直,以便形成更好发力的手势。
心无事者迷歌舞,心有事者望前席。
除了几个皇子以外,大多数人的心思还是放在殿中的轻歌曼舞和美酒佳人之上。
佳酿难得,除了生性不爱饮酒以外,大臣们多多少少都喝了几杯,尤其是武将这边,不少人都是把宫宴上的酒当水喝。坐席中间的一个将军更是已经喝的酩酊大醉,直接拉住了身后行走的宫女,惹来他身边不少人喝止规劝。
宫宴进行的顺利,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席间觥筹交错,文武言语欢畅,其乐融融。
姜静行的目光从大殿众人身上一一审视而过,眼角的余光却一直停留在殿中的舞女身上。
舞女一共有五人,红裙女子站在最中间,容色最盛,她身边还有四位绿衫舞女,围绕在她四周做出荷花托举的姿态。
此时红裙舞女正好舞到霍辛眼前,他的位置就在姜静行斜对面。
霍辛是靠着军功起家的长兴侯,身边坐着的自然也是一众武艺不凡的侯爷。
姜静行的视线透过舞女翩飞的衣衫,又从几个明显酒意上头的武侯脸上掠过,最终定格在意识还算清晰的霍辛身上。
她咪起双眼,用眼神示意道:兄弟,别说大哥没想着你,救驾的机会就在你眼前!
霍辛本来正在和人敬酒,见姜静行看向自己,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以为二人是无意间对视了。
于是他倒满手上的酒杯,带着人畜无害的笑容,先举杯对着姜静行所在的方位晃了晃,然后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舞女脚下步伐不停,很快便舞到了姜静行眼前,离玉阶上的武德帝也是越来越近。
见霍辛如此不争气,姜静行只好默默将视线从霍辛身上移开: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她的视线又回到红裙舞女身上。
就在这时,大殿里再次走进来两列低眉顺眼的内监,他们每人手中的银盘上都放有两盏玉壶。
不需要任何人指挥,训练有素的内监很快便在殿中分散开来,将朝臣桌上空置的酒壶换好后,又悄无声息地向殿外退去。
为首的四个内监与其他人动作不同,在其他人已经快要退到大殿外面的时候,他们还在继续向前走。
最终越过舞女,走到四个皇子的桌案前。
红裙舞女没有在意其他人的目光,一双潋滟美目直直盯着上首的武德帝,见武德帝看向自己,她嘴角的笑容也越来越大。
舞女们动作不停,裙角飞扬而起,一双双纤细的玉手也随着身形来回变换,悄然借着舞姿向腰间探去,那里的腰带镶满银饰,将下面的软剑藏的极好。
“狗皇帝,拿命来!”
一袭红裙的绝色美人爆喝而起,神色狰狞,瞬间将大殿所有人吓得呆愣。
等看清美人手中的利剑后,醉酒的人被惊了个机灵,没醉的也瞪大了双眼。
正在给四个皇子换酒的内监也开始发难,他们借着换酒的动作,直接从袖中抽出匕首扑向四人。
姜静行当机立断,直接将手上的木筷甩了出去。
这只手舞刀弄枪,杀过人,沾过血,其下冤魂无数,却是难得的好看,修长白皙,手背上的脉络也是山峦般的青绿。
就在木筷被当作暗器射出去的时候,姜静行又一脚踢翻面前的桌子,狠狠砸在一个绿衫舞女身上,随着骨骼碎裂的咔嚓声,绿衫舞女整个人都被撞飞了出去。
木筷携有千钧之势,刺透红裙舞女身上轻薄的衣裙,最终在她胸前绽开一朵血花。
这一击姜静行用了近八成的力道,直接就将人钉在了地板上,一声沉闷的撞击后,血水很快从她身下蔓延出来。
见红裙女子已死,殿中的刺客也不再隐藏身份,剩下的几个舞女手持软剑,直接向武德帝的方向冲去。
“家国不存,何以为生!狗皇帝,拿命来!”
面对早有预料的刺客,武德帝脸色平静地站起身来,只是看着姜静行招式凌厉的将人拦在眼前。
张公公被惊的满头冷汗:“陛下,太危险了,您先去后殿避一避吧。”
“不必。”
武德帝脸上是一日既往的从容,他甚至还能冷静地审视自己几个儿子。
陆执徐有武功在身,生死关头也来不及隐藏,躲的到也算及时,甚至还在躲开后擒住刺客一臂,然后拉向自己,直接扭断了对方的脖子。
端王则险之又险的躲开,神色惊恐不已,安王早在察觉到不对的那一瞬间就拉过来一个宫女,宫女看着穿透自己腰腹的匕首,瞪大的双目死死盯住安王。
对此,安王也只是眉头微蹙,十分嫌恶地将人扔到一边。
最倒霉的当属燕王。
他的心思本来就不在这场宫宴上,时不时的就要看两眼玢柔,刺客扑过来的时候,若不是身边的陆执徐伸手拉了他一把,恐怕人早就已经身首异处。
可即便如此,燕王肩上仍然被划了一道狰狞的伤口。
殿中的变故实在是让人始料不及,过了几息,宫女的尖叫声响彻大殿。
大臣们彻底被惊醒,纷纷高呼“救驾”。
此时霍辛也反应了过来,他瞪大双眼,眼睁睁看着姜静行一掠数丈,径直扣住一个刺客手腕,然后狠狠一拽,将人摔在了户部尚书的桌案上。
老尚书高居户部尚书之位多年,从来没有上过战场,也不像旁边的刑部尚书那般与刑讯为伴。
突然直面口吐鲜血的刺客,老人家便忍不住呼吸一窒,差点就晕了过去:“姜静行,你个”
案桌上半死不活的刺客又惹来一阵慌乱。
最后还是坐在户部尚书身边的户部侍郎反应快,直接抢过刺客手中的匕首,上去给人补了两下,让人死的透透的。
看到已经乱的不成样子的大殿,霍辛忍不住闭眼:艹艹艹兄弟你早说啊!你就看我一眼,我哪知道你什么意思!
这次暗示的不错,下次就别暗示了!
时不待人,刺客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武德帝和大雍几个已经长成的皇子。
第53章 刺客:呦呵,是行刺目标!
负责刺杀的一共有九人, 由五名舞女和四个扮成内监的人组成,其中美貌舞女是刺杀武德帝的主力,这些人主打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
宴酣酒乐, 美人衣带飘飞, 再加上甘美的烈酒,足以让大多数人沉溺其中。
只可惜幕后策划的人低估了姜静行的酒量,不仅没有让她放松心神,反而让她从酒水里看出些许端倪, 警惕性变的更高了。
这就导致武功最高的红裙舞女刚动手, 就被早有准备的姜静行一筷子给杀了。
虽然情况紧急, 但姜静行也没莽到要独身赴会的程度, 在踹飞桌案后, 她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捡起红裙舞女手中的软剑, 然后上去补刀。
不过几个呼吸, 就又有两名舞女命丧姜静行之手。
转眼之间, 五个舞女已然死了三个。
同伴的惨死并没有让仅存的两个绿衫舞女害怕,反而让她们下手更加狠辣,二人身形没有丝毫停顿, 清秀的脸上布满杀意,竟不顾一切地向玉阶上的武德帝冲去。
还活着的三名内监见舞女失利,也瞬间转换目标,一同向龙椅上的武德帝奔去。
眼见刺客就要冲上来,张公公被吓得后退几步, 双腿颤抖不已, 可挡在武德帝身前的动作却很坚定。
他胡乱地挥着手里的拂尘, 对着姜静行高声大叫道:“救驾啊,快来救驾, 靖国公救驾啊!”
端安二王见身边的刺客离开,顿时如蒙大赦。
可没想到他们刚松了一口气,正想找个安全的地方躲着,就见殿中刺客全部纵身向自己父皇所在的方向奔去。
见此,二人顿时脸色大变。
陆执徐双眸也是微微一沉,待看清大殿内的形势后,袖中双手骤然紧握。
皇室宗亲的位置和大臣们的席位有一段距离,刺杀又来的突然,还有战力的武将们根本来不及救驾。
姜静行的位置靠前,速度也快,但她身边还有两个女刺客挡着。
陆执徐迟疑一瞬,在权衡了一番利弊后,还是握住最初被他杀死的那名刺客留下的匕首,上前拦下离自己最近的一名舞女。
舞女眼中杀意凛然,动作极快,却被陆执徐从背后一击刺穿肩胛,直接就废了一条臂膀,手中软剑也被甩落到武德帝脚下。
武德帝弯腰捡起脚边软剑,挑眉看了一眼陆执徐。
姜静行抬头看向武德帝的方向,同时侧身躲过刺客一剑,心里顿时就骂骂咧咧起来。
这么半天了,怎么跳出来阻止刺客的还只有她和小皇子两个人!
她明明察觉到武德帝身边有几道隐藏的气息,这些人暗卫的身份简直不言而喻。
被迫以一挡四的姜静行忍不住口吐芬芳:都是一群吃干饭的!
此时姜静行是真的很想拽着武德帝的衣领问问他,这操蛋的计划到底是他自己想的,还是他哪个心腹大臣给出的?
如果是别人给出的,那这人真的不是个细作,故意藏起来动摇大雍根基的吗?
为了让刺客放松警惕,羽林卫肯定不能布置的太近,那么在羽林卫冲过来的这段时间里,又有谁来保证大殿里的人的安全,但凡暗处还藏有几个刺客,大殿里这群战五渣的脆皮文臣们就得死个大半!
就算把臣子当成消耗品,它也经不住这么耗啊。
姜静行握紧手中软剑,在心里估算了一下敌我的战力。
若是在战场上,面对还不知深浅的敌人,她会先选择布置几轮射手,力求用最小的伤亡换取胜利。如果没能一击致命,或是敌人已经被惊动,那她也不会轻易让士兵下场,而是会换成火箭,就算不能把人烧死,也要在周围形成火圈,先将人给困住。
可是平地交战,她就不得不上去和人贴身肉搏了。
也幸亏刺客们最大的目标是武德帝。
拜层层的玉阶所赐,一时之间,剩下几名的刺客还很难接近武德帝。
姜静行脚掌在地上一蹬,借力向前轻盈前纵,整个人腾空而起,一个鹞子翻身落在陆执徐身后,然后反挥手中软剑,将几名刺客逼退。
骂归骂,她也不能真的就看着刺客接近武德帝。
此时陆执徐也来到武德帝身边,他上前一步关心道:“父皇可还好?”
武德帝看着唯一站在自己身前的儿子,脸上难得流露出满意的神色。
“做的不错,比你其他几个兄弟好。”
陆执徐恭敬垂眸,却难掩语气中的孺慕之情,听起来就像是在为得到父皇的夸赞而开心。
“这是儿臣应当做的。”
此时姜静行就站在陆执徐身后几步远的地方,自然也将他的表现看的一清二楚。
她扭头无声地笑了笑,确保自己的声音只有小皇子能听到:“装的还挺像。”
然后不等陆执徐反应,便又飞身上前和刺客缠斗在一起,这时霍辛等救驾的大臣也赶过来帮忙。
敌我形势转变的太快,就在刺客落入下风时,墙角两个宫女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袖中匕首滑落,然后同时向武德帝所在的方位扑去。
果然,除了舞女和四个内监,还有两个刺客隐藏在宫女里。
她们本是前朝皇后的心腹,此时拿命相搏,也是想为旧主报仇。
这些人都是死士,武功不低,武德帝身边的暗卫终于不再掩藏身形,直接跳出来对上了这两个宫女。
见殿中刀光剑影,其他人已然是顾不上身边人是何身份,又是何尊卑,面对可能危及生命的刺客,第一时间便是你推我赶的向殿外跑去。
从刺客手下活过来后,端王本也想出去躲避,可在看到武德帝身前的陆执徐时又改变了主意。
他脚下步伐转了个弯儿,也向武德帝身边走去。
安王亦是如此。
燕王见到几个兄长的动作,心里有些踌躇,他知道,他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跟随几个兄长的脚步,第一时间去给自己父皇问安。
可是经过刚才一番混乱,他已经失去玢柔的身影了。
只希望柔儿已经跑了出去,燕王在心里不断祈祷着。
随后他咬咬牙,收回在大殿里搜寻的目光,转身便要向武德帝所在的位置走去。
“殿下,救我!”
细弱的嗓音让燕王迅速扭头,他顺着声音看去,只见原本站在自己身后的玢柔,此时正卧倒在大殿门口一旁的角落里。
少女一手撑地,一手握在自己小腿上,粉色的衣裙还沾有点点血迹,苍白的脸上也满是痛色。
从她身边经过的宫女和太监,竟没有一个人愿意施以援手。
燕王遇刺的时候,玢柔就站在几步之外,在看到燕王受伤后,她的确有些担忧和心痛。
可这点儿心痛和自己的命比起来,实在是微不足道。
刺客的目标明显是几个皇子,下手也是狠辣无比,燕王还有人保护,可他身边一个宫女的生死有谁在乎!
玢柔心里斟酌一番后,还是决定趁乱跑出去。
可没想到,还没有走到大殿门口就被人撞倒在地,她的小腿磕在掀翻的桌案上,涌上来的剧痛让她瞬间瘫软在地,之后无论她如何哀求,周围急着逃命的人也不愿意帮她一次。
无奈之下,玢柔只得开口向远处的燕王求救。
燕王见玢柔动弹不得,心中顿时担心不已。
但武德帝投注在他身上的视线,让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玢柔见燕王犹豫,娇柔的容色扭曲了一瞬,心中暗恨道,男人果然都靠不住!
但刺客已经被姜静行等人逼的步步后退,眼见着就要退到她面前了。生命之危让玢柔心急如焚,头脑也转的更快了。
等她再次抬起头来,神情便已经恢复到之前的柔弱,只见她脸上睫毛轻颤,两行泪水顺着白皙的脸颊缓缓流下。
玢柔将一只手捂在自己小腹上,眼中宛若含有无限哀愁,口中悲伤地喊道:“殿下……”
燕王看向玢柔的小腹,想到她还怀着自己的孩子,心中更是担忧。他看向大殿里还在缠斗的几人,见刺客已经被牵住住,脑海里救玢柔的念头就越来越大。
他暗中安慰自己,玢柔怀着自己的孩子,自己也打算封她做侧妃,自己做这一切也是为了皇长孙。
待事后解释清楚,想来父皇也不会怪罪自己。
自我安慰了一番后,燕王便立刻向玢柔所在的方向走去。
燕王的想法外人不得而知,他与玢柔的对视也发生在短短几瞬之间,所以在外人看来,此景便是燕王贪生怕死,竟然将武德帝抛之脑后,只顾向大殿门口走去。
从大殿里奔逃而出的大多是一些宫女太监,文武大臣们更多的还是站在安全的地方静观事态变化。
此时见燕王举动不明,便纷纷皱眉看向他。
武德帝也注意到了自己儿子异常的举动,他看向燕王背影的眼神也越发冷漠。
剩下的几名刺客已经被姜静行联手几个将军打的苟延残喘,就在姜静行要将一名刺客毙于掌下时,殿外也响起刀剑和盔甲相碰撞的声响。
羽林卫来了。
见情况不妙,仅剩的两名刺客对视一眼,急忙向外掠去。
外面都是些权贵子弟和柔弱贵女,如果能混入其中,羽林卫投鼠忌器,他们还有一线生机。
秉持着杀一个就是赚了的想法,两名刺客在后退的过程中大开杀戒,见他们如此丧心病狂,周围的大臣们也是不得仪态地躲闪开来。
姜静行等人则被殿中人束缚着手脚,一时之间竟还真让他们退到了门口,燕王和玢柔两个人也因此暴露在了刺客眼中。
看到燕王的身影后,一名刺客惊喜不已,他正是刚才负责行刺燕王的人。
第54章 霍辛:你爹好的不得了
刺客瞬间面露恨意, 急忙对着身边的同伴喊道:“狗皇帝的儿子,快杀了他!”
二人杀气暴涨,几乎是同时出剑向三丈外的燕王刺去。
燕王此时正要抱起玢柔, 整个后背都暴露在刺客眼中。
玢柔透过他的肩头, 被剑上的寒光吓得肝胆俱裂,她也来不及思考,便直接将自己身前的男人推了出去抵挡。
看到这一幕后,姜静行脚下步伐都停了一瞬。
不得不说, 此时她脑子里第一个想法就是, 这是个解决自己女儿婚事的好机会!
但是众目睽睽之下, 她也不好直接送燕王去死。
毕竟武德帝就在上面看着, 朝臣里眼尖的人也不少, 若是被人看出些端倪来, 她后续会有很多麻烦。
可就在她犹豫的这一瞬间, 刺客的剑式已经快要打到燕王身上。两名刺客, 一人攻向他的后心,另一人则对准了他的后腰。
姜静行反应过来后,也只来得及将手中软剑掷出, 最后打在其中一名刺客的手腕上,让其剑锋偏了三分,只划伤了燕王一侧手臂。
只可惜另一名刺客无人可阻,直接刺在了燕王后腰上。
嘶——
姜静行咽了口口水,默默移开了视线。
羽林卫手持刀剑冲进大殿, 仗着人多势众, 很快便将两名刺客控制住。
即便整场刺杀已经彻底失败, 可两名刺客嘴里仍在咒骂。
“狗皇帝你不得好死!”“家国不存,何以为生!狗皇帝, 你不得好死!”
燕王捂住腰间的伤口,难以置信地看向还在落泪的玢柔。
玢柔含着泪水与燕王对视,被他眼中的惊愕刺伤,下意识扭开头。
等意识到眼下的情况后,她又急忙爬到燕王身边将人抱在怀里,哭的涕泗横流地解释道:“不,不是这样的殿下,柔儿是想把推开您,柔儿想救您。”
大殿里所有人都被这一变故惊呆了,都不知道是该惊讶,燕王成为了唯一一个遇刺的人,还是惊讶燕王跑去救一个宫女。
羽林卫压着刺客跪在旁边,反应过来的大臣急忙让人去叫太医。
武德帝本来还算平静的神色也变得很不好看,他第一次从龙椅上走了下来。在经过姜静行时,跟在武德帝身后的陆执徐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
姜静行没有错过小皇子看自己的这一眼,她回以微笑,然后也向燕王走去。
既然小皇子什么都没有说,她自然也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毕竟要没了她,燕王可就直接死了,这么说起来,燕王还应该谢谢她才对。
见武德帝等人过来,本来围在周围的大臣们便如潮水般向两侧退去,很快便给来人让出一条路来。
等走到刺伤燕王的刺客身边时,武德帝直接提着手中软剑戳进对方胸口。
刺客瞪大双眼,口中咯咯两声。
“暴君”
然后嘴角涌出鲜血,最终歪头倒在大殿上。
杀死刺客后,武德帝又撇了一眼瘫软在地的玢柔,最后才看向燕王。
这时他才皱眉沉声吩咐道:“宣太医。”
玢柔被君王含有杀意的一眼看的浑身发抖,只敢抱着已经气息微弱的燕王小声哭泣。
武德帝不在意自己儿子真心喜欢的是谁,但他绝对不能接受自己儿子为了一个女人至自身于不顾,玢柔在他眼里宛如蝼蚁,可自己儿子竟为了一只蝼蚁弃君父而去。
一想到这里,他心里那点微末的父爱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即便自己儿子生命垂危,武德帝依旧很冷静,甚至可以说的上是冷漠。
他环顾周围大臣,见一些人身上已有了伤口,不禁眉心微蹙,等再看到姜静行安然无恙地走上前来,这才在心底松了一口气。
刺客已经被抓捕在案,但后续的审讯才是重中之重。
这些人是如何混入宫里的,若是前朝留下来的人,他们又是怎么联系起来的,转桩件件,都需要仔细查一查。
但朝臣们亲身经历一场危险的刺杀,此时已经是身心俱疲。
武德帝也没有为难众人,他直接吩咐羽林卫:“将刺客压入天牢,看好他,别让他自尽,好好审一审幕后的主凶。”
然后又吩咐大理寺和刑部彻查此事。
太医院的太医们得知承明台发生的事情后,不敢有任何迟疑之心,很快便带着伤药赶来。受伤最重的燕王也被移去了后殿,玢柔本想跟着一起进去,却被两名羽林卫强硬的拉走。
本来一场盛大的宫宴,便如此草率的结束了。
姜绾带着朴玲走太明池对面时,还不知道大殿里的刺杀已经落下了帷幕,她们姐妹没走几步,便被殿外尽职尽责的羽林卫拦了下来。
周围不少世家子弟叫嚣着想进去看看,却只得到羽林卫一句“传陛下之意,任何人不得进入大殿。”
要是还有人争执不休,羽林卫便将刀剑拔出警告对方,依旧不让任何人进入。
胡重光慢了几步赶上来,便见姜绾和朴玲被羽林卫挡在外面,正是无可奈何的时候。
羽林卫见来人身份不低,应该是有官职在身,便主动解释说道:“还望大人恕罪,我等也是奉命行事,任何人不得进入。”
闻言,胡重光也没有强求,只是走近到朴玲二人身边,无奈说道:“你们胆子真是太大了,这种时候都敢乱跑。”
见他追来,姜绾皱了一下眉,没有主动搭话。
朴玲则对着他微微欠身行礼,柔声说道:“我们姐妹二人只是担心家中亲人。”
胡重光看了一眼姜绾,见对方神情冷淡,不由地苦笑摇头,他也不用自己姑姑介绍了,大概也能猜出眼前这位姑娘是何身份了。
早就听闻靖国公嫡女武艺不凡,曾当街暴打李二,此时一见,果真独特。
只是这姐妹二人的性格,也差的太多了点儿。
“就算你们担心家中亲人,也要先顾及自身才好。”
胡重光看向朴玲:“你们找到你们姑姑了吗?”
朴玲摇头,心情有些低落。
刚才她和姜绾本意是要去找姜璇的,可惜姜璇已经不在原处,没有办法,她们只能先向着人多的地方走去,看一看能不能找到自己哥哥。
“玲儿,表妹。”
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姜绾和朴玲扭头看去,竟然是朴律霖。
她们初进承明台时便与之分开了,此时还是第一次见面。
朴玲惊喜地走到自己哥哥面前,心里的慌乱顿时消散了不少:“哥哥,你去哪里了?”
朴律霖快步走到姜绾二人身边,见二人安全无虞,心里悬着的石头也就放了下来。
他对着胡重光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看向自己妹妹,温声解释道:“你们被贵妃叫走后,我与姑父也分开了,尊卑有别,姑父进入大殿后我就去寻几位好友了。”
“原来如此。”朴玲又急忙问道:“那表哥有看到姑姑吗?”
朴律霖见二人神情担忧地看着自己,只好缓缓摇了摇头。
见哥哥摇头,朴玲脸上的期待也变为失落。
胡重光见她心情不好,便安慰说道:“你们不必担心,我刚才过来的时候已经问清楚了,女眷那边相安无事。长公主身边护卫不少,当时护卫们见情况不对,第一时间就将偏殿里的人护了起来。”
听他这么说,朴律霖也对着姜绾二人说道:“刺客是在大殿里出现的,羽林卫已经将此团团围住,想来姑姑不会出事的。”
经过两人轮番的安慰,姜绾和朴玲终于放下心来。
又过了片刻,大殿里传来响动,几人扭头看去,竟见不少朝臣走了出来。
霍辛走在其中,一边走一边龇牙咧嘴。
他右手不断揉在自己左臂上,嘴里还嘟囔道:“这一天天的,过的比战场都刺激!”
围住大殿的羽林卫也收到了退兵的旨意,有条不紊地向外退去。
霍辛一抬头就看到了姜绾几人,他将中间的姜绾打量了一番,便忍不住嘿呦一声。
虽然长成大姑娘了,但依稀还能从五官上见到小时候的轮廓。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呀。
姜绾见一雄伟武将向自己走来,脸上也是微微一愣。
她记性极好,可以确定自己之前从未见过此人。
姜绾等人不知霍辛身份,胡重光却很熟悉,待霍辛走近后,他便抱拳行礼道:“霍将军。”
“哟,你小子也在啊。”
霍辛有点惊讶在此处见到胡重光,还以为是几人碰巧站在了一处。
他看向姜绾,笑的很是和蔼:“大侄女还记得霍伯父吗?说起来,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霍辛这话还真不是客气,多年前他曾和姜静行一起途经清河郡,在知道自己兄弟女儿寄养在外祖父家后,就和人一同去探望过一次。
姜绾见来人言语亲切,便知道这是自己父亲的友人,只是姓霍的……朝中霍姓不多见,又是与父亲交好的,那便只有一家了。
猜出来人身份后,姜绾也换上温婉的笑容,矮身行礼道:“霍伯父。”
“好好好,真是个好孩子。”
霍辛满意地笑了两声,虽然他和姜婉刚刚接触,但也能看出小姑娘行事落落大方,又见人长得貌美,便忍不住在心里连声感慨。
多好的姑娘啊,多适合给自己做儿媳妇儿,不争气的臭小子!怎么就看上人家姑姑了!
可不能再想了,真是越想越伤心!
霍辛假咳两声,收回自己跑偏的思绪,真是差点就忘了正事。
“你爹被陛下召去议事了,他让我转告你们,不必等他了,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宫呢。”
可算是知道父亲的消息了。
姜绾浅浅呼出一口气,紧绷的心弦瞬间松懈下来,就连脸上的笑容都明媚了。
“多谢伯父,还望伯父告知绾儿,父亲他可还安好?”
见姜绾担心姜静行的情况,霍辛嘴角都抽搐了一下:“挺好的,你们不用担心他。”
何止是好,简直是好的不得了。
他虽然知道自己兄弟身手不凡,但也没到对方能强到这种地步,满殿的刺客,一个人就给干死一半。
听霍辛如此回答,姜绾终于完全放心了。
待霍辛离去后,姜绾几人也走去偏殿寻找姜璇,只等找到姑姑后一同回府。
第55章 姜静行:没别的要求,退婚吧
承明台后殿。
这里虽然不常有人来, 里面的摆件却一应俱全。
一扇金漆雕云龙纹屏风后面,玢柔低头跪在角落里无声地落泪,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刚才她是被侍卫拖进来的, 武德帝身边的侍卫们根本不听她的解释, 只负责执行君王的命令,以致她现在感觉自己的两条手臂就如针扎般胀痛。
玢柔看着手上已经干涸的血迹,如坠冰窖,终于意识到燕王很有可能会死。
这个想法让她整个人都摇摇欲坠起来。
只可惜她这副娇弱的模样只对燕王起作用, 大殿里仅有的两个人, 是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
武德帝一言不发地坐在最上面的宝座上, 太医院的人来来往往, 不断有宫人端着血水从里屋走出来。
燕王痛苦的呻吟声高低起伏。
刚才的刺客杀人用了全力, 人还没抬进来就已经意识模糊, 只可惜太医一包止血药下去, 再重的伤都能给痛醒了, 倒是还不如刚才彻底昏过去呢。
姜静行撇了一眼浑身颤抖的玢柔,差点儿没忍住嘴角的笑声,这让她不得不端起茶杯来掩饰。
什么叫自作自受?这就叫自作自受。
恐怕是打死燕王都想不到, 差点杀了自己的居然是会是自己的白月光!
她刚放下茶杯,就听上面的武德帝问道:“你如何看燕王?”
姜静行端坐在殿中唯一一把金漆禅椅上,面对武德帝的询问,她选择保持沉默,不动如山。
不为别的, 只因为燕王的行为的确很难评。
见姜静行脸色不好, 武德帝随手拨动掌心里的黑檀佛珠, 说话的语气便不由自主地轻了三分:“本以为是个好的,朕抬举他, 才会让他娶你女儿,却没想到做事如此轻浮莽撞。”
君臣两个人都很清楚这桩婚事是怎么来的,但武德帝没有提起那日要给她赐婚的事,她自然也不会主动提及。
见人始终没有看向自己,武德帝也只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殿中气氛亦随之沉默下来。
就这样安静了片刻后,云贵妃和长公主终于带人匆匆赶来。
二人脚步一致,相互搀扶着一同踏入屋内,美丽的面容上皆是担忧之色,她们早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听说了燕王遇刺的事。
可她们没有想到,后殿里除了武德帝以外,姜静行竟然也在这里。
四人同处一室,真是各有各的想法和触动。
但燕王的呻吟声就响在耳边,她们只好先上前给武德帝行礼。
“臣妹参见皇兄。”
“臣妾参见陛下。”
武德帝没有说什么,只是对着云贵妃挥挥手,示意她去看看燕王。
云贵妃眼中噙着泪水,做足了慈母的姿态,在看了一眼姜静行后,便直接起身向屋内走去。
陆筠行完礼也很快起身,还不等自己皇兄有所表示,她就已经将视线转向了姜静行,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忍不住轻柔了几分:“没想到靖国公也在,多年未见,将军风采依旧。”
看着眼前多年未见的人,陆筠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但更多的还是得见故人的喜悦。
姜静行见长公主看自己的眼神越发的柔情,心里那是一阵阵的发虚。
她本以为经过这么多年,陆筠也已经嫁了人,年少时的那点儿感情早就已经烟消云散了,可没想到如今再见,她却发现陆筠现在看自己的眼神,竟然和当年看自己的眼神一模一样!
如果陆筠的驸马没死,姜静行自然可以无视自己的发现,然后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可如今陆筠已经是昭阳长公主了,最重要的是,她现在是个寡妇!
一想到前朝公主传出来的艳名,姜静行就恨不得对着自己嘴来几下,都怪它当年说话慢,没来得及拒绝!
姜静行心里叫苦不迭,但还是强撑着客气道:“公主殿下亦是容貌依旧。”
然后微微侧头,避免了与陆筠的眼神接触。
短短一句话,便再无后言了。
姜静行本意只是随口客气一句,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但是架不住听的人胡思乱想。
听到心上人夸自己容颜未变,陆筠下意识地扶了扶发髻间插着的金钗,心里顿时就涌上一股甜意来。
坐在上首的武德帝见二人气氛融洽,攥着佛珠的手瞬间捏紧,价值连城的黑檀佛珠甩在宝座的扶手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跪在角落里,宛如透明人的玢柔,被这一声吓得肩膀耸立,也让沉浸在自己情绪里的陆筠回神。
见自己皇兄脸色不好,她也意识到眼下不是叙旧的时候,毕竟自己的侄子还在偏殿性命垂危呢。
李嬷嬷很有眼色地走上前,扶着陆筠坐到了宫人搬来的圆背椅上。
武德帝意味不明地看了陆筠一眼,很是不满自己妹妹的不识趣,他以为上次他已经说的够清楚了。
但他既没有对着陆筠摆脸色,也没有看向姜静行,而是指了指垂着头的玢柔。
“你,过来。”
玢柔刚开始还没有意识到叫的是自己,直到被张公公提醒了一下,她才反应过来。
她膝行上前,苍白着脸行礼:“奴婢参见陛下,参见公主殿下。”
姜静行打量着眼前这朵小白花,眼中满是玩味,也不知道等燕王醒来后发现自己心上人已经凉了,那时候会是怎样一种心情。
“你是哪个宫的宫女?”武德帝语气冰冷。
玢柔咬了咬嘴唇,但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心里又有了底气,于是回话道:“奴婢是燕王府的……侍妾。”
“侍妾?”这回说话的是陆筠,她看了一下玢柔,惊讶问道:“那你是怎么入宫的,本宫可没有给燕王府的侍妾发请帖。”
按照皇家的规矩,王府侍妾是没有品级的,在身份上也只比奴婢高一点。
玢柔可怜兮兮地看了一眼陆筠,见对方不为所动,只好垂下头说道:“是燕王殿下带奴婢入宫的。”
“既然是燕王带你入宫的,那你为何穿着一身宫女服饰,怎么,燕王府缺你这个侍妾吃穿了?”
燕王自然不会短了玢柔吃穿,甚至在平日里的花销上,她所用的衣料器物都是燕王府最好的。
玢柔虽然被燕王带进了宫,但她根本就没有想去参加宴会,毕竟以一个侍妾的身份坐在里面,她只有被人轻贱的份儿。
她今天之所以入宫,除了知道燕王要为她筹谋侧妃的身份以外,也是想亲眼见一见姜绾,亲眼见一见在她知道自己是燕王侧妃,并且还怀了燕王的孩子时,会是怎样一种表情。
只可惜如今一切都已经成了奢望!
玢柔心中恨极,却说不出一个完美的理由来,只能在嘴里不断重复:“奴婢,奴婢是……”
姜静行冷眼旁观玢柔的慌乱,心里没有任何的怜悯之情。
她虽然不知玢柔为何入宫,但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最起码对自己女儿没有什么好处。
就在这时,里屋传来云贵妃一声高喊:“你说什么!”
此时云贵妃是完全顾不得外面坐着的姜静行等人了,她死死瞪着脚下跪着的李太医,眼中怒火仿佛要将人吞噬一般。
在得到李太医肯定的点头后,她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燕王,最终还是难以接受地闭上眼。
真是废物!
李太医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偷偷抬头瞄了一眼云贵妃,见贵妃娘娘没有阻止,便小心翼翼地弯腰退下,同时在心里斟酌着一会儿要怎么给武德帝回话。
毕竟这屋里这么多人,不少还是陛下身边的人,燕王此时的身体是想瞒都瞒不了啊!
李太医很快便跪在了武德帝面前,径直打断了陆筠的问话,玢柔也因此松了口气。
只要燕王没死,她就不会出事!
李太医低头跪在地上,根本就没有留意到自己身边还跪了一个人,只因为这燕王的情况实在是不好说。
他小心抬头,惊讶的发现靖国公竟然也在这里,然后就想到了燕王和靖国公嫡女的婚事,嘴里后半句话就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禀陛下,燕王殿下已无生命之忧,只是……”
武德帝垂眸看向脚下跪着的二人,冷声问道:“只是什么,回话不要吞吞吐吐的。”
李太医咽了口口水,最终还是一五一十地说道:“刺客那一剑刺穿了燕王殿下一侧肾窍,伤及肾经,肾乃先天之本,生命之根,殿下……燕王殿下此后怕是与子嗣无缘了。”
“你说什么,燕王不行了!”
姜静行都惊呆了好吗。
然后随之而来的便是巨大的喜悦,什么叫做得来全不费功夫,什么叫做瞌睡来了就给递枕头。
她本来还在苦恼怎么给姜绾退婚呢,这不现成的理由就来了嘛!
毕竟就算这婚事是皇帝赐婚,就算赐婚的对象是皇子,那也不能坑害别人家的女儿守活寡啊。
天下就没有这样的道理!
陆筠和武德帝也被李太医的话惊了一下。
在皇家,一个注定无后的皇子,哪里还会有争储的希望,陆筠觉得有些遗憾,毕竟她和云贵妃关系不错,她还是很看好燕王一派的。
武德帝俊美的脸上阴沉如水,但事实如此,纵然他是帝王,也无法改变。
但废了一个儿子的现实让他怒火瞬间高涨,竟直接喊来外面的侍卫,然后看着玢柔吩咐道:“私入宫禁,其罪当诛,直接拉出去杖毙了事!”
玢柔本来还沉浸在太医无缘子嗣这句话里,此时听到武德帝要将自己乱棍打死,顿时反应了过来。
脱口而出的便是一句“不要杀我,我怀孕了”。
见所有人看向自己,她眼里迸发出求生的渴望,急忙说道:“奴婢已经怀了燕王的孩子,还望陛下扰奴婢一命,陛下若是不信,尽可找人验一验。”
李太医终于正眼看向了自己身边跪着的宫女,又见殿中气氛不对,总算是机灵了一把,他拽过玢柔左手,立即上前搭脉。
“确是喜脉。”
听到太医的话后,武德帝见玢柔护着小腹哀求,脸上的杀意便淡了下来。
见这一出闹剧将了,姜静行也沉着脸色站了起来,她一向平和的眼中满是寒意。
玢柔有没有怀孕她不在意,但武德帝要是还想让她女儿嫁给燕王,那就别怪她翻脸无情了!
第56章 姜静行:大哥的女人是不能碰的
“陛下, 虽然有些无礼,但臣有句话不得不说出来。”姜静行双眼直直看着武德帝:“是关于小女和燕王殿下的婚事。”
虽然姜静行没有直白地说出来要退婚,但话里的意思谁都能明白。
这时陆筠也反应了过来, 刚才李太医的话太过惊人, 竟让她忘了燕王身上还有一桩和姜绾的婚事。
按理来说,燕王日后不举的事是皇家辛秘,能有一桩婚事遮掩是再好不过的,大不了让来日燕王妃的身份低一些, 家世落魄一些也就是了, 可耐不住燕王现在的未婚妻是靖国公的独女, 而且不举的事还被人家爹知道了个一清二楚。
陆筠见姜静行脸色难看, 心顿时就偏了, 毕竟侄子她还有很多个, 想嫁的男人可就眼前这一个。
于是她便先开口说道:“皇兄, 贤儿的事已成定论, 我们这些做长辈的虽然心疼,但也不能将错就错。靖国公府的小姐我也是见过的,是一个很不错的姑娘, 靖国公也是朝中重臣。若是将两人强凑在一起,岂不是成了孽缘,也伤了靖国公和皇兄的情分。”
说完后,陆筠忍不住看了一眼姜静行,对方果然对她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来。
武德帝也知道陆筠说的在理, 若是他还强硬地让姜绾嫁给燕王, 恐怕姜静行就要真的恨上他了。
而与姜静行分道扬镳, 就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
姜静行不卑不亢地看着武德帝,态度很明显, 今天她誓要得到一个说法。
家人就是她的底线,她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姜绾。
要不是燕王死了会影响她女儿将来的婚事,她早就把人给弄死了。
武德帝亲自走到姜静行身边,然后把掌心贴在她的肩头上,将人轻轻地按回到座椅上说道:“长公主说的有理。”
姜静行感受着肩头的重量,身体顿时就僵硬了,与之前相比,她如今是越来越难以忍受武德帝的触碰,而且眼下武德帝站的太近了,他手上佛珠的香味都飘到了她的鼻尖。
姜静行故意动了动肩头,示意对方收敛一点,同时低声说道:“多谢陛下。”
察觉到手下人的抗拒后,武德帝脸上表情不变,只是眼神又幽深了一些,同时手里的动作也转为了安抚。
他拍了拍姜静行的肩膀,轻声说道:“只是燕王的事不宜张扬,等过几天,朕便寻机下一道旨意,将他与你女儿之间的婚约作废。”
陆筠不知自己皇兄的心思,在还没有嫁人的时候,她也经常看到二人勾肩搭背,此时见姜静行和武德帝动作亲近,也只以为是他们君臣关系好,丝毫没有察觉其中的暗流涌动,又哪里会想到自己皇兄居然会窥伺妹妹心心念念的情郎呢。
玢柔跪着李太医身边,在接连的大悲大喜之下,头脑中竟有了一丝晕眩,她咬了一下舌尖,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武德帝的话她也听到了,但她早就顾不上燕王的婚事了,此时她心里只有自己能死里逃生的喜悦。
等冷静下来后,玢柔便本能地开始思考将来的出路。
除了肚子里的孩子,她现在最大的优势便是燕王对她的深情。
虽然燕王昏过去之前的眼神让她深感不安,但她拿捏了燕王这么多年,十分自信自己在燕王心里的分量,想来等她好好解释一番后,燕王也不会怪罪她。
这样一想,燕王以后再无子嗣,对她而言,竟是一桩天大的好事。
毕竟以自己现在的身份,生出来的孩子注定只是庶子,而姜绾的孩子才会是燕王府的继承人。可婚事一退,自己的孩子便是燕王唯一的孩子,若她再生个男孩儿,那她将来便是燕王世子的生母!
到那时,谁还敢轻贱她!
待玢柔理清楚事情的脉络后,顿时就被自己的想象迷住了心神,很快便将对燕王的情谊和担忧抛之脑后。
云贵妃站在燕王塌前,也从宫女口中知道了玢柔怀孕一事,但她心中并没有多少喜悦,毕竟一个还不知道能不能生下来的胎儿实在是不能扭转大局。
就算是个男孩又如何,一个注定再无其他子嗣的皇子也不可能会被朝臣追随。
她想扶持自己儿子登基,效仿周武太后垂帘听政的计划算是彻底失败了。
锦绣小心地走到云贵妃身边,担忧道:“娘娘,我们在朝堂中的那些部署可要……”
闻言,云贵妃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不用,之前计划怎么做还是怎么做。”
她的确只有一个亲儿子不假,可谁说皇帝就一定要是太后的亲儿子。
后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皇子,多的是身份低微的妃嫔愿意把儿子给她养!这个不中用了她换一个便是!
等收拾好心情后,云贵妃也从里屋走了出来,美艳的面庞上依稀还能看到泪痕,就连眼角都还带着泪珠。
美人落泪,宛如梨花带雨,格外的我见犹怜。
面对神情哀愁的宠妃,武德帝心里却没有多少温情,更没有什么上前安慰的念头。
说的更冷酷一点,一个连朝中大臣性命都不会顾惜的人,又怎么会真心对待只能依附他的妃嫔呢。
在武德帝心里,后宫的女人只是用来繁衍子嗣的,说到底,云贵妃在他眼里和那些伺候的宫女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是比其他人伺候的更称心罢了。
云贵妃伺候武德帝这么多年,自然也知道他的本性,所以她此时的样子根本不是做给武德帝看的。
陆筠见她出来,急忙上前扶住她关爱道:“娘娘莫要伤心,太医医术高明,定能治好贤儿的。”
“多谢公主宽慰之情。”
云贵妃先对陆筠点点头,然后一双含泪美目转向姜静行,如玉的面容上波湛横眸,似有无限情谊蕴藏其中。
“刚才陛下的话本宫也听到了,陛下所言甚是,国公不必担心。”
听到云贵妃没有异议,姜静行心里很满意。原本她还因为燕王对云贵妃有些偏见,此时见对方如此善解人意,看法便有所改观,所以是真心地说道:“多谢娘娘。”
云贵妃连忙上前客气道:“靖国公多礼了。”
说到这里,姜绾和燕王的婚事也算退了,而且丝毫没有损害姜绾的名声。
之后姜静行见没有其他的事,便先一步起身告退,武德帝也没有多留她,点点头就让人走了。
解决一桩心事后,姜静行出宫的步伐格外的轻盈。
因为燕王耽搁了一段时间,之前入宫来赴宴的人此时也走的差不多了,威严壮丽的皇宫又恢复了昔日的安静肃穆。
她走在空旷的宫道上,只觉得连天上的鸟雀都是可爱的。
“还请靖国公留步。”
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姜静行停下脚步立刻转身看去。然后惊讶的发现,叫住自己的人竟然是云贵妃和她身边的宫女。
姜静行皱眉,她不明白云贵妃现在找她干什么,难不成是后悔了?
可还没等姜静行心里想出个一二来,云贵妃就已经带着锦绣走到了她面前,然后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站定。
见此,姜静行决定先发制人,于是主动问道:“不知娘娘叫住微臣所谓何事?”
云贵妃展颜一笑,却没有说话,只是看了身边的锦绣一眼。
锦绣极有眼色,很快便带着身后的宫女太监们退到远处,确保二人的谈话绝对不会被外人知道。
姜静行见宫人退远,眼中诧异转瞬而逝,她不明白云贵妃到底要和自己说什么,而且……
姜静行打量了一下云贵妃的面容,上面没有丝毫的悲痛之情,跟刚才的样子可谓是天差地别。
虽说后宫的女人人人都带着一副面具,可这情绪转变的也太快了吧。
姜静行心里不禁猜测,难不成这燕王不是云贵妃的亲儿子。
云贵妃见人皱眉,顿时有些心疼。她最喜欢的便是眼前男人笑起来的样子,笑的那么温柔洒脱,只是站在那里,就让人忍不住依靠在他怀里。
但云贵妃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又上前走了两步,然后柔媚地说道:“本宫是来谢谢国公的,若不是国公出手及时,恐怕我那儿子的命都要没了。”
太近了。
云贵妃上前的脚步让姜静行眉头皱的更紧,她看云贵妃的眼神也怪异起来:“娘娘不必在意,这是微臣应当做的。”
“那怎么行。”云贵妃伸手指了指姜静行的胸前,语气中有着淡淡笑意:“国公走的匆忙,竟连领口翻折了都没注意到。”
说着,竟伸出一双细腻的柔夷,看样子是要替她整理一下。
姜静行的确没有注意到,蟒袍样式繁复,上身的盘扣不知何几,她与刺客搏斗了那么长时间,领口翻起来也是正常。
她沉着脸侧身对开云贵妃的触碰,语气里不可避免地带上警告:“不碍事,多谢娘娘关心。若娘娘没有旁的事,微臣先行告退。”
姜静行嘴上话说完,也不等云贵妃言语,扭头就走。
转身过来的姜静行脸色很难看。
如果说她之前还对云贵妃抱有一些好奇心的话,那么此时她对云贵妃就是退避三舍都嫌来不及。
她发誓,她以后都要躲着云贵妃走!
皇帝的女人是臣子能碰的吗!这不是分分钟就要她九族的命吗!
云贵妃见人要走,想都没想就直接伸手拉住了对方的衣袖。
姜静行没有抬头看云贵妃,只是用力拽了一下,却发现对方用了很大的力气。
她都要被这个女人给气笑了。
第57章 姜静行:我就是男主的金大腿。
“娘娘这是要做什么?还请娘娘放手。”姜静行的脸色冷了下来。
云贵妃并不在意姜静行的冷脸, 更加不在意姜静行话语中的警告。
她抬头看着眼前丰神俊朗的男人,被宫装包裹着的身体前倾,凑到姜静行耳边呵气如兰道:“你不必担心有人知道。”
“这条宫道偏远, 不远处就是御花园, 很少有人来的。我在宫里经营多年,自然有无数掩人耳目的法子在。”
美人抬头一笑,自然百媚横生,可再美的笑容, 也挡不住这副皮囊下翻滚的欲望。
皇宫姜静行来过很多次, 承明台却是第一次来。
之前她只以为走的是另一条出宫的路, 如今听完云贵妃的话, 这才意识到刚才给她领路的小太监已经不见了, 想来也是早就被人安排好的。
姜静行将云贵妃眼底的野心和势在必得看的分明, 心中不耐更甚。
好好的贵妃不做, 居然跑来这里撩拨大臣, 难不成真是深宫寂寞,兰闺美妾妄生春情,动了找人排忧解难的念头?
姜静行很是不愿扯进这些宫闱秘闻里, 所以立即翻转掌心握住云贵妃的手腕,然后用力将她的手从自己身上扯下来。
同时沉声警告道:“还望娘娘记得自己的身份。”
云贵妃被扯的痛呼一声:“嘶~”
可见人耐心即将告罄,她也只好垂下手腕说道:“妾身自然记得自己的身份。只是这贵妃是谁人都能做的,今日是妾身,明日就能是旁的人端看陛下的心意罢了。”
“想来国公是能明白妾身的苦楚的, 毕竟国公的权势也是由陛下决定的。你我二人都是一样, 生死握在他人手中。”
姜静行不为所动, 她不是云贵妃,她的生死从来都只由自己掌控。
见人无动于衷, 云贵妃叹口气说道:“绾儿是个好孩子,这样好的姑娘自然要嫁这世间最尊贵的人才好,国公觉得呢?”
姜静行理了理衣袖上的折痕,淡漠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本公只求孩儿平安便好。”
“那可不一定。”
云贵妃不等姜静行反驳,又说道:“国公如今位列三公,在朝中呼风唤雨,绾儿自然也是金尊玉贵。可等来日储君登位,国公还能再有今日的权势吗,陛下如今视国公为心腹,可保不准他日新君便要视国公为仇敌。”
“飞鸟尽良弓藏的道理,恐怕不需要妾身说与国公听吧。”
姜静行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美人,不得不说,云贵妃的话很有鼓动性,也有那么几分道理在。
她虽不知云贵妃是如何教养燕王的,但眼前的女人无疑是个有野心的。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储君的位置。
燕王注定于大位无望,想来这云贵妃是急着扶持别的皇子了,就是不知道她心里的人选是谁。
先不说系统要求的任务,单从几位皇子的胜算来看,陆执徐的确是最大的。
虽然剧情已经崩的亲爹都不认识了,但还有很多事情是可以参考参考的。
如果系统没有骗她的话,那么看似默默无闻的辰王府,其实已经有多位重臣投效,陆执徐暗中的实力不容小嘘。
不过姜静行也知道,即便说了这么多,云贵妃也没有说出自己的目的来。
果然,云贵妃见姜静行神色有所缓和,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妾身拦住国公,是有一事相求,还望国公能帮帮我。”
“不知是何事,竟让娘娘需要身为外臣的本公帮忙?”
姜静行将“外臣”二字咬的格外清楚。
“国公可知周武太后?”
“周武太后。”姜静行重复了一遍云贵妃的话,想起自己读过的那些书。
短暂的沉默后,她嘲讽道:“自然是知道的。娘娘真是好志气。”
周武太后是百年前的人物,出身民间,本是选秀入宫,却很得圣宠。
之后夫君早逝,二十多岁就成了一国太后。
周武太后未曾生育,却先后扶持两位小皇子为帝,本人则垂帘听政,把持朝政二十多年。
从无权无势的深宫女子,到大权在握的太后娘娘,自然离不开周武太后本身的聪慧机智,却也离不开她入幕之宾的扶持。
周武太后治国的手腕被史书称赞,可她和大将军顾青的私情也被世人诟病,史书曾言,因为与太后私通,大将军顾青出入宫禁内苑,宛若进出无人之地。
云贵妃无视姜静行话中的嘲讽,语含忧愁地说道:“妾身也是被逼无奈,我那儿子的情况国公也见到了,妾身实在是不得不早做打算。”
“娘娘不怕死吗?”
“自然是怕的。”云贵妃眼含春情地看着姜静行:“那国公怕吗?”
姜静行没有回答自己怕不怕,而是冷笑一声道:“我看娘娘是一点都不怕。若是怕死,娘娘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私下将臣拦在这里。”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云贵妃那一张绝美的脸,语调也是难得一见的冷酷:“臣恐怕帮不了娘娘,娘娘若无其他事,臣先告退了。”
说着,她转身便要走。
见她如此疾言厉色,云贵妃却神色坦然,笑的越发妩媚多情。
她快步走到姜静行身前道:“国公何必如此心急。”
说着便抬起右手,不顾主人越发冷冽的眼神,替姜静行理好前胸散乱的衣襟。
“妾身今日所言句句发自肺腑,即便国公今日不信,那也看看来日再说,不论何时,只要国公同意,那就都不算晚。”
说着,云贵妃还用嵌满宝石的护甲,在姜静行蟒袍银色的暗纹上轻轻滑动,眼中充满暗示。
如此绝世美人投怀送抱,还满眼恳求的望着你,倘若是换成其他男人,大多数人哪里还管的上美人的身份和身处的环境,早就将人揽在怀里亲热了。
但姜静行是假男人真女人,她虽然欣赏风姿各异的美人们,但不会欣赏一朵带刺的毒花。
周武太后是天时地利人和的存在,她虽在私德上有亏,却无大道之瑕,在她执政期间,吏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
今时今日,不可同日而语,云贵妃和周武太后也不能相提并论。
武德帝年富力强,大雍亦逐渐走上正轨,正是需要一个强势君王的时候。
而且打天下的文臣武将们大多数都还健在,别说武德帝没有四个成年皇子,就算武德帝他没有儿子,这些开国之臣们也不会让外戚专权,顶多是从宗室里择立新君。
云贵妃的胆大包天和她手下越来越过分的动作,让姜静行彻底失去了和她周旋的兴趣:“娘娘尽管放心,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说完,转身就走。
听到这句话,云贵妃心中气急,第一次埋怨起姜静行的不解风情来。
她有些口不择言道:“国公不理会妾身,难道也不在意绾儿的婚事吗?”
看人走出几步后又停下,便再次说道:“国公只有这么一个爱女,恐怕也不想让独女的婚事再生些波折了吧。”
听到身后云贵妃拿女儿威胁自己,本来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姜静行心中杀意骤起,如刀一般锋利的眼神骤然射向云贵妃,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云贵妃被她此时的气势吓到,只能是强撑着看人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
姜静行凑近云贵妃,直视她双眼道:“你威胁本公。”
云贵妃看着离自己不过一掌距离的面庞,心跳好似停了一拍,而后便如擂鼓般震动。
“妾身并不想威胁国公。”
姜静行此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该说这云贵妃是胆子大呢,还是该说她不知死活呢,武德帝都不敢这么直白地威胁她,难道真以为自己是个贵妃就能无所欲为了不成?
别说是个贵妃,就连皇后她都杀过。
当年她带大军兵临上京,前朝张皇后被迫披甲上阵鼓舞士气,不还是被她一箭射杀吗。
“你要敢拿我女儿的婚事做文章,我明天就让你儿子横尸街头。”姜静行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胆敢威胁自己的人,眼中一片漠然:“本公一向说到做到,娘娘若不信,大可拿你儿子的命试一试。”
说完也不等云贵妃反应,直接拂袖而去。
云贵妃呆立片刻,看着男人远去的身影,一只手慢慢捂在心前。
口中喃喃道:“锦绣,回宫。”
……
姜静行将云贵妃远远甩在身后,走过宫道后就遇到一个小太监,随即便请小太监为她指了去宫门口的路。
她刚踏进靖国公府后院,在堂厅等着的着姑侄二人就迎了上来。
“父亲怎么去了这么久?”姜绾递上一杯热茶,同时关心道。
姜静行和云贵妃说了半天话,的确有些口渴,便先接过茶水一饮而尽,然后直言道:“燕王不行了。”
“什么,燕王死了!”姜璇瞪大了双眼。
她没有亲眼见到刺客,只是听别人说燕王遇刺了。
可没有想到,人居然这么快就死了。
“咳咳。”姜静行被惊了一下:“那倒不是,还活着。”
听到燕王没死,姜璇瞬间松了口气,她拍了拍胸口道:“那就好,那就好,要是燕王死了,岂不是要影响绾儿的婚事?”
话音刚落,她便反应过来,又疑惑道:“既然燕王没死,那兄长怎么说燕王不行了呢。”
姜静行被姜璇的话噎了一下,她说燕王不行了纯是字面上的意思。
可被站在身侧的女儿用纯洁的大眼睛看着,她反倒解释不出口了。
姜璇到底是成过婚的,很快也就明白了过来。
她一言难尽道:“这也……太突然了些。”
姜绾是多么聪明的姑娘,见父亲和姑姑好似都有口难言的样子,浅浅思索片刻后便反应过来了。
只是这些事,实在不是她一个没有成婚的姑娘该知道的。
所以姜绾默默垂下了眼睛,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出来。
姜璇看了看身边的姜绾,有些担忧:“既然燕王……那绾儿的婚事。”
姜静行也知道她们在担心什么,便安慰道:“放心吧,陛下过几日便会将婚事作废。想来是会让司天监上道奏折,假借星象一事退婚,不会对绾儿有任何影响的。”
听她如此说,姜璇也是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可说着说着,她又叹起气来:“本来是想为玲儿参谋参谋婚事,可谁知参加了一场宫宴,玲儿的婚事没有着落不说,绾儿身上的赐婚也退了,咱们家两个姑娘都要及笄了,这可如何是好。”
姜静行理解姜璇的担忧,却没有在意。
两个姑娘想嫁就嫁,不想嫁她也养得起,若是盲婚哑嫁后被人磨搓,反倒是不如在她的庇护下快活一辈子。
“以后再说吧,上京城各种宴会多的是,你以后多留心就是了。”
“只能如此了。”姜璇摸了摸姜绾的头,满眼怜爱。
姜静行和女儿对视一笑,深藏功与名。
……
亲身经历一场刺杀后,朝臣们心思各异,但更多人还是庆幸自己能劫后余生。
但昨日过的再怎么惊心动魄,今日该上朝还是得上朝。
太极殿。
一见姜静行进来,立刻就有人喊了一句“靖国公来了”。
闻言,满殿瞬间安静。
不为其他,只因昨日靖国公一人连杀多名武功高强的刺客的身影,深深印在了所有朝臣的脑海里。
姜静行从太极殿门口挪步向前走,短短几步路,却收获了无数的称赞声。
但她以往上朝也是个焦点人物,所以如今面对朝臣目光的洗礼,脸色依旧是十分坦然。
最后抱着笏板,姿势随意地站在了正在闭目养神的李伯同身边,神情悠然道:“我见李相气色红润,想来身子是大好了。”
李伯同睁开眼,用眼角斜了姜静行一眼:“老夫这把年岁,哪里能比得上国公神采飞扬,昨日国公是何等神俊英姿,老夫这耳朵都听得起茧子了,实在是遗憾未能亲眼目睹啊。”
“不敢当,不敢当,李相说笑了,本公不过是逞武夫之勇罢了,哪里比得上您老在战场上神机妙算呢。”
见姜静行言语谦虚,眼神也颇为真诚,李伯同被夸的很是舒心,便给了她一个慈爱的眼神。
谁知姜静行话头一转,又说道:“也就一般。”
“我与李相相识多年,本公的英姿您也见过不少,昨日不过是寻常表现吧,您实在是不必遗憾。”
听她如此自卖自夸,李伯同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他死死捏住手中拐杖,同时在心中咬牙切齿道:这小子本性难移,你怎么就不长记性!
见人不说话,姜静行又假惺惺问道:“李相这是怎么了,脸色竟比之前差了许多,难道是病还没有好?”
“不是,老夫很好。”李伯同用拐杖戳了一下太极殿的地砖,精神奕奕道。
就算他之前精神头不行,可如今见了姜静行这冤家,也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见此时李伯同一扫身上的衰老之气,姜静行眼中也含了笑意。
“陛下驾到——”
伴随着张公公尖细的嗓音,武德帝从后殿走出,大步向龙椅走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今日早朝,并没有因为姜静行的加入发生变化。
六部尚书一一上书言事,事物虽多,却不难决断,武德帝处理的游刃有余。
很快,这次早朝便迎来了今天的重头戏。
大理寺卿走出队列,吸引了所有朝臣的注意力:“陛下,宫宴遇刺一案事关重大,干系众多,臣请旨三法司共审此案。”
大雍在司法上沿袭前朝官制,大理寺,都察院和刑部,合称“三法司”。
很快,左都御史和刑部尚书也站了出来:“臣附议。”
武德帝点点头,算是认可了大理寺卿的提议。
得到武德帝的同意后,大理寺卿又顺势提起该由何人统领三司一事。
朝臣们顿时议论纷纷。
正如大理寺卿所言,刺杀发生在皇宫里,此案干系众多,不仅涉及到皇宫里的人,也涉及到宫禁侍卫和方方面面。
这么多的刺客进入皇宫,肯定是有人给他人大开方便之门。
可“三法司”分工不同,职责各异,如果共同审理宫宴遇刺一案,就必然需要一个够分量的人来负责此事,协调统领三司。
虽然只是暂时统领三司,可背后权力之大,不言而喻。
同时,这也是一个排除异己的好机会。一旦和刺客沾上边儿,即便九族无恙,本人也定然是难逃死罪。
姜静行站在朝臣前列,将武德帝脸上的表情看的很清楚,十多年的君臣做下来,她很轻易看出了武德帝早有打算。
今天不是大朝会,诸位皇子并没有来。
偏偏就是没来的这几个人,成了朝臣争议的人选。
见大臣们意见不一,武德帝便示意不远处的张公公。
张公公高喊:“肃静——”
这么一大块肥肉吊在眼前,很快就有人跳了出来。
姜静行扭头一看,竟然是兵部侍郎。
兵部尚书和她对视一眼,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不是我授意的。
兵部侍郎没有察觉到自己顶头上司的不满,仍然在慷慨激昂:“……此案牵涉众多朝臣,难免有藏掖包庇之嫌,臣建议陛下从几位王爷中择人负责此事。”
果然,宫宴遇刺演变成了几个皇子夺权。
朝臣们又吵了起来。
姜静行老神在在地站着走神。
虽然她已经决定站队小皇子了,但武德帝明显早在心里有成算了,这时候说再多都是在做无用功。
“靖国公。”
走神的姜静行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是身边的李伯同看了她一眼,才让她意识到武德帝在叫自己。
“臣在。”她立刻站出来。
争的面红耳赤的朝臣们也终于不再争吵了,全都目光炯炯地盯在她身上。
他们吵的太厉害,反倒忘了这件事的另一个主人公。
靖国公府是重所周知的保皇党,得姜静行一言,可比他们在这里吵的吐沫横要强的多。
武德帝高坐在龙椅上,问道:“靖国公可有人选推荐。”
姜静行沉吟片刻,该说不说,陆执徐一直都挺低调的,背地里做了不少事却不为人知。
自己此时若是推荐他,反倒是让他从幕后走到了幕前,这统领“三法司”的权利,对陆执徐自己而言不全是好处,倒是有利有弊了。
姜静行斟酌了一番,决定赌一把。
毕竟老在幕后躲着也不是一回事儿,该展示自己的时候还是要展示自己的,不然如何让朝臣信服。
姜静行还是决定把这张大饼塞给小皇子。
只见她义正言辞道:“昨日情况危机,众人慌乱奔逃,辰王殿下却能临危不惧,上前反杀刺客,后又护卫在陛下身前,可见其武艺出众,心性纯善,因此,臣建议由辰王殿下负责此案,以正视听。”
这番话有理有据,说的也是事实,让不少朝臣都暗中点头。
姜静行身后的霍辛等人暗中递了递眼神,同时喊道:“臣附议。”
武德帝心中的人选正是陆执徐,昨日整场刺杀经历下来,也只有这个嫡子的表现让他比较满意。
“那便由辰王负责此案吧。”
姜静行退回到朝臣队列里,李伯同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对此,姜静行回以灿烂的微笑。
二人视线错开,心中几乎同时骂道。
“老狐狸。”
“小狐狸。”
别以为她看不出来,她听朝臣们吵了一圈,这看似是个愣头青的兵部侍郎,其实早就被人安排好了。
第58章 一个好的将军,是要给新人机会的
春日明媚的阳光, 将太极殿屋檐上铺就的琉璃瓦照耀的流光溢彩。
随着日头升高,今日的早朝渐渐落下帷幕。
“退朝——”
目送武德帝走出大殿后,大臣们也依次向外退去。
经此早朝, 辰王一步登天已成定局, 他们说再多都是无用过。
除了几个挂名的宗室皇亲,大多人还是脚步匆匆地回了任职的府衙。
毕竟来参加太极殿小朝会的都是朝中重臣,不可能整天正事儿不干,只琢磨着怎么争权夺利。
若真是如此, 也做不到这个位置。
眼下已经是四月了, 这段时间正是六部最为繁忙的时候, 科考武举, 吏治考成, 各郡的粮税也陆续运往上京, 种种事物堆积在一起, 等到出了太极殿, 宫宴遇刺一案翻起的浪花很快便消弭下去。
姜静行和李伯同缀在众多朝臣身后,等人走的差不多了,这才一同向殿外的月台走去。
面目清癯的老者拄着红木大拐, 走的不紧不慢,姜静行则抄着手走在一侧。
二人虽是同行,却一路都没有交谈。
直到临近宫门的时候,姜静行率先打破平静,忽然说道:“李相载风载雨走过几十年, 如今也是颐养天年的年岁了, 最后可别为了一纸功名, 再把这一生清名都给折进去了。”
闻言,李伯同摆手, 叫停了向自己迎来的管家。
看到自家大人示意后,丞相府上的老管家便立即站住了脚。
李伯同向身边的人投去询问的视线:“老夫自认不是一个以功名为重的人,靖国公何出此言?”
姜静行不可置否地迎视着他,短暂地沉默了片刻后说道:“李相何必故作不知,你我也是有经年的情分在,本公敬佩您老为国为民的心。”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瞬。
“疼爱子孙本是人之常情,可端王殿下实在不堪为明主。本公与端王接触不多,却也看得出端王此人如何。”
随着她的话语落下,李伯同捏着拐杖的手掌也越发用力。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儒家讲究为生民立命,李相也是目睹过百姓易子而食的惨剧的,难道就忍心让百姓再次陷入到水深火热中?”
听姜静行如此批判自己外孙,李伯同便忍不住叹了口气。
无他,只因姜静行此言不差。
都说人老成精,他活到这般年岁,又怎会不知端王本性如何,好大喜功,骄傲跋扈,说的便是自己这个孙子。
这样的性子,别说做个明主,就是为君都是堪堪能成,若来日只做个王爷倒还好,将来若是做了储君,恐怕大雍的基业都要难以保全!
可是,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又哪里是他一人能决定的。
就算他能约束住家人亲族,也约束不了他们心中的欲望,更约束不住那些依附而来的门生大臣的野心。
只要他还活着,就会源源不断地有人推着端王向前走啊。
“唉——”
李伯同心中越发苦涩,可最后也只是喂然长叹道:“老夫多谢靖国公美意。”
说完也不等姜静行回应,便直接扶着府上的管家走了。
“不经劝啊。”姜静行很无奈。
她心里感慨万千,真是谁都不容易,眼不见就连李伯同这样的人物,都有无可奈何的时候。
为官最忌讳交浅言深,今日劝解几句,也是不忍心老丞相日后被端王牵连,真的落到剧情里孤身归乡那般的惨淡。
姜静行站在原地,看着虽然步伐坚定,但身形已经佝偻的老人,不禁面带可惜地摇摇头。
“罢了,个人有个人的选择。”
她劝也劝了,将来如何,也只能是听天命尽人事了。
想清楚后,姜静行便大步向一旁站着的马夫走去,马夫手里牵着一匹高头骏马,身边还站着两个身披轻甲的俊郎青年。
见姜静行走来,两个青年便立即上前行礼道:“属下参见靖国公。”
“不必叫我国公,你们二人既然有意投身军武,那便按军中的称呼来。”姜静行抬手道。
张文和弟弟对视一眼,兄弟俩都不是蠢人,很快便再次同声呼道:“见过将军。”
见二人反应灵活,也无寻常勋贵子弟身上的娇奢之气,姜静行不由地点点头,脸上也露出一些满意之色来。
这二人名为张文和张武,本是一对亲兄弟,乃是建威伯府上唯二的两个嫡子。
要说这对兄弟为何出现在这里,事情颇为曲折。
建威这个封号是武伯的封号,老建威伯也是军功赫赫。
但如今的建威伯虽然承袭了他爹武伯的身份,却没有继承他爹学武的天分,于是便被迫走了文官升迁的路子,眼下倒也算得上是平步青云。
只可惜世事无常,就在他打算转换门庭的时候,却发现他两个儿子丝毫没有继承他读书的天分,反倒是隔代遗传到了他爹的力大无穷!
无奈之下,建威伯只得让两个儿子再次学武,而且为了两个孩子将来的前程,还舍下老脸求到了亲爹那些故交面前。
因此,建威伯第一个携礼拜访的就是姜静行,请她给他两个儿子在军中筹谋个差事。
其实隔行如隔山,姜静行和现在的建威伯没有什么交情,但是和他爹,也就是老建威伯,交情却不是一般的好,所以看在故人的情分上,姜静行便应承了此事。
今日也是特地叫他们兄弟二人在宫门前等着。
“可知我今日为何叫你们二人来?”
听到姜静行如此问,张家兄弟再次对视一眼,皆看出了兄弟眼中的迷茫,只好诚实地摇了摇头。
姜静行没有为难他们,朗声笑道:“你们跟我去一个地方。”
闻言,较为活泼的张文便上前一步道:“将军,那咱们这是要去哪啊?”
姜静行没有解释她为何要叫二人来,也没有说要带他们去哪儿,只是从马夫手上接过缰绳,然后利落翻身上马。
她拿马鞭蹭着骏马的脖颈道:“不必多问,你们只需记得,一会儿本将军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做什么便是。”
“记住了吗?”
听姜静行如此吩咐,张文张武果然没有再问,只高声道:“属下谨记将军命令。”
“不错。”姜静行赞了一句:“既然如此,那便上马吧。”
听此吩咐,张文张武没有任何迟疑地翻身上马,端的是一个听从指挥。
姜静行见他们兄弟动作利落,心中更是满意,随即便朝马屁股上响亮地抽了一记鞭子,三人三骑顷刻间化做了几道渐行渐远的黑影。
不过半个时辰,三匹夜良马便驶过内城平整的石板路,从太和门疾驰而过。
姜静行带着二人沿着沙石铺就的道路驾马而行,马蹄之下路面平整,道旁亦是绿树成荫,扶疏的枝叶间传出阵阵鸟雀的鸣叫,婉转动听,令人心神俱醉。
可面对如此美景,张氏兄弟却暗暗叫苦,根本无心欣赏,心神全都集中在胯下骏马上。
他们兄弟也算武艺出众,马术更是无比娴熟,可与姜静行驾马的速度相比,他们依旧跟的很是吃力。
姜静行回头撇了二人一眼,见二人眼中傲气不复往昔,这才暗中放缓了速度。
本来今天要办的事,她一个人也能处理的很好。
她之所以带上张氏兄弟,除了是看在老建威伯的面子上,其实心里也有自己的打算,如今军中武将正处于青黄不接的时候,无论是为了她自己还是大雍,都到了要扶持一批年轻武将的时候了。
张氏兄弟的名声她早有耳闻,现在正好递到她眼前,若是不用,岂不可惜。
一盏茶的功夫,三匹神骏直奔上京城郊外京卫指挥使司大营而去。
京卫指挥使司掌管精兵三万余人,这些人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但一个上京城肯定是放不下的。
所以这三万人又有直卫亲军和非亲军卫之分,非亲军卫又分为南北京卫,加在一起,大约有八千余人,分别驻扎在上京城外城南北两侧,以备不时之需。
为了管辖这股军队方便,上京城亦设有京卫指挥使所,其中指挥同知一名,指挥佥事两名。
魏国公府的长孙胡重光,便是这两名指挥佥事中的一个。
可京卫指挥使司能被称为狼虎之师,并不在于这八千非亲卫军,而是取决于驻扎在上京城郊外剩余的两万多人。
这两万多人不隶于军都督府,只能是由京卫指挥使一人调动。
换句话说,这些精兵强将现在只听姜静行的话。
上京城西行三十里,便是直卫亲军大营驻扎之地。
还在百米开外,跟在姜静行身后的张文张武兄弟,就已经听到营中士卒操练的喊叫声,万人的声音汇成一股,洪亮激昂,宛若晴空响雷。
军营门口值守的士兵远远见三骑马疾奔而来,过了片刻,三人靠近后,这才看清是一红袍武将并两名轻甲小将。
可守营士兵认出了三人衣饰,却没有看清三人的面容。
就在士兵要上前拦截时,眼尖的张文早已摘下腰间的千户腰牌高高举起,同时嘴里高呼道:“指挥使大人归营,尔等快快退下。”
听闻此声,守营的士兵们不禁愕然驻足,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归营之人是谁。
不过这倒也怪不得他们,因为今日距离姜静行领受京卫指挥使一职,已然快有一月之久。
而且他们上一个指挥使是郭悟,不说此人生前只是个摆设,单说现在,这位前指挥使坟前的草都快有一丈高了!
领头的将领凝目望去,只见打头的人策马而来,却丝毫要停的迹象,直到行至他面前不过五米,红袍武将才堪堪勒马驻停,却也并未下马。
姜静行没有第一时间表明自己的身份,而是先抬头看了一眼高台上写着“直卫亲军”四个大字的牌匾。
果然是武德帝的字迹。
第59章 姜静行:都给我打!
领头的将官走进姜静行打眼一看, 顿时瞪大双眼。
没办法,姜静行那张在一众糙汉里格外显白的俊脸,具有的辨识度实在是太高了。
见来人是大将军, 他匆匆抱拳行了个礼, 然后急忙指挥道:“快撤闸门,是大将军来了!”
得令的士兵赶快行动起来,打开闸门后便退让到一侧。
姜静行等他们清道后也不拖沓,伴随着门口将士们“大将军归营”的喊声, 带着张氏兄弟径直策马而过, 直到行至主帐才停下。
不过, 比起外面的风平浪静, 军营里面可就要热闹的多了。
三人刚下马走了几步, 就见大营主帐前聚集着几个穿紫花罩甲的将军, 几人无一例外, 皆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姜静行扫了一眼他们的头盔顶, 上面皆插有二英翎羽,看身份应当是军中偏将。
她抬手制止身后的张氏兄弟出声,无声无息地带着二人走进他们, 正想听听这些人不做事,反而是在闲聊些什么。
她这次轻装简行出来,就是想借机来个出其不意。
只可惜姜静行还没走过去,大营主帐里便传来一声大喊:“姓秦的,你他娘的别给脸不要!”
听到这声熟悉的叫喊声后, 姜静行不禁眉心微皱, 脚步也顿了顿。
就在这时, 在外面站着的几个偏将也发现了姜静行等人。
不比外面的小兵,这几个将领都是见过她这位大将军本人的, 所以一见姜静行,便认出她的身份来。
见她悄无声息地走到了这里,几人连忙上前见礼道:“大将军来了外面的人也不通传一声,真是一点儿眼力劲儿都没有!”
“不必怪他们,我今天只是过来看一看。”姜静行皱眉听着里面的吵闹声,“里面出什么事了?”
话音刚落,主帐里面传出来的争吵声就猛然拔高。
“你今天敢动老子侄子一根汗毛试试,别以为你是个正三品老子就怕了,你我同为这大军的副指挥使,老子不比你差!”
这话中的怒气是个人都能听出来,紧随其后响的是一道较为儒雅的浑厚男声,里面含着怒气也不小。
“容通,你这简直是无理取闹!难道就因为他是你侄子,就可以当此事没有发生过吗!”
“我侄子本就无罪,刑部的人都没有说什么,哪里你轮得到你来多嘴!”
“你行事如此嚣张跋扈,难保哪一天就会牵连到我们所有人!”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吵得沸反盈天。
听清楚两人争吵的内容后,姜静行眼睛微微眯起,露出一点嘲讽来,真是巧了,她今天来这儿还就是为了这件事!
主帐里,左副指挥使容通两手叉腰,正背对门口的方向站着。
他面上一片怒容,配着额头的刀疤,更显神情狰狞。
而站在他对面的,与其同为副指挥的秦安脸上,更多则是无奈之色,但在看到容通身后之人时,他脸上的无奈中又夹杂上一些愤慨。
容通身后站着的是一个身穿锦袍的年轻男子,此人正是他的亲侄儿容裘。
容裘躲在自己虎背熊腰的伯父后面,他低着头,还算俊朗的眉眼中满是慌然。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本来一切都好好的,事情怎么就会到了这种地步?
就在三日前的夜晚,他还是好好的待在家里,正和新纳的一房美妾颠鸾倒凤呢,可谁知就在他箭在弦上的时候,却被刑部的人找上了门。
原来,虽然前京卫指挥使郭悟已经死了,可从他身上牵连出来的事情却不止一件。
其中一件,便是他和容裘二人贪污军饷一事。
数额倒是不大,却不得不查。
虽然只是郭悟一人的口供,还没有多少实质的证据,但总归是要将人叫来问一问的。
刑部的官员也知道容裘不是普通人,郭悟虽是指挥正使,却远不如两个副使来的权重,容裘身为容通唯一的侄儿,自然也是京中有名的权贵子弟。
但郭悟的口供已经摆在桌上,刑部的人也不能当做不知,便只好硬着头皮找上了容府的大门。
可不知道是哪里漏了风声,竟被容裘提前得到了消息。
容裘本事不大,人却倒也机灵,衣服都来不及穿齐,就从后院儿牵了一匹马,骑上就连夜跑来了郊外大营找自己伯父求救。
容通一向疼爱自己这个侄子,又听侄子指天发誓自己没有贪污,哪里还舍得将人送去刑部,所以当刑部的人找来时,他便以证据不足为由直接将人轰了出去。
再强硬的人,被上万精兵用如狼似虎的眼神看着,那也要两股战战。
站在人家的地盘儿上,刑部的人最后只得无功而返。
之后这事儿便一直拖了三日,容裘也在直卫亲军的大营里躲了三日,直到刑部尚书找上了姜静行这个顶头上司。
刑部尚书说的隐晦,但都是身经百战的老狐狸了,姜静行那里听不出来他话里的意思。
不外是让她处理好手下人,不然事情闹大了,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秉持着在其位谋其政的想法,姜静行本就有打算摸一摸京卫指挥使司的水有多深,容裘一事刚好就给她递上筏子。
所以她一下朝,便带着力大无穷的张氏兄弟来了郊外大营。
外头有些杂乱的响动传进主帐里面,本就心情不好的容通心中更是烦躁,他甩了甩袖子,直接对外怒喝道:“不是叫你们都在外面等着吗,到底出了什么事,本将军的话你们都敢不听!”
容通正要叫人进来回话时,却见主帐门帘已经被人掀了起来。
秦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来人竟然是姜静行,顿时就喜笑颜开起来。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他正愁没法对付容通这个平级的人,想着想着,这能管事不就来了吗。
这几日容裘宛如惊弓之鸟,一直躲在自己伯父的军帐里,正是最怕外人见他的时候,此时见来人面容陌生,他一时也顾不上还有自己伯父在了,顿时就气急败坏道:“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无命入内,还不快滚出去!”
可他话音刚落,就被容通厉声打断:“住嘴。”
容裘愕然,不明白自己伯父为什么让自己住嘴,可还不等他将心中疑问问出来,就见一向气宇轩昂的伯父竟然向后退了一步。
“这是叫谁住嘴呢?”
姜静行带着冷意的嗓音一响,容裘神色茫然,容通的脸色却变得很难看。
他虽然是个粗人,却也不是个傻子。早不来晚不来,从来没有来过此处的人偏偏是今天来,可见来之不善!
更何况他身边的秦安已经笑的见牙不见眼了!
可不同于容通有些难看的脸色,一向与他不对付的秦安,则是面带微笑地迎上了姜静行。
“大将军可算来了。”
容通眼下也顾不上自己侄子了,他瞪了秦安一眼,同样抱拳上前行礼道:“属下参见大将军。”
张文张武二人撩起主帐门帘,姜静行龙骧虎步地走了进来。
她脚下步伐不停,直接走过几人坐到主座上。
随她进来的张氏兄弟一左一右地站在她身边,本来站在外面的那些偏将们也一一在主帐里站好。
“都起来吧。”
可等众人起身后,姜静行却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下面站着的几个人,她坐稳后第一件事,便是伸手拿起桌角一摞文书看起来。
就这样一本一本的看过去,姜静行不说话,众人一时也不敢多言,只好先安安稳稳地站着。
见人只顾浏览文书,底下站着的容通和秦安皆是感到不安。
容通是为了自己侄子的事,秦安则是为了姜静行手下那些文书。
军营里一直都没有什么大事,有人宴请他,他也就去了,五军都督府也管不到他们身上,
所以那些军务放在案上,他已经快有小半个月没有处理了。
半炷香后,姜静行将最后一本还未批阅文书扔在桌上,终于正眼儿看向下面站着的两个副使。
她深吸一口气,紧绷起一张脸来,一向平和的凤眼难得带上寒意,眼中还透着前行压制下去的怒火。
怪不得武德帝要让她来做这京卫指挥使的位置!
长得五大三粗的容通被姜静行看的心虚,他瞅了一眼缩在自己身后的侄子,心中感到踟蹰。
他早年在姜静行手下做过事,很是清楚这位大将军治军有多严,可是……毕竟是自己弟弟唯一的独苗,他必须得救啊。
容通想了又想,最终还是那点子私情占了上风,心中也就存了侥幸之意。
以他和大将军的交情,此事应当也不难办。
于是只见容通上前试探道:“将军怎么来了?”
“你说什么?”
姜静行怒极反笑,她蕴含着怒气的一掌拍在宽大的桌案上,发出的响声响彻整个主帐。
“本将军身为京卫指挥使,怎么,连大营都不能来看一眼吗!”
这话说到后面,她几乎已经是暴喝出声。
实在是怪不得姜静行压不住心中的火气。
虽说长久不经战事,将士的战力下降乃是常态,可这直卫亲军里面存在种种的乱象,还是超出了她的想象。
不说之前郭悟在时,这里面存在的贪污受贿有多少,单说眼下,这上面的文书都要积灰了,可见管事的人是一本儿都没翻过!若只是一些寻常军务也就罢了,可刚刚她把所有文书翻过之后,却发现里面有不少急待处理的紧急事情!
见一向温和的大将军如此生气,包括两位副指挥使在内的屋内众人顿时低下了头。
张氏兄弟也被此时暴怒的姜静行吓了一跳,兄弟二人默默对视一眼,小心地咽了一口口水,然后就站的更加笔直了。
见姜静行发了这么大的火,容通自觉失言,原本的大嗓门儿也软下来了。
只见他上前有些谄媚地说道:“是属下失言,只是将军您一直没来,属下还以为您伤没好呢,正想着拿一些好药给您送去呢,不过将军您今天来了,可是胳膊上的伤已经好全了?”
听容通关心自己的伤势,姜静行忍不住冷哼一声说道:“要是你能让我省点儿心,我的伤能好的更快!”
这话里嘲讽的意思太浓,容通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但还是高声为自己的侄子开脱道:“将军可不要听那些小人说的话,完全是刑部那些文官胡说八道!”
姜静行坐在上面,沉声道:“那你倒是说说,他们怎么胡说八道了?”
闻言,容通强撑着恢复到原来的神气,嗓门也越说越大了起来。
“将军你是不知道啊,那些人没凭没据的就来我府上要人,非说什么,我侄儿和郭悟那厮贪污受贿,还不依不饶地追到了军营里,如此荒谬的话谁信,我岂能容他们在此为非作歹?”
见他将错全都推到刑部身上,却把自己侄儿所做的事一言带过,秦安越发的不满。
他上前一步,打断容通的长言大论道:“将军,刑部来找人调查也是无可厚非,根本就……”
突然被人打断说话,还是被与自己一向不合的人打断,本来还算自信的容通也急了。
“姓秦的,你少胡说八道!”
“那刑部的人会好好问话吗,谁进去都得脱身皮儿,那几十道酷刑下去,是黑是白,不还是他们说了算!”
闻言,秦安也怒喝道:“你不要胡搅蛮缠,都是同朝为官,你何必……”
“都给我闭嘴!”姜静行沉声打断了二人争吵。
容通此人粗中有细,极有眼色,见人脸色不好看,瞬间就闭紧了嘴巴。
见此,秦安也只好拂袖收声。
姜静行闭了闭眼,叹出一口气后,又睁眼平静问道:“不管你侄子有没有贪污受贿,容通,我且问你,你侄子是否在军营里。”
听闻此言,容通有些迟疑,但在看了一眼身后的侄子后,还是点头道:“却在此处。”
“那便好。”
姜静行淡定地颔首,却把容通身后的容裘吓的冷汗直冒,顿时胆战心惊起来。
“张文张武可在。”
“属下在!”姜静行身后的张文张武站出来,齐声喊道。
“军营重地,外人不得入内,你为副将,却知法犯法,该当何罪?”
“这,这……”容通涨红了脸,“若是寻常士卒,少不得三十军棍。”
听他这样说,姜静行便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打五十棍吧。”
“张文张武,把他拉下去,给我打!”
得此吩咐,来之前就已经被姜静行嘱咐过的张氏兄弟没有任何迟疑,兄弟二人起身后,直接就站到了容通身边。
“将军得罪了!”
容通身为正三品的指挥副使,自然是武艺出众,他下意识便要挣扎,却愕然发现自己竟然挣脱不了这两个小将的双手。
他急切地看向上首的姜静行:“大将军,属下”
姜静行神色很平静:“你有何异议。”
容通憋着脸沉默几息,见她不为所动,最后只好认命道:“末将无话可说,我认罚。”
众人都被姜静行干脆的雷霆手段吓得噤声,朱红木板打在人身上,发出沉闷的“啪啪”声,帐外很快便想起了容通的痛呼声,而帐内的容裘也被吓的瘫软在地。
自己伯父可是正三品的武将,姜静行这位大将军都是说打就打,他一介白身,岂不被人打死都是轻易的!
姜静行没有在意容裘这个二世祖,一会儿自有刑部的人来找他。
容通违法的是军纪,由她这个主将处理是应当的,至于他侄子是杀是打,也该由刑部的人给他定罪量刑才对。
伴随着外面的行刑声,姜静行又将视线放在了另一位右副指挥使身上。
她冷声叫道:“秦安。”
早有预感的秦安立即上前,涩声应道:“末将在。”
姜静行拿起专案上一本空白文书,问道:“你与容通二人职责不同,所负责的军务也不同,我问你,直卫亲军大营日常事物该由谁来决断?”
秦安不敢直视姜静行双眼,十分勉强地回答:“是,是属下。”
“很好。”姜静行将手有中文书甩到他身上:“玩忽职守,懈怠军务。不打你五十棍,都对不起你身上这身紫花罩甲。”
“来人!”
正在给容通行刑的张氏兄弟再次走了进来:“属下在。”
姜静行指了指下面跪着的秦安,吩咐道:“他也五十棍。”
说完,她又看向正低眉顺眼站着的四个偏将,将四个人看的瞬间身体绷紧。
姜静行看出了他们的紧张,却也没有就此放过他们。
“你们四个身为偏将,不说辅佐你们将军,反而漠视他们犯错,你们说,你们几个该不该罚!”
闻言,本来还站着的偏将四人立即跪下,齐声高喊道:“属下该罚!”
“三十棍!张文张武,这些人都由你们兄弟行刑,依次给我打过。”
五十加五十,再加一百二十棍,总共有二百二十棍。
就算是力大无穷如张氏兄弟,此时都不禁有些手抖,但见姜静行面如冰霜的杀神模样,他们兄弟二人还是抱拳高声应道:“是将军!”
随后,张氏兄弟便带着这一屋子的人走了出去,然后二人左右开弓。
很快,此起彼伏的痛呼声便响彻了整个军营。
听着外面的惨叫声,端坐在主帐里的姜静行眉舒目展,心里那股从被刑部尚书嘲讽开始,已经憋了近三天的怒火总算是消了下去。
她一手持着朱笔,然后伸手拿过一旁还是空白的文书,开始迅速浏览批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