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因为连续熬夜而确实很缺乏睡眠——并且阿哈还确实将多出来的那一份令使的力量……暂时收了回去……嗯，反正阿哈当初也说了是“借”，至少在这件事上雾青还是有心理准备的。
所以现在虽然有心成为不用睡觉就能拥有二十四小时好状态的雾青终究还是在现实的残酷下沦为了景元第二。
能醒，但是会打哈欠，而且她比起景元那种只打一个然后就闭上眼睛小憩，不管怎么说至少姿势和姿态都很适合被拍摄进神策府宣传片的困不一样。
雾青发现自己打哈欠是连着打，一个接着一个，是那种别人只会关切地提着一件外套走过来说“要不你还是睡会儿吧，这件衣服给你盖着，小心别着凉”的困。
……那就没办法了。
睡眠不足者享有睡到自然醒的权利，于是也就错过了在吃瓜的时候被叫起来一起吃的权利。
砂金想了想之后，说出了句和地狱笑话相差无几的话：“可惜世界上只有一个奥斯瓦尔多·施耐德。”
意思是如果还有更多奥斯瓦尔多·施耐德的话，他甚至有想法将这组建成一条给那些曾经因为市场开拓部的行为而流离失所家破人亡的人一个发泄情绪结束仇恨机会的生意线吗？
不、不愧是从星际和平公司出来的。
雾青想了想：“但是世界上没有第二个奥斯瓦尔多·施耐德，我也从来与人为善没什么敌人。”
真的，如果不是药王密传丰饶孽物这种人人得而诛之的存在，她还就真的没得罪过谁——至少现实中是这样。
但是仔细想一想，硬要这么算的话，砂金好像也没什么仇人了。
毕竟都死绝了也可以算是没有仇人。
“不对不对，我才不是那种满脑子都是看别人倒霉的人呢，那是花火，不是我。”
雾青：“咳，忘了奥斯瓦尔多·施耐德吧，他确实不重要——但我这里有一个超级重要的好消息，我忍了三天！它真的是那种、非常、非常重要的好消息，我不接受用面对面之外的任何方式告诉你。”
她一边说着，眼睛一边逐渐亮起来，苹果肌也往上抬起，保持在了一个坚持得太久的话或许还会觉得脸酸的高度。
“其实本来应该是一传送过来就超大声说的，我前两天加班的时候还在脑子里排演过呢，结果一下班就忘记了。”
一传送到飞船上就开始打哈欠，打了几个之后直接抢占卧室，将一只两只三只猫猫糕当成枕头来回枕，直到这三只猫猫糕不堪重负，非常努力也非常艰辛地从她脑袋底下逃生出来，让真正的枕头来接替了这份困难的工作。
也的确是还没来得及开口。
这也是她没有很在没被叫醒的这个问题上纠缠太久的原因——这还纠缠什么……她是困啊。
雾青吐出一口短促的浊气，坐直起来，搓了搓掌心：“要不……你先猜猜看？”
虽然说得非常郑重其事，但是真的说到了这件事上来的时候，她果然还是绷不住那么严肃的态度的。
砂金歪头：“真的要我猜？”
雾青发誓自己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一种“如果让我猜的话，你想要塑造的惊喜感就会被毁得彻底”的调子。
雾青：“……”
雾青：“好啦，是丹鼎司那边告知我，他们和流光忆庭的合作进展还挺顺利的。最早参加实验的那一批人里面，有一位测试者的状态好转得还不错。”
砂金去过仙舟，而且不止一次，对魔阴身的一些基本知识还算了解——这种因长寿而来的痛楚总共有五种症状：残伤、垢染、无记、嗔恚、他化。
“其中残伤、垢染和他化都不是我能解决的问题，不过还好，这种作用于□□上的影响，其实反倒是丹鼎司一直都在研究的，并且在很早之前就已经有了不错进展。”
“接下来就要说到游戏的主场了！”
“嗔恚是指会很容易产生怨恨、损伤他人的心境，情绪过分容易剧烈起伏。丹鼎司的医师们确定了游戏的娱乐性对于这样的病患来说是很有用的，单机游戏中不可避免产生的一些隔绝性反而对他们来说是辅助放松的优秀机制。不过，情绪起伏波动确实还是大了一点，所以现在丹鼎司想让我多推出一点平和的、治愈向的游戏，就比如说《美梦镇》这样的类型，说是效果会比《精灵世界》更好一点。”
毕竟，非常平和。
“嗯，加班的内容其实也和它有关啦——虽然工作室整体最近是在做大逃杀游戏，但我在忙的工作其实是把《美梦镇》里面的一些经营项目拿出来，做为那种更容易上手的非全息游戏。”
“至于无记，其实游戏本身就能解决这个问题，而且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
无记这种症状，说的是陷入魔阴身者内心被莫名的空虚感占据，容易陷入浑浑噩噩的状态——根据丹鼎司和流光忆庭忆者的分析，这应该就是为什么先前送去匹诺康尼的那些魔阴身病患症状完全得不到好转的问题所在。
这种症状其实要破解起来很简单，就是给这些病患提供一个需要为之努力、为之专注的目标。
无记的出现同获得长寿但是时间观念并未从短生种转变为长生种的情况关系很大，反而和赐福的副作用关系不大。
想想看，当一个人在几百岁的光阴中过了普通人的几辈子，将世界上能体验的全都体验过了一遍，那么倘若此人没有大目标、大毅力，有一个持之以恒想要去做的事情，那确实是很容易提振不起精神，看什么都觉得没意思。
但是游戏不会啊。
游戏是有目标的。
就算是新手引导再怎么糟糕的游戏，比如说多年前出现并且火了很长一阵的《饥荒》，开头只有一个长相扭曲的家伙跳出来说“嘿宝子你看上去不咋地，你最好在天黑前吃点东西，别把自己饿死”——那它也给提供了个目标。
吃点东西。
别饿死。
或者说，更简单一点：别把自己整死。
自己找不到目标，那就人为给你找一个嘛，找到目标并且有一定的促进动力，这样不就不会浑浑噩噩、混沌不知终日了？
“现在这一套的维生效果相当不错！情况最好的那一位刚刚在十王司的陪伴下和家人一同庆祝了九百七十岁生日。她的求生意志还是很强烈的啦，目前的预估结果是，如果状态足够好的话，明年的生日她肯定还能吃上蛋糕。”
雾青是真的很亢奋，丹鼎司那边给到她的资料，她虽然看的遍数没有那么多……好吧，在最开始的时候，每隔不到十分钟就要拿起来看上一遍，然后一边看一边傻笑，加起来的次数……还是很不少的。
在这么多遍之后，整个报告她都已经背下来了，现在开口说话的时候，时刻都需要控制着自己将那份报告背诵上个两三段的炫耀这份已经达成的成就的冲动。
“是不是超棒的！”
这种剑走偏锋的法子真的能够管用欸，虽然是那种很治标不治本的治疗方法，但是雾青用自己在丹鼎司内工作的那几十年保证：丹鼎司的医师们一定能够在后续根据游戏给出的刺激继续深入研究逐渐堕入魔阴身状态中的长生种们的大脑和细胞，从而给出更为稳定也更为科学的治疗方法。
“说不定等我老了——嗯，不，或许根本就不用等到我变老，说不定景元将军还没到退休年龄的时候，相关研究就已经完成了呢。”
反正如果是她的话，她暂时还是不想死的，当前世界对她展开的前景和未来过分美好，以至于她只会觉得这样的日子要一直过下去才好。
“哦对，当然，这是完全自愿的。”
仙舟十王司有一套完备的安乐死流程.jpg
不仅仅是到了魔阴身的人，甚至还有一些非常确定、坚定着不想要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都可以去申请，反正十王司有一套非常严格的衡量标准，正常情况下都是通不过的，不过……据说大概三四百年前就有一个人去申请，然后真的通过了，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过的。
甚至，如果是打算安乐死但还没能和家人告别的话，也可以靠着这一套坚持到家人赶到、见最后一面、把想交代的、需要交代的那些事情都说说清楚，再去十王司也可以。
雾青总结式肯定自己这一年多来的工作：“总之就是很开心！有一种自己以后会进庙里面被供上赛博香火的感觉。”
当初那位研究出了一人嘉禾来的农学家就是在还活着的时候就被塞进庙里面，立了个塑像让人上香。
虽然可能会遇到想要去帝弓司命前头讨个好彩头的时候一转头在旁边看到了自己的雕像（很有可能还是那种被雕刻得有点……有点扭曲，丑，而且并不知是丑了一点点的雕像）然后异常尴尬，但是这种成就本身也就是仙舟传统中二病幻想画面之一，所以问题不大。
“好希望有朝一日仙舟可以不用再忍受魔阴身的痛苦，最好长生本身也能够被控制起来，延寿什么的……只要没有副作用的话就延嘛。”
比如说长生种喜欢上了短生种什么的，要是短生种就只能活个一百年，很难说长生种会在这种生离死别之后心态变得多么崩溃。
雾青觉得不好说，所以事实上，可以用什么方法无副作用地延长短生种的生命并且保持青春的外表也是她最近查找了不少资料的一个话题——目前为止最让她放心的还得是黑塔女士的返老还童技术。
相比起仙舟的魔阴身，丰饶民那种彻底不要道德的劫掠，黑塔女士的长生技术看起来安全且可控，尤其是从黑塔女士最近出息某场研究会议时，在散会后接受采访的表现来看，她绝对没有因为自己能活得更久而变成那种思维成熟沉稳的“表里不一老太太”。
心态仍然年轻，仍然有属于傲娇少女的一面，会想要骂人，但也会在骂人的时候因为想不出词把自己给气到脸红。
这技术怎么看怎么好用，不过就算是星际和平公司的巨款都没能打动黑塔女士的心，让她在这项技术上让个步，所以……
任重而道远。
或许……以后得去黑塔空间站一趟，跟着星去应该就可以了，然后看看黑塔女士有没有什么，完全无法拒绝的弱点。
弱点击破，一项在当今的人际交往中看起来完全是不可或缺的技能。
“当然，其实不止这个。”她换了个姿势坐，拇指和食指轻轻捻了一下，似乎接下来的这个话题让她产生了一点点紧张。
“说起来……奥斯瓦尔多·施耐德的死，有没有被追查到你身上来的可能性啊？”
在刚才雾青手舞足蹈的几分钟里，砂金始终都是个完美的倾听者，他时不时点头，但到现在才终于开口。
“可能性很小，应该说……是没有？家族那边又不会拿出监控证明我和波提欧有过勾结，我也没加过他的联系方式，那些有必要联系的时候，都是拜托那位银狼小姐用以太编辑的技术实现沟通的。”
而至于银狼——银狼本来就只是因为和星核猎手混在一起了才有悬赏奖金，就好比现在星期日也是悬赏名单上的一位，并且悬赏的奖金也相当不低。
要说公司不知道他们现在正在合作伙伴之一的魔芋爽工作室里领着工资奖金（银狼虽然曾经说过不要，但后来随着生意越做越大，她发现雾青这边发的工资居然比艾利欧给的活动经费要多多了，于是也就再也没说过‘工资不用给我’这样的话），甚至魔芋爽工作室还会帮他们交仙舟的六险二金，那是不可能的，一直以来不也就当做不知道吗。
“但是万一呢，我是说万一嘛。毕竟，钻石和奥斯瓦尔多·施耐德应该不是私仇吧？就只是利益上的争夺？”
看到砂金点头的雾青愈发振振有词：利益上的问题会造成很难缠的敌人的！与人为善不代表人人都能看你顺眼，她在丹鼎司的时候就很与人为善，结果还不是碰上了一群神经病的药王密传。
万一有人准备开挖黑料，然后就挖到了这边，并且利用了……那多不好。
“如果你没有给我准备好一条后路，你是绝对不会这么说的，只会让我小心，然后再坚信一下我的好运。”
砂金笑着倚在沙发靠背上。
“这一次也要我来猜？”
雾青：“这一次猜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所以对的，你来猜。”
“去仙舟政治避难的资格？我猜对了吗？”
砂金看着她脸上的表情。
“嗯，好像猜得少了一点，总不会是入籍仙舟的资格吧？我记得联盟向来不排斥化外民，但是会对想要入籍的那些做非常严格的筛查。我这种手上有人命的大概连第一关都过不了。”
“嘿嘿，差不多，但是都不对。”
雾青：“是撤销当地的死刑控诉，还有更早一点的，诈骗什么的……全部都可以消掉，应该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同步到你的档案上去。但是，现在卡卡瓦夏可以‘复活’了哦。”
她的双手手肘都搭在沙发的扶手上，手指交握在一起，互相挤压着。
“仙舟也是有文化辐射能量的嘛，在给出医药援助、粮食援助的同时，稍微改一改当地不合理的政策什么的，其实也是可以做到的。”
用对魔阴身危害的初步解除换来这样的变化，在雾青看来就还挺值得的。
怎么说，虽然对仙舟来说，这是个在政治上有些繁琐的操作，不过，这种行为不管怎样宣传，最终都会被归类为“正道的光照在了大地上”。
不管是奴隶贸易，还是不把人命当人命，这种事情在自称文明开化的宇宙中仍然存在，难道很光彩吗？
所以联盟不会介意的。
联盟只会说这件事是仙舟责无旁贷。
“一张清白好看的履历，我觉得会比仙舟的入籍资格更好一点，反正只要没了那些记录，你想要申请哪里的籍贯应该都很容易吧？”
仙舟入籍难，又不是不给入籍，真的优秀到了一定程度是会直接人才引进的。
像是星际和平公司的高管，只要道德上没什么毛病，一申请一个进，不管是“前”还是“现”。
“是不是还不错啦？”
翡翠给了当时的卡卡瓦夏一个变成砂金的机会，也就让那个“卡卡瓦夏”这个名字沉睡在了黄沙里面。
但这也就是个掩人耳目的小把戏而已，想查的人仍然能够查到砂金的过去，公司事实上也从未真正消除过他身上的死刑判决。
砂金石是一块可以无限将死刑推后的石头，而不是取消它。
虽然砂金没说，但雾青就一直这么认为了：这何尝不是公司用来控制他的手段，砂金自嘲的时候说自己是“底层打工人”，其实还真的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分，至少底层打工人顶多丢了工作不能在业内继续从业，但是他一旦被威胁就是死亡威胁。
怎么想怎么让人心疼。
那就干脆从根本上消除这些东西好了。
不管是仙舟还是她能借用力量的酒馆，很显然都不方便直接干涉公司内务，指着档案说把上面的某一行某一列消除掉。
但是同理的，公司也不会想要对上枪杆子或者……咳，或者随时可能会炸的屎坑。
所以消除了就算是没有，大家心照不宣一下，懂礼貌的都不会再横生枝节。
雾青：“啊对了，至于剩下那三十几个奴隶的话，档案上还是会有记录的，不过那些确实算是正当防卫。”
不管是在什么文明星球上，在被逼着不是你死就是我死的环境下无奈杀人，这都不会被视作真正的杀人案，甚至于在一些更文明点的星球上，被逼着这样做的人被救出来之后是会被安排上最好的心理医生疏导起码几年时间的——明明他们也都是受害者。
其实雾青是很想在说完之后补充上一句比如说“这份礼物还喜欢吗”、“怎么样，是不是很感动”这样的话，可惜，耻度略高，她最终还是安安静静地同砂金拥抱了一下。
一个持续了很长、很长时间的拥抱，伴随着她的手一下一下轻拍砂金背后的安抚动作。
一开始还好，然而随着时间逐渐推移，雾青稍微有一点点坐不住：“那个……反正之后，只要你想，就随时可以从公司跳槽嘛，然后那个……魔芋爽工作室是没有春招秋招的，随时投递简历就行，直接交给我和通过官网和公众号投递也是一样的，前者我还能更早看到一点，没有笔试，需要一场面试，面试主持人是我，工资奖金还有其他的待遇详细参见官网……”
她现在还真的不是很在意和公司合作不合作的问题。
钱，是已经赚到这辈子都别想花光了，再多来几个败家子都没那么容易花光，更何况她也没有炒股的爱好。
总之……就算只有一个人挣钱也是可以很好地支撑起生活的呢，甚至飞船舰艇等等这一切——也都还可以维持原状。
“我们暂时还是……很缺人才的，尤其是……咳，尤其是制作人秘书。”
最后这五个字，雾青的声音逐级低了下去。
她其实思考过很久自己可以用什么别的、没有在那么多的言情小说的影响下逐渐变了意思的岗位，但是思来想去之后发现，那么多言情小说用这个岗位的名字不是没有理由的。
“……我都明示到这个份上了。”
奥斯瓦尔多已经凉……已经扬了，公司可能有的意见也已经提前压下去了，还有什么阻碍吗？一点都没有！
“除非你发现你热爱这份工作——但是我才不信呢。”
“是，我当然没有很喜欢这份工作。”砂金说，“如果以前有更合适的选择的话，我应该是会做出不同选择的。”
如果是没有遇到市场开拓部的埃维金青年卡卡瓦夏，他大概会首先考虑去博识学会学习……？反正，那会是一条迥异的，但是现在开始也不晚的道路。
“其实我已经写过一份简历了。”
砂金的声音也是轻轻的。
他又不可能什么都不做：从挺早以前，雾青第一次说起想把他挖去魔芋爽工作室的时候，邀请双方不管是谁都没把这句话当成是一个单纯的玩笑。
他也有在制定一些“脱身”计划的，只不过，看起来，动作确实慢了一拍。
“还没改好，等档案上的信息修改完成之后，应该就可以投递了，不过在此之前，先让我作个弊，可以吗？”
当然，或者说，让一个站在了牌桌上，并且需要为之压上自己的命做为第一枚筹码，却说出“我不喜欢作弊”的人在当下讲出“让我作个弊”这样的话，是雾青理解中顶顶值得她高兴的成就。
“看看看，你还没打印出来吧？直接发给我，嗯，要是有辞职信的话也一并发一下，我给你……审阅一下。”
雾青放开手，在很短的时间中摆了摆昔日从丹鼎司辞职的“前辈”的架子。
“还有，虽然我还没有看到那份简历，虽然你还没有和公司的人事交接完毕，我身边也没有带着工作室的公章，但是——”
雾青深吸一口气。
“先提前恭喜你面试通过，成为魔芋爽工作室的一份子！”-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