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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二十三日,圣诞前夕。
苏霏雅如约来到格兰德岛。她知道球队忙于训练,不想在白日里打扰。当到达西德尼球馆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本想趁大家都已经休息,去他房里给他一个惊喜,结果体育馆的球馆内灯火通明,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她循着声响,走进一楼球场,场上只有两个人在,包括她迫切想见的那一位。他们因打球过于认真,并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她也不想打搅,便在角落里暗中观察。
按照钱德勒教练的训导策略,队员们要自行去找每一位队友单挑,并记录下胜负。直到十分钟前,伊力亚斯和柏石元都还在场,现在他们上楼的上楼回家的回家,场子就只剩李楷和马克西姆。李楷自己也想不到会在此和马克一对一的打球,至少在他当年嘲笑段封尘“自掘坟墓”的时候,绝不会想到自己也有这么一天。
此刻的两个人显然都不在最佳状态。在做过一天的训练之后,再来这样实打实的对抗,属实是有点要命,连一向以体力为强项之一的马克也放慢了节奏。
作为队里唯一的中锋,马克几乎每场大大小小的比赛都是从头站到尾。虽然他没有什么特殊的技能加持,但他的力量和体能无疑是队里最强的。这不是一句废话。大部分中锋因为体格庞大,在体力的消耗上自然也比别的球员要大。在联盟的中锋里,马克身体的对抗力和技巧都不突出,但他却十分擅长收敛和节制,不会做过多不必要的动作去浪费体力;因此,他也是联盟中较不容易造成犯规的理智中锋之一。这点理智对于一个有爆发又有情绪的中锋来说,是相当难得的优点。
就如此时,马克认为面对明显已经疲惫不堪的李楷并不需要太多力量,只需以背身抵住他的防守,然后看准时机,转身将球放进篮筐里!啪!
事实证明,他想错了。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手指巧妙地掀掉了他手上的球,球落地,错失进攻权。
往常训练时,队员们少不了找朋友来场闹着玩一对一,但像这样全力以赴的还是第一次。李楷和马克不同,在面对巨大的体格差距时,他唯有拼尽更多力气才可能艰难地拿下一分。可是,即便如此,也无法阻止一个人想要作死的心。
「呵、你不会在放水吧。」李楷喘着气说,明显在挑衅的样子,实际上也在积极地思考要如何攻进这一球?
被嘲讽后马克毫不含糊地上去贴身防守,使对手无法动弹,只能被迫背过身去。他总不会天真到去背身单打一个比自己高了近30公分的中锋吧?在看不见对方动作和表情的情况下,李楷只能用身体去感受;他尝试过要推进内线,奈何马克纹丝不动,这样的强大压力将他逼回到三分线外。他喘息着在线外运球,自知没有三分手感,两分的话或许还值得一试!李楷心一横,直接单脚朝右斜跨出去准备起跳,马克哪会让他如此便利?一记盖帽挥手就来!怎料,那只是一个常见的假动作。骗过马克的李楷又以左脚为轴心转了回来,这才真正起跳、出手投篮!他心中暗喜这球能进,不料连眼前也一下子暗了下来,庞大的身影突然出现,有力的臂膀压上头顶,以蛮横的力量将球连他一起扣翻在地!
球砸在地上发出“砰”的声响,而后渐渐归于平静……
「我从不会放水。」马克说完,朝仍躺在地上的李楷伸出手,后者朦胧地呵出一声叹息,握住他的手,任他拉起,「那就好。」
二人的单挑继续进行,也不管观众想不想看。
对现场唯一的观众苏霏雅来说,还是头一回见到李楷如此认真又迫切的神情,他以前打球往往会给人一种挥洒自如的舒适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疲惫又执拗。她确实不太想要继续看他如此……
又几轮过后,两方都没有占到便宜。三比二领先的马克,双手撑膝立在球框下;前方李楷已是体力不支,背靠在球架的防护垫上不能自已地喘着。汗水顺着发梢们,一颗颗落到地板上,身上的布料早已被浸透无法再吸收更多的水分。
李楷强撑着走下场去,清楚自己已经尽力,还想继续也是力不从心,只好说「是我输了。」
「不,你没输。我们明天再继续。」马克跟着他说。李楷勉力一笑,拿起毛巾拭掉淌过脸颊的汗水。
苏霏雅本想立刻过去给他一个惊吓,却见他当场脱掉湿透的背心……这对她来说可不是个常见的景象。为了不打扰到他,她只好拿出手机留在原地继续观望。
透过手机高清的变焦镜头,他的一举一动和每一处细节仿佛都触手可及。这身材还是如初次相遇时那样完美,和她们那儿健身房里的大块头相比,他这是在修长的基础上再经过精雕细琢的完美比例(在她看来)。特别是,那经常被搂的腰部,每次都会令她想到一些脸红心跳的事;比如,只上手不够,还想用腿替他好好量一量腰围之类的……
就这样,接着往上运镜,从若隐若现的腹肌们再往上……看的她整个愣住。在他胸前,竟会出现莫名其妙的红色印子!?
之后的李楷更是莫名其妙,被突然飞奔过来的女友一把抱住是他没想到的。「咳,哎?你怎么在这?」苏霏雅不答,手指点上他胸口那几块发红发紫的淤痕,反问「你这儿怎么了呀?」
「嗯?」反应过后李楷轻蹙了一下眉头,似是想起什么不太美妙的回忆,「哦、前两天训练的时候撞了一下。」苏霏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模有样地继续检查起他的身体……当看到他背后的状况时,她顿感惭愧,直为自己那些过于不纯的思想而感到羞耻。
类似的伤遍布在他背后,肩胛骨、腰肋都是重灾区,就连手肘处也结起厚厚的痂……对他们来说,跌打磕碰都是常态。只不过,她还不曾见他像这样伤痕累累,难免感觉不适。
「怎么伤成这样?」
李楷若无其事地喝干甁里的最后一滴水。
「嗯?我没伤,哦、这点不算伤,这是篮球的一部分。不会影响比赛的。」
苏霏雅瞬间没了脾气,拿过他的毛巾要帮他擦擦,李楷没有拒绝。幸好队友马克儿闪得够快,不至于看到二人此情此景。她从他湿漉漉的额发开始往下擦拭,触及伤时,感到他呼吸略微一滞,便停了手,「疼吗?」他笑着摇摇头,说「没感觉。」
帮他擦干上身,苏霏雅捡起地上球衣,「这也太冰了吧!还有外套吗?整感冒了还怎么比赛?」
「感冒也不影响比赛。呵、当我没说。我不冷,先不穿了。」
「那给你披个毛巾~哦对了,给你寄的礼物收到了吗?」
「嗯……可能在储藏室吧。」
于是,在回房前,二人先去了一楼的储藏间。平日里球迷们送的东西都会先摆到这里,等有空闲了再统一发放。苏霏雅很快找到自己的纸箱,可更快地,她便开始后悔让他这时来拿。在抱箱子的时候他竟是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哎!我来拿吧!」她惊呼,区区八十斤她应该也拿的动。李楷严肃地摇头拒绝,重新抱好箱子就往家走。
见他一路晃晃悠悠,她笑了,笑他连说话的余力都没有还要逞强。「呵呵,你们中国男人都是这样的吗?」中国男人无暇回应。
千辛万苦,总算把箱子搬回二楼房里,李楷急喘了几下,撑着腰尽量没在她面前瘫倒,「这先放下,我等会再拆……」
「嗯嗯,你去洗澡吧。我帮你喂橘子橙,顺便把这个也拆咯~」
「希望要不是太奇怪的东西。」
「放心吧!你肯定喜欢~」
正如她所说,半个钟后。李楷吹干了发,整洁如新地走出浴室;第一眼见到的,便是棵令人眼前一亮的橘子树!当然,这不是一棵真树,而是个一米八高的树型猫爬架。
「哇哦……」他看愣了。这该算是她第一次让他如此惊喜,不免有些得意,「怎么样?我刚装好的!你看橘子橙多喜欢啊~」
「谢谢。」他脸红道,兴许是刚洗好澡的缘故。
「行了,看你今天也很累,早点休息吧!有事儿明天再说~」李楷有些诧异地看着走到门口的苏霏雅,送也不是不送也不是,「嗯……我们现在训练也不用起得那么早,全靠自觉……」
苏霏雅双手环胸,歪过头瞧他;刚洗完的暖棕色头发柔顺又服帖,看起来就像个弟弟,虽然本身也就是。她不禁扬起邪恶笑容「你想我留下来陪你就直说。」
李楷遂真诚地直说了「陪我说说话吧。」那眼神让人无法拒绝。
「行吧,那就说说成年人的话题。」苏霏雅熟练地坐到床边,开口第一个话题就是那天喝多之后的事。李楷认真地听她说完,许久才缓缓开口「其实我……」
「其实你到现在都还把我当朋友。」苏霏雅轻巧地替他说出想说的话,「这点小事我会看不出来?你也一直都知道我很清楚这点吧。」
虽然没想要直接说这些,但他对此确实无法反驳。「对不起。」
「没啥对不起的,反正我也只是想睡你而已。」她装作毫不在意地说。
「如果只是想睡,我可以……」
苏霏雅大惊失色,差点以为他要“献身”,结果他说的“睡”就真的只是躺下而已……
二人就这样,从坐着面对面变成躺在床上面对天花板,聊的话题倒是没变。
「你少跟我提年纪!你才27我都30了。」
「不一样……30对你的职业来说才刚开始,但我已经没时间了。其实我刚想说的是,我不可能会留在这生活,你也不可能离开a国,所以我们,不可能在一起。」
苏霏雅沉默了,她不知道他还考虑过这样长远的事。不管这是不是他拒绝她的借口,都让她在心理上稍微好受了一些。她借机试想了一下,若是非要在事业和他之间做出选择,自己恐怕真的会选择现在的事业……
「其实,在你面前,我是有点过于虚伪了。」苏霏雅犹豫再三还是选择说说心里话「因为我说过在遇到你之前,还没有过这样让我心动的人,不论男女我都尝试过,但……」话说一半,她偏头看了眼李楷便再次沉默了;后者早已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实沉地进入了梦乡……
「艹!这么重要的话倒是听人说完啊?」
她的吐槽根本没能把人吵醒,李楷依旧睡得非常沉。她转念一想,他累成这样还二话不说搬了树,随后又留自己下来说这些……想到这里竟是感动地搂了上去。既然都要分了,这该占的便宜总不能不占吧!
十二月二十四日。
注定会有一个不平凡的夜晚。
这天一早,基本恢复健康的宗政正宗收拾好一切,自行搬回了西德尼球馆。他其实没带什么随身的物品,最主要的就是小黑七号和李楷那件红色的熊猫卫衣。他把卫衣挂进自己的衣橱里,拿起小七便出去了。
两周前的一天,代顿·史丹曾去医院“探望”宗政正宗。宗政起初并不知道他的来意,只是一言不发地听他说他那些虚伪发言。然而,他的话却越来越令他不安。代顿竟然主动坦白了他让卡格拉尔去做的事……
“我知道那是个白痴,但他充其量只能算个幌子,是个借口。”
“我不是高看你,可就是觉得你很可疑。这是直觉。”
“当然,我不会动你,所以我不需要什么证据。帕希尔夫可能是会保你,但他可不会保你的那些朋友们。我若是除掉了你的朋友,说不定,他还会感谢我的。呵呵呵呵呵……”
他那笑声让人心底发毛。
在情急之下,
恐惧之下,
宗政最大限度地保持住镇定,对他说“如果他真正想要除掉的人是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