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 其他小说 > 穿唐后,导师和我面面相觑 > 第 275 章 番外一(终)
    “我是大唐皇帝的女人,大唐皇帝的女人只能死在宫里。”曹野那姬苦涩道。

    李长安撇撇嘴:“谁说的?”

    曹野那姬哑口无言,她想反驳李长安,却找不出证据。可是她已经不是初入长安的无知胡女了,曹野那姬在宫中待了五年,一开始她还期盼着回家,后来就不敢再想了……

    “你得听我的话。”李长安得意极了,“别人说什么你都不该信,我是你的女儿,你只要信我的话就行了。”

    “要是被人发现了你就惹上大麻烦了。”曹野那姬喃喃道。

    她倒是没疑惑为什么李长安的胆子会这么大,毕竟这孩子还在她怀里喝奶连话都说不清楚的时候就敢骂大唐皇帝陛下是管不住□□的渣爹了。

    李长安不屑道:“再大的麻烦还能有死了亲娘的麻烦大吗?”

    “我有追求权力的资格,难道你就没有追求自由的资格吗?你才二十三岁,正是年轻力壮的年纪,你该去追逐狼群,去组织商队,去和盗匪搏斗,而不是在这深宫中被蹉跎死。”李长安直视着曹野那姬的眼睛。

    曹野那姬的年纪放在一千三百年后还只是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她没读过几本书,甚至从十八岁到二十三岁这五年都被困在一个院子里养孩子,人生经历完全是空白的。

    李长安觉得她应该帮助曹野那姬选择正确的人生道路。

    死亡是错误的那条路,逃离才是正确的路。

    “娘亲,你只需要按照我的话去做事。”李长安循循善诱,“你想想你做的那些梦和这些年我做过的事情,我总能做成我要做的事情,是不是?”

    曹野那姬相信了李长安,就和以前的每一次一样。

    她紧绷的那根弦忽然就松了下来,她的眼睛又有了光泽,雪山和草原在她的眼前浮现,曹野那姬忽然觉得自己久违的有了胃口,一直被疾病蹉跎的身体也忽然涌现出了力气。

    如果有高明的医者在此,必定会解释这个现象叫做“心病还需心药医”。

    “你该早些告诉我的,现在只有这几天,我都没法好好准备。”曹野那姬嗔怪道,她手里还拿着一块油酥往嘴里塞。

    李长安翻了个白眼:“娘亲不会觉得你那连我都骗不过的拙劣掩饰能骗过武惠妃吧?”

    到今日才告诉曹野那姬就是怕她瞒不住武惠妃,且不说曹野那姬根本就没有演技这东西,就算她有能以假乱真的演技,可假的就是没有真情流露真实。

    现在这个时机才是合适的时机,曹野那姬刚刚对武惠妃托完孤,在武惠妃的眼里曹野那姬已经是个死人了,加上现在朝堂上正是张九龄和李林甫斗争的关键时期,武惠妃不会在意这个小院里发生的事情的。

    本来大明宫里就没有多少妃子女官,毕竟当今陛下更喜欢住在他没登基之前的东宫改建成的兴庆宫,也就武惠妃因为自幼在大明宫长大所以待在大明宫的时间长一些。

    只要武惠妃不管,那其他就没什么困难了。

    “二十五日那天我送你出宫,娘亲要尽快养好身子,至少到了那天要能跑能跳,不能还如今日这样消瘦。” 李长安叮嘱曹野那姬。

    曹野那姬一边点头一边端着羊奶往肚子里灌。

    她没有问到底要怎么出去,曹野那姬知道到了合适的时候李长安会告诉她的。

    十一月二十三日。

    李长安来到教坊司,教坊司里的管事和乐姬都已经习惯了这位小公主时不时过来一趟了,一开始还有乐姬想上前搭话攀附富贵,被武惠妃身边的女官处罚了几次之后就没人再敢上前搭话了。

    何况李长安去的地方也不算教坊司内部,只是在边缘处的一个小院罢了,若不是特意绕路,教坊司中的人是不会路过那处的。

    在教坊司踩完点之后李长安又从教坊司的那个边缘小院走到了她和曹野那姬居住的院子,走进院子又从里面锁上门以后李长安这才从袖子里掏出一副手绘的地图来。

    “娘亲,你再背一遍路线。”李长安抓了抓头发,抬头看向靠坐在假山旁的曹野那姬。

    短短几日,曹野那姬已经从站都站不起来的将死之人变成一个虽然还是偏瘦,但是起码看着不像骷髅、能自己走路的正常人了。

    她本来就是忧思太重,现在忧思一去,身上的病自然不医而愈,疾病没有了以后,她身上被压抑住的勃勃生机顿时喷涌了出来,修补着她本来就十分年轻的身体。

    曹野那姬听到李长安的话时候想也没想就把自己这些天已经翻来覆去背了上千遍的东西脱口而出:“出了院子顺着院墙往右溜到窄巷中, 这里一般没人经过,而后一直走到临水的绿栏杆亭子处,再右转走出花园,这就到了教坊司范围。遇到人就说我是教坊司新来的舞姬,不熟悉路走错了地方……最后看到一个门前种着三棵柳树的院子,走进去,那里有一个叫红绫的胡姬会带我出去。”

    李长安还是不放心,她把手中手绘的地图递给曹野那姬,让她指着地图再顺一遍。

    足足重复了七遍,李长安才放心。

    第二日,李长安起了个大早,和曹野那姬一起把那几袋没用过的银丝炭搬到了曹野那姬的卧房中。

    “还得多谢外祖那边有天葬和火葬的传统。”李长安看着自己被炭染黑了的双手,感叹道。

    按照她老师的说法伪造火葬是有漏洞的,最好能弄一具尸体来李代桃僵。

    然后李长安反驳了她老师,从皇宫中弄一具尸体可比送一个活人出宫难多了,她要是有本事弄一具尸体来,不早就把她娘偷出去了吗。

    最后还是选了伪造火灾,毕竟唐朝如今的气候是暖冬气候,暖冬就是容易起火。焚烧炉的温度是八百度到九百度,密闭房间内的火灾温度能达到一千多度,足够烧的“尸骨无存”了。

    虽说李长安觉得没人会再往深处查,可万一有人闲着没事再往深处查,起火原因还可以赖在栗特人“火葬”的传统上,伪造成曹野那姬临死前按照信仰自焚火葬,毕竟胡人是真的信仰火神的。

    按照计划,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明,李长安今日下午就会去长清宫和武惠妃待在一起, 一直到明日院子起火被人发现,她才会哭着跑过来。

    曹野那姬和李长安都希望这个上午过去的慢一些,再慢一些。

    可惜史书上的白纸黑字可以被人心影响,可太阳的移动速度却不是人心的盼望能改变的。

    太阳还是移到了西边。

    “长安,长安,娘的长安……”曹野那姬再也压抑不住情感,她一把搂住李长安,泪流满面。

    这次分开,再见面就不知道要等到多少年后了。曹野那姬想在长安城内躲一段时间,想等到再见李长安一面之后再离开,李长安却怕夜长梦多,让她出了大明宫就跟着沈初找好的商队离开长安。

    今日一别,就不知道何时能再相见了。

    此时曹野那姬不由恨透了那高高在上的大唐皇帝陛下,若不是他,自己又如何会被禁锢在这深宫中,见不到家人回不到故乡,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能回到家乡,却又要和亲女骨肉分离。

    李隆基的一夜贪欢,却要让她骨肉分离两次,将她从生她的父母身边夺走,又要让她和她生的女儿分离。

    李长安感受到了抱着自己的曹野那姬浑身在颤抖,她抱着自己的娘亲,胸口堵的厉害,胸口仿佛被铁锤捶烂了一样。

    “娘亲,别哭了。”李长安勉强笑了笑,“又不是生离死别……你本来都打算把我扔下一个人去死呢,现在不比你死了留下我孤零零一个人在这世上强多了吗?”

    曹野那姬将李长安抱得更紧了,她哽咽道:“是娘对不起你。”

    “那娘亲回去以后给我准备一堆的礼物哄我才行,我想要良马,想要羊群,还想要矿山。”李长安轻声细语。

    “小贪心鬼。”曹野那姬的眼泪落到一半就被李长安的厚脸皮给逗笑了,剩下一半的眼泪怎么都落不下来了。

    一张这些日子长了些肉、已经能看出往日貌美容颜的脸上哭和笑的表情混合在一起,显得竟有些滑稽。

    曹野那姬最后再为李长安整理了一次衣裙,看着李长安蹦蹦跳跳地离开,就和这五年来的每一次一样,只是这次她等不到她的女儿回来了。

    这次离开的人是她。

    长清殿的灯火通明,李长安窝在锦被中,怎么都睡不着,她脑子里许多事情缠在一起,理不出头绪。

    曹野那姬、导师、武惠妃、唐玄宗,还有这繁华的长安城……不知过了多久,五岁的小孩身体终于熬不下去了,沉沉睡了过去。

    十一月二十五,天气不算晴朗。

    红绫带着另一个胡姬来到教坊司,拿出凭证给侍卫查看。

    两个守门的侍卫本来正凑在一起热火朝天的谈论昨日斗鸡赛的那场鸡王赛,看到红绫二人也只是象征性查了一下有没有带锐器,很容易就放二人进去了。

    毕竟一回生两回熟的,这几个胡姬也不是第一次过来了,那个长得漂亮的胡姬领着,有时候一个人,有时候两三个人,都是些柔弱的胡女,更何况还是拿着武惠妃给的凭证过来的,若是查的太严,说不准还会得罪贵人,不看胡女的面子也要看武惠妃的面子嘛。

    大明宫内, 一处连名字都不配有的小院,院门被悄悄推开,从中闪出了一个人影。

    曹野那姬深吸一口气,双眸亮的惊人,掌心满是汗水,她最后又扭头看了一眼困了她五年的这个小院,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她的女儿已经为她安排好了一切,最后一步她必须安安稳稳走完!

    她要回家乡,找到她的父母,然后组织商队,去拜占庭帝国,去黑衣大食,去可萨突厥的地盘,她要去买最好的宝马,养最肥的羊群,抢最大的矿山。

    长清殿内,武惠妃正在教李长安下围棋。围棋在隋代就已经有了流行的趋势,在唐朝更是成了达官贵人文人墨客解闷的高雅爱好,下围棋已经成了一项社交必备技能了。武惠妃和李隆基都喜欢下围棋。

    “下围棋想要赢呢,就要让自己有尽可能多的生路,同时还要堵死对方的所有生路。”武惠妃手中捻着黑子,先落一子。

    武惠妃动作慢悠悠的,只当是陪孩子玩,也不指望半个时辰前才第一次摸到棋子的五岁稚童能下出什么好棋来。

    接近年底,杨洄到长清殿来的次数越发的多了,每次来都和武惠妃说太子等人是如何背后诋毁武惠妃寿王母子的。

    李长安越想越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她索性随意找了个借口出宫。

    好在曹野那姬已经送出去了,她暂时也没什么见不得武惠妃的事情,就不用再防范着明月了,不过现在她也不用带着明月出门了,武惠妃给她在李隆基那边过了明面, 往后她再想出宫直接有几个侍卫跟着保护她。

    等到她再长大些,不带侍卫估计也可以。

    李长安就大摇大摆坐马车到了沈初家,敲开了他家的大门。

    沈初打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三个人高马大的侍卫,腰间还大摇大摆地别着刀剑。

    沈初神色微妙地低头看了眼得意洋洋的李长安,“你打算带人把我家拆了?”

    “老师你也太古板了。”李长安哼哼唧唧两声,“这时候难道你不该表示出惊讶吗?”

    沈初眼中划过一丝笑意。

    “草民该诚惶诚恐来迎接公主殿下吗?”

    李长安脑补了一下她老师诚惶诚恐的画面,表情有一瞬间的惊恐。

    这也太不符合人设了!

    李长安从身侧挂着的绣包里摸出三小块碎金递给身后跟着的侍卫,把他们打发到一边的酒楼喝酒,这才跟着沈初进了院子。

    唐朝白银并不是通用货币,这时候通用货币就是铜钱绢帛和黄金,身为公主,打发手下也不能只用几枚铜钱打发,成贯的铜钱又太重,就只有金子合适了。

    目前李长安的零花钱来源是武惠妃,再过几年就是她的食封了。唐玄宗这两年刚刚改了食封制度,“主不下嫁,亦封千户”,不过这个得是有封号的公主才能有,现在李长安的年纪还小,还没有封号。

    不过武惠妃有钱,李长安四舍五入也有钱。

    所以现在李长安打量着沈初这破破烂烂的院子,眼神就挑剔了起来:“老师,我拿钱给你修修院子吧,你这院墙都掉砖了。”

    沈初淡淡撇了她一眼:“斯是陋室,唯吾德馨。孔子云,何陋之有?”

    李长安想了想:“也对,大唐可看重名声了,老师要想做官,可万万不能没有好名声。破点就破点吧,正好能凸显老师清廉的德行。”

    两个人的脑回路总是诡异的殊途同归。

    沈初看了一眼自己这满脑子功名利禄的学生,摇了摇头。

    却没有开口说什么。

    这样也好。

    “曹娘子前日托人捎了口信来,说她已经到了河东,要在河东留到年后养好身体再接着北上。”沈初将李长安最期待的消息告诉了她。

    李长安听到曹野那姬的消息后脸上浮现了笑容,河东离长安不算远,也不算近,挺适合疗养身体的,她娘现在身子还虚弱,的确应当好好调理几个月再赶路。

    说着话,二人已经穿过了厅堂,到了书房。

    书房内也没多少装饰,只有一个桌案,一个摆着几个质朴器物的博古架,紧挨着墙的书架上倒是塞的满满当当的。

    “我是沈佺期后人,算起来应当是他的孙辈。”沈初指着满满一书架的藏书给李长安解释。

    沈佺期和宋之问并称“沈宋”,史论认为他们是律诗体制定型的代表诗人。

    李长安脑子里忽然冒出来关于沈佺期的她仅知的一个知识点。

    没办法,沈佺期在诗星璀璨的大唐太不起眼了点,李长安记这一个知识点还是为了答唐诗脉络论述题用的。

    沈初看着李长安的表情就知道她的脑子空空如也,以前每次他考核的时候李长安遇到陌生的知识点就会露出这种“我会” 的沉稳表情,沈初一开始被骗过去那么几次,次数多了他就知道这家伙是在不会装会,表情越沉稳脑子就越空白。

    尽管身份已经不再是老师和学生了,可沈初看着李长安还是忍不住想骂她一句“你是我带过最差的学生”。

    “说吧,你这个小麻烦精这次上门找我是为了什么?”

    沈初带着李长安绕过了博古架,博古架后是一张书桌,不是这时代惯用的桌案,而是后世那种四个长腿的书桌,这是沈初专门找了木匠打的书桌。

    李长安也不客气,直接办了个月牙凳坐在沈初对面,眨着一双清澈愚蠢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沈初。

    “老师,我忽然发现我爱上了学习。”李长安厚着脸皮道。

    沈初额头青筋蹦了蹦:“你是到了大唐才忽然发现你爱上了学习的吧。”

    李长安长叹一声:“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你想学什么?”沈初问。

    “我想学历史。”李长安笑得露出了八颗小白牙。

    他就知道!沈初长舒了口气,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李长安迅速交代着她近来的发现。

    “我现在的姐姐咸宜公主,她的驸马名叫杨洄,最近总是来找我现在的阿娘武惠妃,杨洄告诉武惠妃说太子等人在背后商量谋害她和寿王。”

    说到这里,李长安停顿了一下,然后沈初接过了李长安的话头接着往下说。

    “惠妃向玄宗哭诉太子结党营私要谋害她们母子,玄宗震怒,欲废太子,这些应当是张九龄罢相之前的事情。”

    随着沈初的叙述,李长安皱紧了眉头:“可现在杨洄还在向武惠妃告状。”

    她只是略微思考了片刻就得出了结论。

    “李隆基有废太子的心思,武惠妃也知道,太子必定会被废。”李长安肯定道。

    要是李隆基不动废太子的心思,那武惠妃是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对李隆基哭诉的,身为盛宠几十年的枕边人,武惠妃远比任何人都要了解李隆基。

    帝王一旦动了废太子的心思,就没有人能打消他的念头了。

    沈初轻叹道:“你说的没错,明年五月当今太子就会被废掉了。”

    “武惠妃谎称宫中有贼,太子瑛、鄂王瑶、光王琚带甲入宫,玄宗见之大怒,将三子贬为庶人,几日后又将三人赐死。”

    作者有话要说

    抛弃长安的先例(没成功)

    武德七年闰七月廿一日,因突厥屡屡入侵,李渊想烧毁长安,迁都樊城,李建成、李元吉、裴寂全都同意。秦王李世民坚决反对,迁都未能实行。

    ——

    地府观影体结束!后面还有一个短短的后世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