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第八十七章
◎都市篇四◎
温总离家时只带了那个捡来的男人, 回来时却带了一堆价格高昂的新衣，随意地堆到了男人的房间里，管家随便往其中一件的吊牌上瞄了一眼, 价格抵得上他一个月的工资，而他已经算得上是高收入人群。
不就煮了一碗粥煎了个蛋而已，这路人脸何德何能！管家犯嘀咕，开始怀疑息九渊是不是给温枕下了蛊。
“你什么时候能把这张脸给换了？”坐在息九渊那间算不上宽敞的房间里, 温枕抱着手, 白兰舒舒服服地握在他的膝盖上，而息九渊正在专心敲打键盘, 身上终于换了一套衬衣西裤, 修身合体的剪裁和做工很好地衬托出息九渊的宽肩窄臀和长腿，但那张脸实在是破坏整体的美感, 多少有些违和。
息九渊听出了温枕话里的不满, 手指一顿，朝向温枕, 眼中带着深意：“即使我换回自己的脸, 对你来说有什么区别吗？”
温枕冷冷地睨了他一眼, 显然, 息九渊已经知道自己在温枕面前最大的优势就是那张脸, 偏偏要遮遮掩掩，用美色钓着温枕。
“没有区别，那么你到底什么时候回你的枯朽之地去。”温枕冷酷地甩出一句话, 如果真的让他成天与这张寡淡的脸相对, 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把息九渊丢回枯朽之地去。
息九渊哼笑了一声：“没有你在的地方, 我哪儿也不去, 除非你和我一起回枯朽之地。”他在地底挣扎了五年, 为的就是这一天，好不容易得偿所愿，即使是温枕自己，也不能将他再推开。
枯朽之地终年不见天日，除了魔物和适应阴暗潮湿环境的生命体外，正常生命无法生存，哪怕是温枕这般不死不灭的存在，长期处在那样的环境里，见不着光明，迟早也会抑郁。
“如果你能接受我打通人类世界和枯朽之地两界，让巨石的光也能普及到枯朽之地，我倒是不介意在那里住一段时间。”
早猜到温枕不可能接受他的要求，息九渊也不过随便说说，既然温枕不愿去枯朽之地，那就只有他主动出击，巨石的光芒依旧令他憎恶，但并非完全不能克服，何况他也在人类世界发现了写小说这一消遣，不比在枯朽之地成天对着那几只战战兢兢的魔物来的有趣？
“那便都不纠结，你留在人类世界，我留在你身边。”息九渊抬眸淡淡说道，随着瞳色转红，容貌也变成了真实的模样，他伪装成普通人类的模样，原本就是为了制造点情趣，既然温枕不喜欢，他换回原来的脸也无所谓。
息九渊起身，银色长发如瀑垂下，发尾随着他的走动微微扬起，温枕一直盯着他，直到息九渊走到跟前时，温枕不得不抬高了视线，脸庞稍微仰着，他听到息九渊说：“你想在这里呆上几千年几万年，我都陪着，只要你别再让我离开。”
并不算恳求的语气，但也是息九渊能做到的最直白的表达方式。
其实不单是圣殿里的其他人，就是温枕自己，也并不喜欢乏味、一成不变的生活，即使是在变化万端的人类世界，孤身一人，动辄生活个上千年也无法避免感到烦闷无聊，有一个人陪伴在身边并不是一件坏事。
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人，能够长长久久的陪伴在他身边，那一定是息九渊。
只因为从温枕诞生至今，他所有最浓烈的情感都是向着息九渊这个人，息九渊是他唯一憎恨过的人，奚楚是他产生过好感的人，哪怕是魇羲也是曾令他产生过归属感的人，到了现在，哪怕是融合过的息九渊，一出现就可以随意牵动他的情绪，除了息九渊，他想不到另外一个人可以让他更强烈地感知这个世界。
温枕的目光停留在息九渊的面容上，那双幽暗深邃的红瞳里忽闪着某种特别的情绪，让温枕有种仿佛会被灼伤的无所适从感，他猝然低下头，眼眸闪烁。
片刻的沉默后，息九渊听到温枕说：“你愿意留下，我当然不拦着。”
息九渊眼中一亮，而温枕又强调了一句：“先说好，我并不是因为你的脸才容许你留在我身边，我只是……只是尊重你的个人意愿而已。”
“……”这话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不过息九渊并不介意，他眼中透出笑意。
“喂！”温枕没防备息九渊的突然出手，整个人被轻轻一推，向后靠在沙发上，而息九渊单腿跪在沙发上，一只手撑在温枕脑袋旁，一边捧起温枕的脸，倾下身去，那张惹温枕心动无数次的脸占据了温枕的视野。
“哪怕你是因为这张脸才接受我的也没关系，毕竟我本来就没有什么高洁的灵魂和善良的品格，我也不期望你会欣赏我的傲慢、残忍和阴暗。你喜欢我的模样，这再好不过了。”
“……”温枕沉默了，他当然是因为息九渊的长相才会对息九渊产生好感，他必须承认，哪怕是圣殿里那些下属，也没有一个长得丑的，而息九渊，是唯一一个完全长在他审美点上的人，所以他才会对息九渊包容至此。
“是……我现在是喜欢你的脸，可以后呢，万一我变了，看腻了呢？”温枕故意刁难，试图找回场子。
息九渊却自信一笑：“不存在那样的问题，只要你喜欢，我可以变成任何模样。”毕竟他的原形就是个体型庞大的怪物，人类的形态并不固定。
再一次的，温枕又没能占到上风，他放弃了挣扎，闭嘴装死。
“所以，”息九渊凝视他，“你答应了？”
事已至此，再推拒就显得矫情且不真诚了，温枕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换来息九渊一个突如其来的拥抱，人便被严严实实困在息九渊怀里。
“按照接下来的流程，主人，您该亲吻我。”息九渊沉声道。
温枕：“……还没玩够是吧？”
“这可不算玩闹，我是认真的，”息九渊贴近温枕，两人鼻尖轻轻蹭了一下，“还有，管家的职责，除了给主人做饭、洗衣、扫除，还有最重要的是暖床。”
“可你只做了饭，”温枕犀利地划出了重点，“何况，我也没听说过谁家的管家还有暖床这一项任务。”
息九渊泰然自若道：“那你现在知道了。”
厚脸皮，实在厚脸皮！温枕听不下去了，从息九渊的双臂里挣脱出来，把给丢在一旁的笔记本塞回息九渊手上，抱手，居高临下：“我看你还是比较适合搞你的创作，好好写，还有，我明天一早就要去公司，希望今天晚上不要再看到有触手之类的东西偷偷钻进我房间。”
去公司？息九渊若有所思地盯着电脑屏幕。
这一晚，息九渊居然真的没再夜袭，温枕安逸度过了一晚，一切都那么平和，但终止在他下楼吃早餐的那一刻。
息九渊还在另一头的厨房里忙活，而一向行事稳重的管家鬼鬼祟祟站在高大的盆栽后，朝着厨房的方向探头探脑，想看，但又不敢多看的样子。
温枕不动声色在管家身后跟着观察了一下，等银色长发的邪神转过身，顶着那张长得一看就不像人类的脸，手中还端着一碗热乎的粥时，这才发现问题所在。
“怎么了？”
温枕突然开口，把注意力全在息九渊身上的管家吓得一个激灵，转头看到是温枕才缓过神，他指了指厨房，语气干巴：“先生，他……您这是，又换一个人了？”
温枕沉默，内心一阵天人交战后，才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嗯……”
管家陷入震惊，距离先生带上一个回家还没过去两天，居然又换了一个！那一刻，温枕在管家心中清心寡欲的形象轰然倒塌，花心、滥情、见一个爱一个……管家整个人都崩溃了，完美无缺的温先生怎么会是这么糟糕的人！
但该说不说，审美上可提高太多了，新来的这一个至少脸是赏心悦目的，先前温先生把那个路人脸带回家的时候，管家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有很严重的脸盲症，分辨不出美丑。
“早安。”昨晚息九渊被下了禁令，不得以任何方式进入温枕的房间，他便在自己房间里熬了一晚上的夜，一次性完成了剩下二十多万字的更新，评论区下已被读者的狂欢刷屏。
熬夜对息九渊的脸没有造成任何影响，依旧容光焕发，英俊得令人深恶痛绝，当温枕入座后，他煞有介事地一一摆盘，盛粥，上菜，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和昨天的早餐比起来简直称得上满汉全席.
然而早餐对于温枕来说只是形式，他哪里吃得下这么多。
温枕端着汤匙瞪了息九渊一眼，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癫。
“快尝尝我的手艺，”息九渊站在一旁开腔了，语气凉凉，“试试味道，和你的前任比起来，谁的做的饭菜更合你胃口？”
管家顿时醍醐灌顶，无声地哦了一下，看来是现任在和前任较劲，可惜那路人脸跑得太快，不然这会儿可就是修罗场了。
温枕喝了一口粥，平淡地说道：“没吃出什么区别。”
管家摇摇头，这敷衍生冷的语气实在听不出新宠有什么地位。
息九渊哼笑了一声，不说什么，直到温枕披上外套准备出门时，一转身却发现息九渊阴魂不散地跟在身后，而且已经换了一身颇为正式的西装，更衬得身段挺拔高挑，气势迫人。
温枕：“你？”
息九渊微微俯首，沉着声：“主人要上班，怎么不带我一起？”
这话听得后头的管家一个哆嗦：真是一个比一个玩得花啊……
温枕没有多想，只以为息九渊又打算为他的小说收集灵感，便没阻拦，任由息九渊跟自己到了公司，虽然是周日，但也有不少为了手下的项目和可观的加班费留在公司加班的员工，从两人踏入公司大门的那一刻开始，便有多道惊奇和八卦的目光从四面八方以极其隐蔽的角度追逐着他们俩。
温枕一抬眼：“事情都做完了？”
众人作鸟兽散。
息九渊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亦步亦趋跟在温枕身后，有意收敛了一身的气场，看起来心情不错。
陆瑶正在小隔间里摇头晃脑地边听音乐边写报告，低头就看到小群里刷屏的消息。
她还有些好奇每天早上都死气沉沉的大家怎么突然这么有精神，下一秒，陆瑶就刷到了一张有些模糊的照片，照片里的两个人瞬间让陆瑶的眼镜滑到了下巴。
她震惊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卧槽！老板从哪里找了个这么帅的！这人谁啊？男宠？情人？金丝雀？”
直到陆瑶抬头对上温枕死水一般的眼睛后，她的呐喊声依然在小隔间里回荡着，那一刻，陆瑶连自己用什么姿势滚出公司大门都已经设计好了。
“老板，你听我解释……”陆瑶咽了一下口水，语气微弱得好像马上要原地去世。
有人笑出了声，那嗓音还挺好听，陆瑶一怒，刚想看看谁这么阴损居然落井下石，结果就看到了温枕身后的男人，那无法忽视的身高，和深刻立体的英俊五官，多看一眼都让人害怕的气势，这不就是照片上那个？
同时面对两个惹不起的角色，陆瑶只能抱紧弱小的自己瑟瑟发抖：“老板，我错了。”
亲眼看到小助理几秒钟内换了好几种表情，看起来是真的害怕了，温枕也无心吓唬人家，他淡淡说道：“麻烦把盛世御华的所有材料整理一份给我。”
看样子是不追究了！等温枕和息九渊走后，陆瑶终于能够正常喘气了，她拍拍胸口，庆幸工作暂时算是保住了。
不过下一秒陆瑶又顶着兴奋的笑脸，一边飞快整理材料一边加入群里的热烈讨论。
【我的妈好帅一男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能跟老板的美貌不相上下的，那两个人站在一起的样子真的绝配！】
【不会有人觉得他们之间没点什么吧？我押五毛钱，那男的肯定是老板哥哥！】
【哥个鬼，他们从头到脚没有一根头发丝长得像，要是他们不是一对，我倒立喝辣椒水！】
【兄弟对自己也太狠了，不过我刚才怎么好像听到那个大帅比叫咱老板主人啊？我没听错吧？】
沉默了几秒后，群里被问号刷屏。
【你没听错，他的确是这么叫的……看不出来啊，老板平时一副高岭之花，断情绝爱的样子，私底下居然花样这么多。】
【可恶，俺也想喊老板主人，俺想给老板当小狗，早知道老板喜欢这样的，我就上了！】
【肥水不流外人田，咱还有机会吗？】
【你吃屁去吧，不看看老板长啥样，他情人长啥样，能看得上你们这样的？】
【呜呜呜别骂了……】
群里热火朝天，温枕的办公室里冷冷清清，息九渊坐在落地窗边上的沙发里，对窗外的城市景观毫无兴趣，目光灼灼地盯着正对面办公桌后的温枕。
他看着温枕专心翻阅文件、皱眉低头写写划划的样子，就连温枕拿起杯子喝一口水的样子在他看来都有趣，但被盯着的温枕就不是那么好受了。
忍了又忍，温枕还是抬起头，对上息九渊的眼睛：“要是真的闲得无聊，可以找点事做。”
“好啊，”息九渊勾唇，往前稍倾，“你教教我，有什么事可以做？”
语气挑逗，氛围暧昧，却得到了温枕一句：“你不是很想玩主仆游戏吗？周末保洁阿姨不上班，你去把地拖了吧。”
暧昧戛然而止，息九渊当真老老实实把地拖了一遍，洗干净手，搭在温枕面前：“拖完了，该给奖励了。”
借着息九渊拖地的这段时间，温枕已经快速处理好了一部分事务，也能分出心来应付息九渊。
“拖地是仆人的分内事，你还想要什么奖励？”温枕靠着椅背，露出了丑恶的资本家嘴脸。
息九渊从办公桌后绕了过来，手搭在椅背上，低下身：“可是你还没把酬劳给我。”
温枕往后退了一些，警惕道：“但我留你在家白吃白住。”
“所以我给你做了早餐，”息九渊伪装后的眼瞳已经变回了红色，他捕捉到了温枕后退的细节，一种捕猎的兴奋油然而生，“你吃饱了，但我还什么都没吃呢。”
“……”温枕无语，这人简直赤裸裸地把企图摆在了脸上。
果不其然，息九渊轻松地拉着温枕的手腕将他从椅子上拔萝卜似地提起来，鸠占鹊巢，占据了温枕的座椅，然后又将温枕按在了自己的腿上，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温枕甚至没反应过来，就听息九渊说道：“既然温总事情办完了，也该腾出时间来兑现我的报酬了吧？”
温瞪着着眼前那张可恶的脸，只想一拳头呼上去。
但他才刚伸手，息九渊早预判到温枕的意图，宽厚的手掌轻而易举地将温枕的手拢起，将他的抵抗变成了欲拒还迎的姿势。
温枕面无表情：“松开。”
息九渊态度坚决：“不。”
下一秒，办公室的门被从外推开，陆瑶屁股顶着门，两手抱着一摞文件：“抱歉老板，我的姿势有点不雅观，但是文件实在太多了，我腾不……”
剩下的声音全部卡在了喉咙里，陆瑶保持着进门的姿势，呆呆地看着办公桌后姿态亲密的两人：“……”现在自请主动滚出公司大门来得及吗？能保命吗？
温枕狠狠瞪一眼息九渊，让他适可而止，但息九渊哪里是会被旁人介入干扰的性格，他抬眼瞥向门口的一脸蒙圈的女生，森冷的目光令她打了个大大的寒颤，成功回神。
“别吓她。”对于息九渊威慑自己手下的员工，温枕倍感不满。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现在就滚，老板您二位继续！”陆瑶吓得把手中的文件往旁边的茶几上一丢，脚下生风，麻溜地夺门而出，顺便替他们关紧了门，一路头也不回地狂奔回到自己工位上，闹出的动静引来同事们纷纷探头，好奇发生了什么。
面对众人求知若渴的眼神，陆瑶抹了一把冷汗：“别问，反正你们今天谁都别去老板办公室，会死人的。”
后怕之余，陆瑶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虽然仅是短暂交汇了一眼，但那双眼瞳已经印刻在脑海里，毕生难忘，怎么会有人的眼睛是殷红的，太可怕了，简直是恶魔的眼睛……
陆瑶越想越心惊，老板他该不会是……被那个怪物胁迫了吧？！
一想到很有这种可能，陆瑶就开始坐立不安，毕竟老板平时待他们真的很不错，要是老板被什么怪物缠上了，有被骗财骗色的危险，说不定还可能有性命之忧！她怎么能坐视不管！
但是……一想到那双眼睛，陆瑶又怂了，实在是那个男人太可怕了，她连多看一眼都手脚发凉，只能暗暗祈祷老板吉人天相，命硬抗造吧！
办公室里，陆瑶跑路后，温枕一把抓住息九渊的领子，咬着牙：“你抽什么风？”
息九渊有些无辜：“我只是想试试新书里的情节，以为你会喜欢，没想到到你的员工会突然推门进来，她怎么不敲门？”
他的语气里甚至还有被人中途打断的不满，温枕听得气不打一处来，挤出一句：“你不知道门是可以上锁的吗？”
息九渊眼睛一亮，温枕就知道坏事了。
果不其然，息九渊点头：“还是你思虑周全，那我把门锁上，这样就不会有人打扰我们了。”说着，一道响指声，办公室门的电子锁应声锁上。
温枕已经无话可说，息九渊在他的锁骨上轻轻蹭了蹭，语气蛊惑：“你操劳了一上午，也该休息一下，适当的运动有助于舒缓情绪，累的话就别动，我来就好。”
温枕心里有气，但是对上息九渊那张脸，他的气又瞬间消了许多，加上办公室里安静地氛围令他感到舒适，便不再抗拒。
一切都是那么水到渠道。
直到夜幕落下的时候，整个被灯火笼罩的城市夜景容纳进宽阔的落地窗里。
温枕只披着一件单薄的衬衣，坐在沙发上，热意尚未完全消退的皮肤蹭到息九渊冰凉顺滑的发丝，他低下头，恰好对上息九渊的眼睛，那双在黑夜里依然炽热的红瞳。
温枕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就一直这样下去，好像也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