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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1章 171  番外7

    ◎许临濯视角之雍和宫。◎

    刚从地铁站出来, 姚瑞就感叹了一声:“我的天,人好多啊。”

    彭凌泽:“毕竟是暑假。”

    通往雍和宫的入口大门的路两侧,行人拥挤, 道路一侧是传统老北京的小巷和房屋,由黑灰色的泥瓦砖石垒起, 路边树木葱郁,为沉闷的颜色增添了一丝鲜活明亮;另一侧则是雍和宫宫殿的檐宇,金色琉璃瓦和红色外墙交织成恢宏大气的宫殿外景, 在一墙之隔的地方连绵起伏, 阳光底下熠熠生辉。

    许临濯跟在朋友们后面,侧头看去,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意:“很漂亮。”

    姚瑞:“确实。哎你们俩走快点, 还有那边那个!白大少爷!还在那拍啥?赶紧的, 待会儿人更多了!”

    白煜华从不远处跟上来, 忍不住啐他:“急什么急?”

    一行人吵吵闹闹地来到雍和宫的门口,验票很顺利, 顺着大门口往里走, 入目是一条长长的露天石板路,头顶枝叶茂密, 碧叶连天。

    石板路的尽头便是第一处宫殿, 姚瑞正打开手机查宫殿名字, 彭凌泽已经开口了:“这是雍和门, 还没到宫殿。”

    姚瑞连忙收起手机:“不过好多人在这上香啊。”

    白煜华:“你要上吗?我可以帮你拍照。”

    姚瑞:“白煜华你想干啥?你怎么会突然这么好心?”

    白煜华骂他:“给你好脸色你还浑身不舒坦了,我说你这人是不是贱?”

    彭凌泽和许临濯继续说道:“这两边是暮鼓晨钟两座楼, 穿过这雍和门, 下一个宫殿就是雍和宫了。”

    许临濯看向彭凌泽:“你好像对这里很熟悉?”

    彭凌泽笑了笑:“小时候在北京过年, 有来过这个地方。”

    许临濯点点头:“原来是这样。这里过年的时候是不是特别热闹?”

    彭凌泽言简意赅道:“水泄不通。”

    许临濯等人顺着人流走到下一个宫殿, 白煜华一路都在拍照,姚瑞则是在他拍完后扯着他上香。

    一路走到雍和宫的深处,彭凌泽取来两根香,看向一旁站着的许临濯:“你不打算拜一拜吗?”

    许临濯摇摇头:“你们拜吧。”

    姚瑞大大咧咧地开口:“许临濯可是年级第一!他还能求啥?”

    彭凌泽看他:“话不是这么说的。凡人求的东西那么多,事业,亲情,友情,爱情,财富,运气,学业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姚瑞挠头:“但你说的那些,许临濯好像也不缺?噢,除了爱情,这小子真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许临濯失笑:“对。我好像没什么想求的。”

    这种东西宁可信其有,许临濯并不抗拒祈福拜神,但此时此刻,他站在面容慈悲,身形高大的佛像面前,确实心情平静,无欲无求,像森林里一面无人到访,无风吹过的湖。

    过往的点点滴滴在他的脑海里轮演,他发现,自己似乎确实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了。

    思及此,许临濯的心脏忽然猛烈地跳动了一下。

    他突然有些犹豫。

    真的没有……吗?

    许临濯站在不远处,等着其他人祈福完毕,一转眼却在角落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他愣住了,直到那个女孩转过身,他提起悬空的心脏才慢慢落到实地上。

    ……不是清之。

    虽然背影很像,但确实不是她。

    许临濯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自己可能是昨天没有睡好,不然怎么会看错人,还一眼不错地看了这么久。

    陈缘知怎么可能会来这里呢。

    许临濯摇了摇头,似乎要将那些心绪都摇晃得干净。

    “——这位小友,请留步。”

    许临濯打算离开的脚步一顿,他转过身,看到了一个满头白发,蓄着长白胡须的老人。

    “老人家,你叫我吗?”

    老人穿着一身白衫,脖颈处带着一串红木珠长链,眉目舒展,虽然岁月为他刻了满脸沟壑,但从他眉眼依旧能看出他昔日的风华,如今这岁月横陈,化为佳酿,反倒为他添了无尽的从容,沉静和慈蔼。

    老人笑呵呵地看着许临濯:“对对,就是叫你。”

    老人拿着一张似乎是在景区里随手拿的卡片,慢吞吞地凑到许临濯跟前,呵笑道:“哎,我这老眼昏花了,不太能看清这么小的字了,能不能麻烦你读一下给我听?”

    许临濯当然不会拒绝,他接过卡片,一字一句地念给老人听。

    这是一封地图,许临濯以为老人看不清字,迷了路,他见老人身边也没有其他陪同的人,不由得开口询问:“老人家,您是不是迷路了?您是和什么人一起来这里的?”

    老人精神矍铄,双眼眼皮微微耷拉,但也能看出眼底清澈明朗,并不浑浊,腿脚也十分灵敏,看上去不像是那种患了奥茨海默症的病人。

    老人“啊”了一声:“我和我孙女一起来的,但她贪玩,刚刚就没见着她人了。”

    许临濯闻言不禁微微蹙眉:“您孙女多大了?”

    老人指了指许临濯:“她就和你差不多大,正上着高一呢。”

    许临濯:“那也不小了。”居然还贪玩到把老人丢在景区,自己不见踪影。

    许临濯没有多想,也没有奇怪老人怎么会这么准确地猜到他的年纪,只以为是巧合。

    许临濯:“您身上有带手机吗?”

    老人:“手机?手机是什么?”

    许临濯:“……”这问题有点大啊。

    连手机是什么都不知道,那看来也不会记得电话号码了。许临濯叹息一声,看向老人的目光恢复清澈温柔:“老人家,那我送您去有工作人员的地方,然后让他们帮您联系您的孙女,您可以在那里等您孙女回来找您。”

    老人连连点头:“哎!那麻烦你了!”

    “不麻烦的,您小心,多注意脚下。”

    许临濯给彭凌泽发了条消息,便带着老人朝雍和宫入口处走去。

    等到了入口,许临濯和工作人员说明了情况,绕回到老人身边:“老人家,我帮您和这里的工作人员说了,她们待会儿就会进行广播,也会一直照顾您到您孙女过来的。”

    许临濯说完才注意到老人的眼神。

    和一开始遇见的时候不同,老人静静地看着他,那双眼被耷拉下来的眼皮遮挡,看不清全貌,只幽幽透着明色。

    许临濯看着他的眼睛时,甚至会有半刻的恍惚,但很快恢复过来,反而觉得老人这样盯着他不说话的样子有些奇怪:“老人家?”

    老人半晌才笑起来:“谢谢你啊,小伙子。”

    许临濯:“您不用这么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许临濯已经打算离开了,临走时,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他拿出手机,眼睛微微睁大了些。

    陈缘知:“许临濯,你还要多久才回春申?”

    许临濯打字:“大概还要一周。怎么了?”

    陈缘知:“。”

    陈缘知:“没什么,你好好学习。”

    许临濯内心温软,看着传来的最新的那条讯息,忍不住轻笑起来。

    老人看着他的笑脸,眼角的皱纹也翘了起来:“小伙子,你在和谁聊天?”

    许临濯看了眼老人:“是我朋友。”

    “哦?”老人笑眯眯地看着他,语出惊人,“不是喜欢的女孩吗?”

    这句话的冲击力显然很大,许临濯拿着手机的手顿住了,他愣愣地看着老人,喃喃道:“喜欢?”

    老人抚摸着自己的胡须,双眼弯起,“哎呀哎呀,我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

    “但是小伙子,你是喜欢她,还是只把她当朋友,没人比你自己更清楚了。”

    许临濯原本是站着的,闻言却慢慢坐到了老人的身边:“……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老人笑道:“当然了,问几个都行。”

    许临濯:“您有喜欢过某个人吗?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老人摸胡须的手指慢了下来,他的目光开始放远:“你问我这个问题,我还真的是很难回答。”

    “毕竟我已经很老了,爱情离我已经太远喽。”老人看着许临濯笑道,“不过啊,我还真记得,记得我第一次喜欢上某个人的感觉。”

    “那是我人生中一个非常重要的人,当我意识到我喜欢上她的时候,我心想,哎呀,不妙不妙,这个女孩是有喜欢的人的。她肯定不会喜欢我,我只能默默地把这份喜欢放在心底,一直藏着。”

    “但我一直记得我喜欢她的感觉。我的所有感官都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一向大大咧咧的我,开始能看见她遗留在书桌上的一根长发;一向能言善辩的我,在她面前变得口舌笨拙,像个初出茅庐的傻小子。因为她,一开始,我变得不像我自己;可到了最后,我又变得比以前的任何一个时刻,都更像我自己。”

    “后来我看着她结婚,生子,她的儿子长大,结婚,然后她抱了孙女。”

    “我活得比所有和我同辈的人都久,也比她要久。在她去世之后,我收了她孙女为徒。我第一眼看到那个小女孩,就觉得像她,这份相像,于她于我,都是难得的缘分。”

    许临濯:“……您现在,还会想起她吗?”

    老人笑呵呵地看着他,垂垂老矣的眼睛变得温柔:“会啊。”

    “我从未停止过想念她。”

    “喜欢一个人,大概就是这样,你让她住进了你的心里,每一个与她有关或不相干的瞬间,都会想起她。”

    许临濯低垂着眼,睫羽微颤:“您觉得像我们这样大的孩子,说喜欢一个人,会不会很可笑?”

    老人的笑变浅,眼底的幽静越发明显起来:“怎么会呢。”

    “在你这个年纪,喜欢某个人是一件很美好也很稀松平常的事情,你不用有太大的压力。”老人看着许临濯,神色变得认真,“你考虑得太多了,你现在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就想这么多。”

    心里的那一簇花,终于照到了阳光,缓慢舒展,悄悄绽开。

    许临濯张了张口,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喉咙发涩:“……您说得没错。”

    “我喜欢她。”

    老人的眼睛亮了起来,他伸出手拍了拍许临濯的肩膀,连声说道:“好,好。”

    许临濯站起身来:“谢谢您陪我说这么多话,我该走了,我的朋友估计在找我。”

    老人点点头,满脸洋溢的笑:“哎!你快去吧!”

    许临濯朝他鞠躬,然后转身离开。

    等许临濯走得快没影了,老人才慢慢站起身来,工作人员以为他要乱跑,连忙开口:“那位老人家,您在这儿坐着,我们还没通知到您孙女呢——”

    但令工作人员没想到的是,老人从口袋里摸出了一部最新款的智能手机,呵呵笑道:“不劳烦你们了,我孙女刚刚给我发了短信,我这就去找她啦!”

    工作人员:“???”不是说没手机吗??

    工作人员目瞪口呆,看着他大摇大摆地走远。

    老人熟门熟路地穿过雍和门和宫殿,来到一座偏殿的阁门前。

    此刻,那处阁门前正站着一个少女,她倚着栏杆,黑乌木般的长发随她的动作倾泻下来,瞳孔是淡淡的琉璃棕色,她正在看手机,眼珠挪移。

    老人顺着楼梯上到二楼,少女瞥见他的身影:“您回来了?看来事都办完了?”

    老人:“我让那孩子送我到了入口,然后我又走了回来,哎哟,我这老胳膊腿,好久没走这么多路了。”

    少女并不同情他:“谁让您跟人家装迷路的。”

    老人:“我这都是为了谁?那还不是为了你嘛!”

    少女:“为了我?”

    老人抚着胡须,呵呵笑道:“小瑰,这就是你的命定之人。”

    秦瑰本来站在一旁,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闻言蓦然睁大眼睛:“当真?”

    老人神神道道:“你师父说的话,还能有假?”

    秦瑰半信半疑:“你等等。”

    她转头走到阁楼的另一边,围廊上,老人不急不慢地跟在她后面,看着她站定在某条栏杆前。

    沿着秦瑰的目光望去,老人再一次看到了许临濯,只是他此刻正在赶路,只能看见一道清挺的背影。

    秦瑰寻到目标之后,便定定地看着许临濯。

    平常人只会觉得她是在看着许临濯发呆,但老人却看得出,秦瑰在动用自己的那份特殊能力探究这个男孩。

    过了不知多久,秦瑰转头看向老人,眼神没有少女怀春的喜悦,甚至毫无波澜:“师父莫不是在开玩笑?他已经有了喜欢的女孩,并且他和那个女孩是很难得的完满的正缘。”

    老人摸了摸胡须,哈哈大笑:“所谓命定之人,可不只有姻缘。”

    秦瑰也不愚钝,很快反应过来,看着老人的眼神越发狐疑:“师父你还能看到下一代人的事情吗?”

    老人笑而不语。

    另一边,许临濯和老人告别后回到了寺庙内,姚瑞等人正好拜完,在到处找他。

    许临濯冲他们挥了挥手。

    等许临濯到了跟前,彭凌泽开口道:“你去哪里了?”

    许临濯笑了笑,看上去依旧如玉清和,但这一次的笑容似乎和之前有了些许不同:“遇到了一位问路的老人,给他指了路。”

    白煜华:“你也不怕那是人贩子?还给他带路跑这么远。”

    许临濯抿唇笑:“这不是在景点里面吗?”

    姚瑞:“好啦好啦,我们下一个地方去哪?”

    彭凌泽:“我听说雍和宫求的手链很灵,我准备去买一串。”

    许临濯点点头:“我来之前也是这样想的。”

    姚瑞:“那个手链在哪买?”

    白煜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等等,那个买手链的地方,不会是在我们刚刚进来的时候看到的那个排了超级多人的宫殿里面吧?”

    彭凌泽:“听你描述,大概率是的。”

    姚瑞:“啊?买这个东西的人这么多吗?”

    四人到了雍和宫里买手链的地方——或者说应该叫它“法物流通处”——还没开始排队,便已经被门口熙熙攘攘的人流镇住了。

    姚瑞张望了一下,发现排队的队伍甚至看不到尽头,门口的情况也完全看不清楚,于是大喊了一声“我去”:“不是吧,这么多人??”

    “这个手链这么有名气吗?”

    彭凌泽:“也不全是买手链的,还有买红绳,项链和挂饰的。”

    姚瑞:“你说的这些东西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买……”

    许临濯神色自若:“走吧,排队去。”

    等排队进去之后,已经是一个小时过后的事情了,所幸里面的人少了一些,彭凌泽看了看周围的柜台,低声道:“这里的人比我上次来的时候要少很多了。”

    姚瑞失色:“啊???这都少?你上次来的时候人得有多少啊?”

    彭凌泽比划了一下:“反正,我上次来的时候,柜台边上围了至少三层人,想看手链都要靠挤的。”

    白煜华:“……难以想象。”

    姚瑞看向许临濯:“临濯,你有想好要买的款式了吗?”

    “嗯?”许临濯亮出手里的收据单,“我已经买好了。”

    白煜华:“你这么快就挑好了??”

    姚瑞:“对啊,这品种这么多,我都快看花眼了,你买了啥啊,能不能给我参考一下?”

    许临濯:“我买的是水晶,看你想求什么,不同颜色代表的东西不同,求的东西也不同。”

    彭凌泽:“对。就拿水晶来说,绿水晶求的是学业,蓝水晶求的是健康,粉水晶求的是姻缘。”

    姚瑞有些好奇:“许临濯,你买了什么颜色的水晶啊?”

    三人目光所及之处,许临濯手里提着一个手提袋,眼眸明亮清澈,像一块质地透明的水晶,有笑意在其中粼粼荡开:

    “保密。”

    ……

    记忆里的京城夏天翩飞而去,曾经茂密的树梢枝头凋零成苍白枝干,蜿蜒指向天空,穹宇凝结成蓝冰,散发着悠远寒意,风也变得凛冽许多。

    许临濯慢慢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眼前的雍和宫与三年前第一次见到时一样巍峨恢宏,而他心境已变,也不再是孤身一人。

    陈缘知和胡妤洙走在前面,注意到许临濯的脚步变慢,陈缘知回过头来,往回走了几步,清丽的脸庞上,那双星辰般透亮宁静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

    许临濯一时间有些恍惚,他也看着她,看着那双只望着他的眼睛里,慢慢诞生出些许笑意。

    陈缘知笑着:“许临濯,你怎么走得这么慢。”

    这一刻,许临濯想,为这星点笑意,他愿意付出他的所有,他的一切。

    许临濯的眼眸深处,有一块角落无声地陷落下去,变得温柔,他浅浅笑道:“来了。”

    一行人从雍和宫里祈福完,彭凌泽主动带大家去法物流通处买手链,女孩子们都兴致高昂,在柜台前挑得挪不开眼。许临濯站在一旁注视着陈缘知,看着她脸上的神色在店员的解释中慢慢变化,然后突然愣住了。

    在走向出口的路上,陈缘知走到许临濯身边,悄悄握住他的手心,她喊他:“许临濯。”

    许临濯心如明镜,却并不提前戳穿,只温声回应:“嗯?”

    陈缘知脸颊发烫,她支吾片刻,才慢慢开口:“你之前来北京的时候,给我求过一根手链对不对?”

    许临濯:“你还记得。”那个绿幽灵水晶手链,他只在高二时见过陈缘知戴过几次,之后就很少见到了。

    陈缘知:“嗯,我不怎么戴,怕弄坏了,但是我一直记得它。”

    陈缘知犹豫着:“那个时候……我记得,你也给自己求了一根手链,是吗?”

    许临濯:“对。”

    “……”陈缘知心里的猜想已经被证实大半,但她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我记得你那根手链是粉色的,刚刚店员和我说,粉水晶求的是姻缘。”

    “难道说高一暑假的时候,你就已经——”

    许临濯的脚步慢了下来,最后彻底停住。

    陈缘知抬起眼看他,冬日的雍和宫失去了绿荫,阳光的存在感越发强烈,许临濯背对着日光看着她,一双眼清明温柔,蕴着说不清的笑意。

    许临濯伸手慢慢环抱住她,笑起来:“对,就是你想的那样。”

    “我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喜欢你了。”

    或许,还要更早。

    作者有话说:

    秦瑰是我的另一本小说《绚烂期许》的女主角,来客串一下!具体文案可戳作者专栏~^_^欢迎收藏~

    第172章 172  番外8

    ◎大学日常·冬◎

    4.滑雪。

    关于滑雪这件事, 陈缘知和许临濯两个人有不同的见解。

    一开始,陈缘知对滑雪这项运动是充满好奇的:“许临濯,我们冬天的时候要不要一起去滑雪?”

    许临濯:“我都可以。”

    陈缘知:“你说北京冬天的时候会下雪吗?”

    陈缘知心想应该肯定会的吧, 但许临濯开口却说:“可能不会。”

    陈缘知愣了愣:“不会吗?可北京不算北方吗?”

    许临濯:“北京很久没下过大雪了,市区太暖和。如果你想看积雪, 估计很难,如果是去到长城那边倒还有可能看到积雪。”

    陈缘知忧心忡忡:“这样。那不下雪的话,我们还能去滑雪吗?”

    许临濯:“滑雪场多数在郊区, 而且有专门的设备造雪维护, 滑雪还是没问题的。”

    “清之,你在这之前有滑过雪吗?”

    陈缘知:“算有吧?不过是在春申的室内滑雪场。”

    许临濯:“那就是还不会滑雪了。”

    陈缘知扭头看他:“你会吗?”

    许临濯笑了笑:“之前学过,算是会吧。”

    “如果不会滑雪的话, 一开始可能会摔跤, 体验感会不太好。”

    陈缘知:“那有什么呀, 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多摔几次就学会了。我听说有护具, 我只要戴好护具就好了。”

    真到了冬天, 两个人一同去往密云区的南山滑雪场时,陈缘知才意识到滑雪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不简单。

    在陈缘知第n次摔倒后, 许临濯滑到她面前的地方刹住, 蹲下来看着她, 护目镜下的眼睛弯起, 似乎是在笑:“还站得起来吗?要不要休息一下?”

    两人滑的是单板,陈缘知因为怕摔, 在滑雪场租了全套的小乌龟护具。陈缘知此刻坐在雪地里, 即使隔着厚厚的毛绒乌龟壳, 也感觉屁股隐隐约约痛了起来:“……许临濯, 我站不起来了。”

    许临濯点点头,“那就休息吧。不过你得先站起来,我们移到边上去,不要坐在雪道中间。”

    陈缘知:“可是我站不起来了。”

    也许是摔倒的次数实在太多,女孩的声音听上去已经有些沮丧了,许临濯温柔地安慰道:“没关系,我拉你。”

    许临濯伸手将陈缘知拉了起来,陈缘知确实是有些体力不支了,站起来之后便感觉腿脚麻木,绑在脚上的滑雪板也越发沉重起来。

    许临濯把人拉起来之后,陈缘知便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许临濯的动作微微一顿:“清之?”

    陈缘知抱着许临濯的手越发用力,她艰难开口:“……我马上就好了,再让我缓一会儿。”

    许临濯失笑:“这么累吗?”

    “你把手给我,我带着你滑过去好不好?”

    陈缘知抬头看他:“可以吗?”

    许临濯:“带你的话,还是没问题的。”

    陈缘知试探着抓住许临濯的手臂。许临濯低头看了眼地面:“把你的板子方向挪过来。”

    陈缘知依言调节之后,许临濯稍稍用力,带着她滑到了雪道边上,扶着她坐了下来。

    许临濯摘掉了护目镜,微微濡湿的黑发下,一双亮若晨星的眼看着她笑:“还好吗?”

    陈缘知抱着腿坐着,周身都是低气压:“不太好。”

    “我觉得我的屁股快要摔裂开了。”

    许临濯扑哧一声笑了:“这不是很正常的吗?新手一开始都是这样的。”

    陈缘知回头看了看他们从山坡上滑下来的路,大概丈量了一下,然后转头问许临濯:“现在几点了?”

    许临濯:“快中午十二点了。”

    陈缘知的脸又一次垮了下来:“两个小时过去了,初级道我还没滑到一半。”

    看着陈缘知生无可恋的表情,许临濯实在有些想笑:“因为你摔倒之后站起来花的时间比较久,加上你摔得多,花的时间长一点,这也是难免的。”

    陈缘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摔倒就站不起来了。”

    许临濯伸手拍了拍她腰后挂着的乌龟壳:“你带的装备体积太大了,导致你重心不平衡。同时你的核心力量又比较差,所以才会站不起来。”

    “慢慢学慢慢练就好了,等你学会推坡之后就能感受到滑雪的乐趣了。”

    陈缘知幽幽然:“我还能等到那一天吗?”

    许临濯这次是真的忍不住笑了。

    许临濯的笑声仿佛引爆油桶的火苗,陈缘知噌地一下直起腰来:“你知道看着比我小至少十岁的小孩从容自如地从狼狈不堪的我身边滑过去的感觉吗??我都二十岁了,还不如一个小孩滑得好!”

    许临濯满眼笑意:“话不是这么说的,虽然你年纪比较大,但他们可能是本地人,从小就学滑雪,在这方面比你厉害也很正常。”

    陈缘知:“他们路过我的时候,还看我一眼,你知道吗?我怀疑他们都在想,这个阿姨怎么才站起来就又摔倒了?”

    许临濯哈哈大笑起来。

    陈缘知沮丧道:“你别笑了!”

    许临濯好不容易克制住笑意:“真的很累吗?那下次还想不想来滑?”

    “……我不讨厌滑雪,虽然你看我一路摔过来,但我觉得滑雪真的很有趣,我很想学会它。”陈缘知看着脚下的滑雪板,伸手敲了敲,金属的脆鸣声十分清亮好听,显示出其厚重沉实的质地,“但我也能感觉到,我的体力还跟不上。你看我才滑多久,就已经这么累了。”

    陈缘知叹息:“感觉想学会滑雪好难啊。”

    许临濯:“没关系,学习一项运动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我们慢慢来就好了。今天是第一次来南山滑雪,如果你觉得自己滑很累,那我就托着你的手滑,这样你应该就不会经常摔倒了。”

    陈缘知转头看他,眼眸底浸着雪光:“那你不会累吗?”

    许临濯:“那你亲我一下,我就不累了。”

    陈缘知打了他一下:“跟你说正经的呢。”

    “我可是完全的初学者,我怕你扶着我,我摔的时候连带着你也摔了,那可就惨了……”

    许临濯站了起来,慢慢戴上护目镜,露在外面的唇角微微弯起:“那就试试吧,看看我能不能带着你滑完剩下的坡道。”

    陈缘知握着许临濯的手,开始小心翼翼地滑最后一段坡道,身体从一开始的僵硬沉重慢慢变得轻盈了一些,和许临濯一起滑了一小段路,居然都没有摔倒。

    陈缘知有些兴奋地说:“我发现我有个人扶着的时候,就不会摔倒了!”

    许临濯失笑:“那可能只是平衡力的问题,也许学起技巧来,你会掌握得比较快。”

    “但你总要松开我的手自己滑的。”

    陈缘知抬头看他,“我知道……哎!”

    回答时没注意,脚下一个不稳,陈缘知差点又摔了,幸好许临濯眼疾手快揽住了她的腰。

    两个人的滑雪板也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事故挨在了一起,情况不太妙,陈缘知握着许临濯的手臂半靠在他怀里,表情十分紧张,许临濯抱紧了她,用力拉开板子之间的距离,碎雪飞溅开来,风掠过耳畔呼成一片尖响,速度开始减慢,情况总算平稳下来。

    陈缘知呼出一口气,放松下来之后才意识到自己靠在许临濯怀里,手臂也紧紧地抱着他的腰。

    滑初级道的大多数是年轻人,初高中生居多,所以周围经过两个人身旁的小孩很多。陈缘知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什么,脸上已经有了燥热之感。

    她想要松开手,许临濯却提醒她道:“小心!”

    两个人的板子刚好踢碰到了一起,陈缘知的手臂本来已经快要松开了,刚感觉到身体歪斜,闻言吓到,手臂又一下子缠绕了上去,紧紧地箍着许临濯的腰。

    “……还没好呢,你慢点。”许临濯笑她,“这么急着走是打算去哪?”

    陈缘知抱着他,脸红耳热:“……没打算去哪。我只是觉得——”

    两人说着话的间隙,身边的雪道上滑下来几个小孩,穿着全套的雪具,动作灵敏地腾挪移动冲向这边,然后忽地不约而同刹住车停在了两个人跟前。

    其中一个小男孩抬起手指着正抱在一起,头也挨着的两个人,很大声地喊道:“哟,那边的大人在做羞羞的事情!”

    陈缘知背脊僵住了,大脑内发出了雷鸣般的警报声,她猛然抬起头,她和许临濯身后不知何时已经站了好几个小孩。

    为首的小孩见到她转头,很夸张地大叫:“哎呀,他们看过来啦!”

    穿着粉色雪服的小女孩说:“他们刚刚是不是在亲亲啊?”

    “不好,被发现了,快跑快跑!”

    小孩们一见陈缘知朝这边看过来,马上聒噪起来,一边起哄一边滑着雪,一阵风似的跑走了。

    陈缘知:“……”

    许临濯:“噗。”

    陈缘知心底的羞耻感达到巅峰,她狠狠地拍了一下许临濯的肩膀:“你还笑!”

    许临濯捂着脸,他没有反抗,反倒是搂紧了陈缘知的腰,把头埋进了她的颈窝里,呼出的热气在她的耳垂边上慢慢晕开,笑意也弥漫:“对不起,但是我真的忍不住……”

    陈缘知捏紧拳头,满脸通红了:“你还抱着我!待会儿又来一群小孩围观你信不信!”

    许临濯抬起头,抿着的唇泻出笑来:“那就让他们看吧。”

    陈缘知崩溃:“我不想被一群小学生围观讨论啊!”

    许临濯慢悠悠地说:“你要这样想,你是大人,他们是小孩子,他们能懂什么?而且我们只是抱着而已,又不是在接吻。”

    陈缘知:“……”

    陈缘知:“许临濯,你以后别教小孩。”

    许临濯挑眉:“原来清之已经想得这么长远了?”

    陈缘知忍无可忍:“滚!”

    这一次南山滑雪的经历,让陈缘知和许临濯对滑雪这项运动的意见产生了比较大的分歧。许临濯觉得这次体验非常愉快,陈缘知则对此不想发表任何评价。

    5.蒋欣雨。

    陈缘知和许临濯去颐和园的那天,北京城刚好下了一场雪。

    虽街道两旁的积雪还是不太明显,但空气变得湿冷了些,落叶树光秃秃的枝干灰白参差,带着凛冽寂寥的美感。颐和园内的苏州街湖面结成了一道长冰,铺满了雪,像是湖水被染成晶莹的白色。

    这场细碎的雪最终没能在城市里留下它的痕迹,却给颐和园绘了这一池冬颜。

    一开始的路还算好走,但开始爬山之后,陈缘知便有些累了,即使景色真的很好。

    许临濯牵着她的手,看着她小心翼翼地从石块铺成的阶梯上走下来,等她到了跟前才问道:“累了?”

    陈缘知呼出一口热气:“嗯。”

    许临濯:“那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许临濯牵着陈缘知的手。因为天冷,两个人都带着毛绒手套,握起来有些滑,不太容易抓住。许临濯没说什么,低头看了一眼,把自己的手套摘了下来,再去拉陈缘知的手,这次总算是握紧了。

    陈缘知轻声抱怨:“为什么我锻炼的效果几乎看不到啊?我们好歹爬了那么多山了,你总是从容不迫的,我还是一爬就气喘吁吁。”

    许临濯轻笑,鼻尖微红:“基础不同。”

    两人牵着手到了有长椅的地方坐着,不远处是卖糖葫芦和姜茶的商店,雪白的气体蒸腾,只是看着就觉得浑身都变得暖和。

    陈缘知拉了拉许临濯的手:“我想喝姜茶。”

    许临濯松开她的手:“那你在这坐着,我去买。”

    陈缘知点点头,在长椅的一角坐下。

    这一处的风景也很好,碧蓝的天,天脚连着殿宇的檐木,变成浅淡的月白色。周遭都是游人旅客,间或看到朋友相携,一家三口,人间热闹的烟火气落了满园。

    陈缘知靠在长椅上,天太冷,她甚至不太想玩手机,觉得还不如揣着手坐着望天,至少暖和。

    眼珠微转,陈缘知的表情忽然愣住。

    不远处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女孩的骨架小巧玲珑,曾经的短发已然及肩,头上戴着的星星发夹五彩缤纷。她背对着陈缘知,面前站了一个身形比她稍高的男孩,她仰着头和男孩说着什么,男孩笑了起来,伸手捧住她的脸。

    陈缘知站起来走到他们跟前,有些迟疑地开口:“……欣雨?”

    被喊了名字的女孩身形一定,她回过头,在看清陈缘知的脸的那一瞬,眼睛里溢满璀璨晶莹的笑:

    “缘知!”

    自从蒋欣雨去了杭州读大学,两个人许久都没有见过面了,陈缘知刚刚乍一看见蒋欣雨,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蒋欣雨怎么会来北京?

    陈缘知:“你最近还好吗?怎么突然来北京了?”

    蒋欣雨:“都挺好的!我是来北京旅游来啦,之前就很想来北京看看的。”

    陈缘知和蒋欣雨拉着手闲聊,蒋欣雨身后的那个男生走上前来,眼睛看向陈缘知:“这是?”

    蒋欣雨连忙道:“这是我好朋友,陈缘知。缘知,这是我男朋友沈铭。”

    陈缘知和沈铭对视,客气地握了一下手便松开,“你好。”

    “你好。”

    蒋欣雨笑道:“真的是好久没见了,你一个人来颐和园的吗?许临濯没有陪你?”

    陈缘知莞尔:“他去买东西了,我在这等他,刚好看到你。”

    两个人说了好一会儿话。

    蒋欣雨主动告别,走得远了还回头朝陈缘知招手,她身边的沈铭一直看着她,似乎是怕她摔倒。

    莹白的雪和枯枝底下,男孩抬起手抚摸过蒋欣雨的发尾,其上的星星发夹鲜艳明亮,仿佛冬日里的一把彩灯,闪烁夺目。

    陈缘知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远去。

    许临濯拿着姜茶走出来时,刚好看到树底下站着的陈缘知:“清之?你怎么过来了。”

    陈缘知接过姜茶,捧着暖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令人开心的事情,不禁莞尔。

    许临濯看她:“你看上去没那么累了。发生了什么开心事吗?”

    陈缘知:“偶遇了一个人,是高中时的朋友,她来北京旅游了,和她男朋友一起。”

    “原来如此,我认识吗?”

    陈缘知摩挲杯壁:“不,你不认识。”

    许临濯心领神会:“她看起来怎么样?”

    陈缘知慢慢地开口:“很幸福。”

    看到牵挂的人也得到幸福,她很开心。

    6.篮球赛。

    “缘知,清北新生篮球赛你去不去?”

    屏幕散发莹莹白光,陈缘知打字:“去。”

    胡妤洙:“那我们到时候坐一起吧?我叫业辰留了第一排的位置给我们——”

    陈缘知:“你坐吧,我可能不能坐着。”

    胡妤洙:“?”

    陈缘知坦白:“我报了志愿者,在知道大家会参赛之前。”

    清北新生篮球赛,这一届定在清华的体育馆里举行。

    许临濯会不会参加什么的,陈缘知之前完全没往那方面想,因为高中三年她都没见过许临濯打篮球的样子。

    加上学校当时强调志愿时长的重要性,陈缘知看到有组织篮球赛志愿者的志愿活动,感觉可以在室内呆着很好,就报名参加了。

    所以许临濯给陈缘知发消息说他要来清华打球赛的时候,陈缘知是有点懵的:“啊?”

    “原来你会打篮球?”

    许临濯失笑:“清之,你是不是忘了,我有和你说过的,我会打,只不过打得很少。”

    “所以你会来看我吗?”

    陈缘知应得很快:“当然会来了——”

    脑海中滑掠过什么重要的讯息,陈缘知愣住了,直到许临濯都发现哪里不对劲:“清之?还在吗?”

    陈缘知:“……许临濯,你说的篮球赛,不会是下个月初的那个清北新生篮球赛吧?”

    许临濯笑道:“对,就是那个。你是听谁和你说了?”

    陈缘知:“……我那天要当志愿者。”

    许临濯顿了顿:“……你报名了?已经被录取了吗?”

    陈缘知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她有些开不了口:“……嗯,而且挺不好请假的。”

    许临濯:“没关系,你在场馆哪里应该都能看到我的。”

    陈缘知默默祈祷:就怕安排她去仓库呆着……

    到了篮球赛那天,陈缘知穿上志愿者的红马甲,和志愿者队伍里的人一起提前来到了场馆内进行打扫和准备工作。

    刚一进门陈缘知就愣住了,观众席还空空如也,但篮球场上两方人马都已到齐。

    陈缘知一边走一边看着场内,目光在清华队伍稍作停留,看到了白煜华和郑业辰。清华的球服是紫色的,两个人站得很近,似乎是在讨论战术,时不时比划动作。

    陈缘知没看太久,转眼去看北大的球队那边,一眼便看见了许临濯。

    陈缘知第一次觉得红色这么适合一个男性。

    许临濯的气质是舒清温缓的,像琢磨的玉,像松竹下月,让人感觉圆融内华,不事张扬,所以陈缘知之前从没想过许临濯会适合红色的衣服。

    但此刻,北大的红球衣穿在他身上,却显得恰到好处,偏白的皮肤被反衬出血色,露出的手臂上臂肌肉紧实,随着他仰头的动作牵拉开,古希腊石膏雕塑一样标准的线条,被水浸湿的唇瓣微微嫣红。

    陈缘知迅速收回视线,感觉心尖微颤。

    他应该是刚刚喝完水,不然嘴唇怎么会这么红。

    陈缘知努力清除自己脑海里的胡思乱想,再一次偷眼看去时却刚好和许临濯的目光对上。

    陈缘知愣了一下,许临濯已经朝她绽开笑颜。

    陈缘知的脚步顿住了,她张了张口,还没能说些什么,后面的人催促道:“同学,快走了。”

    陈缘知连忙:“对不起。”

    她压了压白色的帽檐,回头看向许临濯,朝他小小地挥了挥手,转身跟随队伍走向场馆内侧。

    许临濯看着陈缘知的身影消失不见,才收回目光,转头发现队友八卦地看着他的眼神:“女朋友?”

    许临濯笑道:“嗯,女朋友。”

    队友啧啧感叹:“系里那些女生要哭喽,你这大帅哥居然名草有主了。”

    “你女朋友怎么穿着志愿者的衣服?”

    许临濯:“她不知道我要比赛,之前就报了志愿者,已经被录取了。”

    另一个队友也抱着球凑过来:“话说你们什么高中学校啊,你北大你女朋友清华?”

    许临濯笑了笑:“东江中学。”

    队友们的目光化为了然:“原来是东江中学啊。”

    “那怪不得了。”

    “我朋友本来也想去转去春申读东江中学的,但学籍实在是太难搞了,他爸妈还是没搞成。”

    许临濯:“竞争挺激烈的,没来说不定是好事。”

    队友点点头,目光看向许临濯:“那也是,要是你们学校的学生个个都像你这样,他肯定被打击得体无完肤。”

    许临濯身后走来一人,他感觉有人伸手搭在他肩膀上,肩背一沉,转头发现是正笑着看他们的彭凌泽:“实话实说,今天清华球队那边有两个还是我们俩的高中同班同学。”

    队友惊呼:“这?!大水冲了龙王庙啊这是?”

    “哈哈哈哈哈,那你俩可难打了。”

    “许临濯你俩不准给我放水啊!”

    许临濯笑道:“哪能呢。”

    另一边,陈缘知听完人员安排后终于放心下来。

    她负责维护北大观众席那边的秩序,也就是说要站在观众席过道那里,其他的什么也不用做。

    比赛时间很长,能走动的工作其实比不能走动的工作更好,毕竟一直站着无聊又累脚,听到安排后,不少人都向陈缘知投去同情的眼神。

    陈缘知默默道:感谢,感谢,对我来说是好差事。

    志愿者先是去搬了水和球过来,然后才进场准备各司其职。

    重新走进篮球场的那一瞬,嘈杂的人声海浪般席卷成山,朝她扑面而来。顶棚遥远,射灯雪白,像是要把每个角落都照得透彻,先前还空空如也的观众席此刻已经坐满了人。

    陈缘知来到北大观众席的位置,刚站好就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陈缘知!”

    陈缘知回过头,辛桃,孔臻怡和虞婉宜坐在第二排的位置上,刚刚喊她的人正是辛桃,三个人都在朝她挥手,陈缘知笑了起来,也挥手示意。

    比赛开始。

    陈缘知看不懂篮球,只知道看两边比分,便一直盯着许临濯的身影。

    观众席边上坐着两个女孩,一直在聊天,其中一个似乎很懂篮球,分析得头头是道。陈缘知原本没在听,直到她听见其中一个女孩说出“许临濯”这个名字。

    女孩A:“对面球队的前锋好帅啊我去!”

    另一个女生B顺着她说的数字看去:“确实挺帅的,不过我觉得我们队的控球后卫更帅。”

    女孩A:“你说许临濯吗?”

    陈缘知的耳朵悄悄竖了起来,她安静地不动声色地站着,装作在认真看比赛的样子。

    女孩B:“对啊。”

    女孩A赞同:“许临濯当然是帅的,可我看他都没怎么进球哎。”

    女孩B:“他是控球后卫,不负责得分,所以说你们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啦!”

    女孩A:“这还有什么门道?”

    女孩B似乎更懂篮球,她笑道:“控球后卫是把控全场的角色,也往往是组织全队进攻的人,要打好这个位置可是很难的。你看两个队伍的球员,很明显清华的两个前锋都实力出众,北大这边的前锋就显得弱一点了,但是两队的比分却相差不多,这跟我们的控球后卫把握节奏的能力是脱不开关系的。”

    “这样啊。”

    场上的情况逐渐白热化,比分越发焦灼,你追我赶。

    女生A:“我怎么感觉我们这边的中锋有点累了?”

    陈缘知默默道:我也感觉。

    连陈缘知这个外行都能看出来,彭凌泽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了。

    按理来说陈缘知应该是希望清华的球队赢的,毕竟她是清华的学生,但她发现自己不想看许临濯他们输掉比赛。

    又是一番交手,彭凌泽弯下腰撑着膝盖,喘气的幅度变大,背脊也弓了起来。

    就在陈缘知心里生出一丝担忧之际,她忽然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女声:

    “彭凌泽,加油!!!”

    不止是陈缘知,连旁边两个坐着的女孩都瞪大眼睛朝后排看去。

    虞婉宜不知何时坐直了,她双眼紧紧地盯着场上的某个人,把手拢在唇边,冲着篮球场的方向再次大声喊道:

    “彭凌泽,加油!!!”

    虞婉宜的加油声像是一道惊雷炸响在场馆内部,两边的观众席都开始为各自的队伍加油呐喊,声浪一道高过一道,隐约有了排山倒海之势。

    彭凌泽听到加油声时很明显地愣了一下,他看过来,似乎和虞婉宜对上了视线。因为离得太远,陈缘知并不清楚彭凌泽眼里有什么,只知道他久久地望着观众席的方向,然后他抿了抿唇,猛地挺直腰站了起来。

    陈缘知站在人声喧哗和剑拔弩张的交界线上,心跳越来越快,到最后几乎挣脱胸腔的束缚。

    比赛到了最后三十秒,北大比清华分数略高两分,场上的人几乎都已经满头满脸的汗水,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对面。

    最后一次交手,陈缘知看着彭凌泽去拦截白煜华,而白煜华很干脆地把球一抛给了郑业辰。

    最后十秒,郑业辰冲过防守线,在三分线上起跳,肌肉绷紧的双臂用力往前一摆——

    球中了!!!

    清华的观众席上全员站了起来,学生们激动不已地拥抱,欢呼,呐喊声响彻整个体育馆。

    陈缘知内心也热血澎湃,她远远看到胡妤洙从观众席上跑了下来,整个人扑上去抱住了郑业辰的脖子,而郑业辰也笑着抱紧了她。

    陈缘知收回目光,看向了北大球队这边。许临濯站在原地,背对着这边,脊背如松,伸手揽了下走过来的队友,看不出心情如何。

    陈缘知只犹豫了一瞬,她拿出手机,群里的工作人员说志愿工作已经结束,她毫不犹豫地朝那边走去。

    “许临濯。”

    许临濯微微一怔,转过头看向陈缘知,女孩拿着毛巾走过来递给他,一双眼闪着清月般辉映的光:

    “打得很帅。”

    许临濯接过毛巾,眼睫低垂一笑,在陈缘知没反应过来的瞬间伸手抱住了她。

    陈缘知难得没怪他突袭,反倒伸手抱住了他,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背。

    许临濯在她耳边低笑了两声:“我输了比赛,需要清之的安慰。”

    陈缘知:“我这不是在安慰你吗?”

    许临濯:“那接个吻?”

    陈缘知这次没有犹豫,踮起脚尖亲了他一下。

    唇瓣上的温热一触即离,许临濯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愣住了。

    陈缘知揉了揉耳朵,感觉到周遭的人似乎都朝这边看来,有些不好意思:“……行了吧?”

    许临濯叹息一声,重新抱紧她。

    “你这样,我会觉得下次输掉比赛也挺不错。”

    陈缘知在他臂弯里笑道:“那可不行。”

    7.春意盎然。

    陈缘知来到大学之后,很多没读大学前对大学的幻想都破灭了。

    比如,大学很自由,可以不用上课随便翘课让舍友点到什么的,其实并不行。

    因为有些老师在课堂上会点名问问题——是的,即使是大学了也要面对这样的场景——如果点到你而你人没来,那就很糟糕了。也不能早退,因为学校里还有学生志愿抽点队,会在下课时随机进入班级点名,很多人乐意做这样的事情,因为学校会为他们提供志愿时。

    又比如,大学里一个班的同学几乎不怎么见面,能够经常和不同系的陌生同学一起上课,其实也不是的。

    同班同学几乎天天都要见面,一天至少一起上两门课,专业课都是一个班级一个班级地上课,完全不会有陌生的同学出现;其次见得最多的就是同专业的同学,一起上通识课,再其次就是同学院的同学,一起上公共课。

    两个来自不同学院的学生其实很难在一起上课,因为即使是每间学校必备的体育课和政治课,也都倾向于直接在院内组成课程班级,而不是全校打乱了分班上课。

    这就导致陈缘知身边来来去去都是那些面孔,只有全校公选课才能见到不认识的人,但陈缘知修的是双学位,必须修习的课程已经够多了,基本上没有时间选公选课,于是只能作罢。

    又又比如,大学里可以一个人快活,不交朋友也完全没问题,其实也不是的。

    因为大学里有非常多的小组作业,如果一个人完全不社交,没有认识的人,在做小组作业时就会很被动,组不到足够的人的话,就只能被拆到其他已经组好的队伍里,不仅学术能力开盲盒,还要看人家的脸色。

    但有一点是一样的,那就是所有的大学生都喜欢选给分高作业少的水课。

    时隔两个学期,陈缘知终于有机会选上了公选课,是一门叫做花卉鉴赏的课程,老师获得了历届学长学姐们的一致好评,给分高,不怎么点名,人还非常和蔼亲切。

    然后陈缘知在课程上第一次见到了她的朋友们。

    陈缘知走进教室,刚抬起头就看到了后面一排坐的人,她顿时乐了:“你们也选了这门课啊?”

    胡妤洙看着她:“我还想说呢,这么巧!”

    郑业辰朝她示意:“缘知,你快来这里坐!这里还有位置!”

    陈缘知坐到了两人身边,胡妤洙看着她感慨:“话说我们都好久没一起上过课了。”

    郑业辰:“我今天看到朋友圈的学弟学妹说前几天是百日誓师,我也有点怅然了,感觉高三已经离我好远好远了。”

    “是啊。”

    那些闪光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胡妤洙:“你们来大学之前都是怎么想的啊?”

    陈缘知:“我没觉得会很轻松,但也没想过会累成这样。”

    郑业辰:“我也是,就觉得每天都忙忙碌碌的,比高中还忙,而且是自己觉得自己不能闲着,要去忙点什么,不像高中,是被学校和老师推着去忙的。”

    胡妤洙:“但是就算和高中一样忙,也不太一样,还是觉得很空虚。”

    陈缘知:“对,不知道自己在忙什么。”

    大学和高中最不一样的地方就在这里,来到大学之后,价值感低的人会变得茫然无措,因为ta会突然发现,成绩不再是评判一个人优秀与否的唯一标准。

    一个绩点不高的同学,可能综测很高,一排总排名反倒比许多人都高;有些同学偏科严重,总分不高,但在自己的专业领域却非常强,但带着团队打比赛拿了第一,被企业用高薪特招走了;有些同学不怎么上课,几乎见不到人,但其实是去创业了,早在毕业前就月入几万几十万;有些有某样特长,长相好看的同学利用课余时间做自媒体,两年时间慢慢红了,靠接广告也收入不菲。

    学历依旧重要,但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大多数人一开始进入大学时斗志满满,一年后发现自己忙忙碌碌地争取了这么久,但好像哪一方面都做得不尽如人意,成绩也没有特别亮眼,一下子就陷入了自我质疑的境地里,心态也慢慢趋向于摆烂。

    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多,临近上课前夕,人声鼎沸。郑业辰看向陈缘知:“对了,要不我们最近找个时间聚一下吧?把大家都叫出来见一面,感觉我们好久没有聚会了。”

    陈缘知:“可以啊。”

    胡妤洙:“确实,大家都分散到两个学校了,平常课也多,能见到的机会真的很少。”

    陈缘知,胡妤洙,谢槿桦,白煜华,郑业辰最终去了清华,而彭凌泽,虞婉宜,许临濯,孔臻怡,辛桃则去了北大,姚瑞和林松鸣则是去了中国人民大学。

    虽然这十几个人都在北京,但想找一个大家都有空的时间聚一下还真的很难,不是这个有社团事务在身,就是那个要帮老师干活,还有陈缘知和许临濯这种选了双学位的,那真是假期都在补课,忙得要死。

    胡妤洙撑着下巴看她:“主要还是看你和许临濯的时间,你们俩有空的时间太少了。”

    郑业辰:“双学位修起来是啥感觉?”

    陈缘知:“几欲升天。”

    郑业辰笑得拍桌:“哈哈哈哈哈哈哈!!”

    胡妤洙竖起大拇指:“你俩真的是这个。”

    陈缘知:“何止我俩,槿桦不也是?”

    胡妤洙惊讶:“槿桦也修了双学位?”

    陈缘知:“她可能没和你们说,但你没发现她一直很忙么?微信也不怎么回。”

    胡妤洙:“确实,但她一向是这样,朋友圈也什么都不发。”

    陈缘知想起谢槿桦的事情,莞尔:“虽然她不发朋友圈,但她最近应该挺开心的。”

    郑业辰好奇:“什么什么?发生了什么吗?”

    陈缘知笑而不语,胡妤洙打她手背:“快别卖关子了!”

    陈缘知浅笑:“她前几天和我说,她进了她一直很想去的那个创业团队,我们学校做自动驾驶汽车的,以后估计要忙得飞起了,但我猜她肯定很高兴。”

    胡妤洙一拍手心:“等等,你说的不会是那个——我们学校特别有名的计算机大佬梁瀛带的创业团队吧?”

    陈缘知点点头:“对。”

    郑业辰:“槿桦不是学的法律吗?怎么跑去搞自动驾驶了?”

    胡妤洙:“我听说那个团队特别难进,人手几个专利和国赛金奖。”

    郑业辰:“对了,我听校友会里的人说过,梁瀛学长好像也是东江中学的学生,是校友来着。”

    “我记得他,特别牛,高一就参加高考了,还是那年的省状元,简直不给人活路。”

    胡妤洙:“我觉得他厉害就厉害在脑子真的很好,碾压周围人的那种。”

    “他家境怎么样?”

    陈缘知:“我听说他家只是普通教职工家庭。”

    郑业辰:“那就更厉害了,完全是靠自己走到这个高度的。”

    “梁瀛学长好像今年就要毕业了呢。”

    讲台上的老师打开了麦克风,底下的学生们聊天的噪声消弭,陈缘知也没再接话,玩着手里的笔,不经意间看向窗外。

    鸟鸣幽微,白了一个季节的枝头冒出芽尖,似乎昭示着无边春色就要到来。

    作者有话说:

    下章写画画的事情!是之前没有说要写的番外,我加滴~^_^

    第173章 173  番外9

    ◎陈缘知和画画。◎

    “许临濯, 我在你家门口。”

    陈缘知的电话响起时,许临濯正在家里的阳台上浇花。陈缘知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许临濯有些惊讶, 手里的水壶也停止了倾倒的动作:“清之?”

    “你在门口那等一会儿,我马上过来。”

    陈缘知挂了电话, 站在门口,果然没过多久许临濯便打开了门,看着陈缘知站在自己面前, 他脸上的欣喜逐渐多过了惊讶:“你怎么来了——”

    陈缘知朝他使了个眼色, 悄声道:“我不是来找你的啦。”

    许临濯有点怔住,此刻身后恰好传来父亲温和似水的声音:

    “小缘。”

    许临濯愣了愣,许致莲不知何时来到了玄关这处, 开口喊的却是陈缘知, 陈缘知也朝他乖乖点头:“许叔叔好。”

    许临濯被晾在了一边, 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许致莲就开口了:“小缘到这边来。”

    许临濯想跟上去, 刚走了几步便被许致莲喊住了:“小涟, 你回房间吧。”

    许临濯只得停住脚步,站在楼梯下, 眼巴巴地看着陈缘知和许致莲的身影消失在二楼尽头的画室门口。

    *

    画室内松散地摆着几张架子, 格子里摆着水仙花, 玉石雕件, 茶饼和密封起来的酒,还有几套陶瓷茶具。墙壁是干净的乳白, 微微透着暖和的杏仁色。正对画桌的前方开了一扇落地窗, 墙上摆着几尺长的的画卷, 用玻璃框装裱了起来。

    陈缘知坐在了红木长桌前, 许致莲朝她笑:“上了大学之后还有画画吗?”

    陈缘知摇了摇头,有些羞赧,“没有。课业实在太忙了。”

    许致莲却完全没有流露出不悦,反倒弯起眼睛:“没关系,我知道你和小涟都修的双学位。课业忙碌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很高兴听到你说决定和我继续学习国画。”

    陈缘知郑重地将手放在身前,眼神慢慢亮起,变得坚定不移:“因为那也是我的理想。”

    “我天赋有限,很感谢您不嫌弃,还愿意花时间教我。”

    许致莲温和地摇摇头:“你过谦了。”

    “每个学生都有自己独一无二的禀赋,我只不过是将它们挖掘出来,如何利用,还是要看你们自己。”

    “小缘,在这之前,我想问你一句,为什么你想要重新拿起画笔?”

    陈缘知犹豫了一会儿:“我想找回以前画画时的那种感觉。”

    许致莲:“感觉?”

    “是的。”陈缘知,“那种发自内心的满足感,不是因为任何附加价值,而是只要去做,就会觉得开心的事情。”

    “我想把它找回来。”

    许致莲的脸上慢慢浮现出欣慰的笑容,他点着头:“好,我明白了。”

    教学正式开始,许致莲将画纸摊开,开始细细讲解落笔和勾画的技巧,陈缘知边听边点头,时不时记录笔记。

    陈缘知抬起头时,刚好看到许致莲的侧脸,清澹的眸,还有他眼角的皱纹。

    许致莲和许临濯无疑是一对非常相像的父子。陈缘知看着许致莲,几乎可以想象许临濯未来到了这个年纪时的模样。

    许致莲教学完毕,一个下午的时间也就过去了。

    陈缘知走出房门时还在向许致莲道谢:“谢谢您,我明天再来。”

    许致莲笑了起来:“随时欢迎。”

    陈缘知刚下到第一层楼梯,便看到了在沙发上坐着的许临濯。刚刚进门时太过紧张和匆忙,陈缘知现在才来得及打量许临濯。

    他戴着框架眼镜,正坐在沙发的一隅看书,垂落的黑发柔软。

    许临濯穿着家居服,深蓝色的,看上去质地柔软,是她完全没见过的形象,看得出来他确实被她打了个措手不及——陈缘知心想,如果他早就知道她会来的话,会换什么衣服来给她开门呢?

    “清之。”

    陈缘知回过神来,许临濯已经到了她身边,许致莲看了眼许临濯,“你要送她吗?还是说我让司机送她回去——”

    许临濯毫不犹豫:“我送她。”

    许致莲顿住,唇角挽起一抹笑:“……好。”

    许致莲有其他工作,先行离开了,许家只剩陈缘知和许临濯。

    陈缘知等许父走了之后才转头看许临濯,她轻声道:“我自己回去吧,你送我还要换衣服。”

    许临濯:“我很快就会下来。”

    许临濯的声音里生出些许调笑:“或者,你也可以上来陪我。”

    陈缘知定定地看着他:“……当初那个被我摸一下腹肌都会害羞的许临濯去哪了?”

    陈缘知最后还是没有陪他,而是坐在楼下等他。

    间隙实在无聊,陈缘知便拿了许临濯刚刚在看的那本书看了起来。

    书很厚重,全白色,只有封面印了一个鲁迅的人像,黑白分明,素描般的极简美感。

    陈缘知喃喃道:“《鲁迅全集》?”

    许临濯换衣服的速度很快,已经从楼上下来了,陈缘知听到脚步声仰起头看他:“你不是早就看完了?”

    许临濯一眼看到陈缘知在翻他的书,接话道:“常看常新。”

    陈缘知:“你是真的很喜欢鲁迅啊。”

    许临濯弯起眼睛,走过来伸手牵她:“但我更喜欢你。”

    陈缘知握紧了他的手,慢吞吞地说道:“……还很擅长说甜言蜜语。”

    两人一起坐许家的车回去,司机坐在前面,陈缘知和许临濯在后座聊天。

    许临濯:“所以你是从今天开始和爸爸他学画画,对吗?”

    陈缘知点点头:“许叔叔他不让我提前告诉你,说要给你一个惊喜。”

    许临濯一脸欲言又止,陈缘知:“看来现在变成了惊吓。”

    许临濯拉着她的手:“而且我不理解为什么我不能和你们一起。”

    陈缘知:“你也想学?”

    许临濯:“我可以在旁边围观。”

    陈缘知直接:“那你还是去做别的事吧。”

    许临濯摩挲着她的指尖:“爸爸他是不是还顾及着我小时候的事?”

    陈缘知怔了怔,她转眸看向许临濯:“……我觉得不是。”

    “可能他只是,不喜欢教学时被人打扰,”陈缘知点了点许临濯的手心,“而且就算你进了那间画室,你也并不会是一个虚心好学的学生。”

    “我的错。”

    许临濯悠然笑道:“我只是太想和清之你多待一会儿了。”

    车窗外的葱茏景致掠过,陈缘知和许临濯也聊着聊着,慢慢地聊远了。

    许临濯:“爸爸刚刚的表情,看上去是对你很满意的。”

    陈缘知意外:“是吗?我经常觉得他的表情看上去很温和,甚至亲切,但我很难猜到他在想什么。”

    许临濯:“我想他愿意教你国画,也是看中了你身上某一点的特别。也许不只是单纯的学好国画而已,我总觉得他或许对你有更多期望。”

    陈缘知笑道:“其实不止是他,我也对自己有更多的期望。”

    陈缘知:“我很喜欢的一个女性运动员,她也是intj,她曾说过一段话,我特别认同。”

    “生活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有两件事,一个是找到自己喜欢做的事,然后去享受它;一个是要改变世界。”

    陈缘知浅笑:“许临濯,我在努力做我喜欢做的事情。我希望我可以在做这些事的过程中,找到只属于我的人生价值,也希望我可以慢慢有能力去改变世界,让它变得越来越好。”

    哪怕她身单力薄,做的事再多也只是杯水车薪,但如果这个世界能有一点点变好,那也足够了。

    这个世界残酷的一面,她已经见过,但她觉得,这不应该是它的全部。而所谓人生,进则摇摆不定,退则抱陈守旧,并无全策。窝在舒适圈里,过好自己的生活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经足矣,但陈缘知却觉得,也许自己有除那之外的能力——她得去试一试,看看自己是否如自己所想,确实可以做到这件事。

    如果可以,那关于这个世界的更多意义和美好,更多艰难背后的幸福,她会赴汤蹈火,义不容辞。

    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他们从青春时期起便在作文纸上歌颂这个时代,歌颂世纪的浪潮和风暴,要傲立潮头,要不改勇敢进取的底色,这样一个摇摇欲坠又繁盛激昂的时代,她怎么甘心忽视自己身上蛰伏的光芒,甘心就此安稳度日。

    如果可以,她希望所有这个时代和她一样的青年人,都心怀理想,拥有改变世界的勇气。

    许临濯静静听完,握紧了她的手:“那我们一起。”

    陈缘知笑道:“好啊。”

    *

    在那之后的暑假,一周有六天,陈缘知会去许家找许致莲学习国画,她本就基础扎实,对事物又有着独到的见解,几乎具备画好一张国画的所有因素,缺的仅仅只是纯熟。

    许致莲对她很满意,唯一的遗憾便是她只有假期能回春申和他学习。

    陈缘知画的画多了,残存在身体深处的画画瘾被勾起。

    某天准备离开许家时,陈缘知悄悄和许临濯说:“你最近有空吗?”

    许临濯挑眉,旋即单刀直入问道:“想去做什么?”

    陈缘知伸出一根手指挠了挠脸颊:“之前,我们是不是也有讨论过这件事?就是如果有机会的话,让我画你。”

    许临濯:“想让我做你的模特?”

    陈缘知:“你肯定会同意的对吧?”

    许临濯笑道:“我很难拒绝,可是你确定是画国画吗?”许临濯不敢想自己的脸会抽象成什么样子。

    陈缘知连忙摆手:“不不,是画油画。”

    许临濯:“清之你还会画油画?”

    陈缘知故作深沉说:“大道至简,天下一家。”

    许临濯有些啼笑皆非,但还是好声好气地应下了:“好,那你想怎么画?”

    一谈及专业领域,陈缘知一下子变了,跟换了一个人似的:“首先我们得找一张沙发,得软,能让你躺在上面三个小时左右不会难受的,然后我想让你脱了上衣,只穿一条长裤,然后一条腿伸直一条腿曲起……”

    许临濯微笑:“看来是计划已久了。”

    陈缘知:“毕竟是很早之前就有的想法嘛。”

    她继续问道:“那你现在有空吗?或者明天,明天是周日下午,我觉得也可以。”

    许临濯静静地看着陈缘知,闻言不动声色地一笑:“好啊。”

    这幅画完成的过程不适合详细描述,总而言之便是陈缘知克服了美色的诱惑,即使面对沙发上赤着上身倾躺的,时不时进行言语干扰的许临濯,也面不改色地挥动画笔,最后才有了一幅许临濯本人的长体肖像画。

    至于这画后来挂在陈缘知和许临濯两人共同的家里,被女儿陈如许发现,那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作者有话说:

    差不多要开始到工作的番外咯!

    第174章 174  番外10

    ◎谢槿桦×梁瀛(一)◎

    “槿桦, 你不走吗?”

    工位上,戴着半框眼镜的女孩坐在散发着银白色光的电脑前,黑发被简单束起垂在脑后, 闻言抬眸看了一眼出声的言妍,朝她摇摇头:“妍姐你先走吧, 我再把这部分的内容整理一遍。”

    言妍也没有多劝,答应了一声,开始收拾东西。

    灯灭掉了几盏, 周遭暗了下来, 言妍背着包走到门前,刚好听到门外站着等她的李诵石在感慨:

    “桦姐真的拼啊。”

    其实在整个团队里,谢槿桦是年纪最小的那个, 也是所有人里唯一一个还在读本科的。不知道是谁起的头, 也许只是打趣, 但好几个人都开始喊谢槿桦叫“桦姐”。

    只有两个人,依旧喊谢槿桦的名。

    言妍穿上外套走过来, 随手把门带上:“知道自己有多摆了吧?还不和人家学学。”

    李诵石:“那还是算了, 咱就是说,努力也是天赋的一种, 我早就知道我是没这天赋的。”

    黄翰拍了拍他的肩膀:“算了吧, 论拼谁能比得上组长拼?”

    李诵石:“那倒是, 刚刚喊他走也是不走, 还在补代码呢。”

    几个人聊着天笑着,越走越远, 屋子里的灯光只剩下孤零零的两盏。

    谢槿桦坐在工位上, 将最后整理完的信息上传完毕, 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

    她的肩膀松懈下来, 眼眸微转看向玻璃隔间里的那道人影。

    台灯明亮,梁瀛坐在恒定的光线之中,手指间敲击的动作一直没有停顿过。

    隔间门口传来脚步声,慢慢走到近前,梁瀛抬眼的瞬间,一只纤细的手腕将玻璃杯搁在了桌面上,杯底和桌面磕出轻响。

    谢槿桦把接的水放到了梁瀛的桌面上之后,就在梁瀛身后的小沙发上坐了下来,从走进这间隔间开始,她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

    梁瀛的动作微顿,连贯的键盘敲击声出现一丝停滞,随即又很快恢复正常。

    背后的视线如有实质般凝结地射来,梁瀛敲代码的速度渐渐慢了,最后终于停手转过头看来,眸光清粼的男人,眉间染着屏幕的淡淡白光,眼底都是无奈的神色:

    “槿桦,你这样看着我,我都敲不下去了。”

    和他目光相触,谢槿桦的手指微微颤了一下,但她眼神依旧平淡冷静:“那就不要敲了。”

    “他们都走了,梁瀛,你也该回去了。”

    ……

    李诵石忽然笑了:“不过你别说,虽然我们桦姐年纪最小,但要说我们团队里谁还能管一下组长,肯定就是她了。”

    言妍勾了勾唇:“组长对女生一向是没什么办法的。”

    黄翰:“确实,组长真的很不擅长和女生打交道,所以我们组全是男人,当时他要了槿桦进我们团队的时候,我都吓死了,以为组长带家属空降。”

    李诵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黄翰你真的胆大包天啊你!我明天就告诉组长!”

    言妍狠狠踢了黄翰一脚:“你他妈的,我不是女的啊?”

    黄翰惨叫一声:“你看你哪里像女的啊?!”

    一头齐耳短发,弯起胳膊还能看见肱二头肌肌肉线条的言妍,对此的反应是嗤笑了一声:“怎么?必须温柔可爱好欺负才叫女的是吧?”

    李诵石:“你们别吵了,我们团队这段时间可是关键时刻呢,别内讧了!”

    ……

    梁瀛最终还是妥协了,像之前的无数次一样。

    看到梁瀛开始退出软件界面,谢槿桦眼底浮现出一点浅淡的笑意来。

    梁瀛关闭了电脑,转头看她:“这样可以了吗?”

    男人语气带着调侃意味:

    “桦姐。”

    谢槿桦起身的动作僵了一瞬,落在男人眼中便像是水入了潭,泛起一片涟漪般的笑意。

    谢槿桦转头看了一眼梁瀛,又飞快地转过身去,语气还是和平常一样:“你别什么都和他们学。”

    梁瀛也站起身来:“我和你开玩笑的。”

    谢槿桦来到外面拿包,两个人关了公司里最后的两盏灯,掩上大门,慢慢朝街道走去。

    两人交错的脚步声在车水马龙的夜晚里模糊成一团。谢槿桦看他:“我天天这样叫你,你是不是嫌我烦了?”

    梁瀛:“怎么可能,是我拜托你这样做的。”

    梁瀛平日里算得上脾气很好了,但一工作起来,颇有种不要命的气势,且谁来都劝不住,只要工作没做完就不会离开公司,成员们唠叨他的次数多如牛毛,但也没什么见效。

    谢槿桦之前也不会管他,但日子久了,梁瀛逐渐发现,只要自己不走,谢槿桦也不会走。

    好几次他熬夜加班做完工作出来,发现谢槿桦的电脑桌面空空如也,她就坐在那里看着窗外,见他从隔间里走出,便转过眼看着他,说“你做完工作了?我们一起走吧”。

    明明自己的工作早就做完了,却还是要等他。

    梁瀛觉得无奈,但在那之后却有意识地不再留得太晚。

    直到有一次晚上加班,公司里只剩下梁瀛和谢槿桦两个人,结果梁瀛突然犯了胃病。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一向脸色平淡如水的谢槿桦着急发火的样子,对方熟练地问药放哪里,然后给他准备水,带他去医院。

    那是一个冬日,寒风凛冽,一路上谢槿桦都抿着唇,一言不发,面如霜雪。

    梁瀛看着她,知道对方在生他的气,却莫名地心软了。

    梁瀛拉了拉谢槿桦的手臂,在她看过来的时候声音放得柔和:“槿桦。”

    “我们做个约定吧。以后如果我留下来加班到太晚还没离开,你就来喊我,强行带我走。”

    谢槿桦当时怔住了,然后很快转过头去:“……你一个男人,我怎么强行带你走?”

    梁瀛疼得脸都白了,却笑了起来:“这是我提出来的请求,我肯定会听你话的。”

    北京的冬天很冷,夜晚的街道人也稀少,梁瀛脸上的笑意散落在黑夜里:“而且,如果是槿桦你,肯定有办法对付我的,我相信你。”

    时间回到此刻的初秋,谢槿桦心里原本的那点不安尽数消去,她的嘴角忍不住想要翘起来,却被她强行克制住了。

    梁瀛:“你饿了吗?要不要去吃点东西再回去?”

    谢槿桦:“好。”

    两个人随便选了家离得近的小店,刚走进店里就看见了熟人。

    黄翰第一个发现二人:“组长!桦姐!”

    梁瀛走过来笑道:“你们不是早就从公司出来了吗?怎么还在吃?”

    黄翰往旁边指了指:“这不是遇到钱老板他们了吗?小聊了一会儿,不然我们早就走咯!”

    言妍朝谢槿桦招手:“槿桦,来这坐。”

    谢槿桦走过去坐在言妍邻座的位置上,桌上除了黄翰,李诵石,言妍这三个和她一个团队的熟人之外,还多了两张新面孔。

    穿着蓝衬衫的男人有些好奇地看着谢槿桦:“这位小姐是?”

    言妍:“谢槿桦,我们团队的,负责专业方面的法务问题。”

    “槿桦,这是钱老板钱恺,”言妍给谢槿桦介绍完蓝衬衫男,手掌倾向另一侧穿着黑T恤的男人,“这位是刘文。”

    “钱老板和刘文是我们的同行,他们俩是一个团队的。”

    钱恺摆摆手:“可不算同行啊!你们搞的是汽车,我们搞的通信。”

    李诵石:“怎么不算了?自动驾驶要好多通信技术呢。”

    梁瀛点好单放下手机,店里热,脱掉外套后他便只穿了一件衬衫,衬衫尾束在裤腰里,越发勾勒出他宽肩窄腰的身型:“钱老板有没有兴趣来做我们的股东?”

    钱恺直拒:“没钱投给你们,你们干的太烧钱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热气蒸腾,谢槿桦透过一团升起的白雾看到梁瀛也在笑,黑沉眼底微亮。

    只有这种时刻,她才敢直勾勾地看着他,不惧怕被他发现。

    谢槿桦喝了口水,试图平复,但心跳还是一下比一下重了。

    一群人聊着聊着,不知怎地聊到了母校,钱恺和刘文是北大毕业的,刘文感慨道:“我毕业两年了,人也在北京,但一次也没回去看过,不知道北大现在什么样了。”

    言妍:“厚此薄彼啊,怎么不见你关心关心高中母校?”

    李诵石:“对啊对啊,问问你自己,多久没回高中母校看过了?”

    刘文:“高中有啥好怀念的,天天做题,要不是我那个时候够拼我还真考不上北大。”

    黄翰闻言放下筷子,开始拉梁瀛,一只手不停地点他:“哎哎,这就不得不说说咱们的天赋型选手了。”

    梁瀛好笑:“聊你们的,别拉扯我。”

    钱恺来了精神:“梁瀛什么情况?”

    黄翰:“高一就高考的,然后还是那年的省状元,来了清华,你就说这是不是天赋型选手吧?”

    刘文惊呼:“我的天,梁老板,认识这么久了都没听你说过啊!?”

    “这要是我,小区里的狗不知道都是我宣传没到位。”

    钱恺笑得前仰后合:“就你显摆!”

    梁瀛也跟着笑起来,语气低沉:“说起来,我上次回高中母校还是大二的时候呢。”

    谢槿桦本来在搅合碗里的糖水,闻言怔住了,忽地抬头看向对面的人。

    对面隔着雾气的梁瀛和记忆里一样朦胧:“真的好久没回去看过了。”

    谢槿桦呆呆地看着他,脑海里的回忆汹涌而来。

    有一件事,她没有和任何人说过。

    其实高三那年,她在东江中学里遇到过梁瀛。

    原来他当时是回学校了。

    黄翰:“我记得你高中是在东江中学读的吧?”

    钱恺:“春申那个东江中学?名校啊。”

    刘文:“我也在春申读的高中!但是我家积分不够,虽然分数线到了,但也没能去东江中学,哎。”

    梁瀛却在这时看了过来,目光骤然对上,谢槿桦手指轻颤,手里的勺子差点松脱掉进碗中。

    梁瀛看着她笑,话却是对钱恺说的:“槿桦和我是一个高中毕业的。”

    言妍意外:“这么巧,怎么都没听你们提起过?”

    钱恺来了兴致:“槿桦也是在北京读的大学吗?毕业多久了?”

    言妍:“人清华的,还没毕业呢,读大四。还没毕业就已经被我们组长奴役了快两年了。”

    梁瀛:“哎,怎么说话的?”

    谢槿桦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不,不是奴役。当时是我主动说要来组里,组长一开始没答应我的,后来我缠他太久了,他才让我来的。”

    言妍边笑边去搂谢槿桦的肩:“你看看,被你压榨还替你说话,全世界找不到第二个这样的实心眼了。”

    刘文:“梁老板不会不给你发工资吧?”

    谢槿桦有些说不出话来了:“发的,只是……只是……”

    梁瀛接了她的话:“只是她不要。”

    “我一开始说要给她发工资,她答应了,但一直没给财务报卡号,财务忙漏了这事,也没和我说,她就这样白给我干了半年的活。”

    “要不是言妍发现,她估计都不会和我们说这事。”

    刘文啧啧道:“天哪……”

    谢槿桦一脸坦诚:“其实我没觉得有什么,我不是为了钱才来的。而且我们团队当时是学校所有创业团队里最有名的,很多人不要钱也想进来干活的,我已经很幸运了。”

    “而且组长后来知道这件事,让财务把之前的工资都加倍打给我了,并没有亏待我什么。”

    言妍点了点李诵石:“你瞧瞧人家!”

    李诵石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桦姐!这等视金钱如粪土的魄力!”

    梁瀛:“你少拿槿桦打趣。”

    钱恺一直看着谢槿桦,这时却忽然笑了:“槿桦,你愿不愿意来我们团队?”

    “我们团队正好也缺个法律顾问,才见这一面我就觉得跟你很有缘分,这工作交给你我觉得也肯定行,要不要来我们这试试?”钱恺笑道,“我发的工资肯定比梁瀛给的高。”

    谢槿桦听得一愣一愣的,她万万没想到钱恺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要挖她,有些张口结舌:“我……”

    言妍和李诵石都不乐意了:“哎,钱老板你这人不地道啊,哪有当面开始挖人墙角的?”

    刘文也帮腔:“我们团队好啊,老板可体恤员工了,福利肯定包够,谢小姐考虑考虑不?”

    黄翰:“干嘛呢干嘛呢!”

    众人的话语声混作一片,这时桌面被人用骨节敲了两下,很清脆几声响,却让全场的声量都减了下来。

    众人的目光都朝那一处看去,梁瀛伸出手指敲了敲桌板,掀起眼皮看向钱恺,嘴角弯起的弧度和之前分明没有什么两样,却让人觉得他似乎笑得意味不明了:“那可不行。”

    “槿桦是我们团队里的重要成员,”梁瀛慢声道,“谁来挖她,我跟谁急。”

    黄翰哈哈大笑:“对对,我们桦姐可不能走,钱老板你换个人挖吧!我看李诵石就挺不错的!”

    一个台阶给出,钱恺也不是没眼力的人,马上顺着下了:“看来梁老板舍不得自己的员工啊,那我也不好强来喽!”

    梁瀛笑而不语,谢槿桦坐在座位上看着他,心跳从胸腔跑到了耳膜,撞击声将近轰鸣。

    谢槿桦狼狈地低下头,怕自己失态。

    他这样说。

    酸涩里混杂的一丝丝甜蜜,就这样逸散出来,逐渐弥漫了她的整颗心。

    ……

    一周后,梁瀛公司接的一个大单子圆满完成,一笔资金也顺利注入,好事连连。

    “干杯!!”

    团队里的人全都来到了公司的待客厅里,一个个围着大玻璃桌坐好,欢呼着举起酒杯,叮叮当当的碰撞声响了一片。

    黄翰喝了一大口酒,呼出声来:“爽!”

    李诵石:“终于能轻松一下了!我都连轴转了半个月了!”

    言妍看起来比他俩还兴奋:“今晚咱不醉不归!!”

    “言妍姐你悠着点……”

    谢槿桦不爱喝酒,但这种时候也会小酌几杯,因为高兴。

    她喜欢清醒的感觉,所以不喜欢酒精,但偶尔也会希望自己能有一次什么都不管地沉沉睡去。

    一群人点了一堆烧烤,一边喝酒一边聊天到了深夜。

    梁瀛没喝酒,一群人里总得有一个醒着把大伙都送回去才行。

    他从隔间里拿水壶出来给大家醒酒,环视一圈,发现了哪里不对,伸手拍了拍歪倒在桌边的黄翰:“槿桦去哪了?”

    黄翰醉的说不出话,梁瀛直起腰,再次环顾周遭,视线在滑过角落的沙发时定住。

    谢槿桦躺在沙发上,似乎是睡着了,平日里戴着的眼镜摘下,露出一张洁白柔软的脸,睁着眼时的锋锐冷淡冰雪般消融,变得安静脆弱,黑发半遮着下颌骨。

    周围是一群横七竖八的醉鬼,梁瀛眼里却没有他们,只有沙发上绻缩的女孩。

    他走了过去,灯光静悄悄地被黑影蚕食,梁瀛垂下眼睫看她,手上拿着的外套慢慢展开,盖在女孩的肩胛骨上。

    空气里的酒味弥漫,吸气时让人觉得醉醺醺的。梁瀛坐在沙发边上,指尖离谢槿桦的只有几寸之距。

    初秋的凉意被地暖隔开,夜晚静谧,谢槿桦头脑昏沉,睡梦里是一片黑甜。

    她梦到了她高三那年在学校里见到梁瀛的场景。

    南方的夏天,燥热和蝉鸣连着天,叫嚣不休,绿叶被晒得半蔫,只有树影底下微凉。

    但很怪的是,谢槿桦那段时间反倒感冒了。这种逆反季节的病,她将责任归结于空调。

    谢槿桦戴上了口罩,轻声咳嗽着,从小卖部前的小道走过。

    梁瀛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

    “同学——”

    谢槿桦蓦然被叫住,她转过身,抬眼便完全愣住了。

    高挑清瘦的青年,穿着一身泛白的夏装校服,微风将他发尾吹扬起,他浑身都干净清爽,脸上的笑容明亮如白昼:“你知道高三1班的教师办公室在几楼吗?”

    谢槿桦呆呆地看着他:“你……”

    为什么梁瀛会在学校里?

    是她太过于思念这个人,以至于产生了幻觉吗?

    梁瀛看着眼前带着口罩的女孩,她似乎有些发愣,一双清澄的眼藏在镜片后。

    他重复了一遍,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以前在这里毕业的学生,今天回校来看看,但我和我朋友走散了。”

    谢槿桦终于回过神来。

    但随即,无边的悲怯涌过,将她漫透,浸入海中。

    ……他没有认出她。

    也是,“谢槿桦”不过只是他初中时班里的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同学,他不记得,也很正常。

    那些于她而言刻骨铭心的岁月和回忆,他本就毫不知情。

    虽然她早就明白,但这一切真的摆在她面前时,还是显得那么残忍。

    眼底雾气弥漫,谢槿桦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的声音已经哑了下来,幸亏因为感冒,听上去并不明显:“……在北楼四楼。”

    梁瀛并未发觉异常,笑着和她道谢:“谢谢你。”

    谢槿桦却仿佛承受不住一般,猛然转头离开了。

    夏风变得悠长迅猛,从耳边呼啸而过。谢槿桦跑到路口之后,脚步便渐渐慢了下来。

    树梢晃动,叶片轻摆,沙沙声喧嚣开来。

    树影底下,碎光斑驳一地,远处路过的学生们笑语连连,仿佛从不知烦忧。角落里,谢槿桦蹲在小道的树丛边,有水珠蓦然滴落,隐没在砖石深处。

    可即使伤痕累累,她也只允许自己软弱一次。

    谢槿桦擦了擦眼眶,那处被磨得通红。她站起来,背脊挺直,一身傲骨仿佛从未弯折。

    忘了就忘了吧。

    她会去到他身边,让他重新记住她,这一次他绝不会再忘记她了。

    她会让他想起她,想起关于谢槿桦的一切。

    ……

    此时的屋子里人声开始低微下去,清酒的气味却酝酿得越发浓郁厚重。

    原本蜷缩在沙发上的谢槿桦忽地皱起眉来,她越发缩紧身体,仿佛是在不安。

    坐在沙发边上的梁瀛看着她,记忆里,很多年前的那个下午忽然间漫开,浮现在他的眼前。

    他和朋友回校看望老师,却在小卖部门口走散。

    他叫住了一个女孩问路,一问完,女孩就跑了。

    看着女孩跑远的背影消失在树丛之间,梁瀛本打算直接离开,脚步却不知为何迟迟未挪动。

    女孩眼角微红地看着他,那双眼让他觉得,这人应当是冷淡疏离的性格,但她看着他时却那么专注,清澈地倒影着他,好像他就是她一直等待,一直追寻的那个人。

    他记得,他曾经见过这样一双眼睛。

    而如今,这双眼,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

    作者有话说:

    会he!以一个意想不到的方式~

    这章写的很艰难,但还是产出来了!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欢槿桦的故事捏^_^

    第175章 175  番外11

    ◎谢槿桦×梁瀛(二)◎

    谢槿桦这天早上刚到公司, 就听说了一件大事。

    “找到新投资人了?”

    李诵石:“对,技术科说通信这块的技术就快有突破了,技术到位之后马上就可以做出完备的样品, 我们现在就差资金。”

    “这个投资人在业界名气还挺广的,居然主动找上我们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团队, 组长也有点惊讶。”

    谢槿桦:“组长他怎么说?”

    言妍拿着水杯走过来:“组长说已经约了和那边会谈的时间,在金碧饭店,明晚六点。”

    “但是对面有个要求, 说希望我们团队的所有人都到场, 而不止是技术科的人。”

    黄翰转过椅子:“我是不知道投资人怎么想的,但我觉得要是了解项目的核心内容,技术科的人过去也就够了。”

    “对啊, 这大动干戈的。”

    谢槿桦低头思索, 那就是她也得跟着去了。

    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商业会谈的谢槿桦不禁开口问道:“我需要提前准备什么吗?”

    言妍被她小心谨慎的语气逗笑了:“哈哈哈!槿桦你不用担心, 我们就是去了也是应和的,轮不到我们说话。投资人肯定还是主要跟组长和技术科了解项目内容。”

    李诵石:“对, 他要是问你什么, 你照着答就行了,不懂的部分我们会帮你回答的。”

    梁瀛这时刚好打完电话从阳台出来, 看到一群人聚在一起, 压低的眉角松开:“怎么都在这站着, 在聊什么?”

    “槿桦问我们要不要准备点什么呢!”

    “组长, 桦姐还是第一次去应酬吧?”

    梁瀛闻言微一愣,朝谢槿桦看来, 忽地莞尔:“你们这么一说, 我才想起来, 确实是。”

    谢槿桦呆呆地看着他走到自己身边, 梁瀛笑着对她说:“不用紧张,只是去吃个饭而已。”

    “槿桦你不需要特别准备什么。”

    谢槿桦的心跳得很厉害,她抿了抿唇,应道:“好。”

    黄翰:“对我们来说可不就是去吃顿饭的事儿嘛!”

    梁瀛看向言妍:“言妍,到时候你带着槿桦,让她坐你旁边。”

    言妍:“没问题。”

    到了会谈的那一日,梁瀛团队的一众人等来到投资方定下的饭店里,落座后,投资人车罗兵和他的助理,顾问等人也紧随其后到了。

    谢槿桦坐在队伍末尾,团队众人坐了桌子的半边,为首的座位上坐着的正是梁瀛。

    车罗兵进门后和众人打了招呼,细小的眼睛扫过全场,然后径直走到了谢槿桦的身边拉开了椅子。

    谢槿桦抽纸的动作一顿,眉眼轻移看向身旁的投资人。

    投资人怎么坐到这儿来了?

    按理来说,车罗兵身为另一边人里地位最高的那个,应该坐到梁瀛的身侧才对,毕竟那边才是主位。

    谢槿桦不知道该不该出言提醒,她侧眸看言妍,但言妍正和对面的人打招呼,没有接收到她的眼神。

    谢槿桦默默喝水,算了,应该也没什么的吧。

    会谈定下的包厢很大,两边人围坐一桌,足足坐了二十几个人。

    开始商谈之后,谢槿桦才发现自己确实想太多了,全程开口聊天发话的其实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人,像她这样非核心的成员只需要笑脸相迎,偶尔碰杯就好了。

    谢槿桦悬着一颗心慢慢放了下来。

    她自学了和项目有关的课程,但梁瀛和车罗兵说的大部分技术内容,她还是听得迷糊,一知半解,只听得出车罗兵似乎是非常满意的,洽谈很顺利。

    正当谢槿桦松了口气的时候,车罗兵忽然朝她这边看来,年过半百的男人眉梢间充浮着笑意,眼底的光芒浑浊:“这位小姐看起来年纪还很轻啊?也是你们EC的?”

    谢槿桦拿起杯子的手愣住了,没想到车罗兵会突然把话题转到她的身上。

    酒席间的众人注意力都开始聚焦到这边来,谢槿桦注意到梁瀛也看了过来,她连忙打起精神:“是的,我叫谢槿桦,现在还在读大四。”

    车罗兵:“哟,还是大学生啊!”

    车罗兵笑的幅度越大,脸上的褶子便越发堆高了,看着她的眼神也带上了一丝兴趣:“谢小姐现在是在做哪方面的工作?研发人员?”

    "不是,"谢槿桦解释起来,“我是法律专业的,目前在团队里是负责自动驾驶汽车相关方面的法务问题……”

    谢槿桦也不知道车罗兵和她问这个做什么,只能顺着说下去,努力将她负责的部分解释清楚。

    桌面上,众人觥筹交错,金碧辉煌的穹顶缀着水晶石,棱面折射无数张笑脸,隐隐扭曲了面容;桌面下,一只手如粘腻的涨潮海水,漫过谢槿桦放在腿上的手背,那人的指腹缓慢贴紧。

    谢槿桦说话的声音慢了下来,眼睛蓦然睁大。

    “砰——”

    酒桌上的欢声笑语被尖锐的椅脚划拉地面的声音斩断粉碎。

    众人的目光顿时间朝谢槿桦的方向望去,原本端坐在座位上的女孩猛地站了起来,因为动作太过于剧烈,椅子在她起身时被撞开老远。她的前胸微微起伏着,脸上的表情复杂,像是震惊,难以置信和慌恐的总和。

    车罗兵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他看着谢槿桦,开口道:“谢小姐这是怎么了?”

    “大家都在看着呢,万一打扰到你们老板谈正事就不好了,”他拍了拍桌面,看着她的眼神莫名透着一种深意,语气飘忽:“来来来,坐吧。”

    谢槿桦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他在威胁她。

    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谢槿桦当然反应了过来,也明白了她刚刚遭遇的是什么。她自小便知道酒桌上的一些腌臜事,职业女性困境的话题在她身边萦绕不去,可当自己真的遇到这种事的时候,谢槿桦发现她无法忍受,她完全不能忍受。

    为什么她要遭遇这些?就因为她是个女孩吗?

    如果是平日里的她,早就拿起酒杯将酒液全都泼在了面前的男人脸上,然后转身大步离开。

    但这一次,她却要忍气吞声。

    因为面前这个人是他们团队重要的投资人,如果这次合作因为她的离开而没有谈拢,她无法想象自己要怎么面对梁瀛。

    不,她现在就已经在害怕了。

    梁瀛在看着她吗,他会不会觉得她一惊一乍,他现在是用什么样的眼神在看她?

    他会怎么想她……

    “槿桦。”

    熟悉的男声响起,谢槿桦的脖颈登时僵直,心里的惶惑恐惧放到最大,几乎膨胀到破裂。但就在它濒临破裂的那一瞬,她抬起了头,眼前昏暗的白骤亮,她看清了圆桌对面梁瀛的表情。

    已经在隐忍克制,但眉目间明显冷了下来的梁瀛。

    “槿桦,”梁瀛看着她,语气很淡,却不容置喙,“你和诵石换个位置。”

    “诵石,你去槿桦那里坐。”

    梁瀛看着车罗兵,面如清月的男人看起来似乎是在笑,眼睛里却没有分毫笑意:“槿桦冒失,不好再让她坐在车总身边,以免唐突了车总。”

    车罗兵盯着梁瀛看了半晌,直到酒桌上的气温再次下跌,他才忽然大笑起来:“好好!还是梁老板考虑得周到!”

    谢槿桦慢慢地走到李诵石的座位旁——李诵石原本就是坐在梁瀛的身边,现在那里空出来一块,那么显眼。

    梁瀛坐在空缺的那个位置旁边,背脊挺直,从容不迫地为她撑腰。

    为了她。

    谢槿桦坐下来的那一刻,心里的重担狠狠坠落下去,她抿着唇,竭力克制那种漫涌上来的激烈情绪,眼眶变得绯红沸热,雾气酝酿到饱满,却迟迟未坠雨——她努力克制着流泪的冲动,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不要哭,这没什么好哭的,谢槿桦。收拾好你的表情,抬起头来,堂堂正正地看着那个人。

    不要哭,千万不要哭。

    可眼泪还是不受控制,违心地落了下来,谢槿桦抿着唇,死死咬着牙,即使落泪也不让人看见,隐秘无声。

    就在这一刻,桌面下有人轻轻碰触了她的指尖,柔软干燥的。

    梁瀛将纸巾递给了她,等她拿好后便将手撤了回去。

    谢槿桦握着这一小片纸巾,像是八年前她握住梁瀛递给她的纸飞机,洁白的,从未沾染分毫尘埃灰迹。

    谢槿桦垂着头,装作摘眼镜擦镜片一样,飞快地用纸巾擦去脸上的泪痕,然后重新戴上眼镜。

    ……

    这场会谈最终以失败告终。

    一群人回到公司之后,车罗兵助手的信息就到了,委婉地告诉他们车总在会谈上认为他们的项目准备不足,投资意愿有所改变,这次注资大概率是吹了。

    这次注资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自动驾驶本就是新兴产业,愿意合作的人少,看中的人少,偏偏又最烧钱。再次寻找合适的投资人,至少要耽误将近两周的时间,而整个团队的研究卡在最关键的一步上,也要被迫向后延缓。

    谢槿桦从回来之后便一直低着头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众人都沉默着,即使大家都知道投资人突然改变主意是因为谢槿桦,但谁也没有办法去责怪她的行为。

    最后还是言妍看不下去了,她坐到谢槿桦身边,搂住她的肩膀:“槿桦,你没事吧?”

    谢槿桦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无力:“……我没事。”

    李诵石:“那个家伙到底做了什么?不会真的是——”

    谢槿桦闭了闭眼:“……他摸了我的手。”

    “靠!”黄翰站起来踢翻了椅子,大怒,“他丫的有病吧!把我们当成什么了!”

    “黄翰你别激动……”

    “桦姐你不要内疚了,这种家伙我们趁早认清了嘴脸,没有合作是好事来的啊!”

    谢槿桦:“我知道,但是我还是……”

    她揉了揉眼睛,手顺着鼻梁滑下来,眼睫垂落:“对不起。”

    “是我给大家添麻烦了。”

    李诵石:“没事,这不怪你。”

    此时,刚刚挂完电话的梁瀛站在阳台外点了一支烟。

    清瘦高挑的背影,指尖亮着一点火星,烟雾在夜里慢慢逸散开。

    谢槿桦怔怔然地看着:“……组长他,原来还抽烟的吗?”

    他抽烟的动作很熟练,可是谢槿桦两年来明明一次也没见过梁瀛抽烟。

    李诵石:“我们团队草创的时候烦心事很多,老板为了解压才抽的,后来公司起来了,他自己就主动去戒了,只有特别烦的时候才见他抽烟。”

    “他人就是这样的,有害的都不用别的人去说,自己就会避开,主动迎上去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状态不好,他自己也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

    李诵石话音刚落,梁瀛便已经灭掉了烟,转身打开阳台门走了进来。

    玻璃桌前的人声静了。所有人看着梁瀛一步步走近,直到他站到谢槿桦面前。

    梁瀛看着谢槿桦,开口的声音竟有些哑:“……抱歉。”

    “是我疏忽,才让你遇到了这种事。”

    谢槿桦眼底的热气在一瞬间决堤。

    她的喉咙发梗,语气也变得不稳:“不是,是我的问题,我应该……”谢槿桦发现自己说不下去了。她应该什么?她应该任由那个车罗兵对她上下其手吗?凭什么,为什么?

    可现在的情况就是,为了给她撑腰,团队被合作意向最大的投资人丢弃,即将出现巨大的资金缺口。

    明明不是她的错,但确实是她,给所有人带来了麻烦。

    言妍看不下去了,过来扯住这两个人让他们坐到沙发上:“你们俩在这争着担什么责任呢!?”

    “还你的问题我的问题的,我告诉你俩,你们都没问题!有问题的是那个投资人,是那个姓车的不要脸!因为他是个烂人!”言妍眉毛倒竖,差点被这两个人气死,“别让我在听到你们两个把责任归到自己身上,我真的会发火的!”

    谢槿桦冲她点头,“对不起,言妍姐。”

    言妍瞪她:“也不许道歉!”

    梁瀛一直沉淡的脸上,总算露出点笑意。

    李诵石见状连忙安慰大家:“没事没事,之前那么多难关我们都挺过来了,再拉一次投资而已,能有多难?明天就去!”

    “都打起精神来!”

    “也是,凭我们的项目,找个投资方有什么难的?”

    话虽如此,但在此之后发生的一切完全超出了众人的预计。

    以前表现出投资意向的几家投资人面对他们的邀请全都表示了明确的拒绝,曾经非常想要入场的几家投资人,见了他们便像见了什么晦气的东西一样,远远避开。

    已经过去两周了。原本预计两周内就能再次完成新一轮注资,但现在连投资人的影子都没看到。

    情况已经到了极其严峻的地步。

    窗外阴云密布。谢槿桦坐在工位上,听到开门声,几乎立刻抬起头来。

    李诵石喘着粗气走进来,把意向书摔在玻璃桌上,砰地一声坐在沙发上大骂:“草!”

    谢槿桦走了过来,语气带着些急迫,“这个投资人也没谈拢吗?”

    “没有!”李诵石大吼道,“这人之前还扒着梁瀛想进场,结果你猜他今天说什么?他说他就没看好过我们的项目,当着我的面把我们项目数落得一文不值!”

    “我看他是忘了!当初是他找上的我们,现在跑来落井下石,他算老几!!”

    黄翰:“李诵石,你冷静一点。”

    李诵石:“你让我怎么冷静?!现在的情况你还不明白吗?都这个时候了我怎么冷静!”

    黄翰:“我明白。我就是明白,我才让你冷静一点。”

    “言妍姐和人事那边的人出去拉投资了,还没回来。”黄翰呼出一口气,“幸好她不在,不然我都不敢说这个事情,我怕她一上头冲去找车罗兵。”

    “你现在也看得出来,不是我们的项目出了问题,也不是我们突然之间就拉不到投资了。”黄翰,“是有人不想让我们拉到投资。”

    “车罗兵就没想放过我们。不注资只是开始,他接下来的目的,是让整个北京的人都不敢给我们注资。”

    黄翰一字一顿:“他要断我们的资金链,他是想要EC死。”

    谢槿桦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也散尽了,她嘴唇苍白,看着玻璃桌的眼珠发直。

    她担心的最坏的结果,还是发生了。

    李诵石心里也早有猜测,此刻听到黄翰的话,脸色发灰,却没有再说话了。

    谢槿桦抿了抿唇,低声道:“……组长呢?”

    黄翰:“组长和技术科去天津了,现在估计刚刚上高铁。”

    “他们也是想明白了,北京的大投资人是不可能帮的了我们了,天津或许还有人愿意注资……梁瀛昨晚就没合过眼,今天一早就去了高铁站,下午还要会谈两个投资人。”

    黄翰看到谢槿桦的脸色,饶是他自己也不好受得紧,却还是忍不住劝慰她:“槿桦,你别多想,别给自己压力。”

    “我说这些,不是想让你自责的,我只是……”

    谢槿桦:“我知道。”

    “我知道。我算什么,组长……组长他才是压力最大的那一个。”谢槿桦闭了闭眼,“整个EC,都是他一点点建立起来的。”

    “这是他的心血。”

    如果迟迟拉不到注资,前后台的平衡就会被打破,到时候雪花般的债务飞来,那将会是一个天文数字,足以将年轻有为的梁瀛压垮,从此往后,永世不得翻身。

    如今,年少仰望的那个人付出的心血将要毁于一旦,而谢槿桦怎么也想不明白,上天究竟为何要将这样的苦难给予他,给予这个明明光芒耀眼的人,为何肆虐的恶胜过坚持和原则,为何存心折去他的羽翼,意图让他抱憾终身。

    她咬着牙,几乎落下泪来,心里的悲怮难言,是因为不公,是为他打抱不平。

    谢槿桦捏紧了拳,指甲深深地陷入肉里,她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突然“哗”地一声站起来,快步走到工位上收拾东西,朝沙发那边丢下一句话:

    “李诵石,你帮我和言妍姐说一声,我今天下午请假。我先走了。”

    李诵石愣住了,他冲着谢槿桦的背影大喊:“不是,谢槿桦,你要去哪里——”

    谢槿桦买了最早的一班机票,她打车到了机场,跑进一层大厅的那一刻,她才想起来自己几乎什么也没有拿,而这也是她第一次这样匆忙地决定飞往另一个城市。

    她还有最后一个办法,可以帮EC渡过这次难关。

    她的二哥,谢庭郁。

    作者有话说:

    后面会有点狗血,但不重要!在一起了就行!

    槿桦的故事再写两章就结束!后面开始写大学毕业后的事情啦!

    其他cp的番外再等等,我先写几个主cp的番外哈,大家莫急。

    第176章 176  番外12

    ◎谢槿桦×梁瀛(三)◎

    此刻, 春申市的谢家家中,谢母与谢父恰好出游,前往邻市进行访察, 谢庭郁去了公司,整个谢家中除了管家和保姆, 只有谢明慎一个人。

    谢明慎接到谢槿桦的电话时正在看书,他看着手机上跳跃的名字,接起时嘴角带出一丝笑意:“小桦吗?”

    “大哥。”谢槿桦的声音刚从电话里传出来, 谢明慎脸上的笑意便消失了。

    他放下了手里的书, 眉心皱起,语气也变得焦急,胸膛微微起伏, “小桦, 你在哭?”

    “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

    谢槿桦低哑的声音响起:“哥, 我现在在家门口。”

    等谢明慎打开大门,谢槿桦才和他解释:“我回来得太匆忙, 忘记带家里的钥匙了。”

    “那没什么。”谢明慎看着眼下灰黑眼睛有些发肿的谢槿桦, 心疼得几乎揪起,他伸手拉着谢槿桦, 将她带到沙发前, 给她倒了一杯水才坐下来。

    坐下之后, 谢明慎便一直定定地看着她, 等她仰头喝完一杯水,才开口问道:“所以怎么了?”

    “为什么你会哭, 为什么你突然回春申?”谢明慎的眉心皱成一团, “你现在看起来多憔悴, 你知道吗?”

    谢槿桦垂下头:“对不起。”

    “害你担心了。”

    谢明慎看着她, 慢慢叹出一口气:“我只是关心你,不是在责怪你。”

    “嗯,”谢槿桦,“二哥呢?他不在家吗?”

    谢明慎:“庭郁他去公司了,不在家里。”

    “你找他有事?”

    谢槿桦犹豫片刻,“大哥,其实我回来,是想请二哥帮我一个忙……”

    谢槿桦将这半个月来她身边发生的事和EC现在的困境,全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谢明慎。

    果然不出她所料,谢明慎从听到车罗兵冒犯她的那一刻开始,脸色便骤然沉了下去。

    谢明慎面色如霜:“……槿桦,你还记得那个投资人的名字吗?”

    “记得。”谢槿桦把手机备忘录的页面调出来,递给谢明慎,“他经营的几家公司,我也都查清楚了。”

    “这也是我想拜托大哥的事情,”谢槿桦面色平静,眼底的执拗却惊人,“我希望大哥查他。”

    “他做这样的事情一定不是一次两次了,如果没得手过,不会这么嚣张这么肆意妄为。”谢槿桦,“我只是运气好,被我们组长护着,我不敢想象其他女孩在遇到这个渣滓的时候,如果他们的上司没有选择帮她们,她们会遭遇什么。”

    谢明慎:“好。他的事情,我会让人处理的。”

    谢明慎顿了一下,仔细地观察着谢槿桦的表情:“但是关于注资的事,还得看庭郁怎么决定。”

    “我,还有爸妈都不适合走到台前,和生意人进行往来,这一点槿桦你一直都是知道的。家里现在能一下子抽调出这些资金的人只有你二哥。”谢明慎,“我不了解这个项目,庭郁公司里的业务情况也只有他自己是最清楚的,如果你们的项目和公司业务相去甚远的话,我也不能保证……”

    “哥,我们的项目和团队实力是足够优秀的,我可以待会儿让组长他把项目资料发给你看。我不是想让二哥接收一个烂摊子,这个项目也有我的心血,我是看着它一点一点完成的,我很清楚它一旦落地会带来多少利益,对二哥的公司来说绝对是好事。”谢槿桦垂着头,放在腿上的手指蜷缩紧,“……我知道我很厚脸皮。我们的项目再好,也和二哥公司的主业务没有什么关系。但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谢明慎看到了谢槿桦的眼泪在一颗一颗地往下掉,即使她已经将手指捏得发红:“我得帮他……不然我没办法想象,组长他那么骄傲努力的人,从来没失败过,就因为我惹出的事而折陨在半途……哥,如果真的是这样,我这辈子都没办法面对他了。”

    这是谢槿桦上了高中以后第一次在谢明慎面前流泪。

    谢明慎比谁都清楚自己的妹妹有多要强,即使在学校受排挤也不愿意向他透露半句,很多事都是自己扛着,自己解决。

    谢明慎对谢槿桦的眼泪向来毫无招架之力,他伸手抱住谢槿桦的肩膀,安抚性地轻哄,全然的无奈:“好好,哥哥明白了。我一定会劝你二哥的,一定让他帮忙,好吗?”

    “你现在太激动了。冷静一些,去洗个脸睡一觉吧,我帮你联系他。”

    谢明慎把她带到房间,看着谢槿桦躺在床上闭上眼。她显然已经是强弩之末,十分疲惫,此刻一沾枕头便逐渐坠入梦乡。

    谢明慎看着她睡熟。

    感觉到女孩的呼吸逐渐平稳之后,谢明慎敛起眼底的情绪,伸手慢慢解开了她领口的扣子。

    少女的脖颈一片雪白,其上挂着一个三角形的护身符,白底黑字,隐约可见。

    ……

    日落西沉,梁瀛和技术科的组员坐在咖啡厅里,忙碌了一天的疲惫涌过全身。

    梁瀛戴着半框眼镜,声音低沉:“这边的投资人也很犹豫……嗯,我明白,我再看着办吧。公司的事情就先拜托你们了。”

    他挂了电话,手机屏幕上显示短信箱有了新信息,他点开看,镜片后的黑眼珠清明。

    技术科的人在唉声叹气:“你说怎么办啊!这个姓车的到底多大来头?居然连天津这边的投资人都谈不下来!”

    “之前不是听说他家里有人是在上面做事的嘛……”

    “当真?哎,那这种可以举报的吧?”

    “实名举报,你还得有证据,我们哪来的功夫搞他?怕是他还没倒台,我们公司先倒台了。”

    “要是我家里有钱就好了,我指定给我们公司投钱……”

    梁瀛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周遭的议论声小了下去,纷纷转头看向接起电话的梁瀛。

    “喂,您好。”

    “嗯……嗯……是的,”梁瀛的表情逐渐变得有些许惊愕,然后便是迟疑,“嗯,请问您贵姓?”

    “好,谢先生。那您什么时候有时间?”

    “明天上午吗?好的。”

    梁瀛在众人火辣辣的眼神中挂断电话,朝他们看来:“是新的投资人。”

    “欧!!!!”技术科的一群男人顿时站了起来,就差振臂欢呼,梁瀛一句话打消了他们的念头:“还没谈下来,只是约个时间,对方的语气,听上去意愿是很强烈的。”

    “组长,是哪里的投资人啊?”

    梁瀛:“春申的。”

    “这么远?他们是怎么知道我们团队的啊?”

    梁瀛主动问了对方的姓氏,心里也有过猜想,但他又觉得或许只是巧合。

    梁瀛:“所以我今晚得去春申了。我订个机票,现在过去,你们回北京吧。”

    “组长,我们不用去吗?”

    梁瀛摇摇头:“对方说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我今晚再和他确认一下,如果有专业性比较强的问题,我到时候约个视频会议,你们线上给他讲解一下就好。”

    技术科的众人不明所以地点头:“好吧,那有什么事情,到时候联系!”

    ……

    第二天,梁瀛来到约定好的地点,当他推开门见到谢明慎的身影的那一刻,他瞬间明白了谢明慎为何会突然找上他们。

    原因无他,谢明慎实在和谢槿桦太过相像。

    和更多地遗传了谢父,长相偏冷厉的谢庭郁不同,谢明慎和谢槿桦的长相都更多地遗传了谢母,五官柔缓内敛,落在谢槿桦的脸上是轻盈明秀,落在谢明慎的脸上便成了温质雅邃。

    也因此,常有人和三兄妹开玩笑说谢明慎和谢槿桦才像是兄妹,因为两个人单论五官实在是太相像了,直到后面谢槿桦长大,性格更偏向锋锐冷淡,才消磨掉了些长相带来的柔和感。

    梁瀛敛去眼底的情绪,坐下和谢明慎握手:“谢先生。”

    谢明慎看着他的目光让梁瀛有些不自在,但对方的眼神并无恶意。

    “看来你已经猜到我的身份了,”谢明慎淡淡笑了,“你和小桦同龄,我虚长你十余岁,就称呼你的名字了。”

    “梁瀛,你们团队的项目内容我已经详细了解过了,所以这次只邀请你来,因为专业方面的问题我没有什么疑问了。”谢明慎从包里拿出一个形状怪异的东西,两根长指将其摆正在玻璃桌上,梁瀛的目光也由此被他的动作吸引,“在开始我们的会谈之前,我想先请你看一样东西。”

    谢明慎的手撤开,梁瀛也终于看清了桌面上摆着的东西——那是一根三角形的护身符挂坠。

    谢明慎:“这个护身符上有一些字,你可以仔细看看。”

    “我想请你辨认一下,这是不是你的字迹?”

    梁瀛看清护身符上的字体时,眼睛蓦然睁大了。

    谢明慎也看见他的脸上浮现出明显的错愕:“对……这是我的字迹。可是为什么——”

    谢明慎心里的最后一丝疑虑也都消散。

    他放在膝盖间的手慢慢握紧,脸上的神色也慢慢变化,眉心微展:“那我明白了。”

    梁瀛没有想到会在谢明慎这里看到自己以前初中时的字迹,虽然经年,但记忆力一向很好的他一下子就辨认了出来,这就是他自己的字迹。

    但是为什么写有他字迹的纸会被做成护身符,又为什么会在谢明慎的手中——

    其间关窍在思及此处时,被谢明慎眉宇间那丝丝缕缕的熟悉感所穿透,蓦然一个荒诞但却合乎逻辑的猜想在梁瀛的大脑内慢慢诞生,像是野草蔓生,牢牢占据了他的脑海。

    谢明慎见他表情变化,面上竟然露出了一丝微笑:“看来你已经猜到这个挂坠的主人是谁了。”

    梁瀛发现自己很难开口,因为声音不知何时艰涩得厉害:“……是槿桦吗?”

    谢明慎:“嗯。我想,她大概从初中开始就对你抱有一种特殊的感情,直到今天。”

    “你放心,她没有向我透露过这件事,这是我自己发现的。”

    谢明慎慢声道:“小桦去上大学之后,我在整理她的房间时偶然找到了一些草稿纸。”

    “她小时候学过素描,但只学了两年就没再去学了,她对画画的兴趣不大。所以当我看到那些画着素描画的草稿纸时,我是很惊讶的,因为我一直以为,她应该对画画不是很感兴趣才对。”

    “但当我拿起那些草稿纸仔细看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或许想多了。”

    几十张草稿纸都画得粗浅,像是心烦时随手的涂鸦,但却因为主人对其笔下人物的熟悉,而寥寥几笔,已俱神韵。

    “她所有的画里画的都是同一个人,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男生。”

    “她不是喜欢画画,她是在用画笔思念着某个人。”

    谢槿桦虽远在北京,可谢明慎一直知道她的近况,包括她大二便加入了梁瀛的团队,直到现在。

    谢明慎派人去查了梁瀛的资料,才发现他和谢槿桦是高中同学——但这份交集实在太浅,他和谢槿桦重叠的在校时间,也不过仅仅一年,期间谢槿桦还因身体休学了半年。以此判定他们早就认识,似乎实在是有些勉强。

    谢明慎当初查到高中便没有再查下去。他只是需要了解妹妹身边的人的底细,避免别有用心的人接近她,查到这里就已经足够了。

    直到昨天下午,他看着谢槿桦握着他的手,眼睛通红的样子,一向熟悉她,看着她长大的谢明慎敏锐地察觉到了她对她口中的事物异乎寻常的感情。

    脑海中那些散落各处的星辰,便于同一时刻连成了一线,原本藏于久夜之中的完整的星座,渐渐浮出遥云。

    谢明慎语气温和,说话的内容却截然相反:“我很看好你们团队的项目,此一时彼一时,你所面对的打压只是暂时的,只要给你机会,我相信凭你展现出来的聪慧和才能,业界一定会有你的一席之地。”

    “槿桦让我帮你,但我不清楚,你是否了解她的心意,”谢明慎看了眼梁瀛的表情,“现在看来,你应该是不了解的。”

    “那么,我这边可以给出两个方案,”谢明慎将两本文件放到了梁瀛的面前,“你可以一边翻看,一边听我说一下这两个方案大概的内容。”

    “第一个方案是,槿桦二哥会给你们团队提供这一次救急所需的资金,但也只有救急的数额,同时按市场交易的售价,你们要给槿桦二哥公司相应的股权比例,”谢明慎语速放缓,“这个方案有一个额外的要求,那就是在你们团队度过难关后,你必须辞退槿桦,并且之后也不再聘用她。”

    梁瀛闻言,翻着文件的手指骤然一顿,他抬头看去,“第二个方案是什么?”

    谢明慎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

    “你和槿桦订婚。”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以向你承诺,谢家会是你们的后盾。”谢明慎看着他,“你们在北京得罪的那个投资人,在谢家面前不值一提,那件事我也会找人帮你们解决,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发生我也能帮你们摆平。后续的注资你们也不必再忧心,我弟弟的公司会全力支持你们的研发队伍。”

    “我知道你们的团队其实一直都倾向于往售卖技术和授权技术的方向发展,但我认为你的野心远不止于此。”

    “如果有我们的支持,你们团队就可以不用依靠售卖核心技术获利,而是可以自己打造一个专门生产和研发智能车辆的新锐企业,拥有独立的车间和生产线,乃至线下的销售渠道,产品营销,我们都会支持和配合,资金、经验和人脉,都可以给你使用。”

    谢明慎:“我知道,这两个方案在你眼里,应该都相当荒谬,但你若是从一个兄长的角度去看待这件事,你便能理解我的做法了。”

    “很好懂不是吗?如果你不喜欢槿桦,槿桦对你的感情对她自己而言就是有害无益的。你迟早有一天会和其他女人成家,我身为她的家人,她的哥哥,与其纵容她付出感情到最后又受伤,不如从现在就断掉她的念想,这才是为了她好。”

    谢明慎抬手扶了扶眼镜:“如果你已经看完了两份文件的具体内容,那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决定了。”

    ……

    “他真的选了第二个?”

    谢明慎几乎可以想象谢庭郁在话筒对面那种困惑里带着些惊愕的表情,他笑了:“你也很惊讶对吧。”

    “我一开始也很惊讶,说实话,我确实是抱着一种让他知难而退的想法给出的这两个方案,但他的反应却超出了我的预料。”

    梁瀛看着桌面沉默了很久,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谢明慎没有想到的:“这是槿桦的意思吗?”

    谢明慎:“不是,她并不知情。但如果你答应,这件事我后面会向她解释清楚。”

    梁瀛点点头:“那我明白了。”

    “我选第二个方案。”

    谢明慎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对谢庭郁说:“我以为他肯定会拒绝这个方案,也许他舍不得槿桦离开他们的队伍,但因此和她结婚更加荒谬不是吗?但他就是这样选了。”

    而更令谢明慎意外的,是梁瀛接下来说的一段话。

    梁瀛:“我也有一个要求,希望您能够答应我。”

    谢明慎:“请说。”

    梁瀛看着他,目光清霜质地,云熨温缓:“不要告诉槿桦,我已经知道她喜欢我这件事。”

    “我想,从少年时代起就喜欢一个人的感情应该是很纯粹的,也许这份感情给过她很多慰藉和力量,也曾陪伴她走过很长的路。我想如果是我这样喜欢着一个人的话,我一定不希望他是从别人那里知道这份感情的。”

    “我希望您尊重她的隐私,您今天将她对我的感情告诉我本人的行为,我其实是不赞同的。她如果知道,也许会很伤心您未经她的允许私自将她的秘密公之于人。我看得出您很关心她,我希望这件事不会成为你们兄妹之间的嫌隙。”

    回忆慢慢散去。谢明慎一只手握着手机,望着窗外的日落余晖,轻笑道:“槿桦年纪虽小,看人的眼光却出乎意料地不错。”

    谢庭郁的语气平淡下来:“现在下定论还太早,谁知道他对小桦有几分真心?”

    谢明慎:“你说的对,但我想,小桦那么喜欢他的话,就给她一次机会去尝试吧。无论她之后因此而变得幸福还是不幸福,都有我们在她背后。”

    ……

    梁瀛走出咖啡厅之后便接到了一个来自熟人的电话,而这个人前一天还给他发过短信。

    电话里的男声带着笑意:“梁瀛,听说你们项目资金链被那不要脸的老头给掐了?”

    “那老头是真的拎不清啊,年纪大了脑子也不好使了,国内一群投资人怎么也都这么没眼光?”男人在电话那头啧啧感叹,“怎么样,要不要来找我注资?你们的项目就差一步就要突破关键技术门槛了吧?我要得不多,还是之前的股份比,你要不要考虑考虑——”

    梁瀛:“不用了。”

    男人说到一半的话卡在了喉咙里,他的声音陡然尖峭起来:“哈???是我给的条件还不够优厚吗?还是说你拿到了投资——”

    梁瀛:“有一个投资方愿意注资,目前的困难已经解决了。”

    “……我竟然慢了一步?”男人犹不死心,“是哪个资方?我听说过吗?他们开出来的条件还能比我好?”

    梁瀛:“不,他们要的股份比你多。”

    男人:“多少?”

    梁瀛说了个数字,男人倒吸一口冷气,破口大骂起来:“梁瀛你疯了吧??他们要这么多股份你也给,我就要这么点你每次都拒绝我!你知不知道你许诺的这个股份比意味着什么?他们要是这几年再四处拉拢一些小股东,你的控制权就不保了!到时候你一手建立的公司就是任他们施为,他们要把你的公司卖了你也没资格拒绝!”

    梁瀛很平静地听男人骂完,才接话:“但那些股份,给的是我的妻子。”

    男人:“……”

    男人:“???????”

    电话那头传来了男人濒临发疯的震惊质疑声:“什么玩意??梁瀛你什么时候结的婚啊!?”

    “不是,什么意思,合着给你注资的是你老婆?你老丈人?不是你他妈耍我玩呢!?”

    “喂,梁瀛?你别给我装聋,说话!”

    梁瀛还拿着手机,话筒那一头的男人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但他却已经无心去听了。

    天际线涂抹的橘色追着女孩的背影,谢槿桦头发凌乱,看得出出门的匆忙,连身上穿的T恤衫看上去都像是随手拿的,和裤子的颜色很是不搭调。

    但她正朝他跑来,梁瀛的眼中便看不见其他人或者事物了,只有她。

    梁瀛看着谢槿桦的身影,喃喃道出一句,却是回答男人刚刚那个问题:“……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答应。”

    “我好像,鬼迷心窍了。”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出现小知!

    预防大家看不懂,解释一下,梁瀛其实有其他的拉到投资的渠道,但是以给出较大部分股权的代价,反正他远没有到穷途末路的地步,是槿桦被团队其他人的情绪催化,加上中间信息差导致她误会了。梁会答应谢大哥只是因为槿桦而已。

    槿桦没有变懦弱,她只是有了顾忌,她是梁瀛团队的人,当她做的事都会影响到她在意的人的时候,她自然会被束缚,没办法和高中面对罗简汀时一样毫无保留地展示自己尖锐的一面了。(罗简汀是同学,车是投资人,槿桦在面对二者时所处的位置也是完全不同的)

    真正的聪慧不是莽撞的而是谨慎的,如果槿桦那时选择当场撕破脸,我觉得才不像她了。

    团队里的大家都清楚槿桦是个很负责的人,猜想到她会内疚,才纷纷劝她不要多想。

    来和我念,这是小说这是小说这是小说这是小说,不要代入现实!小说才会这么狗血!(啊啊啊所以不要骂辽)

    第177章 177  番外13

    ◎谢槿桦×梁瀛(终)◎

    谢槿桦:“我要订婚了。”

    当她说出这句话时, 在场的好友们中,胡妤洙正在喝酒,陈缘知正在按手机发信息, 辛桃和虞婉宜正在聊天,孔臻怡正在补妆。

    而她这句话的威力也是显而易见的, 话音落下不到一秒,胡妤洙口中的酒喷了出来,陈缘知的手机“咣当”一声掉在了桌面上, 辛桃和虞婉宜骤然消音, 孔臻怡的口红差点涂到了鼻子上。

    五个女孩齐齐瞪着她:“哈???!!!”

    谢槿桦早就预料到了她们的反应:“嗯,我没在开玩笑。”

    胡妤洙:“不是?你什么时候谈恋爱了吗?”

    孔臻怡:“对啊,我也没感觉你有谈过恋爱啊, 这是怎么一下子跳到订婚的?我漏看了一季?”

    辛桃:“啊?啊?啊?啊?啊?”

    虞婉宜:“哎呀, 你们不要七嘴八舌的, 一个个问行不行!我先来问!对方是谁,我们认识吗?!”

    谢槿桦:“你们应该不认识, 他是我所在团队的队长, 也是我实习的公司的老板,实际最大股东。”

    胡妤洙:“那个计算机系自己创业的大佬?!”

    孔臻怡:“谁啊?你们清华的?那学历还挺般配的, 有照片吗?”

    虞婉宜惊呼:“啊!我知道是谁了!我听我们学校社团里的人提起过的——”

    辛桃:“什么鬼, 我什么也不知道, 谁来告诉一下我啊啊啊啊!!”

    陈缘知却是一群人里最先亮起眼睛的那个, 她一下子笑了起来,然后对谢槿桦说了一句:“是他吗?”

    在其他好友的问号脸中, 谢槿桦缓缓点头, 看着陈缘知的眼底泛起清浅笑意:“嗯。是他。”

    陈缘知呼出一口气:“太好了!我的天, 我真的没想到你们会在一起——”

    胡妤洙掐住陈缘知的肩膀, 把她拉到自己面前:“你们在打什么谜语啊?什么他,他是谁?”

    陈缘知笑起来:“这个……就让槿桦亲自告诉你们吧。”

    众人的目光再一次聚焦到谢槿桦身上,她看上去很坦然:“我暗恋他,从初中开始到现在。”

    “所以我在某种程度上,算是如愿以偿了吧。”

    谢槿桦的寥寥两句话宛若一道惊雷落下,在场除了早就知道这件事的陈缘知之外的四个人,都张大了嘴巴一脸震撼地看着她。

    胡妤洙第一个回过味来:“我去,那这岂不是天大的好事??”

    虞婉宜:“对啊,初中就开始暗恋的人,到现在十年了吧?和喜欢了十年的人订婚,这是什么暗恋成真的小说内容哇?”

    辛桃冲上去揽住她的肩膀摇:“好啊谢槿桦,你有喜欢的人居然一直没有和我们说!”

    “就是,是不是没把我们当朋友啊?”

    孔臻怡一脸不满:“她告诉了缘知,就没跟我们说,真是亲疏有别啊~”

    谢槿桦面对众人的指责只得露出一个无奈的笑,陈缘知连忙主动解释:“我是自己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然后她才主动和我说的,而且那个时候是高二,她还不认识你们呢!”

    胡妤洙:“好吧,姑且原谅了。”

    虞婉宜笑眯眯:“恭喜你啊槿桦!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订婚呀?到时候我给你送订婚礼物!”

    孔臻怡:“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她的恋爱故事!”

    辛桃:“对对对!你还没说呢,你们是怎么从上下级的关系变成恋人的啊?”

    谢槿桦的眼神在大家期待的目光中慢慢暗了下来。

    “……其实,我和他没有谈恋爱。”谢槿桦抿了抿唇,“这也是我叫你们出来,想和你们说的事情。”

    窗外的鸟鸣声幽微,冬日快要接近,阳光连温度都稀薄。谢槿桦一五一十地将最近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好友们,不出意料地看到了五张愣住了的脸。

    胡妤洙忍不住开口:“所以说,你求你哥注资,你哥没有拒绝,但却拿着这件事去逼迫梁瀛和你订婚,而梁瀛也答应了?”

    辛桃:“这操作,震撼我全家。”

    虞婉宜:“那你哥哥是怎么和你说的呀?”

    谢槿桦回忆起那天下午,她刚刚从床上醒来不久,便接到了谢明慎打给她的电话,当时脑袋晕晕沉沉的她听完内容瞬间便清醒了。

    谢槿桦脑袋嗡嗡作响,过了大半天,才从涩得惊人的喉咙里慢慢吐出一句话:“……哥,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谢明慎:“昨天想通的。我想我没有猜错才对。”

    谢槿桦急切道:“是,你没有猜错,我是喜欢他!但是,但是——你怎么能拿这个作为帮他的条件?”

    谢明慎那时在电话里叹了口气,似乎有千言万语,但最后只说了一句:“小桦,我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谢槿桦的头又开始晕眩起来,她咬了咬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哥,你知道的,我真的很不喜欢你说这句话。即使你真的是为了我好。”

    “我是喜欢他,也想要堂堂正正地站在他身边,但不是……不是以这种方式。”谢槿桦闭了闭眼睛,“哥,爱情不是逼迫出来的。如果我是他,我不但不会爱上那个女孩,反倒可能会恨她。你这样做,其实是毁了我们两个人未来存在的最后一点可能。”

    “即使我和他真的结婚,也注定会分开,因为这一开始就不是你情我愿的事情,而是一场单方面的交易和胁迫。兰因尚且有絮果,更何况是我们这样不好看的开端。这样的婚姻对于我们彼此来说都是折磨,”谢槿桦的声线逐渐变得有些抖,“……对我来说更是。因为我没办法承受他的恨。”

    “哥,我怕他恨我。”

    谢明慎的声音变得温缓下来:“小桦,你没必要把事情想得这么坏。”

    “这件事我没有提前询问你的意见,是我的错。但你知道的,我如果询问你的意见,你一定会阻止我。”谢明慎,“我给了他两个选择,除了和你结婚之外,另一个选择是你二哥提供救急所需的资金,但我要求他必须辞退你。”

    谢槿桦的表情慢慢变得惊愕,耳边传来谢明慎柔和的嗓音:“他宁愿和你结婚,也不愿意让你离开团队。所以小桦,我觉得或许,他也是有些在意你的。”

    回忆结束。

    陈缘知:“我和你哥是一样的想法。”

    胡妤洙:“对,你哥其实也不是逼他,这两个选择他完全可以选前一个不是吗?但他还是选了和你结婚。”

    谢槿桦的语气有些不确定:“所以,他或许也有一点点喜欢我……?”

    辛桃:“说明他也不是对你全无感觉!至少他不抗拒你对不对?如果我抗拒一个人的话,我肯定不会和他结婚的!”

    虞婉宜点点头:“赞成。你完全不需要想太多呀,先走着看嘛,反正只是订婚,订婚之后离结婚也还要很久呢,再说了结婚至少得准备个一年多吧?要是期间你们谁觉得不合适了,再分开就好啦。”

    孔臻怡:“对了,那那个梁瀛,他是什么态度啊?你后来有和他见过面吗?”

    谢槿桦:“我那天挂了电话就去找他了。”

    谢槿桦收到了谢明慎发来的定位,她急匆匆地跑到目的地时,刚好看到梁瀛一边打电话一边朝路边走去。

    也许是她的错觉,但她总觉得梁瀛看到她的那一刻是愣住了的,他就那样怔怔地看着她朝他跑来。

    谢槿桦停在梁瀛面前,等梁瀛挂断电话,后来两个人又沉默相对了一段时间,谢槿桦才主动开口打破沉默。

    她记得那时自己内心是不安的,还觉得有些难堪:“梁瀛……我想和你说对不起。”

    “我哥哥的决定,我事先不知情。我不知道他会拿我威胁你,”谢槿桦闭了闭眼,语气涩然,“但是我没能说服他改变主意。我知道,团队很需要这笔钱,我没立场去劝你放弃什么的。”

    梁瀛轻声开口:“槿桦……”

    谢槿桦飞快地说完:“所以我想,如果你心里是不愿意的话,等注资之后,我们再找个由头取消订婚。就说我们完全不合适,我哥肯定也不会强迫我们继续在一起的。”

    “所以你不要有心理压力,也不要觉得这是个负担,”谢槿桦捏紧了拳,她抬起眼看他,目光里的波纹重重,宛若被惊扰的宁静水面,声音透着一丝小心翼翼,“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相处,好吗?”

    不要,不要因此而疏远她。

    梁瀛垂眸看着她,许久,谢槿桦才听到他的一声微叹:“槿桦,那样不行的。”

    “我们没办法再像以前一样相处了。”

    谢槿桦心里一空,正当她感觉自己手脚变得冰凉,身体不断下坠之际,梁瀛的最后一句话宛若曙光,将她重新托举起来,回到人间。

    梁瀛:“因为我是愿意的。”

    一时间,脑袋嗡然作响,谢槿桦愣愣地看着梁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听到的话语。

    黄昏夕阳化作梁瀛眼眉间的光影,一向沉着清醒的人,似乎也沾染上了那一点来自寰宇中的热烈。

    “槿桦,这也是我想对你说的,”梁瀛看着她,目光清和,“我想我们可以试一下。”

    ……

    脑海里的回忆漫卷,收起。谢槿桦摸了摸手心,胸腔里那股熟悉的酸甜滋味,再度充盈:“……他是这样说的。”

    一群女孩顿时发出了响亮的鸡叫声:“呀————!!!”

    孔臻怡两眼放光:“好甜好甜好甜!这是怎么回事我的朋友们!?”

    虞婉宜:“我磕到真的了!!”

    辛桃:“谢槿桦,你不要告诉我你是来秀恩爱的!我真的会打人,我那么真情实感——”

    胡妤洙满脸欣慰:“好好好好好,简直太好了,太特么好了!”

    陈缘知坐在位置上,满脸笑容:“那你们现在是什么情况?”

    谢槿桦一脸纠结,一向理性冷静的女孩在面对感情时,难得露出了手足无措的一面:“我不知道……我答应他了,所以我们这算正式开始交往了吗?”

    胡妤洙:“当然了,你们还没开始相处吗?什么时候确定的关系?”

    “前天下午……然后他就先回北京了,我是昨天见过我爸妈之后才回来的,回到北京之后我们一直没见过面,”谢槿桦满脸痛苦,“而且我有点担心团队里的人也知道这件事之后,会反应过度……”

    辛桃:“搁我我肯定茶水间聊三个月。”

    虞婉宜:“我也是。你知道这叫什么吗,大老板和实习生的地下隐婚!我的天呐,我能不能现在去加入你们团队?”

    孔臻怡哈哈大笑:“虞婉宜你要笑死我吗?!”

    陈缘知伸手拍拍谢槿桦:“那就今天晚上去找他吧?我想想,你可以给团队里的人都准备一杯咖啡,然后他那杯你特地买款和大家不一样的,然后到他办公室去给他,然后和他说这是我特意给你买的,一定要喝完,再借机摸一下他的手——我觉得一晚上能有这些进展就很好了,这就有谈恋爱的感觉了嘛!”

    辛桃目瞪口呆:“陈缘知你怎么这么会啊??”

    胡妤洙:“她和许临濯就是这样的,经验派,每次去许临濯公司都给他带吃的喝的,她很熟这套啦。”

    辛桃:“原来是经验丰富啊!”

    陈缘知早已经不是高中刚毕业那会儿被人打趣一下就要瞪眼羞恼的性子了,她早就在日复一日的磨练中修成了真正的厚脸皮,即使辛桃这样说,她也还是面色如常,一副笑而不语的样子。

    虞婉宜:“我觉得可行!槿桦,要不要我们陪你去?”

    孔臻怡:“我们这会不会阵仗太大了,吓到人家啊?”

    胡妤洙:“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陈缘知:“我们可以去陪槿桦去买咖啡,然后送她到公司门口。”

    辛桃:“走不走走不走?现在就去吧!”

    胡妤洙:“go!!!”

    谢槿桦半是犹豫半是迟疑的时候,已经被一群好友拖着离开了西图澜娅西餐厅。

    北京的冬天浅至。街道上的灯昏黄,路过的车辆自国庆后便开始变少许多,冬日渐渐加深的日子里,落叶林也一片片地焕出金黄炫目的色彩来,仿佛某种歌颂和欢迎。

    谢槿桦走到公司门前,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身后不远处的拐角角落。

    五个女孩见她望来,都纷纷露出笑脸,她们只站在那里,即使是寒冷的冬夜也显得温暖如春。

    谢槿桦抿了抿唇,眼睛微微弯起,也冲她们笑了。

    当她推开那扇大门时,谢槿桦发现她出乎意料地冷静,她熟练地和每个同事寒暄,然后打开大大的咖啡袋子,给他们分她买回来的热咖啡。每个人都很高兴,她离开前公司里沉凝的氛围,似乎早就一扫而空。

    黄翰:“好久没喝到桦姐请的咖啡了!”

    李诵石一边拿咖啡一边笑着说:“桦姐也回来了,注资的事情也解决了,看来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对啊,我就说我们公司命不该绝。”

    言妍啐他:“呸呸呸,说点吉利的好不好?真是咖啡都堵不住你的嘴!”

    气氛热闹,喧嚣声像是漫开的暖气,化作温泉流向心脏,那一处的心跳也变得滚烫起来。

    谢槿桦拿起其中一杯咖啡,走到梁瀛虚掩着的办公室门前,轻轻敲了敲玻璃门。不过片刻,里面那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清沉动听:

    “请进。”

    谢槿桦推开门的那一刻,梁瀛便坐在桌边,身影被桌面的暖光灯勾勒,光线在他的肩膀和脖颈间起伏,像是连绵不绝的山脉,底下镇着的,是她久久回荡不息的心跳声。

    然后他抬眼看来,清黑的眼底在看清她的那一瞬,慢慢诞生明亮笑意。

    他喊她,声音比平常更加温和柔软:

    “槿桦,到这边来。”

    作者有话说:

    好好好,槿桦的故事就到这里吧,停在一个充满希望的时刻!^_^

    后面准备更小知小濯大学毕业后的番外啦!

    第178章 178  番外14

    ◎毕业前夕(上)◎

    胡妤洙:“你今天有没有什么安排?”

    上午的阳光明媚舒缓得像一首流淌的纯音乐, 校外的brunch西图澜娅西餐厅里,胡妤洙一边吃东西一边抬头看陈缘知,而她对面端坐的清丽女孩摇了摇头:“上午暂时没有, 中午可能得去见我老师,下午要回学校准备论文。怎么了?”

    胡妤洙戳着碟子里的沙拉道:“也没什么, 就是郑业辰跟他导师去上海了,我一个人在北京好无聊,想着如果你有空我们今天出去玩玩。”

    陈缘知失笑:“你想他就给他打电话嘛。”

    胡妤洙:“我才不想他。”

    陈缘知无奈地看着她, 胡妤洙忍不住开始嘀咕:“他一帮他导师干活就联系不到人, 也不回我消息。”

    陈缘知:“他也许是忙吧,你也说了,他帮他导师干活, 我忙起来也是谁都联系不上的。”

    胡妤洙:“可是他之前都不这样……就是最近才突然变得不爱回消息的。”

    “……算了, 可能是我想太多了。”胡妤洙扒拉完自己碗里的菜叶, 看向陈缘知,“你呢?最近都在忙什么……”

    就在这时, 陈缘知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停下刀叉看了眼来电人的备注,马上接听了电话:“老师。”

    “嗯, 嗯, 好。”陈缘知抬头和胡妤洙交换了一个眼神, 她回应电话那边的声音清润, “好的,那我马上过去。”

    等陈缘知挂了电话, 胡妤洙才发问:“怎么了?”

    陈缘知:“我老师, 就是许临濯他爸爸, 昨天来北京了。我昨天和他说今天中午去找他, 但他刚刚打电话过来,说有事找我,让我现在就过去。”

    胡妤洙:“那还是正事要紧,你快去吧。”

    剩下的半盘沙拉也没有办法吃了,陈缘知在心里默默向食物道歉,赶紧收拾了一下东西走了:“下次我们再一起出去玩。”

    胡妤洙:“好。”

    许致莲给的地址是北京的一处会员制茶室,建在离市中心较远的区域,环境清幽隐秘。

    陈缘知来到门口时报了许致莲的名字,被服务员领到了一间雅室门前。

    推开门时,陈缘知以为雅室里只有许致莲,故而当陈缘知看到许致莲对面还坐了一位老人时,她愣了一下。

    那位坐在椅子上的老人头发花白,乍一眼看去显得瘦小,穿着也很朴素,走在路上也许都不会被注意到。

    但,不如说正是这种圆融顺应的感觉慑住了此刻推门而入的陈缘知。

    即使三个人都坐在这间雅室中,却只有这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完全与环境融为一体,明明他们都是客人,但他坐在那里,却让人觉得他其实是这间茶室的主人。

    脑海中的想法都是电光石火的一瞬产生的,那位老人在下一秒还未来到时,就已经抬眼朝她的方向看来。

    许致莲见她来了,朝她笑着招手,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陈缘知乖乖坐下,听许致莲和她眼前的这位老人谈话。

    多数时候是许致莲在说,在陈缘知来之前他们似乎就已经开始谈了,陈缘知粗浅地听了一段,听出来是讨论北京某个老派国画家的新展。

    陈缘知听着听着,偶然转眼,却发现对面那位老人一直在看着她。

    陈缘知愣了愣,虽被她发现,但老人并未移开视线,正当她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许致莲终于停了下来,脸上的笑容变盛:“对了,忘记和你介绍了。”

    “这位是赵明华赵老先生,我想缘知你肯定听说过他的名字。”

    陈缘知的面色逐渐转向惊愕。

    何止是认识。国内国画界的大家本就是少数,而眼前这位赵老先生更是一群大家中最为人熟知的一位。

    他的国画也曾是陈缘知幼年时期临摹的范本之一,甚至赵明华成名的时间比许致莲还要早了十年。那个时代正是最好的时代,新旧交替,不可否认的是文化艺术的繁盛和世纪之交的包容开放造就了他身为国画家传奇且不可复刻的一生,但即使撇开那些身外之物和时代机遇,赵明华的画工和画意也是独具一格无可比拟的存在,从不会有人质疑他超然的水平和成就。

    赵明华一直观察着陈缘知的表情,此刻看到陈缘知的脸上露出惊讶之色,他反倒淡笑起来:“我以前总觉得自己的虚名太盛,现在看来,估计也未必。”

    陈缘知:“……”天啊!好想以头抢地!

    陈缘知内心泪流满面,她发誓她今天回去一定要把自己知道的画家的名字和脸对上!!

    许致莲却好像想起了什么旧事,忽地笑了起来:“你别见怪,我第一次和她见面时,她也没有认出我。她只是对不上名字和人,并非没有听说过你。”

    陈缘知连忙点头称是:“赵老先生的范本我从刚开始学国画的时候就读过,我特别敬佩您,也很喜欢您的画。”

    赵明华抿了抿唇,似乎是笑了一下:“那都是很多年前画的了。”

    许致莲看向赵明华,手掌挪向另一侧,“这是我的学生,陈缘知,也是你说想见见的这届全球华人国画大赛的冠军。”

    赵明华:“现在见到了。”

    陈缘知早就懵了,许致莲转头看到她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对,小缘你没听错,赵老先生就是为了你来的。”

    赵明华悠悠然开口,声音浑厚如钟鸣:“我当时知道这一届全球华人国画大赛的冠军居然是国内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女孩时,我确实是十分惊讶。但没过多久,我又从别人那里听说,这届冠军其实是许致莲的关门弟子。”

    “本来我这把年纪了,对什么事都不太有兴趣,但一听到和许致莲这家伙有关,我马上就决定我得来一趟,见见这个老家伙,也见见他新收的徒弟。”

    陈缘知连忙点头:“是,我都是沾了老师的光……”

    赵明华摆摆手:“那也不算。我是先看到了你的作品,才知道你的事的。”

    “其他的几位选手的作品我也看过,我和你老师都认为,你的冠军算是实至名归。”赵明华看着陈缘知,徐然道,“不过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陈缘知:“您说。”

    赵明华:“你是怎么想到以水为载体创作国画的?”

    陈缘知在全球华人国画大赛的总决赛现场贡献出了一幅在此之前整个比赛历史里都前所未有的画作——除了宣纸和水墨之外,她还准备了一口长方形的装满水的水缸。

    比赛主题早已提前告知了所有选手——是墨梅,一个几乎被画烂了的主题和意象。

    当所有人都认为这个看似平平无奇的题目实际上却是无比棘手,当前几个选手带来的作品都没能让评判官们眼底泛起一丝水花之时,陈缘知带着她的材料和作画工具登场了。

    她用水墨画了一幅含苞待放的墨梅图,整幅图画一笔而就,一气呵成,惊人的流畅线条和玲珑如玉山堆砌的笔触,几乎要爆发出来的灵气和纸上近乎栩栩如生动态感十足的梅花,所有的一切都顿时擭取了评判官的目光。

    然后所有人看着陈缘知将这样一幅画带到透明玻璃水缸前,将画纸浸了进去。

    正当所有人惊呼哗然之际,那张长卷上原本含苞静立的墨梅被水注满,墨迹蜿蜒横生,深浅晕染,竟像是一瞬间花开怒放,完全的荼蘼。

    后续现场比赛的视频被比赛官方上传到网络之后,陈缘知独辟蹊径的作品也曾饱受攻击和质疑,不少人尖酸刻薄地指责她是炫技而非踏踏实实地使用绘画的基本手段参赛。但这些人的声音渺小微弱,并没有影响比赛的结果,而那些人的质疑声也在视频末尾评判官们给出了惊人的高分之后消弭殆尽。

    身穿白衣白裙的女孩面若净水,眉黛而眼眸清黑,拿着一张宣纸,水墨色的花枝在她的手底下疯狂生长。

    这个面容温婉清丽,年仅二十三岁的中国女孩击败了所有在比赛前曾被看好的大热选手,取得了冠军,可以说是比赛历史上最强的几匹黑马之一,她在参加比赛前还是个籍籍无名的心理学系在读研究生——她甚至不是科班出身。

    陈缘知:“会想到水,是因为我注意到比赛的宗旨在这两年里一直强调创新,而我自己恰好也是在研究关于国画创新领域开拓的东西,借助水来表现墨的流动性和梅花绽开时的动态过程的创意是我很早就有的想法,只是借这次比赛的机会完整地呈现了出来。”

    陈缘知坦诚道:“参加比赛的选手中有很多画技高超的,而我觉得我很难做得比他们更好,所以我想,我是否可以利用我的创意来取得冠军呢?我最终成功了,也是因为比赛主办方恰好能欣赏我的创意,是运气加持的结果。”

    陈缘知一开始参加比赛是受许致莲的引荐,她自己也是抱着尝试的心态去参加的,在此之前她已经跟随许致莲学习了四年的国画,有了相当丰厚的积累。

    赵明华点点头,缓声道:“创意只是一方面,这种对着墨精准的控制力,才是你的作品里最亮眼的一部分。”

    赵明华掀起眼看了看许致莲,声音淡淡,听不出喜怒:“你运气不错。”

    陈缘知没听懂赵明华的意思,但她感觉许致莲的笑容变深了些许。

    许致莲:“小缘的个人画展,两周后会在北京举办,赵老先生愿不愿意赏脸来参观?”

    陈缘知急了:“老师——”

    赵明华居然应下了:“哪一天?”

    许致莲微笑:“我待会儿把详细的时间地址都发给你,到时候要是不来,我可得去你家找你的啊。”

    赵明华缓缓起身,一副准备离开的模样,闻言也只是扫了许致莲一眼:“那我就在家恭候你的大驾了。”

    陈缘知:“……”这两个人加起来都快一百多岁了,怎么一跟对方说话,就显得那么孩子气啊!?

    作者有话说:

    下章小桌出场^_^

    第179章 179  番外15

    ◎毕业前夕(下)◎

    送走赵明华和许致莲后, 陈缘知准备回学校继续写完自己的论文,包里的手机忽然响起铃声。

    陈缘知拿出手机,在看到备注的那一刻笑了起来。

    她接起电话, 语调轻快:“许临濯!”

    “你现在到哪里了?”

    另一头,许临濯的声音温醇清冽, 含着涓涓笑意:“刚刚从德雷克海峡离开。”

    “浪是不是很大?”陈缘知摸了摸冷饮杯,杯壁透明,几块冰块浸泡着琥珀色的茶水, 她想象着许临濯现在会看到的景色, 有些好奇,“你有听到橱柜在响吗?我听说过海峡时,船会晃得很厉害。”

    “没有,”许临濯的声音拉远, 似乎是穿过走廊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环境音消弭,“因为教授让我们提前把东西都固定住了。”

    “好吧, 看来你们准备充分,”陈缘知声音清甜,“那你现在能看到南极半岛了吗?”

    “嗯, 一道白色的陆地线,”许临濯的声音变得温柔下来, “今天的天气也好, 我待会儿给你看照片。”

    陈缘知:“好啊。”

    十一月初,北京金秋鼎盛, 繁华满城。陈缘知在北京着手准备自己人生中的第一场画展, 而许临濯作为AST3-4极地天体望远镜的主要技术人员和参建者之一, 正在随队前往南极的路上。

    许临濯声音低沉, 质地像是上好的玉:“昨天acamar开会还在讨论四代的归属问题,不过今天在船上已经敲定了它的去处。”

    “你们要去哪个科考站?”

    许临濯:“中山站。”

    “你呢?画展的前期布置一切顺利吗?”

    “啊,说起这个,”陈缘知弯起眼,“我今天和你爸爸见了一面,他带我见了一位老先生——是一个家喻户晓的国画艺术家,你要不要猜猜是谁?”

    许临濯:“我想我大概知道。是赵明华赵老先生,对吧?”

    陈缘知笑眯眯:“对,你果然猜到了。我感觉许叔叔和赵老先生似乎关系很好,我猜你说不定也见过他。许叔叔那么稳重的性格,两个人聊天时还时不时斗嘴。”

    许临濯笑了:“是,小时候见过赵老先生好几次,我爸爸那时身体还好,他经常来家里做客。后来爸爸住院,赵老先生就去了北京长居,很久没见过他了。”

    “爸爸和我说,他最近都会在北京,带你一起准备你的画展,”许临濯,“我到时候回来就能见到你们了。”

    陈缘知的手掌蜷捏紧,声音也低了下去:“……你可一定要准时回来。”

    “要是你错过了我的第一次画展——”陈缘知顿了顿,懊恼道,“好吧,我也不能拿你怎么样。”

    许临濯笑了起来。

    “——我一定会准时回来的。”

    陈缘知:“你保证?”

    许临濯声音温柔:“我保证。”

    陈缘知觉得自从和许临濯谈恋爱之后,她性格里任性的一面被日渐挖掘了出来,就比如这种时候,即使她明知道许临濯身为科考团队的一员,有自己要完成的工作,但她还是想听许临濯说出这一句承诺。

    被爱的人总是有恃无恐。

    陈缘知挂了电话,坐在茶室门口的沙发上看了会儿窗外的秋景,反省完自己后起身离开。

    ……

    京城的秋日短促却迷人,凉意浸润心扉,美术馆外的红枫垂湖而立。

    工作人员在布置展厅,对着图纸上画好的方位挂上玻璃框镶好的画,雪白的墙壁对面是一整面落地窗,玻璃明净几可照人,窗外湖光山色。

    空旷大厅里响起一串清脆的脚步声,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急促,正在挂画的两个工作人员闻声抬头,不远处走来一个穿着西服的男人,眉心微皱:“怎么这里只有你们两个人?”

    工作人员连忙解释:“刚刚另一个展厅的负责人过来,借走了两个人,说是要去搬东西。”

    男人哗啦啦地翻着手里的图册:“那你们动作得快点了,日展厅这才多少件展品都没布置完,夜展厅那边怎么办?明天可就要开放展览了。”

    “对了,陈小姐今天来了吗?”

    另一名扶着椅子的工作人员指了路:“来了,我刚刚看到她在北厅那边。”

    男人循着路走到北厅,这边的工人也在忙碌,他只是匆匆扫了几眼,便转头看向窗边。

    巨大的落地窗前,身形清瘦的女人穿着一袭米色长裙,珍珠缀于耳垂。天光顺着她的衣摆流淌到她系着金石扣带的玛丽珍鞋底,而她握着手机,很随意地站着,只有一道秀美泠然的侧影,唇边噙着一抹笑,明净胜过窗外的秋山绿水。

    陈缘知正在和洛霓通话。

    洛霓那边的声音有些嘈杂:“缘知!领事馆那边终于敲定了我的职务,我终于要回国了!!啊啊啊我太开心了!以后我们就能经常见面了!”

    似乎是被洛霓的语气感染,陈缘知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那太好了。”

    洛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画展就是明天开展对吗?天啊真糟糕,我不知道现在定机票还能不能赶在明天下午之前飞回去——”

    陈缘知笑道:“我的画展持续展出两周呢,你别急,找个合适的时间回北京就好。”

    洛霓高兴道:“到时候我把戴胥也拉过去,给你捧场!”

    洛霓在伦敦政经本科毕业之后便申请到了牛津大学继续攻读硕士学位,并在读研究生的期间进入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实习,在毕业后顺利收到了作为正式员工继续工作的录用邮件。

    因为英国学制较短,洛霓读完本科和研究生的时候,戴胥才刚刚本科毕业来到北京读研究生。

    于是二人商议后,洛霓决定留在法国工作两年,未来再以此为跳板回国找工作,留在北京。

    今年戴胥研究生毕业,洛霓也如愿接触到了法国驻中国领事馆的工作机会,此刻一切终于尘埃落定,洛霓也将结束和戴胥长达六年的异国恋,回到她心心念念的祖国。

    洛霓不止一次和陈缘知抱怨过法国西图澜娅西餐厅的令人发指的价格和味道,抱怨本地人频繁的罢工带来的生活不便,抱怨猖獗的小偷和肆无忌惮的英法teenager。

    做出决定留在法国的那天,洛霓给她打了一个跨洋电话,她对陈缘知说:“缘知,我觉得我未来还是会回国的。”

    “虽然我的爸爸妈妈打算在法国定居,但是我感觉我还是更想念在中国的生活,想念街道巷子里的辣油和肠粉,小笼包和牛腩面。而且中国有你,还有戴胥。”

    “我和爸爸妈妈聊了很久很久,他们比我想象中的要大方,他们说他们的存在不是为了禁锢我,而是为了让我更加自由。”

    “缘知,我从没想过他们会这么说,那天我哭的可惨了,我抱着我妈妈说,我感觉自己好像一个不孝女,我妈妈搂着我,像搂着一个三岁的孩子,她笑着,脸上的皱纹每一条我都数的清。她说,如果去过你想过的生活是不孝,那妈妈希望你能做个不孝女。”

    陈缘知在电话那头轻声安抚她:“没关系的,霓霓。你可以经常回去看他们,现在疫情结束了,去法国一点也不难。他们爱你,你也爱他们,你们都心系着对方,这就够了。”

    洛霓在电话里破涕为笑,声音如梦呢喃:“嗯,我也是这样想的。”

    陈缘知和洛霓叙完最后几句话才收线,一抬眼便看到站在她身边搓着手等待的男人:“您好。”

    男人连忙走近:“您好,不好意思打扰您了,我们美术馆前台刚刚收到了一束花,贺卡上写了您的名字,我想应该是给您的。您看您现在方不方便和我去拿一下?”

    陈缘知愣了愣:“给我的?”

    “请问署名是……?”

    男人苦苦思索:“送来的人的名字,似乎是叫……涟?噢,对,涟漪的涟。”

    陈缘知眉心的皱痕被抹平,她咳嗽两声:“原来如此。”

    “我想我知道是谁送的了。”

    男人:“那我让人送上来给您?”

    “不用麻烦,”陈缘知朝他摇摇头,清浅笑容徐染脸庞,“我自己下去拿吧。”

    陈缘知在前台拿到了那束许临濯送来的花,白芍药透着莹润的粉红色,胭脂膏一般晕染开来,无暇的花瓣层层密拢,簇拥的蕊心透着秋色明黄。

    陈缘知拿着那束花走到窗边,心情莫名变得很好,她想打个电话给许临濯,但那边迟迟没有接通。

    看来是在忙。

    陈缘知收好手机,带着花回到展厅。

    一天的布置终于结束,展厅里的灯光和电脑调度都最后确认完毕,陈缘知回到公寓时已经接近十二点。

    打开手机,许临濯仍旧没有回电,她锁上屏幕,到厨房斟了半杯橙汁,冰块搅动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回响。

    入睡前最后一次看了手机,还是没有音讯。

    看来,他明天是没办法赶回来了。

    陈缘知的希望落空,但明天早上八点她就得起床前往美术馆,于是连忧愁都显得昂贵,她关了床头的照明灯,强迫自己闭上眼入睡。

    ……

    次日上午,展厅开放不到两小时,观赏的人便接踵而至。窗明透亮的展厅里,阳光葳蕤一地,不少人在展品前静立观摩,留影合照。

    陈缘知和许致莲来到门口迎接贵客,来人正是先前约定好的赵老先生,一身朴素衣装站在场馆门口的大厅里,和初见时一样不打眼,他手背在身后,淡淡扫一眼朝他走来的许致莲:“你还是那么不守时,给我一个理由原谅你的怠慢。”

    许致莲温和笑,不急不徐道:“理由就是我太惶恐,因为急着见你,差点在电梯口崴了脚。”

    赵明华用鼻子里的气应了一声,“很蹩脚的理由。那就走吧。”

    陈缘知旁观两个人的对话,心里忍着笑意不发。

    三人一路穿过一楼展厅,赵明华听着许致莲的介绍,没有什么反应,倒是把目光转向了一旁的陈缘知:“我不想听你说。陈缘知,你来介绍。”

    陈缘知愣了一下,赶紧走上前:“好的。”

    三人一路走过圆形的长廊,陈缘知伸手向赵明华解释整个画展的构架思路:“这次的画展,我取的主题名字是‘黑白衔尾’,黑白对应国画中的宣纸和水墨,也对应日和夜,整个展览分为两大展厅区域,分别日展厅和夜展厅。”

    “日展厅展出的是我初期的作品,包含的意象是混沌初开,伊始和探索,采用的更多地是普通的展出形式。”

    此时三人来到了展厅出口,通往另一个展厅的路光线逐渐变得昏暗,陈缘知领着二人来到另一个展厅的门口:“这是夜展厅。”

    曲折的走道上,两边各有一束光线照亮两边墙壁上的挂画,画的颜色和风格都沿着某个肉眼可见的趋势在变化。

    走过长长的隧道,呈现在二人眼前的是片开阔的展厅,一整面墙一样高的电子屏幕上,流动的水墨色彩从轻薄变得丰盈,山和水的倾倒和堆砌,花果虫鱼的生动姿态,一点点构成完整的图景,仿佛画的主人在他们面前挥就画笔创作而成。

    这一处围观的人很多,所有人围绕着展厅而动,或站或坐,仰着头闭着眼,每个人都很安静。

    陈缘知:“夜展厅包含的意象,在进入展厅的开始是痛苦的挣扎,启示和觉醒,到后面则变成顿悟后的沉浸,积累,蔓延和跨越。我在这个展厅更多地使用了创新的展出形式,比如包围了地面和四面墙壁的动态led屏幕,来达到作品和观赏者之间的深入式体验。”

    “这样的小展厅我布置了三个,分别选取了我在这一时期的三幅代表作,根据画的主题,在三个展厅设置了一些座椅,分别是山水,花丛和游鱼的样式,坐在座椅上休憩的人会和画面融为一体。”

    赵明华:“还有其他的表现形式吗?”

    陈缘知领着他继续往前走:“有的。三个展厅结束之后,就会来到互动区域,这里也是全led屏包围的展厅。”

    “来参观的每个人都可以在旁边领取一张专门供电脑扫描的绘画纸,然后用黑墨和红墨画出一种植物或是一种动物,拿去工作人员的电脑扫描处扫描。录入后,植物会从房间墙壁的led屏幕上长出来,而动物则会从地板的led屏幕上出现,四处游动或是跳动。”

    这个房间里的小孩子尤其多,也显得更吵闹,陈缘知和两个人来到夜展厅里的最后一个小展厅,这里被布置成了一处迷宫,环境非常暗,而迷宫四周的墙壁上都挂着一幅画,迷宫的通道曲折,通道狭长,地板铺着感应灯块,当有人站在对应的灯块上超过两秒,灯块才会亮起,照亮对应的墙上的画。

    黑暗为不知名的画拢上一层神秘面纱,人们穿梭在迷宫中,根据直觉停在某幅画前,然后静静地等待灯光亮起时带来的那种惊艳感。

    特殊的布置,让走进这个展厅的人们的观赏速度慢了下来,得以细细观看面前出现的每一幅画。

    从夜展厅离开的路上,三人穿过一条圆形的隧道,隧道两侧挂着一幅幅画卷,灯光由暗转亮,渐渐炽烈,而画的意象也从束缚转向舒展,从迷茫松散变得紧密坚定。

    陈缘知的解说结束,赵明华停下脚步,转身看她:“展览不错。”

    很简单的四个字,却让陈缘知狠狠松了一口气,“您喜欢就太好了。”

    赵明华:“许致莲像你这么大时,可没你这么好的想法。”

    许致莲拍了拍他的肩膀:“缘知做的是创新领域,我不过是守成抱拙,你拿这个取笑我,还真有些不厚道啊。”

    赵明华:“你一边去。”

    他转头看陈缘知,面容平和,眼底却深静温文:“你在自己的展览上放了很多新东西,这是好事,但落在某些人眼里,就会变成坏事。我想你自己也是清楚这一点的,但你还是选择了加入更多背离传统的表现形式。”

    陈缘知点点头:“是的。如老师所说,我一直致力于研究国画更多元化的融合和表现,我希望能让更多的人了解到国画的美,这是我创作的意义,也是我的目标。”

    “国画在现在逐渐式微,越来越多的年轻人选择其他画种,并不是因为国画失去了魅力,而是它的魅力被时代的洪流隐去,我想将它们重新挖掘出来展现在大众面前,如果注定被裹挟,那就主动去拥抱世界。我想做的不止是传承,更是发扬和创新。”

    赵明华的目光逐渐转变,他眼底有了浅淡微缈的笑:“好。”

    “我等着你的目标实现的那一天。”

    许致莲和赵明华到三楼的房间里继续谈话,陈缘知漫步在日展厅里,雪白的墙和正午热烈的光线相融,展厅里音乐流淌,是她亲自选的歌曲,没有词的纯音乐。

    她外套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划开手机屏幕,是来自好友群里的视频通话。

    陈缘知点了接通,看着忽然冒出来的好几张熟悉的脸,她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们都来了?”

    辛桃第一个凑到跟前:“当然啦!这可是你的第一次画展,怎么可能不来!”

    虞婉宜在旁边戳孔臻怡,“我俩还是请假出来了的。”

    “那可不,请假也得来!第一天怎么能缺席!”

    辛桃转过屏幕,画面里出现了两个高挑的人影:“给你介绍一下,咱们请的摄影师哈哈哈哈!”

    彭凌泽:“画很好看,我是摄影师。”

    白煜华:“请我不给我钱?”

    陈缘知忍不住笑了,辛桃在那边扬眉回呛:“拍得不太行,不满意,钱给不了一点。”

    等他们斗完嘴,陈缘知观察着她们的背景问道:“你们现在这是在哪里?”

    “夜展厅!可以画画的那个地方,缘知你现在有空嘛,要不要来找我们?”

    陈缘知笑道:“好啊,正好我有空。”

    电话挂断,陈缘知朝着夜展厅的入口走去,偶然抬头望去一眼,却猛然顿住了脚步。

    人群稀疏,雪白的墙和玻璃窗相对,透明和皎洁交汇之处,恰恰好站了一个人。

    许临濯穿着一身黑绒呢子大衣,冷峭的颜色衬出干净清冽的眉眼轮廓,修长脖颈中段衔着青杏般的喉结。

    他微微仰头,注视墙壁上挂着的一幅竖排长卷,那是一幅泼墨山水,流淌的墨汁蜿蜒生花,而他站在画前,一身岫薄玉意,像是画中走出的人。

    天光眷顾,落了他满身的暖。他从世界尽头的白雪皑皑中远道而来,成为了这个角落的春天。

    仿佛冥冥之中的心电感应,许临濯忽然收回了视线,转头朝这边看来,于是两个人隔着漫涌的人流,目光相触,遥遥望进彼此眼中。

    陈缘知看到他笑了。

    指尖的一丝微颤被她很好地掩饰,心跳声不被显露得分明,她若无其事地走过去,站在许临濯的身旁和他一起看这幅画,仿佛很随意地说起:“我还以为你赶不回来了。”

    “都到了这里,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

    她在心里默数,不到两声,许临濯的手掌已经覆了上来,包裹住了她的手心,绯烫的体温从交握的地方蔓延至四肢百骸。

    然后她抬起头,目光和许临濯的温柔笑眼相遇。

    许临濯说:“想给你一个惊喜。”

    “我下飞机才看到你的信息,我想你现在大概在忙,所以直接过来了,想看看能不能碰到你。”许临濯弯起眼,“现在看来,我运气不错。”

    陈缘知抿了抿唇,眉梢眼角都盈满笑意:“下次直接和我说就好了。”

    “还有,”陈缘知声音微微轻,“花很好看,谢谢你。”

    许临濯握着她的手:“那走的时候,再去买一束。”

    他脸上的笑意随着光亮,逐渐明朗:“算是我迟到的赔罪。”

    陈缘知低声说:“没迟到。”

    她声音太小,许临濯也没有听清,但两个人似乎都不在意,拉着手站在长卷前。

    陈缘知看着画想,怎么可能会迟到呢?他在她这里,是永远不会迟到的人。恰恰相反,他总是那么及时的出现,无论是六年前的每一个她需要他的瞬间,还是现在。

    他之于她,一开始是耀眼的白,然后变成温柔的热切,最后变成流淌不息的暖。

    把时光放远,他们之间未尽的话语,还有很多岁月可以慢慢述说。

    作者有话说:

    稍微讲讲(后面番外会仔细说):

    小知是研究生学了心理学,小桌是研究生学了天文。两个人本科修的双学位分别是商科和中医学,在大四时两个人合伙草创了医药研发方向的公司,所以槿桦番外里提到缘知会去公司看小濯。

    小知就业后从事心理学,同时致力于国画的文化传承工作,小濯则更多地把精力投入到发展两个人的公司上。

    两个人都是两年读完研究生,三年读完本科。

    第180章 180  番外16

    ◎猫猫,催婚,朋友们(上)◎

    陈缘知在北京开办画展的两周内接待了不少曾经熟识的高中朋友。

    其中就有从上海专程赶来的姜织絮和魏风原。

    二十三岁的姜织絮越发窈窕秀美, 一双杏眼温柔似水波摇曳。她远远地看到陈缘知,几乎是小跑着过来抱住她:“小知,好久不见。”

    陈缘知也搂紧了怀里的女孩, 轻笑道:“小絮。”

    “好久不见,欢迎你来北京。”

    而姜织絮此程除去观展, 还给陈缘知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姜织絮:“小知,我要结婚了。”

    陈缘知愣住的片刻,姜织絮已经继续含笑看着她说道:“你愿不愿意来参加我的婚礼——以我的伴娘的身份?”

    “当然,”陈缘知不假思索地回答, 话一出口的瞬间,连她自己都惊讶于自己的迫切,然后她笑了, “……当然。这是我们曾经的约定不是吗?”

    姜织絮和魏风原的婚礼定在明年三月, 陈缘知应下, 想到还有充足的时间准备给姜织絮的新婚礼物,心情变得轻盈欢快。

    姜织絮和魏风原挽着手离开的背影挨着很近, 陈缘知看到姜织絮抬头看魏风原, 不知道男人说了什么有趣的事,姜织絮露出了比平日里要灿烂许多的笑容。两个人相依偎着行走在秋风之中, 满湖的落叶簇拥微波, 为他们作陪衬。

    这也是陈缘知身边第一对从校园走到社会, 最后走入婚姻殿堂的情侣, 慨叹之感瞬时间盈满了她的心。

    “清之。”

    陈缘知回头,许临濯走到了她身边, “你的朋友走了吗?”

    陈缘知点点头, 和他伸过来的手掌相握, “嗯, 他们想在北京走走,周日前就要回上海。”

    和许临濯走回美术馆的路上,陈缘知想起了第一天开展时发生的一件事。

    那天她和许临濯去到夜展厅和辛桃他们会面,她发现元培班里的大家都来了,只有胡妤洙和郑业辰不在。

    陈缘知:“妤洙和业辰怎么没来?”

    孔臻怡:“噢,妤洙本来是要和我们一起来的,但是业辰中途给她打了个电话,说是刚刚回到北京,回去收拾一下再来。妤洙挂了电话之后就和我们说她去公寓接他,待会儿再一起过来。”

    虞婉宜捂着嘴笑:“妤洙嘴上说不想业辰,但其实还是很想他的,我看得出来。”

    白煜华:“她都走多久了,还在家里吗?”

    辛桃:“对哎,感觉他们可能快到了吧?要不我们去门口接一下?”

    彭凌泽正在看手机,闻言直接道:“我打个电话问问业辰。”

    大家伙都开始朝夜展厅的出口走,快到出口的地方,陈缘知和辛桃闲聊着,忽然听见那边传来虞婉宜和孔臻怡的惊呼声。

    陈缘知和辛桃转头看去时,刚刚发出惊呼的那两人刚好凑上来,无比激动地拽住了她们的手。

    陈缘知:“这是怎么了——”

    孔臻怡完全克制不住自己的音调了:“业辰和妤洙求婚了!!!!”

    陈缘知愣住了,辛桃瞪大了眼:“啥!???”

    孔臻怡捧着脸:“我说他们怎么这么久没来!原来是因为这个!!”

    虞婉宜:“你们快来看!!我刚让彭凌泽重新打了个视频过去!”

    四个女孩噌噌噌地围到了彭凌泽身边,彭凌泽干脆把手机转了过来对着她们,于是女孩们看到了屏幕上正咧着嘴傻笑的郑业辰,还有站在他旁边看着镜头,脸颊犹带薄红的胡妤洙。

    郑业辰在面对女孩们的追问时非常坦诚:“我提前回来布置了一下家里,本来想晚上回来再给她一个惊喜的,没想到她说要来接我,我慌慌张张地,差点把蜡烛都碰倒了。”

    辛桃:“你小子!还挺浪漫的啊!”

    虞婉宜:“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哇?居然一直瞒着我们!”

    郑业辰:“大概去上海之前就开始准备了,来来回回问了好多人,瞒着你们还不是怕你们泄露机密!尤其是臻怡这个大漏勺!”

    孔臻怡莫名被骂:“妈的郑业辰,你说谁是大漏勺?!”

    郑业辰在那边继续碎碎念:“这可是求婚哎!我很紧张地好不好——”

    陈缘知:“啊对了,说起来妤洙还和我说过,你前段时间太忙了,都不回她消息了,她很寂寞——”

    郑业辰傻住了,胡妤洙的脸忽然冒出来,她怒视着陈缘知:“我哪有这么说过?!”

    郑业辰结结巴巴:“那,那段时间,我确实为了准备求婚的事有点忙……”

    胡妤洙无奈了:“你这呆瓜!她是骗你的!我才没说过我很寂寞这种话——”

    然而回应她的是郑业辰抬起的眼,湿漉漉的:“没有吗?”

    一张脸上写满了“如果是真的话会变得超级开心”的表情。

    女孩们围着手机屏幕,眼睁睁看着胡妤洙的眼神软化下来:“……算了。”

    孔臻怡迫不及待:“郑业辰!那你成功了没?”

    郑业辰笑眯眯地拉着妤洙的手凑到镜头前,纤细的白皙手指上卧着一颗璀璨夺目的钻石,闪亮地折射着光辉。

    辛桃:“你这家伙真的太快了叭!”

    虞婉宜:“什么时候领证?!”

    彭凌泽:“我也想知道。”

    孔臻怡:“什么时候领证,能不能带上我们!?”

    胡妤洙笑了起来:“你们有空的话当然可以一起来啊!”

    辛桃:“他们领证我们去干嘛?”

    陈缘知:“可以趴在外面看他们签字,然后帮他们拍照。”

    白煜华:“听上去不错,郑业辰记得给我们打钱。”

    郑业辰没听清他们在嚷嚷什么,很懵的样子:“你们说什么?”

    陈缘知也忍不住弯起眼睛笑了起来,她看着屏幕里妤洙的笑颜和看向郑业辰的目光,心念一转,她回头看向了许临濯。

    许临濯似乎是接了一个电话,走到了离众人稍远一些的地方,正在低声说着什么,侧脸勾勒,胜过周身簇拥的墨色山水。

    朋友们的笑声在此刻变远,陈缘知看着许临濯的侧影,一时间有些出神。

    ……

    “所以说,他到现在还没有和你提起过结婚的事吗?”

    陈缘知穿着一袭蓝色针织连衣裙,抱着白猫坐在沙发上,姿态微慵,纤薄的手腕抚摸着猫头。

    听到辛桃的疑问,她微微愣了愣,思考之后才发现,似乎是真的没有。

    相恋这么久,许临濯从未主动和她提起过关于“婚姻”这一字眼的话题。

    陈缘知摇头:“没。”

    一张桌子边上的女孩们齐齐吸了口气。

    辛桃:“不应该啊,你们关系那么稳定,许临濯他居然连提都没提过吗?”

    虞婉宜:“你们明年毕业了,可能这段时间他会和你提一下也说不定?”

    孔臻怡拍拍胡妤洙:“姐,你怎么看?”

    胡妤洙:“依我对许临濯的了解……他可能在憋大招。”

    陈缘知:“?”

    虞婉宜惊呼:“难道说许临濯也在准备和你求婚?!”

    孔臻怡:“对了,你们见过父母了嘛?”

    辛桃:“见过了吧,缘知的老师就是许临濯爸爸呀。”

    胡妤洙:“那许临濯见过你爸妈没?”

    陈缘知这才意识到,她似乎还没有把许临濯正式介绍给家里人。

    黄烨和陈文武的工作都很忙,对她从来只有成绩要求,所有的斥责和严厉也都是因为她不努力或是成绩变差。

    但真的说起来,黄烨和陈文武从未对她的其他方面有所限制和要求。

    她从小到大所有的重大选择都可以自己决定,高中选什么科目,大学志愿填什么专业,想从事什么样的职业成为什么样的人,黄烨和陈文武都不会强加自己的意愿到她的头上,无论她选择了什么,他们也许会担忧,会和她长谈优劣对错,但最终都会尊重她的选择。

    关于婚姻更是如此。黄烨曾表示她不会劝婚,陈缘知结婚生子与否都可以。

    只有春节时,陈缘知在被亲戚长辈们问起是否有男朋友了的时候,说了一句有正在谈恋爱的对象。

    回家后黄烨和陈文武问了她几句对方的学历和家境,就没再多问了。

    陈缘知:“……我和父母的关系不算好,他们不问我一般也不会主动说,所以我谈恋爱的情况他们不是很了解。”

    虞婉宜:“真的假的,我平常在路边看到一个小猫都要拍照发给我妈看呢!”

    辛桃:“我就很理解,缘知跟我差不多,我和我爸妈也是基本不说话,我和我妈还有点话说,跟我爸是完全不想沟通,他电话我都不想接。”

    胡妤洙看了眼大家的神情,状似无意地转换话题:“你们也别都八卦缘知了,今天的局难道不是聊我们所有人的事情嘛?”

    孔臻怡:“这不是彭凌泽还没来嘛?等大家齐了一起盘问咯!”

    可喜可贺,一群人终于找到了一个大家都有空的周末,得以来到ktv开一次朋友之间的座谈会。除了许临濯因为临时的实验被导师叫走,元培班的其他人都来了,彭凌泽则是因为有课要晚到一个小时。

    此时ktv包厢里灯红酒绿,迷蒙的彩光和歌曲音乐萦绕成云雾,袅袅盖过眼前。

    女孩们围坐一桌聊天,另一边的男生们刚好轮到点的歌,正在大声合唱。

    辛桃点开屏幕,白光莹亮了她的脸,彩色眼影和浓妆与环境融为一体,相得益彰:“噢,彭凌泽在群里发消息了,他说他马上到楼下了。”

    虞婉宜闻言眼珠一顿,她放下了杯子,起身道:“那我下去接他吧。”

    辛桃和孔臻怡都愣了一下,但虞婉宜已经拿起外套推门走了。

    等虞婉宜一走,辛桃和孔臻怡立马凑了过去,目光在陈缘知和胡妤洙懵逼的脸上梭巡:“你们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陈缘知:“你们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有点……”

    胡妤洙:“但她去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她和彭凌泽比较熟嘛,臻怡和彭凌泽有矛盾,辛桃你坐里面出来也比较麻烦。”

    辛桃:“……你们说的也有道理,主要是她走得好果断,我那一瞬间就忽然觉得……觉得……她好像一直在等彭凌泽来一样。”

    孔臻怡:“对对,而且我总觉得在学校的时候——”

    陈缘知怀里的白猫忽然竖起了耳朵,一下子从陈缘知的怀里跳到了桌子上,差点把桌子上的酒杯撞倒,女孩们连忙停下聊天站起身按住桌面上的易碎品。

    所幸白猫只有这么一个大动作,跳上桌面之后它就舔了舔爪子,然后放下屁股施施然坐了下来。

    胡妤洙松了口气:“这小东西真是吓死人了。”

    孔臻怡好奇地伸手去摸,白猫看着她,第一下让她摸了,再摸第二下便躲开了。

    孔臻怡:“这猫好大的脾气。”

    陈缘知:“它有点认生,毕竟刚养起来不久。”

    辛桃:“你还没和我们说呢,你怎么突然想养猫了?”

    陈缘知:“不是突然想养的,它是我们公寓周围的流浪猫。”

    “那天它生病了,外面又下雨,因为我喂过他几次,看到它那样很怕它活不下去,就带它去医院检查了一下,然后在家里养了两天。”

    “它很通人性,非常聪明,也很黏人,我走到哪里都跟着,像是很怕被送走。我就心软了,和许临濯说想一直养着。”

    胡妤洙:“那也是有缘分啊,养着吧。而且这猫品相看着也很好。”

    辛桃:“它叫什么名字?”

    陈缘知:“白粥,谐音白昼。”

    虽然在陈缘知的叙述里,白粥是个惹人疼爱的小可怜出身,但此时此刻看它的样子,却是一点也看不出来。

    不过两周的悉心养护已经养出一身油光水滑的皮毛,雪白柔顺没有一丝瑕疵,眼睛像一对切割完美等等蓝宝石,剔透闪烁的光泽美得惊人,偏偏它姿态从容,总是微微仰着脑袋看人,眼角微敛,总让人感觉似乎在被这小猫咪傲慢地睥睨着。

    孔臻怡不死心,再次伸出魔爪,白粥却敏捷地转身,跳了几下跃回了陈缘知的腿上,尾巴勾到身前盘坐下来,蓝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众人。

    孔臻怡悻悻然:“它看上去真的很认生。”

    胡妤洙:“哈,猫都是这样的嘛,不怎么亲人的多。多见几次说不定会好?”

    辛桃:“我能不能做它干妈?”

    孔臻怡:“我也想!”

    女孩子们都被白粥的美貌折服,白粥看着大家争抢着要当他家长的样子,眼皮微微阖起,扭过头去。

    辛桃:“?是我的错觉吗,我总觉得我们被它嫌弃了?”

    孔臻怡第一次见比自己还高傲的人——哦不,是猫,“我就说它是脾气大吧!?”

    陈缘知抬手挠了挠白粥的头,白粥非常乖巧地转过头来,迎着她的动作抬起脖子,一副黏人乖宝宝的模样。

    胡妤洙都目瞪口呆了:“这猫,怎么给我一种媚主的感觉???”

    辛桃斩钉截铁:“绿茶小猫。”

    陈缘知忍不住笑:“你们这么说它可要不高兴了。”

    白粥的胡须抖动几下,站了起来,盯着说它坏话的两个人,蓝眼珠直勾勾的。

    胡妤洙:“你别说,它还真挺聪明的,就好像能听懂我们说话一样。”

    辛桃嘴快接道:“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它就是个猫而已。”

    白粥开始挠陈缘知的裙摆,陈缘知察觉到它的焦虑,托起它查看了一下:“噢,它的毛好像刚刚蹭到饮料了,它很爱干净的,估计是想我带它去卫生间。”

    孔臻怡:“我们房间的卫生间,我刚刚看到姚瑞进去了,估计一时半会出不来。”

    白粥转动头部的频率变高,越来越焦躁不安了,陈缘知一面安抚它一面站起身来:“我带它去走廊上的洗手间清洗一下吧。”

    陈缘知抱着白粥推开了门,刚准备走出去,白粥就伸出爪子推她,后脚也在用力,一副想要在她怀里站起来的样子。

    陈缘知不知道它又怎么了,于是停下脚步调整姿势哄他,“怎么了白粥?你乖乖趴着不要动来动——”

    陈缘知不经意间抬起眼,到了嘴边的话顿时消弭了。

    走廊里光线昏暗,拐角处一对交叠的人影暧昧到难以分辨彼此的面容,只是因为陈缘知太过熟悉才能一眼认出。

    虞婉宜和彭凌泽靠的极近,但即使是这么近了,虞婉宜还在往前压,彭凌泽无处可退,被她逼得贴在墙上。

    不知道两个人说了什么,虞婉宜忽然眉眼一沉,眸中似乎蕴了些怒意。

    彭凌泽似乎刚刚做完报告,穿着白衬衫黑西裤,臂弯里还挂着一件西服外套。

    虞婉宜却没有顾及他的衣装笔挺,直接伸手拽住了彭凌泽的衣领,柔软的布料顷刻间被揉皱成一团,彭凌泽猝不及防地低下头,虞婉宜的唇已经迎了上来。

    一个仿佛要将一切烧尽的吻。

    女孩的手指尖因为用力过度浮出胭脂般的红色,男人的脖颈到背脊的线条都僵硬得宛若石塑,甚至有些不易察觉的微抖。

    当他迟疑着要不要将手臂搭在女孩的腰间时,女孩已经肆无忌惮地压了过来,柔软纤细的肢体缠绕着他的,在加深这个吻。

    灯光有一瞬间偏移错位,让陈缘知看见了彭凌泽脸上漫开的不知所措和嫣红。

    陈缘知猛然转过身回到房间,然后在众人惊诧的眼神中把门“砰”地一声关上。

    白粥这个时候反倒安分了,他跳了下来,坐到了沙发的一角,从容不迫地环顾所有人的神情,蓝眼睛波澜不惊。

    辛桃也有些愣住:“缘知,你,你这是咋了?”

    孔臻怡站了起来:“是外面有啥吗,让我出去看看——”

    陈缘知连忙喊住她:“别出去!”

    她看向原本正在唱歌,此时此刻也停了下来的白煜华和郑业辰,“你们继续,我有些话要和她们说?”

    陈缘知回到座位,这下她也顾不上白粥了,满脑子都是刚刚看到的天雷勾动地火的场景,不止是震惊,更是茫然,如此这般的复杂感受组合在一起,以至于一丝诡异感从她心头冉冉升起。

    胡妤洙看她呆滞的样子,急了:“不是,你说话呀陈缘知!”

    孔臻怡:“你到底看到啥了,怎么刚出去又进来了?”

    陈缘知的眼神慢慢聚焦:“我看到虞婉宜和彭凌泽了。”

    辛桃:“那你那么大反应?我还以为你看到走廊被恐怖袭击了——”

    陈缘知:“他们在接吻。”

    空气忽然间陷入了死寂。

    不到一秒,三个女孩的脸上均是一副震撼的表情,同一时间齐声:“哈?!!!”

    此时,ktv包厢的门被人推开,虞婉宜和彭凌泽前后脚走了进来,姚瑞看到彭凌泽便大声招呼道:“凌泽快来,这首歌专门点给你唱的!”

    彭凌泽笑着走了过去接过话筒,陈缘知紧紧地盯着他,彭凌泽神态舒展从容,刚刚那个在走廊里失态的男人仿佛是她的一场幻觉。

    虞婉宜来到之前的座位上坐下,一抬眼看见整桌女孩形容肃穆深沉,不由得有些困惑:“……怎么了,我就走这么一小会儿,你们的气氛怎么变得这么沉重?”

    孔臻怡第一个在沉默中爆发了,她狠狠地把玻璃杯敲在桌子上,满脸悲愤地看着她:“虞婉宜,这么大的事儿你居然瞒着我!!”

    虞婉宜愣了愣,“你说什么呢——”

    胡妤洙忽然开口:“婉宜,你和彭凌泽啥时候在一起的?”

    虞婉宜的表情一顿,她缓缓抬眼扫向在座的每一个人,脸上的微笑溶解,化为无奈:“你们刚刚看到了?”

    陈缘知:“我刚刚出去,不小心看到了……”

    虞婉宜伸手捂住了额头,微微叹息:“这真是怪让人尴尬的。”

    辛桃追问:“所以你怎么完全没和我们透露呀?你和彭凌泽居然谈恋爱了,而我们什么也不知道——”

    “没有。”

    虞婉宜放下手,眼神变得清明,“我们没有在谈恋爱。”

    女孩们再一次愣住,面面相觑,陈缘知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没有谈恋爱却接吻,你们,你们这是什么关系……?”

    虞婉宜捏着手里的一截衣袖,似乎在斟酌言辞,过了好一会儿才说:

    “我们上床了,就是字面的意思。”

    作者有话说:

    以为一个番外能写完朋友们的事情,呵呵我真的太天真了(沧桑点烟脸)

    婉宜和凌泽是比较别扭的关系,有一些误会,现阶段快要在一起啰!

    新的番外计划表发在微博了,大家可以来微博找我玩!只要是长私信都会回滴!微博@眷希ciiy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