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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22章 第 22 章(捉虫)

    部落附近的林子里, 噹噹的砍树声络绎不绝。刚离开部落的盛沉默地走到庚身边,一言不发。

    “这么晚才来,你去找厉了?”正在砍树的庚抬头问他。

    盛看一眼庚手上的水泡, 拿起石斧狠狠地砍在树干上, 闷闷的“嗯”了一声。

    “他是首领!”庚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

    又是狠狠的一石斧, 震得盛的虎口一片紫红, 他压抑着声音说:“我是吴娅族的战士, 只有你才是我的首领。”

    庚忙抬头打量周围, 好在其他人离得都比较远,而且砍树的声音很大, 没人听见盛说什么。他皱眉严厉道:“别再让我听见你说这样的话,没有吴娅族只有延越, 否则将会给其他族人带来麻烦。”

    “为什么你要那么怕他?”盛并不喜欢庚对厉的屈从,他反驳:“难道延越部落不是被大部落遗弃的吗?为什么我们不能也脱离延越,你只要说走,我立马离开!”

    庚对盛的鲁莽有些头疼, “走?你觉得我说走,会有多少人跟着离开?”

    见他沉默,庚接着说:“首先老人、孩子和女人肯定不会, 他们太脆弱了。如果这些人不离开, 他们的家人呢?除此之外,还有一部分族人已经于延越的女人组成家庭,剩下的还有多少?三五十人?记住, 比起对部族的忠诚, 他们更想过不被欺负还能有食物吃的日子。”

    盛想要张口辩解, 但想不出辩解的理由。他不能否认,在延越部落的日子确实要比曾经安稳许多。可比起这样的安稳, 他更不想让庚寄人篱下!可他可以忍耐饥饿,应对危险,别人呢?

    庚从来都明白盛对自己的忠诚,他语气放缓了些,“何况如果不是延越部落,我们部族的一百多人可能没几个能熬过那个寒冬,既然选择成为延越部落的人,就不能因为度过危机而转头离开。比起做首领,我更希望族人能生活的更好,你明白吗?”

    盛哽咽着点头。

    庚拍了一下他的肩,“别再招惹厉,如果你让他感觉到威胁,他会除掉你的。相信我,就算你死了,族人也只会觉得那是意外。比起吴娅族,他们更希望自己彻底融入延越。”

    盛明白,庚说的都是对的,可是胸中的不甘怎么也压不下去。明明庚那么厉害,他更勇武,也更爱他的族人,只是吴娅族自身太弱小了。

    常念回到帐子里,待了一会儿便觉得难受,索性叫上鹤偷偷出去了。

    他准备去云叔那儿,想看看日晷做得怎么样了,顺便还有一样东西问问云叔能不能做出来。

    看了看自己手里画的结构图,常念也犯愁,如果云叔不会该怎么办?不是不想自己动手,实在是腾不出时间,只能紧着更要紧的事儿做。

    见云叔就坐在外面雕日晷,他老远就笑着打招呼:“云叔,忙着呢?”

    云叔停下手里的活,进帐子拿出个木墩,“你教的蒸笼做了好五个,准备都做好一齐给你送过去。”

    “都做好五个了。”常念有些惊讶。

    他把木墩搬的离老人近了些,又从提着的小篓里拿出几个竹片,询问:“这些东西都是用竹子做成的,您看有办法做出来吗?”

    云叔惊奇的看着竹片上的东西,眼神变得复杂,随后叹口气说:“上面的东西我只能看懂一半,更别说做出来了。”

    常念明白,看来这东西想靠云叔做出来不大现实了,他摆摆手含糊的说:“看不懂就看不懂吧,我在想想。您已经很厉害了,以后或许还有很多东西指望着您做呢。”

    这倒不是客套话,想丰富当下的生活用具,竹篾匠人很重要。一是部落附近就有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另一方面竹制品很丰富,大到竹床竹椅,小到簸箕蒸笼,每样都是居家神器。

    回去的路上,常念对着手上的竹片叹气,好好的东西就是腾不出时间做。身边一直做人形拐棍的鹤犹豫半天,终于壮着胆子开口:“祭司,刚才您拿出的东西,我想试试。”

    常念惊讶的侧头,却不敢让自己抱有太大希望,“你能做出来?”

    鹤紧绷着一张脸,像是下了很大的勇气说:“我想试试。”

    常念感兴趣的挑了挑眉,“那你说说,细竹枝为什么要盘成一圈圈向上的形状?”

    鹤低头想了想,不确定的回:“结合竹片上的图腾看,似乎是想向下压这个细竹枝,然后利用竹子的韧性,在松开后变回原来的形状。这样,在细竹上方的竹条就能回到原有的位置?”

    常念:这就是他想要的技术型人才啊!

    他想做的是一把弹弓和弩结合的武器,之前见过手工博主做过,威力很大。他的外形更像是热武器初始状态的火铳,只是在下边的扳机放到了上面。扳机往下按,弹珠发射,因为扳机下边装有弹簧,按完扳机发射后会自动回弹。

    现在的条件想做弹簧肯定是没办法,但是选韧性好的竹条烤热弯成弹簧也可以代替,只是寿命上可能要短一些。但只要勤更换,也并不影响使用。当初的手工博主在装了一根,玻璃弹珠已经可以射破一瓶罐装可乐,如果换成三五根鹿筋,威力可想而知。

    视频中的弹□□材料除了竹子,只有一个弹簧和一个钉子,竹弹簧有了,钉子也可用竹钉代替。就算一个弹□□使用寿命只有几百次,对于现在来说,也足够用了。

    这个小弩并不算大,长度只有一尺,携带也很方便。虽然强度还不够射杀大型猛兽的,但如果是对准猎物的关节或是眼睛等脆弱部位射击,绝对可以让猎物行动受阻。

    可别小看这小东西,要知道它如果“玻璃换钢珠,竹管换铁管,牢底能坐穿。”

    “好。”既然鹤说可以试试,常念也就放手让他做,万一成了呢!

    不过他也没有一股脑将设计图全丢给鹤,而是说:“这一半做出来再和我要另一半,不是我不信任你,只是你应该明白这个东西的威力,如果图纸遗失被别的部落捡走”

    后面的话常念没说,但鹤明白他的意思,他没有因为只得到一半的图纸而失落,反而非常兴奋。常念觉得眼前的画面似曾相识,好像是庇护所那些痴迷研究的大佬算数据时的样子。

    “我知道,您放心,这半份图纸我一定会好好钻研。”

    常念期待地看着鹤,“我身边现在能用的只有你和雁,等后面找到合适的机会我会让你们脱离奴隶的身份,拥有自己的伴侣,组建自己的家庭。”

    鹤拿着竹片的手微微颤抖,自打成为奴隶后,他似乎已经认命了。可能是怕离开延越后自己没办法生存,可能是老祭司对奴隶不错,他都觉得做奴隶也不是太难以接受的事了。但今天听到祭司说或许有一天他可以不再是奴隶,可以和其他人一样拥有伴侣和家庭,鹤觉得自己的血又热了。

    他砰地跪了下来,双手伏地,额头抵在手背上,行了一个原先部落的大礼。

    “谢谢祭司,鹤会用心做事,一定会用心做事。”

    常念无奈,伸手去扶鹤,好在崴的事脚踝不是腰,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古人怎么都好,就动不动的行大礼让他怪紧张的。

    “赶紧起来吧,画的大饼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实现呢,要等我说话真的算数了才行。”

    虽然鹤并不能很好的理解大饼是什么,毕竟现在的社会,就连真实的饼都还没有出现。但祭司大人的意思,他还是听懂了。

    早上盛过来时他和雁都在外面,所以几人的对话他们也都听见了。对于吴娅部落的人,他多少知道一些,于是问:“如果您觉得盛有冒犯到您,我可以在打猎的时候干掉他。”

    我靠,这怎么就朝着杀人的方向发展了?

    常念赶忙阻止:“这些都不是你现在考虑的问题,你要是能把竹片上的东西做出来,就算帮了我大忙。至于那个人不着急。”

    两人说话间,来到了处理食材的地方,而站在柴堆旁的厉正在看着他。

    完犊子了!

    刚想悄咪咪的溜走,常念却反映过来,不对啊!他们俩一个首领一个祭祀,说破天也是平级,怎么搞的好像自己是儿子他是爹一样!

    挺直腰板,目视前方,宠辱不惊,坐怀不乱!

    呸呸呸,不对!

    正在这儿做心里建设呢,后面几个小孩子你追我赶的跑过来。有个流着鼻涕的小黑娃一个弯没拐好撞在常念身上,然后齐齐向地面砸去。

    哎我去!常念心想这次算是完蛋了,但他还是趁着自己有力气,将孩子推到了鹤的怀里。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摔在地上时,前面的厉闪到跟前,迅速将他捞起来抱到怀里。

    草,更像儿子了!

    两人只穿了条皮裙,这么一撞,都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厉体温偏凉,肌肉结实。而常念体温偏热,肉软乎乎的像个小朋友,和厉形成了鲜明对比。

    十五岁的人,身体本来就还没有全部抽长开,加上之前缺乏运动,腰细的厉两只手就能掐住,这对于他的尊严真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常念暗暗发誓,等脚伤好了以后,一定要加强锻炼,蛙跳、卷腹、俯卧

    “还不起来?看来祭司的脚伤又严重了?”

    幽幽的声音从头上传来,吓得常念像安了弹簧一样,迅速退开。

    厉怕他再次摔倒,一直稳稳抓住他的胳膊,直到见他站好才松开。

    “哪,哪儿能啊,好多了,好多了。”常念赶紧狡辩,然后回头吩咐鹤:“回去吧,那张图你好好琢磨。”

    “是,祭司。”

    他躬身应是的时候,用余光看了一眼自家祭司,又看了一眼站得笔直的首领,心里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又说不出来。但一想到手里的图纸,便也没心思琢磨旁的。

    鹤转身离开,刚才的小孩子们也跟着一拥而散。

    厉扫了一眼鹤离开的背影问:“他为什么没有叫你主人。”

    “啊?我让他叫我祭司的。阿父说鹤和雁与别的奴隶不同,可以信任他们。而且比起奴隶,我更需要能帮助我做事的人。”常念解释。

    “你很缺人?”厉蹲下,把常念脚踝上松开的绳子系好。正好看到了裹在叶子里的脚腕,红肿确实消得差不多了。

    常念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但也不敢乱动。两辈子加起来,都少有与人这般亲近的时候,比起拥抱楼肩膀,这种下意识的照顾竟让他有些害羞。

    他掩饰好耳根的红晕,努力平静的说:“缺人,但也分什么人。”

    系好绳子,厉站起来问:“哦?怎么分的?”

    常念想了想说:“什么人都不是越多越好的,我现在需要一是像鹤和云叔这种手艺好的,二则是需要绝对听我的,不会质疑我决定,且嘴严的人。”

    “是吗?听你的意思,是觉得部落里的人没有完全服从你?”厉靠近了写,眸子里不知道是戏谑还是挑衅。

    “我不是,我没有,别胡说!”常念赶紧否认三连,用眼神刀了回去。

    难得与他开个玩笑,觉得他炸毛的样子还挺可爱。不过怕惹急了,厉转而问:“为什么要叫他们鹤和雁?”

    提到这个,常念挠了挠头说:“阿父说你叫厉是因为雄鹰的鸣叫声是呖,我起名字的时候就想,以后他们就是我的人了,名字自然要有我们家的特色。我叫念,这个不好随,总不能叫思吧,听起来太像女孩子。所以随你好了!你的名字来自雄鹰,他们不如你厉害,那魁梧一点的叫雁,斯文一点的就叫鹤。等以后延越的人口多了,我们也要有姓氏。大部落和城中的人不都有姓氏吗?”

    但想到刚才厉诈自己,他又撇撇嘴,觉得当初真不该随了他的名字。不过既然说道了姓氏,他决定半真半假的把自己的名字透露出去,也算是对上辈子的一点念想。

    岁月长久,谁知道时间会让他忘了什么,或许未来的某一天他会记不起庇护所的样子。但“常念”这个名字,应该能让他回忆起上辈子,回忆起庇护所里的温柔和地上的荒芜。

    所以,他正色道:“其实祖神赐予过我姓氏,我姓常,叫常念。来自一卷经书,妙音观世音,梵音海潮音,胜彼世间音,是故须常念,念念勿生疑。”

    厉的眼神复杂,不知道是因为他的人随了自己的名字,还是那如神明之音一样的经文。

    “祭司”

    雁洪亮的声音搅扰了二人的谈话,他抱着陶罐走过来汇报:“这是您要的细盐,剩下的也已经分装好了。”

    没注意厉的晃神,常念招了招手说:“走吧,我们去看看食材准备的怎么样了。”

    大家伙儿的手脚都很麻利,这会儿就等着祭司过来告诉他们下一步如何做。常念撸了撸袖子,发现没有,才又略微尴尬的说:“像我这样,把捣碎的姜汁兑一些清水,均匀涂在羊的全身,别忘了上面下面都要涂。然后再用盐在它们身上揉搓一遍,每个部位都要多揉一会儿,让滋味能进到肉里,记住了吗?”

    做饭的人斗志昂扬,齐声回“记住了”。知道的是在做饭,不知道的以为这是要准备出征呢!

    做饭前,基本的食材都教大家认过,姜汁是那会儿一起捣的,细盐也都一一尝了。

    他用没有摸羊的那只手,取了一个姜片递给厉,“尝尝姜的味道,记住它,一会儿吃饭时你会爱上它。”

    厉猜到味道可能会不好,但还是没有犹豫的咬了一口。

    见他吃了三分之一的姜片,某人心里暗爽。他装作自己并不是故意坑人的样子,走到处理好的野鸡跟前,叮嘱大家:“这些野鸡一定要用水多冲洗几遍,之后像羊一样用盐揉搓全身。记得只用盐揉搓就行,不需要涂姜汁。做好以后放一会儿再用清水冲洗,把盐和新流出的血水冲掉,最后和姜片一起下锅炖煮就行。”

    炖鸡汤的方子是在视频上和一个老师傅学的,据说这么处理炖出来的汤特别鲜,并且不会留下一点异味儿,更神奇的是不管炖多久汤色都是鲜亮的微黄色,不浑浊。

    等汤咕咚的差不多了再加上采回来的菌子,那味道肯定一绝。

    偷偷咽了下口水,他抓着厉的手腕当拐棍,“回帐子吧,我画几张图给你,正好说说关于部落建房的想法。”

    家里的帐子旁边,有两个狭小的帐子,一个是玥住的地方,一个是鹤和雁住的地方。

    鹤就坐在他的帐子外,用石器打磨长短不一的竹子。见常念回来,他站起身招呼:“祭司、首领。”

    常念示意他忙自己的别管他们,鹤才又坐下继续摆弄。

    厉看了一眼鹤手里的东西,撩开帐子说:“你教他的?”

    常念跟着进来,一屁股坐在毛垫上回:“也不算吧。我只是把图纸给了他,能不能做出来就看他自己的。如果做出来,以后给狩猎队每队发一个,到时候你就知道它的好处了。”

    完事,他炫耀似的摸摸身后的白虎皮,感叹道:“这皮毛真软和,还多谢首领慷慨了。”

    厉挑了挑眉,没有接他的话。

    常念见他没多大反应,觉得逼没装到,忧伤!

    不过因为有正事,他调整一下自己的表情,从身前掏出了块大木板,比起之前用的竹片,这块木板要大的多。

    “关于部落建房,我想了很多,今天才捋清楚,想询问一下你的意见。”

    见他开始说正事,厉坐到对面示意他继续。

    常念习惯性的用炭笔的后面戳下巴,开始详述:“关于房子建址,嗯,也就是房子建在哪里的问题”

    说着,常念在最小的一块木板上画了一个大圈,“这大概是我们部落的领地,依照你之前告诉我的,应该是类似圆形的领地。”他在圆的上下左右标了方位,一边标,一边和厉解释:“上面这个字念北,北方的北,下面是南,左边是西,右边的是东。我们平时取水的河,是横跨领地从西面流向东面,在河流不远,也就是这个正中心是延越现在的位置。”

    画了个三角形的标志,又在三角形外围花了一个正方形,把三角形围起来,让三角形正好落在正方形的右下角。他没有先解释三角形和正方形的含义,而是说:“你应该有扩大延越部落的想法吧,不然你也不会留下吴娅族。”

    厉并没有掩饰他的野心,“是,想要更好的生存下去,几百人的小部落还远远不够。如果我们会制盐的事情传出去”

    后面的话厉没有说。前段时间,朝部落还只是发现一个储量很小的盐矿,就引来冀褚部落下手抢夺。听消息说,虽然冀褚赢得了盐矿但也损失了不少族人,而一直坐山观虎斗的勾陈似乎是要按捺不住了。

    常念叹了口气,继续说:“所以在建房之前我们就要做好规划,把未来人口的增长也算进来。这并不是要我们一开始就建这么多房子,而是要把地方空出来,并且一并将这些地方的排水、沟渠和道路都规划好。”

    他指着木片上的三角形和正方形,“这个三角形就是我们部落现在的位置,基本是沿河而建。他外面这个方框,是我计划未来延越城的样子。”

    提到了城,厉目光亮了一下,随即转成幽深。他没看常念,认真的看着木片问:“你觉得,未来延越也能发展成城?”

    “不。”常念摇摆着自己的食指,纠正道:“不只是城。城能有多少人?几千人?但还远远不够。我现在画的只是个内城,以后我们这里还会有外城。单单是内城,就要千人的几十倍。”

    常念看向厉问:“你会不会觉得我是痴人说梦?”

    痴人说梦吗?怎么会!

    厉坚定地摇摇头,然后咧嘴一笑:“我觉得你的计划很好。”

    常念笑了,笑容很大,就连眼睛都弯成了月牙的形状。

    接着,他才开始说起这次建房的选址问题,“这次建房的选址,准备定在内城的西南角,也就是这个方形的左下角。虽然他离河水变远了,但可以开凿水渠。作为部落的第一条水渠,河渠并不需要太宽,而且长度也不会很长。可以在距离最近的河边开凿,贯穿部落新址后,向南延伸,汇入到河流的下游。我计划你分给我十几个人开凿河渠,耗时上也不会很久,按照距离计算最多三十天。”

    为了更详细说明选址的原因,常念继续道:“关于为什么要远离河流自己凿渠。就和我们先前说的一样,要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做好城的布局。城市内河网贯通是必须的,不仅如此,这样凿渠也是为了能连通护城河。”

    他指着方形外围带斜杠的框框说:“这就是护城河,目的是用深水宽渠将城市围住,如果外敌来攻,我们把河面上的桥收起来,他们便无法过的来。即使有人想游过来,但毕竟速度慢人数少,这时只需在城墙上放箭,那试图过河的人将全部葬身护城河之内。”

    厉狭长的眸子眯了眯,右手握拳拍在手掌上,赞道:“好!很好!”

    这个方法简直妙极了,也不知道他这个小脑袋瓜子是如何想出来的。厉觉得常念这个人身上有很多违和的地方。

    比如对芽这样的小孩子,细心、包容、温柔,只为他能减少些痛苦,宁愿蜇一手的脓包也要取到虫蜜。但这样的人,为什么能想出如此毫不留情的办法。

    他说到“全部葬身护城河”时,眼中没有丝毫波澜,好像是见惯生死后觉得众生也不过尔尔。他就像是一个不完整的拼图,欢迎你的接近与拼凑,但是却始终拼不出一个完整的样子。

    厉的感觉没有错,就像之前他觉得的那样,两人中间隔了层膜,很近却又模糊。这只是因为生在不同的社会阶段,见识听闻不同决定的。

    常念说那句话时内心没有任何波澜,因为他没见过战争的样子,所以根本无法体会到血染沙场的残酷,自然不会掺杂任何情绪。而对于芽的温柔,是他骨子里的善良,还有上辈子父母教会他如何被爱和爱别人。

    说定了选址,常念又抽出一块板子,详细画了新部落的城市规划图。“这是刚才和你说过的水渠流向,这几条规整的线条是以后的道路。路面要宽,至少可以十人一起通过。有了房子,我们的安全有了保障,基本不会担心野兽袭击,所以房子不需要像以前那么紧凑。之前也和你提过每家都要有院子,除此之外,首领、祭司还有祠堂的位置在中间。”

    常念觉得有必要解释,“祠堂是祭祀祖神和祖宗的大殿,祠堂靠前的位置准备建一个议事殿,以后我们谈事情,就有了固定的地方,这样便于沟通,也能更好树立首领的权威。而首领、祭祀的房子和议事殿都在中间,也是权力的一种象征。”

    怕他觉得自己太贪恋权力,又补充:“或许你觉得大家都是族人,没必要一直强调权力,但未来还会有更多人加入。所以,你可以把他们当家人,不过必须也要有把控住他们的能力。因为以后你会有比他们更广阔的眼界,你需要族人的仰望和遵从。”

    常念的想法就是根据现在的发展阶段做好中央集权,不然根本没办法发展农耕文明。为什么华夏文明能源远流长?这和长久的集权也是分不开的。保持民族认同,需要一个舵手从中把控,而厉就是这个人。

    或许厉没有学过历史,也不懂何为民族认同,但他明白,想要能让所有人朝着一个方向发力,就要有喊号子的人。所以他说:“你放心,我明白。”

    常念心里暗赞,不愧是他看好的王。

    既然权力的事达成共识,他又在模板上接着画,“这些比路窄并且被我画上斜线的是地下排水,部落的雨水在春夏两季并不算少,如果不快速排出雨水,不但会让出行不便,新建的房子也很可能因为雨水的原因而坍塌,所以在建房的同时,需要有人专门负责地下排水的挖掘和建造。”

    为难的挠挠头,他觉得人手好像不够用了。

    厉看出来他的忧虑,“我们只建七十多个房子,不用担心人手问题。比你最初的规划,我们已经少了很多事情。”

    常念想想也是,不知道建完房子来不来得及再挖一口井,顺便把对岸的泄洪河渠搞定。如果可以,他想给这个暂时的新部落搞一个城墙,又是好多工作。

    穿越过来的第一年忙,勿扰!

    “建房的图纸和房子内部结构的细节图我画完给你,最快后天。好在这几天大家都要努力砍树,暂时用不到。”

    厉依然点头,没有任何异议。

    常念笑了:“本来说好问你意见的,结果每个你都点头,你就不怕我膨胀?”

    “你的意见很好。”厉言简意赅。

    常念托腮看他,“你就不怕我说的不对,大家白忙活一场?”

    厉拿起木板,回视道:“虽然这些东西我想不到,但你讲的清楚,我也听得明白,觉得其中并无问题。”

    伸手拍他的肩膀,常念笑着说:“有你这样的搭档真好!等我脚好了,我还想去会断流的那条河看看,估计那儿会有我想要的东西。”

    “好,我会派人给你。”

    太阳落下大半时,所有的族人都回了部落。

    部落的空地上点着高高的篝火,篝火旁有烤好的整只羊和鹿腿架在炭火上,像户外的野炊似的。旁边还有人摇着木杆,让肉在炭火上一圈圈的旋转,保证每个位置都能被烤的焦香酥脆。

    芽和小队长似的,带着一群小孩子蹲在不远处流口水,见大人们都回来了,恨不得这就扑到肉跟前。

    小孩子们都知道祭司大人给芽做过肉丸子,听说好吃的不得了,于是问:“芽你说是肉丸子好吃,还是这烤兽肉好吃。”

    闻着扑面而来的肉香,芽遵从当下的感觉回道:“我觉得可能烤肉更好吃。”

    常念和厉站在一起,看向所有族人,厉先开口:“都找个地方坐下吧,一会儿会把食物分给大家。”

    何止是孩子们馋,做饭的大伙儿和刚回来的战士也都馋的直咽口水,听见要分食物了,赶忙拉着自家伴侣和孩子坐好,抻长了脖子张望。

    常念对后面的人招招手,站得整齐的奴隶陆续走出来,拆肉、分盘,再把东西平分给每家。

    今天的晚餐很丰富,除了有烤全羊和烤鹿腿,还将打来的鱼挑着个头不是特别大的烤上了。为了照顾他们的饮食习惯,也煮了鹿肉,用的就是常念煮肉的办法。当然,烤红薯是管够的,剩下的还有一道常念很期待的鸡汤炖菌子。

    鸡一共三十多只,基本一只鸡五家分,不过鸡肉本就是为了吊味道的,一餐下来都是肉,需要用菌菇荤素搭配一下。

    各家分到的食物都不少,至少够每个人都吃到“汤足饭饱”的。

    狩猎回来的战士撕一块肉就要往嘴里送,却被家里负责做饭的伴侣打了下手。然后就见着,奴隶们端着一盘绿油油的泥状物送过来了。

    蘸料是大葱捣成泥后放一点盐水,喜欢吃羊肉的老饕都知道,无论是烤全羊还是煮羊排,配着纯手工的韭菜花酱特别好吃。韭菜花延越没有,但常念想到用葱泥代替,之前在家的时候就试过,这样吃味道不错。

    常念拿着一小碟葱泥酱,举起来给大家示意。“一会吃肉的时候沾一点这个葱泥,相信这个味道你们会喜欢的。”

    其他的事情,他与厉商议过要饭后说,于是开口道:“开动吧。”说完他又叮嘱:“炭火里有烤红薯,大家可以自己拿。如果不够吃,前面的那只羊也都是你们的。”

    他话音一落,族人都迫不及待的开动了。

    有的老人牙口不好,吃不来鹿肉,好在羊肉烤的比较嫩。撕一块放嘴里,羊肉的鲜美带着汁水还沾着浓浓的炭火气,让人恨不得把舌头吞下去。

    只一口羊肉,老人的泪就流了出来。

    因为年老体弱或疾病等原因被朔风遗弃,过了多少年颠沛流离的生活,要不是厉带着一群年轻的族人们奋力拼杀,他们这群老头子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现在不仅能过上较为安稳的日子,竟然还吃到了曾经在族里都没吃过的食物,真是死也值了!

    其他族人也是差不多的想法,包括后面加入延越的,也为自己的选择庆幸,还好成为了延越的族人。

    盛嚼着嘴里的肉,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知道弘说的没错,就今天晚上这一顿饭,那些吴娅族的族人们便更不愿离开延越了,他们何时吃过这样的兽肉。不但没有腥膻味,也没有盐的苦涩,只有肉香和盐的咸香。

    庚见盛失落,并没有多说什么。

    厉拿了一块羊肉,像常念说的一样,沾了一点葱泥,葱泥里微弱的辣味,刚好冲淡了羊肉仅剩下的一点点膻气,比那日做的鹿肉还多了几分焦香。这么对比,那次吃的鹿肉,确实还有些腥味没有去掉。

    他又分别尝了烤鹿腿、煮鹿肉和烤鱼,都没有一点异味,就连吃过的煮鹿肉都变得更好吃了。他转头问常念:“这是因为放了姜?”

    常念得意的点点头,“是的,姜可以去腥。刚才我看见出去狩猎的人又挖回来不少,可以弥补今天的用量了。”

    他凑近了一点,小声和厉说:“上午我还可心疼了,这些姜可是除了我留下的姜种外全部的存货。好在他们给补上了,估计后面还会有一些吧,到时候再分给各家些,剩下的留到冬天给大家熬姜汤。”

    厉的唇角好像弯了一下,然后淡淡说了句:“好。”

    趁着太阳最后一点余晖,大家吃完了晚饭。厉和常念站起来,开始说正事。

    “今天所有族人都在,说一下我和祭司的决定。从明日起,除了我指定的一百二十人的狩猎队外,还选派了五十人由申带队,听祭司调遣,剩下的所有战士和奴隶都将努力建房子。”

    “房子?”

    族人淅淅索索地开始讨论,今早让大家伙砍树的时候就有人好奇,这砍树是要做什么。

    “对,房子。”常念站在一旁肯定道。

    庚没有盛的力气大,让他挣脱了手站了起来。“什么是房子?我们为什么要建房子?”

    但比起以往,他的态度明显好多了。不知道是想通了庚说的话,还是吃人的嘴短。

    厉扫了他一眼,又看向大家。“房子就是比大族木屋更保暖的地方。房子可以避风,里面也可以生火,无论睡觉还是煮食物,都可以在房子里完成。有了房子,今年冬天我们将不会有人冻死。”

    哗的一声全场哗然,又恢复平静。见盛似乎又要发问,厉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而是在战士中点出了三十多人,都是脑子比较伶俐且可靠的,叫到了跟前。

    常念在前面的空地用树枝画了一遍房屋结构图和结构细节图。他让身边的鹤给这些人讲解并答疑,等到所有人都听明白后,常念开口:“这是祖神赐予的新能力,我们会在天冷前盖好够所有人居住的房子。而你们三十几人将是这次建房的领队,我会让鹤从中协调,有不会的事情可以问他。明天开始,留下来建房的要分成三队,一部分继续砍树,一部分去河边收取细砂和圆润的小石头,还有一部分,要去我指定的地方挖黄泥。”

    说完他又补充:“当然,部落的其他人也要忙碌起来,你们一样分成三队,一队完成日常的采摘工作,一队人继续采麻、晒麻、分麻,最后一队人要收集大量的枯草,越多越好。”

    他学着厉看向族人,询问:“对这个安排,你们有问题吗?”

    大多族人都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什么问题。

    常念满意的点点头,头一次做领导,感觉心里美滋滋的。他鼓励道:“大家辛苦一点,我们争取早日把房子建好,不耽误囤积食物。有一个好消息,从今天起,我们延越部落的人不需要为盐发愁,所以你们猎到的食物,都可以存放很久。后面我会教大家储存食物的方法,今年冬天,就是天气变冷的时候,我们不仅不会挨冻,更不会挨饿,大家努力吧!”

    关于细盐的事儿,他没有具体说。每家都有人在今日做饭的队伍中,该传达的他们私底下都说过了。

    一碗鸡汤灌完,常念转头问厉:“你还有事吩咐吗?”

    厉摇头,对着族人说:“如果没什么,可以回去休息了。”

    没一会儿,族人都走光了,只剩下常念和厉,还有站在不远处的几个战士。

    这会儿已经没了光亮,只是篝火的火光忽明忽暗的。常念看着空了的场地问:“细盐的事儿你不怕有人透露出去吗?”

    厉找了个地方坐下,拍了拍旁边的空地,示意他坐过来。

    “明天开始,在外打猎和分给你的人都是我信得过的,且九成是延越的老人。留下的领队也是一样。我吩咐过,如果有人想逃离延越,不问原因,直接杀了。”

    常念:那确实没什么担心的。

    第二日中午,大部分的人都回来休息了。中午太阳太烈,常念也怕有人中暑,所以不准族人顶着太阳抢工期。

    常念正在帐子里指导鹤关于弹□□一些细节,就听有人过来报:“祭司,刚刚有人带游商回来了?”

    “游商?”

    第023章 第 23 章

    知道祭司才回来不久, 很多事情还不清楚,鹤解释:“游商通常都是大部落中的人,出来各个部落行走交换。一方面是为了兑换到合适的东西回去, 另一方面也是大部落了解小部落情况的一种方式。”

    怕他误会, 鹤又说:“会派游商出来的部落都是真正的大部落, 像之前我们去的西边的交换会, 虽然我们平时也会称他们为大部落, 但实际按照等级划分, 那里只是中型部落。”

    “这样啊。”常念点头。

    好在制盐的地方在部落后面的棚子里,为了保密制取细盐的方法, 棚子被改动过,从四面漏风到只在墙的最上面留了十公分透光的地方。

    至于大家砍的木材, 部落新址和现在的地方相隔有一段距离,也不担心他们看到。

    “走吧,我们去瞧瞧。”常念和进来的战士说,又问身边的鹤, “去看热闹吗?”

    鹤摇摇头,举了一下手中的东西,示意自己还是对此更感兴趣。

    游商一共来了二十多人, 这是常念除了勾陈的使者外第二次看到外族人。二十多人穿着的也是和他们一样的皮裙, 只有个为首的人脖子上戴了一个狼牙穿的链子,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凶煞气。

    比起勾陈的使者,他们反而要低调的多。但只要稍稍仔细观察, 还是能从他们眼中看见倨傲。

    戴着狼牙链子的人示意旁边的手下拿出两块巴掌大的盐晶。刚才进部落的时候, 他发现几个长得不错的女人, 所以开口道:“这是两块盐晶,我想和你们换两个女人。”

    常念:啥?就两块破盐嘎达, 就要换两个大活人?

    他想到上辈子看到过的一个表情包,食屎啦你.jpg

    显然厉也很不满意他的提议,蹙着眉冷硬道:“我们部落不交换族人。”

    那人显然不准备放弃,说道:“奴隶也可以。”毕竟他们的盐矿有的是,女人哪个部落会嫌少。

    这次厉的声音明显带了不悦,“奴隶也不换。”

    戴着狼牙的男人看着厉,咧嘴笑了。“那你觉得这两块盐晶能在你们这换到什么?”

    围观的族人来了不少,听见他们说想用粗盐换两个女人时,也都和祭司一样嫌弃。别说现在连细盐都吃上了,还顿顿不限量。就算放在以前,也不能张口就换两个大活人啊!这些大族的人真如果他们和祭司学习过就会知道该如何形容,那个词叫傲慢。

    虽然对方明显是敲诈,但如今在得罪勾陈的情况下再得罪大族,显然不明智。厉收回锋利的目光,给了比交换会上还贵一些的价格说:“可以换五张虎皮,但皮子不能由你们挑选。”

    “不能挑,我还不知道在一个小部落里有什么是我不能挑的?”男人阴恻恻的说。

    见形势有些不对,常念急中生智,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右手一扬,人群不远处就燃起一团火。他目光空洞的看着游商,低低的说:“祖神会惩罚不尊重他子民的人。”

    即使来自大部落,二十多人也没见过一伸手就能招来火焰的人。哪还有刚才的嚣张,就连为首的戴着狼牙项链的男人都退后了两步。

    于是他们就见到那个漂亮的男孩儿手一挥,那团火又熄灭了。

    厉在旁边看的清晰,根本不是什么祖神的能力,只不过是剩下的一小块火折子丢到了芦苇堆里,而他们的祭司大人也是算好芦苇花燃尽的时间,又挥起了手。

    真是个“故弄玄虚”的家伙,像一只算计了所有人的小狐狸。

    原始社会对神灵的敬畏是空前绝后的,这操纵火焰的能力没人会觉得是一个普通人能做到的。

    二十多人的游商队伍很想赶紧离开这里,两块晶盐换五张虎皮其实并不亏,尤其是马上就要到交换会了,他们要快点回到部落里,手上的东西必须尽快处理完。

    一个站在后面身材略微瘦削的男人开口:“好,我们换五张虎皮。”

    厉并不想多留他们,吩咐人把虎皮取过来,完成了这次的交易。

    给了盐晶收好皮子,一方是不想多留,一方是想着快走。所以一行人水都没喝上一口,转身就要走。

    出门的时候驴子打了个鼻响,旁边一个游商从木篓里拿出一把黄色的豆子,喂到了驴子嘴里。

    当常念看清驴子嘴里嚼的是什么时,都想上去抢下来,可是自己还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显然不合适开口。他赶忙去拽厉的皮裙,用眼神示意他,自己想要那个黄色的豆子。

    见他着急的模样,厉叫住准备离开的游商:“驴兽吃的黄色豆子可以换给我们一些吗?”

    离开的游商被叫住,那个略微瘦削一些的人问:“你们要这个做什么?”

    厉从容回答:“最近我们的驴兽不吃东西,我想试试你这个黄色豆子。”

    原来是这样,那人又抓了把黄豆喂给驴子说:“豆子剩的不多了,还要给我们的驴兽留着。”

    “两张长耳兽的皮,如果换你们就把那篓豆子留下。”厉给的条件显然比五张虎皮更厚道。他知道既然常念想要,那东西必然很有用,所以一开口就是足够诱人的交换条件。而且驴兽对于他们小部落是十分重要的,如此丰厚的条件,也更符合他说的理由。

    兔子皮虽然不大,但大部落的女人喜欢,她们甚至不惜拿出一些好东西交换。由于兔子肉少,很多部落的人并不喜欢狩猎兔子。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兔子行动敏捷,并不容易捕获,所以游商遇见了都不会错过。

    那人眼睛一转要说再加一张,但被厉打断,“我们只有两张长耳兽的皮。”

    常念实在没忍住,在厉的身后用手指使劲戳了一下,想说他那有啊,再加一张也行。

    由于着急,他看向要走的一行人的目光就更迫切了,但在对方眼里却觉得是不耐烦。

    见识过他刚才的本事,不过是一篓不值钱的豆子,能换两张长耳兔的皮,已经是非常的划算。所以就没再拉扯,收了皮子将黄豆留下了。

    常念可不想就这么让他们走了,凑到厉耳边小声说:“问问他们在哪儿摘的。”

    厉咳嗽一声开口询问:“这黄色的豆子你们是在哪里采的?”

    这次游商没有犹豫,挑衅的道:“从你们部落出发,向太阳升起的地方走,大概日升月落四五次就能看到一片长满黄色豆子的地方。”

    这个距离太远了,怪不得他们毫不在乎的说出来。

    见他的祭司终于不再做小动作,厉开口:“弘,送他们出部落。”

    等人走了,厉帮着常念把一篓黄豆抬回了家。

    但部落的人久久没有散,毕竟刚才如神灵一样驱使火的能力他们也是第一次见。想到祭司手里一吹就能燃烧的火折子,所有人心中都在默念,神佑延越!神佑延越!

    厉把黄豆放好,拿了一颗丢在嘴里,东西很硬还有一点腥。

    “这么喜欢它?”语气听起来竟然像吃醋的伴侣似的。

    不过常念并没有听出来,而是数着豆粒傻笑道:“喜欢,当然喜欢。你不知道它们能做出好多好东西,豆油、豆浆、豆花、豆腐、豆腐乳”

    咕咚,常念说的自己先咽了口口水。

    “就是东西太少,要留着做种子,不能先尝尝了。”

    “种子?”

    “嗯,种子。”常念点头,“等明年天气暖和了,我要种地。种地就是自己开垦一块地,把我找到的种子种在里面,等他长出好多好多这样的黄豆和其他植物,我们就可以吃了。”

    厉纠正:“就算你不种,他们也会在别的地方长出来,我们去采摘就可以了,为什么要花力气种呢。”

    对面前还没有刻入种田基因的人,常念耐心解释:“不不不,你也听见了这个豆子长在离我们有四五日距离的地方,走远路并不安全,而且一来一回能背多少回来?我们部落并没有谷物,也就是没有主食。”

    说到主食,常念还得解释,他好像是个科普机器人一样,“主食就是搭配兽肉一起吃的,虽然兽肉很好,但需要和青菜还有其他东西一起吃,不然对肠胃不好。部落里总有小孩子不拉肚但还是会肚子疼,就是每餐只吃兽肉,并不能消化,所以需要主食来做搭配。我们现在吃的红薯也能勉强算一个主食。说到红薯,我们部落地方很大,也长了不少红薯,但是红薯苗长得很分散,单个秧苗产量也不高,所以部落的女人出去挖红薯,一天并不能挖到很多。”

    常念看了一眼厉的神情,见他在认真听才又接着说:“如果我们自己种植就很方便了,我手里这些豆子大概可以种一亩地。”他指了几个帐篷的方位,“一亩地大概就是这么大,种一亩地的黄豆,应该可以……”

    他想了想大豆的亩产,大概在三百到五百公斤,现在没有科学化种植,但上一些天然肥料二百公斤应该没问题。红薯的亩产更高,要一千到五千公斤,由于红薯不挑土地,稍微给点肥就能长得很好,他猜想九百公斤亩产应该妥妥的吧。

    于是他在一家棚子外选了一个到他臀部高的陶缸,目测一缸能装三十多斤的东西。才接着说:“种一亩地的黄豆,大概可以收获这样的陶缸六缸吧。如果换作种红薯,大概可装三十缸左右。”

    厉想了一下部落女人收获一亩地需要用的时间,发现如果可以多种植,确实可以在天气变冷之前拥有更多红薯。但他又想到一个问题,“就算可以让我们挖更多的红薯,但是红薯并不能放很久,最多三五十天,就都烂掉不能吃了。”

    “那是之前储存的方法不对。”常念纠正:“红薯需要放到一个坑里储存,天冷之前我们挖个深一点的坑,你们可以把这个坑称为窖,红薯放到窖里,基本可以吃到天气变暖。”

    常念说完又补充:“不只是红薯,果子也可以长久储存。比如这个陶缸,我们在底下厚厚铺一层干爽的沙子,然后再放上果子,上面再厚厚铺上一层沙子,这样一层层的放,果子可以存放两三月之久。”

    见厉若有所思,他便也没有再打扰,而是又喜滋滋地数着篓子里的黄豆。

    思索了一会儿,厉低头看他,想从那双漂亮的眼睛中看出点什么,许久后,也只看到了亮晶晶的光。

    “好,等明年天气变暖,我们一起种。”

    第二日一早,常念开始清点人手。

    厉给他留的五十人,二十人由申带队被派去湖边取盐和石灰岩,十人由雁指导负责开凿河渠,其余的二十人可以随自己做事。

    二十人小队接到的第一个任务便是熏肉,无论鱼肉、鹿肉还是猪肉,吃不完的统统都熏起来。

    一边忙活着搭土灶的战士问:“祭司,为什么要把食物都用烟熏呢?”

    常念正在思考几日后的计划,想也没想的说:“柴火燃烧冒出的烟含有醛类物质,可以杀死肉上的微生物。”

    战士们:祭司又开始说他们听不懂的话了。

    发现身边过于安静,他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都说了啥?他轻咳一声说:“之前告诉过你们,水里边有我们用眼睛看不到的小虫子,所以给部落里安装了净水器。其实人也好动物也好,一旦死了也容易被这些小虫子盯上,如果不把它们杀死,它们就会加速肉质的腐烂。而杀死他们的方式,就是用烟熏。这就好比我们吃了红色的香蕈会毒死,它们闻到这种烟也会被熏死。”

    战士们:祭司又用凡人的语言解释了一遍,懂了!

    用了几天时间,教会了族人如何腌肉,如何熏腊肉,甭管大家手法如何做出来的味道如何,但至少可以保证多出来的肉能被更好的储存。

    这几日除了教族人处理食材,常念每天还都给族人科普,讲盖房子的事,比如卯榫结构,比如什么是承重,比如火炕的好处。

    除了盖房子,常念还教他们一些基本知识,年月日、东西南北、春夏秋冬。

    他休养的这几日,建房材料已经收集的差不多了,也顺带着把之前的竖穴窑改成了砖窑。怕烧砖的速度太慢,又挖了三个竖穴窑,四个窑口一块烧砖,每天产量就要一千多块,在房子建好前,砖瓦肯定能烧制好的,而且绝对能富余出来很多。

    他计划再建两个半倒焰式的馒头窑和一个煮盐场,剩下的砖瓦就用来建它们。煮盐场和大的馒头窑建在距离居住区稍微远的工业区,后期计划将四个竖穴窑废弃掉,建一个正经的砖厂,分为红砖厂和青砖厂。

    至于小的馒头窑,常念打算放到自己家里。他给自己规划了不太标准的三进院子。

    院门居正中间,院门的左边做一间书房,平时招待客人用。东边的房间一个是鹤和雁的居所,另一间则是用来储物。

    进院之后并没有影壁,他设计了另一道门。曾经的三进院有影壁,是为了符合院主人的门户等级——开辟东角门,而他只考虑自己喜欢就可以。所以,他进门以后是个小院子,院子前面是个进内院的门,因为来不及雕琢,索性做成古代隐居文人喜欢的茅庐。木门两边准备用鹅卵石垒到及膝高,再在上面整齐的竖上竹制的篱笆。

    内院也不设东西厢房,正房做成面积不算大的三间,正中间的给母亲和玥,两边的一个给自己,一个留给厉。而竹屋旁的西耳房做成小两间,一个做浴室,一个做厕所。东耳房作为厨房。最东边留一个穿堂,可通到后院。后院的一排房子做成五个空置出的房间,作为以后的工作室。他画图也好,鹤做手工也好,后面可能还要研究许多东西,工作室必不可少。

    除了正院,常念还想弄个西跨院。西跨院不如正院规整,准备把半倒焰式的小馒头窑就放到西跨院。还准备搭个棚子,后面还要做纸晒纸,应该也都在西跨院捣鼓。

    最麻烦的是常念不只要盘炕,还想为自家做个地龙。因着母亲怀孕的缘故,到哪儿都不能冷着,才有这样的想法。

    为了画地下烟道结构图,并连通地龙和火炕,他忙活了一整天才搞定。怕自己的图纸有误他还做了个模型,试验过没问题才算放心。

    常念想建的房子这么多,也没打算占族人的便宜,建房的时候,他只需要族人建好主屋的三间,其他房间,他会用东西交换请人帮忙。

    经过几日的忙碌,脚腕也终于好了,和瑶打过招呼就迫不及待地带着他的二十人小队去寻找那条会断流的河。

    现在是秋季,河水已经断流。大概走了有一个时辰的路,常念才看到河流冲刷过的痕迹和留下的泥沙。不过他并没有停留,继续向前出发。

    再往前就是山路了,好在脚腕已经好了,不然还真走不了这段路。

    二十几人直到爬到一半的时候,才终于见到细小的河流。不过与其说是河,倒不如说它是一条小溪。常念并没有在里面见到鱼,可能是溪水太浅的缘故吧。

    抬手握拳,示意大家停下,他走到小溪跟前去捞水中黄色的淤泥。淤泥很黏,是明亮的橙黄色,而在不远的地方,还见到了黏稠的橙色絮状物。没错!这便是他此行要找的东西了,富含铁元素的淤泥。

    来到这里没有铁器可太不方便了,但是如果是寻找铁矿石,困难又太大,主要还是现在是建房的初期,他并不能离开部落。既然无法获得大量的铁矿,那只能用这种方法搞一点是一点。

    也不指望能做出什么大件儿,但用淤泥中的铁炼一些针、锯条、刨子应该还是可以的。

    他如蝗虫过境一般带着大家将肉眼能见着的橙色淤泥全部装好,才一屁股坐下来抹头上的汗。

    “祭司,我们跑大老远就是为了这几筐泥?”

    常念心想,可别瞧不上它,回头本祭司就叫你们看看炼金术师的厉害。到时候别又在那嘀咕祖神庇佑!祖神庇佑!

    “算是吧。都休息好了吗?休息好了我们去山上瞧瞧去。”

    他看一眼那几大筐黄泥,无奈道:“这东西背着太沉,先找个地方放好,我们回来的时候再带上。”

    一行人在放好黄泥后,又朝着山顶进发。

    山路上,他们看到了一些姜和花椒,还有些红薯。常念都没客气,见到能吃的,基本都挖好了带着。像红薯这么重的,他倒没着急挖,吩咐几个人记住位置,下山的时候也要带走。

    战士们:我们祭祀大人可真会过日子

    越往山上走,溪水越宽。上流的溪水十分清澈,并不像下面那么浑浊。这很可能和山下的土质有关系,富含土元素较多的土质一般比较疏松,河水经过将一部分土壤带走,形成了水质浑浊的现象。

    时间差不多到了午后,二十人的小队终于爬到了山上。不枉常念哈赤哈赤地爬上山,山顶的景色可真美啊!

    高矮不同的树,大片大片的野花,有常念认识的,也有他不认识的。蝴蝶和蜜蜂围着鲜花转,还有时不时跑过去的野兔。

    这里的杂草并不高,差不多都刚过脚踝。目光穿过花草,果然见到一个汩汩流淌的泉眼。或许是因为存在的时间比较长,泉眼周围已经形成了一个直径大概十米长的水池。大片的野花就开在泉水的两边。

    常念好奇,询问身边的战士:“你们之前没有上来吗?”

    有个战士解释道:“之前有人来过,但回去没多久就死了,大祭司说这里或许也被诅咒过,便不让我们再过来。”

    “啊?”常念惊讶,“那今天你们还和我过来?”

    战士诚实说道:“您是祖神选中的人,就算这里是诅咒之地,但有祖神的庇护,我们一定不会有事的。”

    这确实他没想到的,但为什么上来之后会死呢?他一边思索,一边看山上的地形。

    山泉池很美,但他周围花更美,粉色和紫色的花儿开了大片,花开成翘着边的漏斗状,卷起的花瓣或是粉色或是紫色,等到细窄的底部又染上了淡绿色,他眼睛眯了眯走近了看。

    花朵的叶片是不对称的楔形,周围长有不规则的潜裂,潜裂的顶端很尖,张牙舞爪的好像要刺破靠近他的“敌人”一样。

    原来,是曼陀罗花吗?估计那个死了的族人应该是误食了这种花吧!

    不过,比起大家熟知的蒙/汗/药,其实曼陀罗花的药用价值更大。它富含的某种碱性成分不但可以镇痛麻醉,还能对心脏病有一定的治疗效果,但因它的毒性,需要斟酌用量。

    “大家过来,将这些花全部摘了。记得摘完要好好洗手,我带了肥皂,一会儿你们过来拿。”常念不放心的吩咐道。

    二十人齐齐应是。

    别人还在摘花,但下达命令的人却转移了目标,盯着不远处的两个蜂窝流口水。

    常念叫大家坐下来休息,他采了周围的野花做花环。一共做了两个,准备一个给母亲,一个给玥,想来她们应该喜欢。

    等他的花环做好了,一起上山的战士想了想站出来说:“祭司是不是想要那两个峰虫的蜜窝,我有办法摘过来。”

    常念摆摆手,“不行,就这样掏蜂窝肯定要被蜇。回去吧,等我们以后有装备了再来。”

    那人坚持,“祭司你带大家躲远点,把背上来的大陶罐留给我,我真的有办法。”

    常念看他坚持,便想着要不让他试试看。他看过,那边的蜜蜂也是中蜂,没有毒。

    那人从地上挖土和成泥,把全身上下除了眼睛都糊上泥巴、晾干,走过去掏蜂窝。

    常念此刻无比钦佩人类的智慧,也开始期待有蜂蜜吃的日子。

    很快,那人收集好蜂巢装到大陶罐里,并将周围的蜜蜂赶走,慢慢的退了出去。直到到了安全距离,才洗掉身上的泥巴。

    常念这次美了,没想到有意外收获,就说最喜欢外出了。

    他回头拍拍那战士的胳膊说:“多亏你了,等回去我把蜜分你一半,剩下一半我用其他东西和你换。”

    那人听了赶忙摆手,“不用不用,分我一点给孩子尝尝就行。咱们延越的人谁不感念着祭司的好,咋会要祭司的东西。”

    他哪里会同祭司交换,如果不是祭司的出现有了瞧病的法子,不用为盐发愁,还能长久保存食物,这个冬天部落里还不知道会有几个人熬不过去呢。

    尤其是他家里有孩子的。小孩子脆弱最怕冬天,如今祭司带他们建房子,那建房子的图他是看过的,据说还有坐上去就能暖和的炕,再也不怕伴侣和孩子挨冻了。

    他之所以会说留点蜂蜜,也是因着孩子嘴馋。上次小家伙在芽那里尝到过一次,就哭喊着要吃。可他平日忙,狩猎时也抽不出空,即使有取蜜的法子也没有机会。这次刚好,带回去给小家伙肯定美死他。

    常念摆摆手坚持:“一码归一码,我是你们的祭司,就是要带着族人过好日子。蜂蜜是你冒险得来的,应该归你。但我确实想要他,所以会用等价的东西交换。今天我们先定好,蜂蜜给你三分之一,剩下的我用腊肉来交换。”

    谁不知道,同样的东西,祭司家做的就是好吃。即使教了大家熏腊肉的法子,但依旧觉得做不出那个味道。

    或许是拿到了蜂窝,常念特别开心,回去的路都走的比来时还快,没等太阳下山,一行人就到了部落。

    站在部落高处,还能看到西边盖房子的身影。现在那边已经开始打地基了,很期待第一批房子建成时的情形。

    常念吩咐几人回去休息,临走时和摘蜂窝的战士说:“明天我把蜂蜜和腊肉给你送过去。”

    那族人有点局促的回:“谢谢祭司。”

    常念笑了,“你谢我干吗,我才要谢你呢,都回去休息吧。”

    一队人也都笑笑,笑过后说:“我们回去喝口水吃点肉,完事看看能帮着建一会儿房子不。”

    常念很喜欢族人的干劲儿,他们都还没见过房子,只是听自己说有了盼头,就会努力去实现。

    他回到帐子,见鹤好像早等在那儿,手里拿着的正是弹弓弩。

    常念惊讶:“做出来了?”

    他相信自己能做出来,是因为看过视频。而鹤只见过他画的图纸,便能做得出来,可见鹤在这方面的天赋有多好了。

    鹤把弹弓弩递给常念,又从腰上挎着的小竹篓里拿出七八颗石珠子。

    “这些是?”

    “这些是雁找的圆润石头,又花了些功夫磨成石珠子。”

    常念兴奋的接过弹弓弩和石珠子,放在手里摩挲,激动地说:“好,你和雁都很好,必须发奖励!回头我让玥取两张羊皮,给你们一人做一身冬季的衣裳。”

    奴隶在冬天大多都是破皮子加枯草凑一身衣裳,即使老祭司对他们很好,两个人的皮衣也穿得很破旧了。听说祭司要用羊皮给他们做衣服,鹤激动的不行。

    “好啦,别和得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似的,放心好东西以后会有的是的。”说完,常念就准备找个地方试一试这个弹□□威力。

    鹤见着,犹豫地说:“祭司,这个弹弓弩我改了一点。”

    “改了?改了哪里?”常念有些吃惊。

    鹤指着鹿筋,“您说换成六根鹿筋威力更大。我尝试过,竹管最多能承受三根鹿筋的力,再多虽然现在看不出问题,但应当用不了几次。”

    敢质疑,有能力,常念十分满意,他笑着赞道:“很好,一根的威力已经不俗了,三根也足够用。你做的很好,知道合理怀疑,我其实在这方面不在行,以后你也要多求证别一味相信我就成。”

    没想到自己的擅作主张竟然还换来祭司的表扬,鹤不好意思的说:“知道了。”但他并没有相信祭司说自己不在行的话。

    常念拿着新做出来的弹弓弩去找厉,吃过晚饭的小队成员也跟了过来,都是去部落新址的。他一边想着今天的收获真不少,一边又想着他要用弹弓弩和部落换点什么。

    这可不是他小气,基础建设他出力那是分内事,这些小东西小玩意做出来,就是要同部落换物资。毕竟以后用人的地方多了去,他要准备好丰厚的物质奖励。

    常念觉得就先给部落提供六把弹弓弩,交换的东西要够雇人盖房子的。

    精明的小脑袋瓜儿还在盘算,不想却让他看到穿越以后最血腥的画面 。

    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厉高高举起一把石斧利落地砍断了一个人的喉管。鲜血飞溅,厉没有躲避,喷得远的溅到了他的脸上。有几滴血,正好落在眼睛下面,看上去说不出的冷酷、妖冶。

    这时的他就好像是冷漠的野兽,看猎物一点点死去,心中并不会产生一点波澜。

    常念前进的脚步停住了,直愣愣地站在那儿。和第一次见厉杀鹿不一样,这次是活生生的人。

    或许是余光看到了,厉转头看向常念,他的眼神和脸上的血看得更清了,常念确实有一种想跑的冲动。可是腿并不听使唤,也不知道是畏惧还是第一次见到杀人很震惊,他只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厉扔下手中的石斧一步步走过来,用没有血的那只手蒙住了常念的眼睛。

    “怕吗?”

    常念声音艰涩,“怕。”

    眼睛上的手微微紧了一下,厉又问:“怕我吗?”

    怕吗?常念问自己。他刚才利落的杀了人,不带一点情绪。但常念也明白,地上躺着的人肯定有非死不可的理由,毕竟就连盛的挑衅厉都没有理会。

    弱肉强食的世界就是这样,如果今天厉不杀了他,很可能过几天会有一个更大的部落举起石斧杀了部落的所有人。他不该害怕的,不该害怕那个为了守护他们而手染鲜血的人。

    常念伸手,拿开了蒙在自己眼睛上的手。虽然声音有些颤抖,但眼神十分坚定的看着厉说:“不怕。”

    厉笑了,笑容蔓延到眼底,虽然并没有笑出声,可常念却觉得那笑声就在他心里来回的荡。

    厉将他转了半圈,面向部落的方向,“不喜欢血就别看,这些事有我,有事等我回去说。”

    常念想说他可以的,会学着不害怕,却被厉向前推了推。最后他并没有勉强自己,向前走了几步哇一声吐了。

    他心理上可以不怕,但生理上的不适却是没办法控制的。

    第024章 第 24 章

    账内光线昏暗, 基本看不清里边的情形。常念隐在黑暗中,手放在厉前几日送来的白虎皮上。

    白虎皮的毛很软,但也没焐暖他的手心。一闭眼, 还是能看到喉管破裂之后鲜血四溅的画面。他努力不去想, 头靠着白虎皮看着帐子外橙色的余晖。

    常念是学临床医学的, 大体老师他见过也摸过, 毕业前一年还作为实习生观摩过一台外科手术。手术的人左腿大动脉因伤破裂流了很多血, 可能比他刚刚看见的还要多。但当初并不觉得害怕, 甚至很想上台试试。可惜他的两双手是机械手,即使毕业, 也不能被允许上手术台。

    他当然明白,自己恐惧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血腥, 而是杀人这件事儿。但他也不是圣母,明白生死相搏时谁犹豫谁就得死。

    许是自己的心理暗示起了作用,常念手心的温度慢慢回来了,同时他也听到帐子外的声音, 是母亲和玥在说话。

    “夫人,您说祭司看到我们摘回来的东西会不会特别开心?”玥说出的话带着上扬的尾音。

    瑶也笑着说:“那孩子也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在意那半篓黄色的豆子。要不是你今天跌到下面, 谁知道弯弯的夹子里长着黄色的豆子。只是那坑不算浅, 你确定没受伤?”

    玥的声音依旧是开心的,“夫人放心我没事,掉下去没摔伤就是有点吓着了。结果看到屁股下的黄色豆子, 连害怕都忘了。不过可惜了, 也只有那一个坑里有豆子, 才刚够装满一筐的。”

    瑶安慰:“你没事就好,他半篓都稀罕的和什么似的。咱们这可是一竹筐, 就他的小竹篓怎么也能装满十个,够他高兴的。”

    家人的声音让常念心里边的不适又淡了些,他起身走出帐子招呼:“玥摔着了,没事吧。”

    玥见祭司出来第一件事儿就是先关心自己,心里说不出的感动。“没事,和祭司学了这么久,摔没摔坏我自己还是知道的。”

    确认玥没事,常念转头又看向母亲:“您怎么又偷跑出去了,这次掉下去的是玥没摔坏。可您不一样,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要真遇见什么危险怎么办?”

    其实回来的路上瑶也后怕,得亏是玥走到前面,要是换做自己

    “你放心,阿娅知道了,以后只在部落里活动,肯定不再跑出去了。”

    见母亲这次说的是真的他也没再说,反而问道:“在里面就听你们说给我带好东西了,这次玥想要什么?只要我有的都能给你。”

    玥涨红了脸说:“我不缺吃也不少穿没什么要的,祭司觉着有用玥就高兴。”

    瑶没看出刚才儿子情绪上的异样,笑道:“你那么宝贝那豆子,还不去瞧瞧。”

    “不着急,母亲和玥都说是黄豆,那应该没有错,我这儿也有东西要送你们。”常念说着转身回帐子里取出花环。

    山顶的野花颜色更丰富,五颜六色的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得特别好看。他先是帮母亲带上,随后又将另一个送到玥的手里。不是他自持身份,只是觉得男人如果给女孩子戴花环,似乎应该代表点什么,他还是希望将这个第一次留给玥的伴侣。

    玥当然也不会因此不高兴,而是像个小女孩一样兴奋的戴在头上。

    他没好意思问常念,而是看向瑶,“夫人,您戴着真好看。我,我戴着好看吗?”

    “当然好看,玥长得就像朵花儿似的,戴上去更好看了。”瑶真心夸赞。

    玥越发的不好意思,赶忙将摘回来的豆子放到跟前,“祭司,你看这些豆子,是不是你说的黄豆?”

    没错,竹筐里装着满满的黄豆,他目测了一下,起码也有三十多斤。这又是新鲜摘下来的,做种子肯定没问题,剩下的无论是做豆浆还是做豆腐都可以。想到今天刚摘回来的蜂蜜,常念觉得真是刚刚好。

    “没错,是黄豆,”常念肯定道。

    说到豆浆,他就想到雁每天的工作——煮盐。

    其实如果煮盐用豆浆煮是最快的,比洗盐来的更方便。只是豆子少啊,如果用在煮盐上,估计自己得心疼死。而且比起豆制品,常念算计着要不要做一点酱油?毕竟现在的调味料实在太单一了。

    怎么办?感觉刚得来的黄豆又不够用了。

    他不甘心的转头问母亲和玥:“就只有这些?”

    见两人都是点头,也明白是真的没有了。估计是哪群鸟从远处叼过去的种子,自己长出一小片吧。

    行吧,做人要知足。

    玥带着常念的花环去准备晚饭,路上遇见已经洗掉脸上血的厉。她停下来,恭敬的打招呼:“首领。”

    厉的目光在他头上的花环扫了一眼,“念送你的?”

    玥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抬手摸了摸头上的花环,微笑着回:“是祭司送的。”

    厉多看花环两眼,闷闷地“嗯”了一声。

    见到母亲和玥,常念心情好多了。这会儿叫来了雁,让他把曼陀罗花拿去烘干。曼陀罗花容易腐烂,必须在十二小时内处理好。

    他叮嘱雁:“如何弄我教过你,这个花和其他东西不一样,它有毒但也能治病。所以你要寸步不离的盯着它,等弄好了将所有干花收起来,烘干用的竹帘找个没人的地方烧掉吧。今晚辛苦你了,回头让玥给你做好吃的。”

    雁有些开心,“祭司真的让玥给我做吗?”

    常念赶人,“去吧去吧,你家祭司说话算话。”

    雁刚要背着曼陀罗花去干活,就见对面的厉走过来。

    “首领。”雁恭敬道。

    厉摆摆手示意他去忙。

    常念身看到逆着余晖的厉,余晖很美,他看不清厉的表情,只见着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自己前面。

    常念先开口:“要进帐子吗?”

    厉走近了,握起他的手摸了摸掌心。确定是温热的,才又放开。

    第一次被人牵手,常念有点蒙。等反应过来才明白,厉是来确定他手心温度的。为了就着外面的光线,两人就对坐在帐子的入口,此时正好能看清彼此的脸。

    他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被牵手的原因,刚才的心跳有点快。

    怕厉看出异样,常念赶忙转移话题说:“我找你有事。”说完,他又想起来,那会儿自己好像当着厉的面吐了,又忙解释:“我没说谎,我真不怕你的。只是,只是第一次见到杀人,有些生理性不适。”

    怕厉不知道“生理性”是什么意思,他补充道:“生理性不适就是身体自己的反应”

    常念还想说什么词解释的清楚一些,但一时又找不到。正着急呢,厉开口了。

    “我知道,我知道那种感觉。”

    “啊?”常念愣了。知道这种感觉,那他他也害怕过吗?

    “七岁那年我第一次看见杀人,是祭司大人在我面前杀掉了一名掠夺者。我明知道他是为了保护我,可还是控制不住的发抖、呕吐。”

    他只讲到了这里,并没有说他做了许久的噩梦,也没说他恨自己懦弱恨了很久。直到九岁亲手猎杀了一只羊,十一岁时又杀了一名侵犯延越的外族人,他才不再畏惧,也不再责怪自己懦弱。

    但只是这样,常念就觉得心里边一抽抽的难受。七岁吗?七岁就眼睁睁看着杀戮?他不自觉的伸出手,跪起来将手放到厉的头顶说:“不害怕,以后有我了。”

    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这个动作有点像老子安慰儿子?

    干咳一声收回了手,常念问:“他他做了什么?”

    他并不认得部落里全部的人,只有些模糊的印象,死者好像是名奴隶。

    厉的余光落在常念收回的手上,回道:“逃跑。狩猎队在林子里抓到了他。奴隶逃跑本就要处死,尤其是这个时候更不能留。”

    逃跑?为何要逃跑?他心中疑惑。

    现在既没有缺少食物,也没有白天黑夜的奴役他们,现在逃跑可太奇怪了。然后他想到,“是不是他的主人要处死他?”

    “这个我想过。”厉如实说。“他的主人是一对兄弟,平时不算苛待奴隶,如果有什么非杀不可的理由”

    厉的眸色暗了暗,“或许是他听到了不该听的事吧。”

    话说到这里,常念懂了,他紧张的问:“这对兄弟是什么时候加入延越的?如果他们有问题你想好怎么办了吗?”

    “怎么办?”厉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轻轻吐出两个字,“杀了”!

    厉眼中的凌厉只存在了一瞬,怕常念担心,他解释:“他们是四年前加入延越的,那会儿说自己是一个灭亡部落幸存下来的人。我想留下他们做奴隶,但我们部落的奴隶基本都参与过攻打我们的战争。这种捡来的,祭司大人说可以让他们壮大部落。这几年两人也很安分,一直埋头做事,但两兄弟都还没找伴侣。我已经叫人盯着他们,不会让人有机会出部落。”

    常念稍稍放心,才想到自己为什么去寻厉。他朝后面摸索一阵,拿出弹弓弩。

    “刚刚我就是想和你说它。鹤做出来了,你看看。至于你说的那对兄弟,既然看好了那先这样吧,也不能因为一个猜想就将人杀了。”

    帐子的光线还是太暗了,厉拿着弹弓弩走出去。他在平时放水果的篮子里摸出一个梨,也跟了出去。

    厉第一次见机括类的东西,还不知道一个竹管的威力能有多大。他拿在手里颠了颠,觉着东西并不重。

    常念解释:“弹□□原理可以理解成结构更为复杂的弓箭。”

    现在其实已经有弓箭的雏形了,但由于现在的弓箭即没有金属箭头且弓弦多为麻绳或未经处理过的兽筋,能达到的效果太有限,所以鲜少有人使用。

    或许是现在人对弓箭的刻板印象,他看厉似乎还没有要试一试的想法。无奈道:“觉得不会有多大威力?”

    “没有,我只是在想,这么小的东西你又能弄出什么花样。”说话间,他摆弄了一下上面的机括,嘭的一下发出了鹿筋弹射的空腔音。单单听见着声音,便知刚刚的力道有多大。

    觉着自己似乎被不着痕迹的夸了,常念心中暗爽,他伸手示意厉将弹弓弩给他。

    “我示范一下,你好好瞧瞧它有什么花样。”

    上辈子,他为了随同搜救队上地面执行任务,训练了很长一段时间枪法。虽然弹弓弩并没有瞄准设备,但大体的感觉还在。他把刚才拿出来的梨放到离自己五六米远的柱子上,给弹弓弩装上一颗石珠,然后瞄准、果断地按动机括。

    随着鹿筋弹出“嘭”的一声,石珠射出,精准的击在梨子上。巨大的冲击力将梨击飞出去,还没等飞出多远,整颗梨炸开散落一地。

    常念很满意弹□□威力,看来三根鹿筋确实足够了。

    其实从刚才的声音判断,就知道这小东西威力不俗,但亲眼见证过,还是十分震撼。这一刻好像有什么在厉的心里萌芽,关于探索,关于未来的无穷变化。

    得意的朝厉挥了挥,他一脸快夸我的表情问:“怎么样,厉害吧!”

    “厉害。”厉肯定道。欣赏了一会儿他翘尾巴的样子,才问:“这个弹弓弩做的快吗?每个狩猎队能携带几个?刚才的珠子一个弹弓弩能给多少?”

    常念心里翻了一个大白眼,你当是小商品市场零售批发吗?还多做几个!行,已经有古代老皇帝那臭不要脸的架势了,有前途。

    像鹤这种对机关术有天赋的人,常念手里就这一个。后面交给鹤做的事还有很多,小到板车、大到织布机都是要紧的,还不能在弹弓弩上浪费太多时间。

    摊了摊手,常念说道:“目前最多能给出六个,每个弹弓弩配一百颗珠子。珠子可以重复使用,所以一百颗差不多能用到弹弓弩坏掉。”

    知道他那里的事情多,对这个结果厉也不失望。

    见厉没有异议,他赶忙接着说:“这次说好了,我的弹弓弩不免费提供给你,要,要拿东西换。”

    说到后面,还紧张的磕巴了下。

    “交换?”

    “对,交换。”这次常念挺直了腰,拿出了不妥协的架势。

    厉确实没想到这个,因为之前无论是更有价值的盐,还是建房繁琐的结构图,他都是二话不说给了部落。反倒是这个弹弓弩,虽然威力大,但远不如那些有价值。

    如果延越作物够丰富,他一定会用“丢了西瓜捡芝麻”来形容这个喜欢翘尾巴的家伙。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它,它和之前的东西都不一样。”常念决定还是为自己辩解一下,“身为延越的祭司,我有责任让族人过上好日子,所以涉及族人生计的物品和想法都在我的职责范围之内,毕竟我一个人就要分到比别的族人更多的食物,这便是我要为之付出的。但是”

    觉得自己腰板不够直了,他又直了直腰,继续道:“但是弹弓弩不一样,这是我个人做出来的防身武器,不占用部落资源,他无论设计还是东西本身是我的私人物品,部落要用就需要交换。以后我还会有很多类似弹弓弩一样的东西,如果部落瞧上了就要交换。”

    或许是觉得自己说的极为合理,这会儿倒是有了信心。他又取出两颗石珠递给厉,示意他可以试试。

    “我虽然是祭司,但部落拥有的不等同于我拥有的,我不可以私自挪用部落的东西,所以我想有更多的食物、材料也要自己交换。同样,部落的势力,也不能是我个人的势力。”

    常念觉得是时候将私有化的概念教给厉了,毕竟部落要发展,就要摆脱吃大锅饭的情况。在能保证一定公平的大环境下,多劳多得才更符合现在的发展需求。

    所以,他继续说道:“部落现在的人口不多,结构也不算复杂,大多都是延越的老人,所以觊觎和矛盾都很少发生。可以后呢?我们要发展要壮大,人口势必要快速增长的。而我以后也会拥有更多的东西,例如你看我现在的结构图都画到了木片上,但只要图一大,携带就非常不方便。后面我会造出一种叫纸的东西,它可以画画也可以写字,且可以随心所欲的想做多大就多大,不用的时候像皮子一样卷起来,等使用的时候再铺开,非常方便。以后像纸一样的东西,我会越做越多,而这些不涉及基本民生的,都是我的私人物品。所以我需要有自己的人和力量,来保护我的资产。”

    “我们说过,延越会发展的比城还强大。那时会有多少人?他们会像如今一样听从安排吗?让建房建房、让砍树砍树?要知道人多了就会有私心和欲望,当延越变得越来越强大富足时,权力也会变得无比吸引人。那时如果没有自己的势力,别说拥有的资产,也许连家人都保护不了。所以,我必须从现在开始构建自己的势力,这都需要更多的资源才能做到。不只是我,你更是要注意。你是延越的首领,以后会是延越的王,你必须要有掌控这个部落乃至以后城的实力。”

    又是!又是这样的割裂!刚才还因为弹弓弩骄傲的像个小狐狸,才一会儿的时间,就又像一个年长的人在教他如何把控权力。

    厉闭目沉吟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只是再次睁开后眸中尽是豁然开朗的清明和无惧一切的笃定。

    割裂?割裂又如何。如今他人就站在自己身边,还曾无比温柔且脆弱的说他们是一家人,可以彼此依赖。

    这就足够了!不是吗?

    举起装好石珠的弹弓弩,他对准一只鸟,鸟飞的不高,距离他们大概十米远。测算、瞄准、扣动机括,一声啼叫后那只鸟应声坠落!

    对于厉来说,弹弓弩和扔木枪没什么区别。他没有再试射,转头和常念说:“你想的很好,这六个弹弓弩想换什么?”

    “我想换六只羊和六只野猪。”他狡黠一笑,“我说的是活的,最好不要受伤。羊和野猪每种必须保证有两只是母的。”

    他之前是想要足够建房子的物资,但回去算了算,其实家里现在的囤积还比较多,应该足够付建房的报酬了。比起这个,似乎发展养殖业更为重要。

    “你想要活的?”厉不解的问。

    常念点头:“活的。我要开启农场主地图,把他们养起来。”

    虽然他笑的很好看,但厉并没有一口答应。

    瑶和玥端着晚饭回来,“有什么事吃完了再说,忙活了一天要先紧着肚子。”

    “你们先吃,我和厉快商量好了,一会儿就过来。”

    “快点,一会儿晚饭凉了。”

    “知道了。”

    厉思考了一会儿,摇摇头:“我不能答应你,如果你要的是猎物,我多给你三倍都没问题。但活的太难捉了,那很有可能让战士受伤。”说完他提议到:“羊我可以答应你先按照你说的数量带回来,并且保证母羊的数量也不会变。但野猪不行,他们的攻击性太强,我不能让战士们冒险。可以把野猪换成其他的二十只猎物,你觉得怎么样?”

    对于厉的回答,倒是一点也不意外,他摇头说:“如果你答应我,我会提供捕捉的工具,免费的呦!有了工具,抓羊很轻松,同时也会降低抓野猪的难度。除此之外,我还会提供一样东西,可以让野猪暂时失去行动能力,你觉得怎么样?”

    “你确定能让野猪不攻击人?”厉再次确认。

    常念得意:“当然。不只是野猪,如果换成你,我也可以让你暂时昏迷不醒。”

    厉蹙眉,倒是不怀疑这话的真假,他既然说可以那一定是可以,但这东西太危险了,一旦被用在了侵略部落上,他不敢想会是什么结果。

    “什么东西?”厉担忧的问。

    将食指竖在自己面前来回摆动,常念挑衅道:“不告诉你。”

    “东西收好别让其他人拿到,明天我出去狩猎,会再留两个战士给你。”

    “你要亲自去?”常念没想到现在已经开始建房了,厉还会亲自去狩猎。

    “你不是说要用到能迷倒人的东西吗,把它交给别人我不放心。”厉回道。

    “可即使有了套马杆和蒙汗药,抓野猪还是很危险。”

    厉眉尾动了一下,直视他道:“我是延越部落最强大的战士。”

    常念心里好笑,行,你最棒棒你最强还不行吗!不过还是说:“那也要小心,如果不好抓,就就多给我抓几只羊吧。”

    厉嘴上说好,但心里却想着在哪儿遇见的野猪比较多。

    由于厉说要亲自给常念抓猪,他忙活了一晚上。先是把雁烘干好的曼陀罗花制成粉末,又拉着雁一起点着火堆做了三个套马杆,最后把玥赶去和母亲睡,自己坐在玥的帐子前点着火把织布!

    他取来一团麻线,开始做起精细的手工活。没有织布机,只得用最原始的办法——做一个双轴织机。

    说是双轴织机,都是历史学家们抬举它,估计是为了贯穿织布机的发展史才给他起了个好听的名字。

    双轴织机其实就是将两根木棍放好,经线系在两根平行的木棍上。如果想启动它的织布功能,用一根木棍系上一根纬线,每隔一个线穿一下,这就是织布最笨拙的方法。

    没办法,谁让他着急用帕子呢。

    也不知道忙活到几点,才终于做出两个巴掌大的布片。他取出一个套着竹篓的陶罐,少放了一点水,之后放入一小勺曼陀罗花的粉末,搅拌好后把布片浸泡到里面。

    做完所有准备工作,月亮已经挂得老高,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的特别好看。常念没精神欣赏,困倦的眨眨眼钻进帐子睡了。

    第二天早上,他照例早起。怕赶不上狩猎队出门,只匆忙吃了一口就叫雁拿上东西奔到集合的地方。

    厉和战士们已经整装待发,见常念跑过来,他吩咐战士再清点一遍今天要带的东西。

    气儿还没喘匀,就从雁手里拿过套马杆说:“我叫他套马杆。”

    见厉神色一动,他确定道:“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可以用它套马。不只是马,调整圈口的大小驴、羊、野猪都能套。”

    厉之所以惊讶,是因为马这种速度很快的动物可比野猪难抓多了。像他们这样的小部落,最多也只有一两只驴兽,而马即使在大部落也鲜少有,非要到城里才能见着。

    常念指着套马杆上端的皮质圈口,“用他,套在野兽的脖子上,勒住他们喉咙。如果是羊,在套住后让人从背后按倒它,再绑住他的蹄子。如果是野猪的话,用这个。”

    他把手里提着的陶罐递给厉,“你屏住呼吸,打开盖子看一下。”

    厉依言照做,见里边泡着类似于毛皮的东西。

    常念叮嘱:“在野猪倒下以后,从后面偷袭,把这块布蒙在野猪的鼻子上,注意别被野猪咬到。除此之外,碰过布的手要用水好好清洗,知道吗?”

    说完还不放心,“记得随身带石斧,如果野猪反抗就立马杀掉,千万别伤到自己。”

    很好!比起那些野兽,他的祭司还是更在乎他。

    厉嘴角微扬将东西收好,伸手想去揉他的头,但刚伸到一半又收了回去。

    “好,等我回来。”

    常念挥挥手,叫来后面跟过来的二十人,这是从之前留给他的五十人中选出来的。他吩咐:“今天你们跟着首领。”

    厉并没让人过来,也招手叫来身材魁梧的两个人,“我说过这五十人给你用,这样我不在部落才能放心。乔和山给你留下,以后做事都带上他们。”

    “可是”常念还想说。

    “让我放心狩猎。”

    目送狩猎队的背影渐行渐远,常念才带着乔和山回去忙了。

    第025章 第 25 章

    早上, 鹤在部落新址上走了一圈,了解了每栋房子的进度。见常念过来,他快步走到跟前先是无声的和雁打了个招呼, 然后目光停留在山和乔身上。

    常念无奈:“厉出部落前留下的, 认识一下, 他叫山, 他叫乔。”说完他又对着另外两人介绍:“你们刚才见过的是雁, 这是鹤”

    四人对彼此点头, 算是认识过。

    常念看向正忙碌的部落新址:“你先说一下现在建房的情况。”

    鹤指了一块空地,引着常念过去:“回祭司, 除去狩猎队和首领划拨给您的人,正在负责新部落建设的一共二百六十人, 其中奴隶七十三人,剩下都是部落战士。其中二百四十人每八人一组,负责一栋房子的建设,剩余二十人, 则是负责部落排水系统的挖掘和搭建。”

    说道排水系统,常念说:“前日我让雁教二十人小队如何制作简易水泥,今天他们已经开始烧制了。现在有四个窑口一起开动, 预计过个两三日排水渠需要的砂浆和水泥砖块就能做好。”

    由于需要烧制的只有石灰岩, 水泥砖只需要阴干即可,所以这一部分的工作特别快。

    设计排水渠之初,常念也在水泥砂浆和石灰砂浆也就是简易水泥之间来回摇摆。要说性能肯定水泥更优越, 但时间上确实有些来不及。石灰砂浆虽不如水泥坚固, 但好在保持好比例保水性方面不成问题, 做排水渠足够用了。

    鹤听祭司这么说心里更有成算,接着汇报道:“昨天每栋房子的地基已经挖好并夯平, 今天准备挖沟槽、做夯土模具、制排扇。这两天我应该都在部落新址,虽然教过他们凿榫口和搭排扇,但我想盯着点的话或许能顺利些。”

    “这段时间多辛苦你了,忙完这阵子一定要给你寻点好玩意。”常念是真的觉得鹤被自己压榨的有点狠。

    鹤腼腆一笑,说道:“好玩意就不用了,如果祭司您那里还有什么精巧的图,可以再给我看看吗?”

    常念:这怎么好像是和老板要求主动加班的社畜啊!

    “呵呵,有。等忙完这阵子,你想要什么图纸,我都给你画出来。”

    这可不是他说大话,上辈子用光脑加载的东西多了去了,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辈子也和印在了脑子里一样。

    定好“奖励”,两人又谈起起正事。

    常念找了个地方,示意鹤做对面,说道:“计划有变,你刚才说的那些活计都要延后两天。今天先让所有人配合挖排水渠,人多,现在需要挖渠的面积不大,估计一天就能将所有水渠都挖通。这样等明天一早石灰砂浆做出来,就可以将排水渠的底部浇灌好了。”

    直到鹤作为一名奴隶,平时教大家一些技法可以,但如果把安排工程这样的事儿交给他的话,怕大家并不会听他的。

    “放心,这事儿一会我亲自交代,你只需要看着他们做事就成。尤其是明日渠底的浇灌,要务必保证渠面平整。正好弘今日没有去狩猎,一会儿我把他叫上,让他与你一块盯着。”

    鹤很感激祭司的细心,这些事如果真的只交于他一人,技术方面没问题,但人员的调度他真的是十分头疼。

    关于为什么要改变计划,常念解释道:“建房的工程推后主要从两方面考量,一方面是水渠率先完工,这挖渠的人就能腾出来,后面还有别的事情安排给他们。另一方面也是最主要的,便是现在你们手中的工具还不够,想要把树干做成我规定的同样高度的柱子,只用石斧等石器太慢了,我怕最后没能按照我计划的工期准时交房。”

    鹤猛点头说:“您说的没错,这两日我见到大家都很卖力,但梁柱的问题确实很难办,之前计划一栋房子的工期大概是十五到二十天,我还想要怎样才能完成呢。”

    “你不用担心。”常念宽鹤的心。“新工具我争取后天给你,不过不多,每样至多两三把,到时候你可以找人专门用新工具处理梁柱。”

    鹤心里担忧的事儿有了着落,整个人都轻松了。

    常念拍拍他胳膊,“忙你的吧,中午我让玥过来送饭。等房子的内部结构搭好,你还得多制作几把弹弓弩。鹿筋需要多少自己拿,都在棚里的木架上。”说完,他又问:“你现在制作一个弹弓弩需要多久?”

    此刻,他觉得自己就像个黑心老板,可老板也没办法,老板也要撸起袖子加油干!

    鹤认真估算过后回:“做过一个,了解了构造和原理,再做的话半天应该可以。”

    常念:我觉得我似乎可以再黑心一点。

    什么叫做宝贝,这就叫做宝贝,必须好好培养!“成,等你忙完这里的活儿,就再做七把弹弓弩。之后,我还会有新的图纸给你。冬季之前都会比较累,放心忙完这阵子,过后会好好犒劳你和雁。新家的图纸我画出来了,除了你和雁的屋子,还会再留出一间屋子给你做工作间。”

    对于新家会有自己和雁的屋子,其实他俩心里早有预期。只是还有工作间?听名字就知道是专门做工的地方,这这也太奢侈了。他,他还只是一名奴隶啊。

    作为一名身负机括天赋的技术型人才,鹤完全不晓得自己的能力有多重要。

    但震惊过后,鹤已经开始期待新的图纸了,从弹弓弩开始,他觉得这些机括里似乎有种致命的吸引力,诱惑着他不断钻研。

    鹤激动的说:“好的,祭司。”

    常念带着另外三人离开,去忙其他事了。想着刚得到的黄豆和蜂蜜,他的眼泪就从嘴角流了出来。

    没办法,时间紧任务重,美食也只能靠边站。

    他扭头吩咐雁:“你一会儿去找玥,让她做午饭时带上山和乔的,今天会很忙,所以让她多做一些。午饭麻烦她给咱们和鹤分别送过来,就都不回去吃了。你过去和她交代完,把家里的腊肉取三份给宽家里送去,就是昨天帮我摘蜂窝的那名战士。你告诉他蜂巢我还没空处理,等分出蜂蜜再把他那份给他。完事你来新棚子这儿找我,比起鹤咱们几人的活也不少。”

    说完又想起来:“昨天凉好的凉白开提两罐,棚子那里没水。”

    这个棚子和制盐的棚子并不是一处,常念选了紧邻新部落的地方又搭了一个,未来几天估计都要忙活在这儿。

    雁领了任务,转身快步走了。

    山和乔听见刚才常念和奴隶的对话,心里十分惊讶。要知道奴隶在任何部落都是地位极其低下的,就算这名奴隶很会做事,至多就是少挨一点饿。可刚才的那两名奴隶,不仅被告知新建的房子有他们的地方,连祭司同他们说话的语气都和家人似的,他们内心十分不可置信,自己竟然开始羡慕两名奴隶。

    常念朝身后的两人笑笑:“今天辛苦你们了。”

    两人到现在还没做什么,忙说:“不辛苦。”

    常念在新棚子不远的地方用黄泥搭了两个简易的窑,一个用来烧玻璃珠,一个用来炼铁。这几天雁没有鹤那么忙,空下来的时间都用来做草木灰,足够常念用一段日子。

    山和乔能做的不多,只帮着和了点泥。雁回来时两个窑正好搭好。常念两手是泥的问雁:“事情都办好了?”

    雁回:“都办好了。”

    常念指着远处的空地说:“行,你带着他们俩做个夯土模具,一会儿我要在那搭两个圈。”

    “圈?”雁有些懵。

    常念笑笑:“给野猪和羊住的,争取今天能建好。”

    这回可不比他那两只小奶猪,都是货真价实的大家伙,再只围一个篱笆就太不尊重猪了。

    说完他想起来,这圈就算建好了也要好好晾晒几日。如果厉今天带回来羊和野猪,需要有临时的地方安置才行。他吩咐雁:“雁,还需要让你再跑一趟。等会儿你把模具做好,去二十人小队那儿叫过来五人,让他们先围两个结实的栅栏。”

    雁忙碌应道:“好的,祭司。”

    他这边一边做夯土模具,一边告诉山和乔如何建造夯土墙。

    常念没有闲着,自己去选好的地方平整草地,完事用脚步丈量画出两个宽约两米长七八米的地方。

    雁离开时,常念已经订好了小木桩,拉好了水平线。

    山和乔走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祭司,我们要做什么。”

    常念拿过夯土模具,“稍等,我看一下。”他比划了一下模型的宽度,自己动手挖了一点,然后对两人说:“你们对比模具的宽度,沿着绳子挖沟可以吗?”

    山和乔点头:“没问题。”

    于是,雁带人再次回来时,一个围着羊圈的沟已经挖好了。

    刚来的五人跟着祭司有几天了,很了解他的做事风格。来时已经带好工具,也不多说什么闷头开始做栅栏。

    山和乔彼此看了一眼,加快了手里的速度。

    四个角的立柱埋好,由于羊圈和猪圈的高度并不需要太高,山河乔踩着石头就将立柱上的横梁放好。上边的梁不需要很粗,相连的地方依旧用了简单的卯榫结构。为了保证房顶的坚固,常念用自制的石头钻,在梁上钻上孔,然后用木钉钉牢。

    说起自制的石头钻,是受到之前看过一些野外生存博主钻木取火的启发。一根柱形的石凿上缠一圈麻绳,麻绳两端系在弯成弓形的树枝两端。前后快速拉动树枝,石凿随着转动。为了固定石凿,手中握着平整的石头,按在石凿上端,就成了一个“古法手动钻头”。建房那边打孔,也用这个方法。

    山和乔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觉得十分神奇。

    他们两人在固定顶梁,常念在一旁劈竹子。一个竹子分成四份,用来钉在棚顶。猪圈和羊圈的棚顶很简单,是从南向北下斜的斜顶。

    固定好顶梁后,山和乔又将劈好的竹子南北向钉到梁柱上,竹子的长度大致前后都长出三十多公分,就算是下雨,上面的稻草可以将雨水遮挡住,保证墙面不被淋湿。

    架子搭好,常念把模具放在沟里,让二人往模具里填黄土。填好一层后,他指着旁边带长把手的木墩说:“你们把木墩拿过来,把刚才填的黄土夯实了。”

    他叫来雁,两人示范了如何夯实黄土。

    午饭后,羊圈基本搭完。和族人的住房不一样,为了保持空气流通,圈的墙只围了三面,剩下一面是空着的。等房子晾干后,还会在空着的这面用坚固的围栏做一个大门。而羊圈的外面,用手臂粗的木桩围了一个十分宽阔的场地,方便羊儿儿出门遛弯。

    雁要回去制盐,常念的两个窑也可以用了,剩下的猪圈就需要山和乔照着羊圈的模样自己建。

    常念询问:“你们两个可以吗?”

    山和乔齐声说:“可以。”

    常念说了句“那辛苦了”,就跑过去忙活自己的事儿了。

    中午吃的饭可太香了,和那天全族聚会的一样好吃。山和乔一边干活一边想,如果一直能留在祭司身边就好了。他知道首领把他们留给祭司的用意,是希望两人能保护好祭司,所以他们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

    圈养动物的围栏搭建的比较快,一开始常念是想着在别处腾一块地方,后来想那么麻烦做什么,敢做把圈外的围栏格挡好,省的费两遍事儿。等房子干好,再把格挡拆了。

    但围栏建好后,他也没舍得放人回去。因为给炼铁做的手动风箱,需要有人一直操作。这可是个体力活,以他现在这个小身板,坚持半个时辰都费劲儿。

    把昨天背回来的橙色淤泥和炭粉一比一混合,完事搓成一个个圆球放在窑上烘干。等泥球凝固干硬后,他才把这一团团的黑家伙放到窑里用木炭煅烧。

    如果这时候弘要在这儿,就知道那日祭司让他们烧那些干柴是做什么的了。何止是炼铁,制玻璃也需要烧炭才能达到所需温度。

    铁炼的很顺利,但玻璃珠却犯了难。一粒粒玻璃珠不但不够圆润,而且还十分脆弱,这还是他穿过来以后第一次尝试失败。不过好在心态很稳,毕竟一个纸上谈兵的水平,现在才遇到挫折,他还是很知足的。

    常念坐在窑边用竹夹子捡烧好的黑球,其他人都忙完了也围在一边看。他们都见着了,刚才祭司可宝贝这些黑蛋子了,也不知道能搞出什么好东西。

    用石锤砸开一个球,外边的黑色物质裂开露出里边一颗黄豆大小的圆珠,圆珠是银灰色的,上边有黑色的杂质。

    乔好奇地问:“祭司,这珠子是什么?明明进去的时候还只是一坨泥巴,怎么出来里边就多了颗珠子?难道这就是大部落说的珍珠?但好像也没有游商传说中那么好看。”

    常念没忍住,笑出了声。他摆手说:“这是铁珠,不是珍珠。不过比起珍珠它对我们更珍贵。”

    他并没有解释铁珠如何出来的,难道让他讲一下化学方程式?所以避开不谈。

    “大家都过来帮忙,把这些泥球都砸开,铁珠拣出来放到陶碗里。看好了,一颗都别弄丢了。”这玩意数量有限,丢一颗都够他肉疼的。

    “这是祭司提过的仙术?”乔也不知道是在问常念,还是自言自语。

    常念笑着回他:“我什么时候说过仙术了,我说的是炼金术。”

    “炼金术?不是仙术吗?”乔愣愣的问。

    常念想了想,“以后你们要是有人对炼金术感兴趣,我再好好讲。前提是要向鹤一样有天赋,不然说了你们只会觉得像是在听天书。”

    乔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所有泥球都砸完,常念收获了两大陶碗的生铁。那边的泥沙挖的差不多,估计铁也只能炼这么多了。

    带着今天的收获,祭司大人带上他的小跟班们,“昨天我分到两只兔子和几只野鸡,今天祭司就带你们偷偷吃点好的。”

    不是常念小气,实在是不够分,只得带着几个人“吃独食”。这会儿鹤和雁也都过来了,十几个人围坐在一起都十分期待一会儿的晚饭。

    最后也没让他们失望,花椒烤兔、叫花鸡、葱花蒸蛋、烤红薯。除了送回家里和留给厉的,余下的都给大家分了。

    有谁懂,他们想天天给祭司干活的心情越来越强烈了。

    雁满足地坐在窑炉旁打了个嗝,一边拍着肚子一边回味刚才兔肉的味道。

    不只是雁,其他几人也在咂嘴回味,刚才那是啥味道?兔子虽然吃得不多,但也不是没吃过,咋就那么好吃呢?

    有那嘴快的人没想那么多就问出来了。

    常念也是第一次吃到花椒烤兔,满足的在心里给花椒比了个赞。他解释:“兔子肉嫩,也没有异味,本来就比较好吃。刚才烤之前,用姜和花椒腌渍过。你们觉得多出来的味道,是花椒的香味。”

    雁和鹤都见到常念背回来的花椒,祭司还让他们尝过,味道似乎并不好。但跟常念这么久,他们也总结出来了,凡是称为调料的,大多单独吃都不好吃,但要是与其他东西一起做出来,就又会添上独特的味道。

    其余几人也没想寻根问底,毕竟就算知道是什么,回去了自家女人也做不出这个味儿。

    吃完晚饭,雁和鹤开始汇报工作。

    雁先说:“今天申带回来的盐已经制好了,除去分给族人的,部落里现有的细盐还够用一个月。”

    常念没想到已经存了这么多,他问:“族人手里分了多少?”

    “按照首领吩咐,每家手里的盐,都足够用一个月。”

    “好。以后申他们带回来的盐你先存放好,不着急制成细盐。最近我手里事情多,你先跟我吧。”最近事情太多,只能先这么办了。

    “是,祭司。”

    他又转头看向鹤,“你那儿的进度怎么样?”

    “按照您说的今天都去挖排水渠了,我过来前排水渠已经挖好。”

    “排水渠的深度和坡向都没问题吧?”常念有点担心如果工程质量不达标,以后排水问题会很麻烦。

    “都是按照您给的图纸上要求做的,回来前我全部看了一遍,深度和坡向都符合要求。”

    常念在心里过了一遍自己的计划,觉得没什么问题,看向借调过来的五人说:“这没什么事儿了,你们回去歇着吧。”

    刚说完,便见玥朝他们这跑过来。

    常念同他挥了挥手,“慢点跑,是母亲找我吗?”

    玥一边跑一边说:“不是,是首领带着狩猎的战士们回来了。”

    常念像屁股上装了弹簧一样,腾地站起来,和身边几个人说:“走,我们去看看首领带回来的猎物?”

    嘴上说的是去看猎物,但心里其实更关心厉受没受伤,蒙汗药用的对不对。

    一阵风似的回到了部落,他没去管地上横七竖八堆着的猎物,而是先将人从上到下打量一边,一边看还一边不放心的问:“受没受伤?”

    他离着厉很近,厉微微倾身,附到他耳边轻声道:“我说过,我是延越部落最强大的战士。”

    常念:行,你厉害,你自信放光芒行了吧!不过腹诽归腹诽,还是围着他绕了一圈。

    工笔画一样的脸没有挂彩,古铜色的肌肤上也没有淤青,至于一米九的大长腿,哦,还是那么长。好吧,确实有自信的资本。

    因着这次出去的人少,但猎物却比以往多了许多,部落里的人都过来看热闹。常念这才发现,一群猎物里竟然有马!

    靠!这货真的用套马杆去套马了,是该夸他艺高人胆大吗?

    但他真是感动哭了!

    来到这里无论去哪儿都要靠自己的一双腿,但他娇弱啊,同样的路能和他们土著战士比吗?部落里是有头驴,但那驴比他这个祭司还娇贵,怎么可能给人骑。

    现在有了马就不同了,虽然他根本不会骑马!但能学!常念可看见了,一共三匹马,其中一匹是小马驹。

    成,就是它了,骑它!

    常念激动的看着厉,“你,你哪里弄来的马啊?还是活的。”

    他围着两匹枣红色的大马转了两圈,不愧是在野外长大的烈马,即使没人打理,它身上的毛发也十分光滑,尤其是马尾,显得更为飘逸。比起他印象里的马这两匹马的腰部更显短小精悍,只是为啥他觉得有点打蔫儿呢?难不成是两匹病马?

    他脸上的疑惑很明显,厉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说:“他们性子比较烈,我用了一点办法。”

    办法?常念想到了自己给厉抓猪准备的东西,不确定的问:“那东西,你给马用了?”

    “嗯”

    行吧,不过没想到这么大一只,也能管用。只是他也真够冒险的,要是那东西不顶用伤到自己怎么办?常念觉得蒙/汗/药以后少给他,不然怕他胆子大到去屠了勾陈的老巢。

    不过,比起担心这些,他显然还有更重要的事儿。

    “那个”常念神色尴尬的问:“这匹小马,能不能换给我?”虽然两匹成年马十分神骏,但常念不好意思开口。小马看着体型应该还不到一岁,也能自己养着,慢慢培养感情。

    听见他的话,厉挑了下眉,“这三匹马都可以换给你,但你要拿什么换?”

    啥?都换给他?为啥呀?不对,管他呢,先把这些马搞到手!

    他觉得自己又可以画饼了,厚着脸皮说:“织布机,我用织布机换。”说完解释道:“今天给你的帕子你见过了吧,织布机可以让麻绳变成那样的布。”

    厉只是从大祭司口中听说过布,但从未亲眼见着过。今天陶罐里的东西他摸过,比皮子柔软,如果代替皮子做衣服穿着肯定更舒服。尤其是冬日,布做的衣服穿在里面,外面在套一层厚厚的皮子,别说冻不死,就像他们这样强壮的战士,完全可以出门狩猎。

    这么一想,织布机确实是极好的!

    但想到那天常念说的话,厉剑眉上扬玩笑似的挑衅道:“我怎么记得你说过,关于民生方面的东西会无偿给部落。”

    这话他确实说过,但这不是想要马吗?某人脑子一转,就想出了说词。

    “当下的布应该多数都是麻纺布,那为什么苎麻这么多,布却很少见?相比我们这些小部落,城中的人不少吧,如果他们能做出很多的布,一定会拿去和大部落或是中型部落的人交换好东西。但他们并没有,这只能说明布的产出很少,最多也只够城中贵族自己用的,或许也可能连自己都还不够用。”

    常念明白,对比的方式是最能突出优势的,于是接着说道:“我已经教了苎麻组如何分麻纺线,后面我还会教大家如何织布,就像城中的人那样,包括如何制作那种织布的工具。但我现在要说的织布机不同,用普通的双轴织机,一个人一天织的布大概也就一尺?或许还不到。但要换成用我手里的织布机,一人一天至少可以织出十五尺布。你觉得,它值不值得你手里的三匹马?”

    小狐狸似的眨了眨眼睛,他觉得自己这次换马的计划稳了。

    他刚才的话当然不是胡说,双轴织机一天能织出一尺,都是他往多估计的,毕竟他昨晚就深有体会。两个手帕大小的布,织了大半个晚上。而用斜织机能织出十五尺,也是他计算过的。他记得上辈子看过一段老旧的采访录像,那里面一个热爱传统手艺的老人说,她坐在那儿一天可以织出六七米的布。

    而常念说的尺是自己做的尺子,约莫三十多厘米,十五尺布还不到五米。想来换成族里的女人织布,等熟悉织布机之后也是能织得出的。

    只是想逗弄他一下,没想到他口里的织布机又是了不得的玩意,厉觉得只派乔和山跟着他有点不稳妥,要自己总盯着点才行。

    不过他还是先问:“织布机做出来要多久?”

    常念心里盘算,除去鹤盯着施工进程和制作弹□□时间,估计怎么也得再留出十多天让他研究和组装。

    “大概在第一批房子建成后吧。”

    厉没有犹豫,干脆利落的答应道:“好。”

    常念惊喜:“那这三匹马都是我的了?”

    被他感染的,厉也不自觉的跟着笑了:“当然,都是你的了。”

    他软绵绵的拳头击在厉的胸口上,“够义气!”但瞬间反应过来,“我不知道有马,没搭它住的地方,这要放哪儿啊?”

    厉似乎早想好了:“先和部落的驴兽栓一起吧,那棚子宽敞,能放下。”

    想到马的性子烈,常念问:“他们不会伤到驴吧。”

    “不用担心,他们还迷糊着呢。明天我找两个人在旁边再建一个棚子。”厉安排。

    “行。”

    农场喜得三匹马,这个大饼画的真值啊!常念喜滋滋的去寻找自己的羊和野猪。

    羊超额完成,一共九只,其中五只是母羊。见着这些羊,常念厚着脸皮看向厉,眼睛扑闪扑闪的眨着。

    厉好笑,“都是你的。”

    “就知道首领大人爱民如子。”说出这话的常念,完全没发现他给自己降了一辈。

    常念招呼带来的人牵马的牵马,抓羊的抓羊,自己则是开始寻找他的野猪。

    不怪他找着费劲,确实只有一头野猪,但常念惊喜的发现,母的!还是揣着崽儿的!虽然他不是兽医,但这野猪的肚子也太明显了,估摸着用不了多久就能产小猪。

    说真的,野猪的肉对于他这个现代人来说算不上好吃,柴不说还有怎么都不能完全去掉的腥味。他要养野猪,最主要的就是培育下一代。

    减少奔跑,可以让肉质更肥嫩一些。小公猪出生后留下种猪剩下全劁了,可以去掉肉本身的腥味。

    有了新一代的优质猪肉,那是不是红烧肉、红烧排骨、狮子头就能安排上了?

    所以,他那些黄豆根本不够用啊!之前犹豫的大棚也不必犹豫了,他必须在开春之前搞定大豆种植的问题,并且保证自己拥有更多的大豆种子。

    至于建大棚的具体方案,他脑子里有几张图,具体选用哪一种,还要等玻璃成品做出来再决定。

    这样想着,常念眼睛里的光更亮了。

    他看一眼身边的厉,钦佩的说:“这野猪你哪儿抓的啊?竟然还揣了崽子。之前说了六只野猪,别着急换给我了,它肚子里的崽子我也给你算上。”说完,他用胳膊轻撞了一下厉,“怎么样,我好吧!”

    “嗯,好。”厉声音低低的。

    天色不早了,常念准备拉着人回去:“还没吃东西呢吧?母亲留了晚饭,先和我回家吃饭去。”

    厉招招手叫来几人来吩咐:“帮祭司把活着的野兽安顿好。”又看向鹤和雁,“你们替祭司好好安排。”

    把事情都安排好,他才舍得抽回手说:“你先回去,我把猎物分好后就回去。”

    看一眼堆积如山的猎物,确实需要先将这些分配好:“那好吧,我在家里等你。”

    他招呼人把动物都抬好,又回头悄悄地和厉说:“今天谢谢首领大人了!”

    等厉反映过来,他只留下一个迎着夕阳跳跃的背影。

    第026章 第 26 章

    常念着实废了一阵功夫, 才将带回来的动物安置完。都说羊的性格比较温和,刚刚有一只差点把他顶出去。他决定,今年过年第一个就吃它。那只羊的样子很好记, 左边的羊角缺了一块, 估摸着是因为脾气不好打架受的伤。

    他回到家不见厉的身影, 问帐外的母亲:“阿娅, 厉还没回来吗?”

    瑶一边收拾腊肉, 一边说:“他叫人传过话了, 说今天有事要说,可能会晚一点。”

    “什么事情啊?也没听他和我说。”常念嘟囔。

    正好这时厉打着帐帘进来了, “前几日就与你商量过了,要改一下部落的分配方式。”

    见人来了, 玥将碗筷摆好,便和瑶出了帐子。

    常念把桂花蜂蜜水倒了一大碗递到他面前。“没想到你这么早就说了。”

    他随意坐到厉的一边,因着忙活完牲畜弄了一身的味儿,回来前特地去洗了个澡。乌黑的长发还未干随意地披散在肩上, 有一撮头发从额前掉落下来,被他自然地拨道了耳后。

    厉端起水一口干了,桂花和蜂蜜的味道很甜, 但怎么就是不解渴呢, 觉得喝完之后嗓子干的难受。喉结不自觉的滚动了一下,他移开目光巴拉着碗里的饭。

    觉着几口饭下去,胸口似乎也没有那么不得劲儿了, 才说起今天的事儿。

    “按照我们之前说好的食物和物品除去平均分给每人的, 也要留一部分上交部落。无论是以后用来置换还是用来发展, 都交给首领和祭司统一管理。除此之外,首领和祭司分到的物资会是其他族人的二十倍。如果有族人表现出色, 也会从部落的资源里给他额外分配奖励。”

    常念也给自己到了一杯桂花蜂蜜水,端起来抿了一口问:“族人都是什么反应?”

    刚吃完叫花鸡的鸡腿,厉放下筷子说:“今天的猎物大家都看到了,要比之前狩到的猎物多很多。我告诉他们这是因为祭司大人给予了新的工具,可以让战士们捕获更多的猎物。今天除去留给部落和分给你我的,最后分到他们手里的也要比平时还多。”

    常念疑惑:“难道今天的猎物多,不是因为你带人出去狩猎吗?”

    厉很从容的说:“有一部分原因,但你给的套马杆更好用。用他控制住猎物后再狩猎,会比平时追着猎物跑更省事。”

    常念怎么会不明白,套马杆或许能帮着战士们省一些力气,但能猎到这么多猎物,他必定是花费了不少力气。但在族人面前,厉却将这份功劳全给了自己。

    看他吃了半天叫花鸡,还没有动兔肉,常念伸手给他夹了一块兔肉放到碗里。

    “新菜式,尝尝喜不喜欢。”

    夹菜时常念靠的有点近,有几缕发丝从厉手上划过去。如果不是他控制住了,都想摸一摸怎么短短一段时间这头发就让他养的如此顺滑。滑的他手背都痒痒的,那种感觉好半天都挥之不去。

    好在知道旁边的人正期待的看着他,厉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自然一些,夹起碗里的兔肉放到了口中。

    嘶,就好像刚才那几缕头发滑过一样,给他的感觉都是酥酥麻麻的,只是这一份酥麻蔓延在舌尖上。

    “兔肉里你放了花椒。”

    “放了,好吃吧。”常念笑着问。

    “嗯。”厉低低的回,声音有点沉。

    身边的小狐狸没注意到他的变化,而是自己在心里琢磨,每天都能分到二十人份的物资,加上他时不时和部落再换一点,那养二十个人应该没问题。

    看见他这样,就猜到他应是在心里打着小算盘呢,厉又吃了口花椒烤兔才说:“我之前分派给你五十人,但申带着的二十人说是给你的,却一直在负责制盐和运盐。之后你又派了十人挖水渠,只在身边留了二十人调用。所以我打算将这二十人连同山和乔一起给你。”

    常念:他,他不是在自己心里装了窃听器吧?怎么刚想着能养活二十个人了,他就,他就

    “那个,怎么算给我啊?”

    管他呢,先问清楚吧。这年代可没什么窃听器,何况是装心里的。

    将剩下的饭吃完,厉解释道:“山和乔算是部落派给祭司的战士,职责就是守护你的安全,所以他们每日的物资由部落分配,但也只听你一人的。可其余的二十人不同,他们不参与部落的狩猎和分工,只是专属于你的私人力量,当然如果你的分配并不能让他们满意,有人找到我说想要离开,我也会试着重新给你分配。”

    常念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看向厉:“你这是让我培养自己的私兵吗?”

    现在还没有兵的概念,但厉明白他的意思。

    “你是祭司,而且是对延越十分重要的祭司,理应享有更多的权力。”

    “你就不怕我反了你,自己找个傀儡做首领?”常念狡黠的看着他。

    “你会吗?”厉神色并不见变化。他接着说:“有了他们,你可以放心地交换更多的奴隶。差不多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交换集会就开始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还不止二十人?我还可以自己招募更多的人?”常念彻底服了,这还是自己第一天穿来要用眼神杀死他的煞神吗?

    厉将晚饭全部吃完,对常念点点头。

    晚上顶着月亮挤蜂蜜熬蜂蜡的常念心里想,他们俩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历史上什么九子夺嫡什么玄武门政变,亲兄弟亲父子为了权利不惜反目成仇,他怎么就这么信任自己呢。

    但也正是他的这种无条件的信任,和母亲温柔的爱让他对这个世界、 这个部落更加认同了。

    第二天,常念捧着两个碗在窑炉面前发呆。雁喂完羊走过来问:“祭司,您这是怎么了?”

    “唉!”常念叹了口气,看一眼面前装着铁珠的两个陶碗说:“我在想铁就这么少,我该紧着什么做。”

    “想好了吗?”

    厉大喇喇的从远处走过来,眼神落在他捧着的陶碗上。

    常念抬头看他,靠又是这个该死的角度!他把视线移到面前的碗里面,强自镇定的说:“算是想好了。”

    他指着其中一个碗说:“要想打铁,肯定得有个锤子,所以这份铁我准备做一个锤子。剩下的料做一把剪刀。剪刀就是裁衣服的,石器裁麻布太困难。”完事他指着另一碗说:“这个我准备做两个小锯条,两个刨子里的铁片,做一把小刀,剩下的做针吧。”

    他说的那些,厉能听懂一半,不过也没多问。

    常念抱着自己的两碗生铁,嘀嘀咕咕的走向窑炉。

    “今天我都在这儿了,有事情来这儿找我。”

    “好。”

    和常念说完,厉转身走向部落。只是刚刚还有些柔和的神色即刻变得冷厉。

    说好今晚要给鹤两把框锯,常念今天只能撸起袖子好好干。将仅有的两碗生铁倒入窑炉里,再放好石灰石,他叫来二十人小队轮换拉风箱,自己去一边琢磨别的事儿了。

    昨儿带回来那么多牲畜,他想好好养起来,不只是为了冬天能吃口新鲜的,更希望这能成为带领部落进入农耕文明的开始。

    但提到养殖,常念犯难了。羊和马倒还好说,就是猪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曾经为了了解人类发展史,他的光脑加载过几本涉及民生的书。像是《天工开物》《齐民要术》还有二十一世纪的《精准农业:从理论到实践》。

    《天工开物》比较全面,记载了明朝以前的各项技术。虽然关于养殖的并不多,但有更为详尽的《齐民要术》做辅助,想做好养殖并不难。但难就难在,物资不全啊!

    《齐民要术》关于家猪饲养的记载大致是,春夏可以放牧并加一些糟糠,八九十月不吃糟糠只放牧,把糟糠留到冬日。

    讲的很详细,但是他自己都没找到谷物呢,上哪儿给猪吃糟糠啊!现在还好,可以割草喂猪,但等冬天草都冻死了,他也不能像羊和马一样,喂猪吃干草吧。

    那如果猪不吃干草,他们在野外怎么过冬的?常念问身边的人,“你们知道野猪冬天吃什么吗?”

    站在一边的山说:“知道,他们冬天会吃一种叫肥叶草的东西。不只是野猪,如果部落冬天的存粮不够,除了会尽量狩猎也会挖一点肥叶草回来吃。但那东西没什么味道,不在冬天一般也没人会想挖他吃。”

    冬天还没被冻死的植物?还叫肥叶草?常念不知道自己猜得对不对,追问:“肥叶草长什么样?”

    “肥叶草的叶子很大,整棵草就只有叶子。叶子下面是白色上面是绿色。上边的叶子是软的,下边的叶子会有些硬。”

    常念欣喜,这不就是大白菜吗?有了它,不但猪冬天有吃的了,他们冬天也能吃到新鲜的菜叶子。等建新家的时候,地窖一定要挖得大一些,用来储存红薯和大白菜。

    解决了喂猪的问题,常念开始安心打铁。

    听祭司的安排,建房推迟三天,所有人配合着建造排水渠。因着都是铺砖抹料的伙计,大家也都放松的坐在地上边干活边聊天。

    没想到一群大男人聊起事儿来一点也不比女人安静多少,七嘴八舌的好不热闹。

    一个长相粗犷的汉子说:“你们见着昨天首领带回来的猎物了吗?听说特地给祭司抓了不少活的。”

    “何止听说,我还亲眼见着了。什么野猪、羊啊,对了还有马呢。听说只有城里的人才能驯服马,也不知道祭司养那东西做啥。”

    旁边的另一个汉子听了不乐意了,“城咋了?城里人吃过细盐吗?城里人能驱使火焰吗?我们祭司都能,还比他们城里人差了。还是你觉着祖神的使者比不上他们。”

    本来是碎嘴子聊天,结果一下子上升了高度,刚才说话的人唬了一跳。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也知道马这种野兽性子烈,我就是好奇,不是质疑祭司。”

    现在延越的人没人会觉得祭司不好,也知道他是有嘴无心,另外一个人赶忙帮着转移话题道:“你们都看到祭司给野猪搭的房子了吗?鹤说那叫猪圈,比我们住的房子可简陋多了,我昨天特地去看过,诶呦喂可别说,那是真”

    他真了半天,最后值得说了句真好。没办法,原始社会词汇量匮乏,确实形容不出来。

    刚才说错话的汉子赶忙接着说:“可不嘛,我昨天也去看了,心里就着急咱们的房子啥时候能盖好,不知道到时候会有多舒服。”

    这话一说,周围坐着的人都开始期待了。

    至于刚才为祭司说话的那人,觉得祭司厉害的哪只有盖房子,于是他提道:“你们见着祭司养得那两头野猪了吗?也不知道大人他用了什么法子,那小猪崽子长得可肥了,和外面见到的野猪都不大像。”

    “对对对。”有人附和说:“我瞧着身上的毛都比野猪光滑多了,你这么说,我觉得祭司养马也是能养好的。”

    又是一群人的附和。

    鹤坐在不远处的树荫下,虽然在琢磨建房的图纸,但一群人的谈话他都听见了。

    另一边的厉走到部落的空地,问身边的战士:“人呢?带上来。”

    站在他身边的人叫丘,同申和弘一样是厉身边最信任的战士。丘吹了声口哨,几名战士压着两个人过来。

    身材健壮的那人一直挣扎,嘴里不服道:“为什么抓我们?即使你是部落首领,也不能无缘无故抓人!”

    厉并没有说话,说话的是站在他身边的战士。

    “无缘无故?你确定?”

    那人神色一变,但还是强撑着说:“我们兄弟加入延越四年,一直很尊崇首领和祭司,我们可以像祖神起誓,是延越部落最忠诚的战士。”

    丘笑了,笑得有些邪异,随即挥手一鞭子抽在那人的脸上,留下一道深深的鞭痕。

    “是吗?那这一鞭子就是惩罚你不敬祖神!”

    收起笑容,他让人将瘦弱的那人的头抬了起来,问:“你家的奴隶为什么会逃跑?”

    还是健壮的那人抢着说:“他可能是不想再做奴隶了。”

    “是吗?”丘平时看着斯文,笑起来却阴恻恻的。

    厉不想浪费时间听他们狡辩,下令道:“来人,叫盛过来。”

    盛来时,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两人。那日他因为要去放水,正好听见他们的谋划。原来他们并不是什么亡族幸存者,而是得罪了勾陈部落一名强大的战士,为了自保不得不逃出来。本来想以后就留在延越,没想到延越竟然发现细盐这种好东西,如果把这个消息带回勾陈,他们将得到更多的好处。

    纵使消息闭塞,但是勾陈上次派人来的事儿他们也是知道的,了解到勾陈得到了大族的庇护,他们想着如果带着消息回去,没准能凭着这一功劳拥有更好的生活。至于曾经得罪过的战士,他们想首领一定会帮着他们杀掉他。

    这件事虽然有风险,但上次成功逃到延越的经历让他们对回到勾陈也很有信心。

    但没想到就算吓跑了奴隶,他们的计划还是落败了。其实当日说话的时候也感觉到有人,但因为盛离开得又快又隐蔽,他们并没有看见。这时候见到盛内心显然已经凉了一半。

    盛发现这件事后,立马找到庚。虽然他总怂恿庚带着族人从延越离开,但从未想过对延越不利,他没有忘记延越曾经救过他的族人并给他们稳定的生活。他是一名强大的战士,可以不屈服,却不能卑鄙。

    庚也没有犹豫,让盛立刻上报。

    盛走到厉身前,态度稍稍恭敬的说:“首领。”

    厉微微颔首:“这次你上报有功,稍后丘会带你去领部落授予你的奖赏。”

    部落最近发展得越来越好,其实每日分配的物资已经完全够族人使用。盛低头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询问:“我有一个请求,希望首领能答应。”

    厉微微挑眉,看向他:“你说说看。”

    盛将右拳放到胸口,躬身诚恳的说:“希望您可以分配给我和庚单独一个房子。如果您”

    后面他想说,如果您觉得不妥,自己可以和庚要一个小一点的,只有一间卧室一个厨房就可以。

    只是没说出口,却被厉打断。

    厉看向第一次同他低头的盛,淡淡地回:“可以。”

    盛抬头,看厉的眼神中带着惊讶。

    “怎么?你希望我说不行?”

    盛赶忙摇头,真心道:“谢首领。”

    厉挥挥手,看向跪着的两人。那强壮的人还要挣扎着解释,厉却不想再听见他们的声音。

    他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温度,冰冷地说:“把他们头砍下来挂在广场昭告族人,凡叛族者,死!”

    初秋的午后还很热,秋老虎的威力让打了一天铁的常念哈赤哈赤地喘着气,看上去特别像一只刚拆玩家的哈士奇。

    他招呼雁:“你去把鹤叫来,告诉他答应给他的东西做好了。”

    雁领命离开。

    常念瞧了一眼身边的东西,心想:奶奶的,小爷为了搞出你们,手腕子都要断了,就连以前自给自足的时候也没觉得这么累。

    不对,以前连带着手腕和手都是机械手臂,他们感觉不到累。提到这个,他才发觉,自从穿过来后有了真实的双手,还没试过帮自己

    咳咳咳,想什么呢,这个身体才十五岁,还得洁身自好爱惜身体,养生要从娃娃抓起。

    说起来,忙活了一天,常念一共收获了一把铁锤、一把剪刀、两个刨子、一柄匕首、两个框锯和若干缝衣针。

    当然这些东西肯定不都是他亲力亲为的,还好有二十人小队和雁,才能在午后就把东西做出来。

    其他都还好,尤其是做锤子,基本就是铁水浇筑到模型里冷却降温,重新换一个木把手的事情。剪刀也好做,做剪刀两边的模型,然后重新加热,打孔安装在一起,剩下就是让人把两边的刃磨锋利。刨子里需要的铁片也差不多。匕首不用多说,就力气活,找几个人来回捶打,倒也没有如百炼钢炼百次,但捶打后开刃也十分锋利。虽然小小的一把,却让一众人都十分吃惊,没想到从泥里边搞出的东西会如此锋利。

    至于缝衣针看似精巧,但也都是浇筑到磨具里,成形后再次煅烧开针孔,最后就是用两块平整的石片打磨。

    累到常念手抖的是框锯的锯条!那一个个小三角齿都需要用石凿一点点砸出来。要不是加宽了锯条和锯齿,还找了几个手稳的轮流来,估计祭司大人的这双手十天半个月都抬不起来了。

    心里抱怨完,常念正好看到厉和鹤一起过来。

    他先是问厉:“你那面忙完了。”

    厉点点头:“嗯。”

    然后他又和鹤招手:“过来看看本祭司给你打下的江山。”

    鹤懵懵懂懂的过去,就看着自家祭司拿着两个古怪的东西。一个下面是一块锯齿状的框子,细细长长的,看着很坚硬却很薄,不知道有什么用。

    另一个也不认识,是一个长方形木头做成的,左右各有一个把手。中间有个长方形的凹槽,凹槽里放着的也不像是石器,是一个看着就很锋利的薄片。

    看到鹤的疑惑常念很满意,他颤巍巍地拿起框锯准备演示,但是手臂实在太酸了,叫雁:“还是你来吧,我的手今天估计不太能用了。”

    雁偷偷笑了一下,接过框锯演示。他做演示的木料并不细,是做刨子剩下的一块料。就见框锯在上面来回推拉,没一会儿,小腿粗的木料就被锯成两半。

    鹤的眼睛一下就亮了,一直盯着建房进程的他知道眼前的东西有多么重要,有了他就能赶上祭司之前说的进度了。

    常念见他的表情内心很得意,不枉他不惜手腕也要赶制出来。他叮嘱:“这东西只有两把,好生用着。它叫框锯,下面带齿的叫锯条。是用我昨天的那些生铁炼出来的。你也知道,我统共就弄回来那点生铁,如果坏了可没地儿补货了。记得指定几人专门负责锯梁柱,晚上停工后,我给你的工具都要收回来放好。”

    鹤爱惜地接过框锯,用力点头道:“祭司放心,我肯定收好。”

    见他喜形于色的模样,雁闹他:“还有一样没看呢,别先着急高兴。”

    说完,雁拿出刨子,又找了一块凹凸不平的木料。固定好木料后,他用刨子在上面来回刨木头,没多会儿,木头就变得平整光滑。

    鹤的眼神再亮一点,常念给他解释:“这个刨子适合做精细的部分。之前我给你做的那件石器,大底也是够用的,平时平整木材用那个就够了。”

    他之前找石匠给鹤做了几把石器,石器是一把略弯的石刃,外面包裹竹子。竹子从中间开口夹住石刃,然后在石刃的两端将竹子加热向下弯曲,做成像是一对冲着人的牛角,最后将竹子缠好,做成了一把工具。

    用这个工具的人,只要握住两边牛角一样的把手,向内用力,就可凭借石刃的锋利,将木料削得平整。虽然平整度不如刨子,但优点在于工具比较大,处理大个木材更省力。

    这次建房的工具都给他们准备好了,常念也总算可以缓口气,明天出去秋游一次,看看附近的草药和植物应该不过分吧。尤其是知道了白菜的存在,他更想找找还有多少好东西。

    厉在旁边一直没说话,安静地看着常念颤颤巍巍的炫耀。虽然他不懂建筑,但能看得出来那两样东西都很有用。不过,更让厉在意的是做工具的材料,它显然比石器坚硬很多。这就是早晨常念盛在陶碗里的东西吗?

    如果他们能找到更多,再做成武器厉的眼神有一瞬的锐利。

    和鹤显摆完,常念怎么能忘了厉。他拿起自己心爱的小匕首,走到厉跟前问:“要看看嘛?”

    厉低头望去,东西还不足巴掌长,但从它反射的寒光里就能看得出威力肯定不俗。接过匕首,他在手里摆弄了两下,然后走到不远处的一棵树跟前,用力一刺,整个匕首都被他按在了树干里。

    常念心里就是一句卧槽,这人的力气也太大了吧。

    匕首锋利归锋利,但也不能全都刺进树里啊!这,这匕首还能拔出来吗?他看了一眼自己颤巍巍的手臂,八成是不能。不过这事儿没让他担心多会儿,厉好像并不算费力地又将匕首拔了出来。

    厉的眼神有点像鹤,虽然情绪没那么外露,但依然看得出很惊喜。不过想到常念说铁就那么一点,厉的神色又恢复了往常。

    常念多聪明啊,当然能看出首领大人的想法,他解释:“虽然我现在找不到铁,但是铁矿这种东西还算常见,这个要好好寻找。如果找到铁矿,别说一把匕首,就是更多厉害的兵器也能做得出来。而且我都想好了,如果找到铁矿,要给你做一把什么样的兵器,光是想想就觉得特别适合你。所以我决定,过段时间我可能要离开部落,去西边看看。你说那边有很多石头山,我想碰碰运气,会不会有铁矿。”

    厉微微蹙眉,常念前一半说得他很心动,但听到常念说要离开部落寻找铁矿,厉却不想冒这个险。比起那还没影的矿,显然他的祭司对他更重要。

    他否定道:“不行,你离开部落太危险。作为延越的首领,我不能让我的祭司犯险。”

    常念听着“我的祭司”特别顺耳,但他还是坚持说:“可我还是想去,铁矿你们不认识,即使去了也没有用。你说过,西边没有什么人或野兽,相对安全。大不了我去的时候多带一些人,也不会走太远,最多三四天,保证回到部落。”

    三四天?两天厉都觉得长。可见他这么坚持,厉退让道:“去也可以,不过必须有我带队。”

    “你也去?我们都走了部落怎么办?这可不是像找盐湖那次,当日去当日回。你还是留在部落,我多带人,如果怕我累着,就把驴子带上。”常念开始暗戳戳说出自己的小心思。

    找铁矿还不知道要走多远呢,要是真只靠腿儿着,他这双腿和这双脚估计是要不了了。如果带着驴子,那还能解放一下他,他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啊!

    厉的语气一样坚决,“想去,就必须由我带队。部落我会交给申和丘,如果我们出去,申暂停几天运盐,和丘一起守在部落。就算我们出去三五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至于你说驴子,可以带着。”

    这样,这样的吗?真是太可以了!常念眼睛一亮,“那就这么定了。不过我不准备这几日出发,我还想带着人在附近转转。其实有些植物和草药或许你们不认识,但它们都很有用处,冬天快到了,应该准备起来。”

    对于他的这个提议厉没再拒绝,只叮嘱道:“不能走的太远,最多半日距离,确保在日落之前回到部落。”

    事情既然敲定了,常念心里边很开心。他拿上其他的东西,叫上厉准备回去,却见厉并没有动。

    他回头疑惑,“怎么了?”

    厉开口:“回部落,别去广场。”

    “广场?”常念不解。

    厉这次倒是不怕他会怕自己,却还是不想他见那些血淋淋的东西。

    “上次说的两兄弟,被我砍了,头就挂在广场上。”

    “啊?”常念到没显得害怕,问道:“砍了?他们真的有问题。”

    厉见常念这次很平静,心里也更安稳一些,解释:“盛无意中听见他们的谋划,我手下的人也汇报过,他们最近的小动作有些多。”

    可此时常见却想到了别的,沉默了一会儿他才问道:“所以,那个奴隶杀错了?”

    “错了?为什么?奴隶逃跑理应杀了。”厉盯着他的眼睛坚定道。

    想到那日的画面,常念眉心微微蹙起。

    “你是觉得我做错了?”厉说话的声音有些低。

    知道是自己刚才的表情让他误会了,赶忙解释道:“我不是觉得你做错了,你也只是按照这个世界的准则行事。但是”

    组织了一下语言,想着他要如何讲对面的人才能懂。

    “但是这个世界的准则不全然是对的,后面我希望能让你懂得敬畏生命,至少也要懂得如何尊重它。你是延越未来的王,可以无惧,但却决不能嗜杀。”

    不是嫌弃他吗?

    “虽然我现在不能理解你说的,但你可以教我。”

    常念觉着,现在的厉看起来像是个莽撞的少年,需要人带他认识一个全新的世界。

    第027章 第 27 章

    终于可以睡个懒觉, 常念起床时发现辰时都快过了。昨天云叔将日晷做好了,厉找了几名战士抬到了他这里。不得不说,有了时间以后就是觉得方便不少。

    今天没什么云, 天空上只有一个明晃晃的大太阳。因着着急赶制建房的工具, 就连新得的猪和羊都没时间瞧瞧。今天得空, 他叮嘱玥把黄荆叶煮上, 自己带着人去了新修建的养殖场。

    路过驴棚时, 他准备先去看看自己神骏的枣红大马和小马驹。

    小马驹还好, 同驴子一样散养在棚子里,才一晚上的功夫已经和驴子很熟稔了。但旁边的两匹枣红大马就没这个待遇了, 显得凄凄惨惨的。

    昨天的蒙/汗/药劲儿已经过了,俨然恢复了往日的活力。只可惜就算身上有劲儿可行为依然受限, 因为两匹马的脖子上都勒了一条“上吊绳”。

    现在还没有马缰绳的概念,所以带他们过来的战士简单粗暴的在它们的脖子上栓了一根粗绳子。大有一副你敢挣脱,这绳子就能勒死你的架势。

    无奈的捂住了双眼,常念觉得真是没眼看。行吧, 等一会儿去找云叔,同他一起做几条拴马得缰绳。

    看过了马,一行人又去了猪圈和羊圈。或许是母猪的月份大了懒得折腾, 它在猪圈里待的很老实, 就连新放进来的两个胖猪崽子它也不是很在意。

    小猪崽儿很喜欢新换的地方,不但宽敞,还有个大猪时不时过来走两圈。

    母猪则是在厚厚的枯草上一躺, 肚子露出来晒太阳, 主打的就是一个安逸, 看样子十分适应这个新家。

    也是,母猪到了孕后期行走越发的不方便。来到这一天多了, 那些两脚兽不但不伤害它,还把吃的送到了嘴边,真是比那只没用的公猪强多了。

    不同于猪圈这边的岁月静好,羊圈那里可真是热闹。羊角缺了一块的家伙果然不省心,挑衅的几只公羊一起对付它,常念过来的时候那只羊的脸上都已经挂了彩,一道口子从左眼的下面一直延伸到鼻子,由于有段时间了血结了痂,看上去还有些狰狞。

    邪了门了,这哪是羊啊,这不会是平头哥转世吧!

    另外的几只公羊也没好到哪去,有的腿上破了皮,有的鼻子被撞肿了,反正是各有各的惨样。剩下的几只母羊堆在一块,也不知道是被它们的样子吓到了还是嫌弃它们丑,没一个靠上前的。

    常念无奈,留下了几个战士,让他们在羊圈里圈出一块地,将那个好战分子单独关押。

    看着全都挂彩的几只羊,他吩咐山:“你去找一下兰,让她带着菘蓝汁液过来。别让兰进去,我不放心,你拿着药汁给它们几个受伤的地方涂一涂。”

    山一脸状况之外的问:“祭司,您还会给野兽治病?”

    常念叹了口气,“偶尔也能兼职兽医。”

    山和众人:祭司很全能!祭司真厉害!

    出了养殖区,又带人来了部落新址,一行人便瞧见了忙得热火朝天的画面。

    进新址的路都平整过,虽然建房的材料很多,但并不凌乱。排水渠已经挖好,底部用简易水泥平整过,经过一夜的风干,看上去整齐又坚固。

    由于今天的太阳有些毒,族人的身上都挂着汗,但没有影响他们手上的活计。

    常念叫人把早上准备好的黄荆叶子水搬过来,乔和山站在一边看得直抽抽嘴。觉得他俩现在的样子有点好笑,便打趣道:“瞧把你们心疼的。”

    跟着祭司几天乔也放松许多,所以大大咧咧的说话也不遮掩,“怎么能不心疼,一缸水里可是放了大半碗的虫蜜。”

    行,他手里的人一个比一个会过,先是玥做饭的时候计算大家的伙食怎么做更合算,现在又有乔替他心疼虫蜜。

    “好了,不过是一些虫蜜。你瞅瞅这天还热着,总不能让大家在外忙到中暑吧。你们不是都尝过了吗?黄荆叶的味道不好,如果不放些虫蜜给大家甜甜嘴,我怕他们不爱喝。前几日不是又带回来了蜂蜜吗?你要喜欢,回去给你装一些。”

    黄荆叶是很好的消暑方子,尤其是在没有绿豆的情况下,拿他当茶饮最好不过。

    乔赶忙摆手,他是替祭司心疼,可不是想要虫蜜。

    “我,我不要。”乔憋红了脸说。

    常念无奈,摇摇头道:“等最近手上的事儿忙完,你家祭司搞个十几窝蜜蜂养一养,到时候你们的蜂蜜管够。”

    “啥?祭司您要养峰虫,那东西扎一下疼的要死,怎么养?可不行!”乔吃惊的说。

    “放心,我有法子。”

    多的话没有再说,常念继续看建房的进度。鹤的安排很好,能看得出大家都在各司其职。

    这两天的主要任务是打地基和建造房子的框架,看了一圈,有人专门负责弹木线,有人专门负责锯木梁,有人专门负责做榫卯,还有力气大看着更健壮的在挖沟打地基。常念看得出来,每个建房的小组都有人实地指挥负责调度统筹,这还真不像是一个原始部落能有的效率。

    鹤见着祭司过来了,又说了几句才从一群人的中心抽身出来。

    “鹤工,辛苦了。”常念打趣道。

    鹤发现,最近祭司有时候会叫他鹤工,说这个称呼是对手艺人的一种称赞。他一开始还不习惯,但听的多了也觉得喜欢。

    “不辛苦,大家都很配合。比起我,建房子的大伙更累。”鹤谦虚道。

    “行,你去让大家都停一停,把这两缸水给他们分一分,省得天热中暑。”说完也没多留,转身回了部落。

    中暑的概念鹤已经知道了,他与玥平时也有交流,玥之前就叮嘱过他多喝水,小心中暑。但,让他分?啊!祭司不自己分吗?

    鹤也清楚,祭司大老远跑过来送的两缸水不可能只是白开水,毕竟如果是白开水的话大家伙自己就备着了,何需用祭司亲自跑一趟。他盛一碗尝了尝,没成想竟然是甜的。

    是祭司把自己的蜜拿出来分给大家了吗?

    要说现在,还真没人会把鹤再当做奴隶。一是祭司大人的态度摆在那了,怕有人会不服他,特地叫了弘那个大块头一直跟着,弘只要看谁说话的态度不好,那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一副再不好好说话老子就替祭司好好教训你们。

    另一个原因也是因为鹤自己,有人说这不愧是祭司大人看上的,做事就是厉害,别人弄不懂搞不定的活,他过来几句话就能给你讲明白。当下的世界弱肉强食,但换一种说法就是非常慕强,所以对于鹤自然多了一份尊重。

    鹤也喝出来了,这水不止有蜜的甜味,还有另一种味道,大概是祭司怕大家中暑放了什么药材吧。

    放下陶碗,他叫来大伙。见是叫他们过来喝水的也没人墨迹,毕竟天太热确实都渴了。只一碗水喝完捧着水碗的人眼睛都亮了!

    这咋是水呢?水啥时候这么好喝了?

    要怎么描述呢?有淡淡的叶子味,还有一点点咸味,但让人恨不得舔一遍碗的还要数另一个味儿,那可太美妙了,好像一口下去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除了偶尔几个尝过虫蜜的,其他的人都不知道那个味道叫甜。

    眼瞧着一缸水已经见底,大家还都想再来一碗,鹤无奈道:“这是祭司送过来给大家解暑的,天气太热怕咱们晒坏了,所以特地用虫蜜与草药熬了水。虫蜜有多金贵不用我多说了,可不能这么牛饮下去,先都去干活,等再过一个时辰回来分,你们看可好?”

    大家虽然嘴馋,但没人说不好的。祭司怕他们中暑,他们自己也要多注意。族里人谁没瞧见给野猪和羊盖的房子,他们的房子可要比那个好多了,谁不想住进去享受享受,可不能在这时候累倒了。

    于是一大群人呼啦啦的又散了回去,忙自己负责的活计。

    常念刚回到部落,就见着不远处盛背着庚一路跑过来,而且远远瞧着庚的脸色不对劲儿。

    赶忙去棚子把床腾出来,招手示意盛来这边。

    看背上的人状态很不好,常念问:“庚怎么了?是中毒了吗?”

    这么问是因为常念瞧见庚的中毒症状已经十分明显,此时他的面色发青,双臂无力的耷拉着,但最明显的还要数呼吸,不仅频率比正常人快,而且每次呼出的气还十分微弱。

    把人小心放下,盛弘着眼睛点头:“是,是中毒。他刚才为了救我,被蛇咬了。”

    不用问也知道是毒蛇,但常念也需要弄清楚是什么蛇。可还没等他问出口,盛朝地面上一甩,一个割断了七寸的蛇被扔到了地上。

    我擦!这,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蛇,还特喵的是竹叶青。

    不着痕迹的咽了口口水,开始琢磨以现在的医学条件要怎么解毒。

    把庚放好后,盛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祭司,以前是我混蛋,我总怂恿庚离开延越。但他一直告诉我延越是我们的恩人,我们以后也只会是延越部落的人。所以请您看在庚忠心得份上救救他好吗?”

    盛是真的害怕了,这种眼睛是红色的青蛇他知道,毒性特别烈,之前被他咬过的人就没有活下来的。本来都已经绝望的他瞬间想到祭司是祖神的使者,是能治疗高热、能驱使火焰的人,是不是也能救的了庚。

    如果这次他救了庚,这辈子他甘愿做祭司的奴隶,永不后悔。

    要是别人跪下,常念只会觉得尴尬,但盛跪下,他却觉得即吃惊又不可思议。

    这人的骨头有多硬他是知道的,他为了一个人能弯下膝盖,足见此人对他有多重要。

    “你别这样,快点起来,想救他就好好听我指挥。”常念在庚的身上扫了一遍,发现蛇咬的部位在小腿上,此时已经肿胀发紫,好在面积不大。

    “说说,庚被咬了多久,被咬伤后你们都做了什么。”他想知道更具体的情况。

    嘴上问着,手上也没有停下来。他拿出一条麻绳,在伤口上方一寸处用力系住,尽量让血液不向上流通。完事又拿来陶盆在里面点燃一堆火,将昨日新做出的匕首放到火上炙烤。

    盛抹了把眼泪,懊恼道:“刚刚在竹林那边咬伤的,发现之后我杀了蛇就背他过来了。他,他都是为了救我,不然那条蛇咬的就是我。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好的医生不但有高超的医术,也很会安抚患者家属的情绪,常念显然学到了精髓,说道:“你做的很好,没有让他活动脚腕,这样能减缓血液流通,用你能听懂的话说就是减缓了毒素的扩散。”

    “那您能救活庚吗?”盛急切的追问。

    面对所有医生都会被问到的问题,他回答的也同上一世的医生一样谨慎:“机会很大,但不能给你保证,我只能尽量试试。”

    也不知道怎么的,这话听到盛的耳朵里就变成“我尽力,能治好”。常念要知道他这么想,估计能气笑了。

    两人谈话间,兰和玥来了。

    见她们过来,常念吩咐道:“之前教你们如何给器皿消毒还记得吧,按照我教的把这块儿的工具消好毒,再去取金银花、蛇莓、金挖耳各一把过来,捣碎成汁。你们可以吗?”

    这还是两人学艺以后第一次实践,表现的都无比认真。玥负责烧水给工具消毒,兰则是去拿草药。

    将事情分派完,他又和盛说:“一会儿我需要给他清理有毒的血肉,会很疼。虽然他现在已经半昏迷了,但疼痛依然会刺激他,需要你把人按好,可以吗?”

    盛跪在庚面前,重重地点头。

    刚烧热的刀子泛着寒光,盛第一次见这玩意,瞧着它就要割到庚的腿,本能的要去用手挡。好在一边的乔手疾眼快抓住了他。

    “干什么?你不想祭司救庚了吗?”乔呵斥道。

    盛这才反映过来,收回手默默地按住庚。然后他就瞧见那个锋利的东西刺进了庚的小腿,然后迅速的挑开了一个口子。

    “啊!”昏迷中的庚疼的满头大汗,使劲想挣脱束缚,却被盛红着眼睛按回去了。

    他颤抖的看向常念,“祭司,好,好了吗?”

    常念的手法很好,准确且迅速。盛见到被祭司剜开的伤口上面竟然有一颗尖锐的小牙。

    他不可思议的问:“那是什么?”

    常念把毒牙扔进火堆里,解释:“那是竹叶青的毒牙,竹叶青就是地上那种青蛇的名字。”

    怪不得祭司要剜开庚的肉,原来是为了剔除毒牙。盛期盼的看着他问:“这样,这样庚就不会死了吗?”

    常念:要怎么告诉他,还没开始解毒呢?索性绕过这个话题。

    “按好人,别让他动,一会还会很疼。”说完,他的手就按在了庚小腿的伤口上,从伤口的四周向中间按,然后就见到暗红色的血液从伤口上股股地流出。

    随着暗红色的血一点点被挤出来,伤口周围的肿胀也消下去了点,盛的脸上才跟着恢复了点血色。

    回身取过一个消过毒的陶罐,他将点燃的干草放进去,然后又在大家都没反应过来时盖到了伤口上。

    别说盛了,就一旁的乔和山都睁大了嘴巴。刚才祭司干啥了?是把点着后的罐子扣在庚的腿上了吗?这不得烤熟了?

    更别提盛了,要不是他想着只有祭司能救庚,估计这会儿都得上去掐他脖子,问问他干啥?

    好在火罐放上去没多久就被他们祭司摘下来了,随后就见着伤口不但没有被烧焦,还流出了更多的毒血。

    这火呢?不愧是祭司!难道他在祖神身边,是专门负责掌控火焰的?三个人都是这般想的。

    常念当然看到盛刚才的眼神,心想:你个白眼狼,要不是本祭司拔罐拔出毒血,就要你这货用嘴吸了。

    又给庚拔罐清了几次毒血,直到伤口附近的颜色开始恢复正常,才不再弄了。

    常念用为数不多的一块麻布帕子帮庚把伤口附近的毒血处理干净,抬头询问:“兰,草药准备好了吗?”

    兰麻利地端着草药汁液过来,常念低头闻了闻,三种药草的味道都有,很不错。

    洗干净帕子,敷好了药汁,又用帕子把伤口裹好,常念才直起身子锤了锤酸胀的腰。“估计再有半个时辰他就能转醒,我兑了蜂蜜水一会儿醒了给他喝一点。今天一天我都在,有事你就在棚子里喊一声,我马上过来。”

    庚的脸上已经不如先前那么青紫了,盛激动地问:“祭司,庚是不是没事了?”

    常念叹了口气,解释:“现在能用的办法我都给他用了,看样子应该问题不大。但也不能完全保证毒素没有进入心脉,今天观察一个晚上吧,如果晚上不发热,人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盛没想到忙活这么久,还有可能毒发,刚才放下的心又提起来了。他抓着常念的腿,恳求道:“祭司,您救救庚,求您救救庚。”

    也不知道厉是什么时候过来的,见盛抱着常念的腿,他眉头紧锁长臂一伸就将人揽到怀里,挣脱了盛的手。

    “既然祭司答应了你尽力,你便不用这样。瞧着庚的脸色好了不少,与其在这为难祭司,倒不如去好好照顾他。”

    知道是自己失礼了,他抱歉道:“对不起祭司,是我太着急了。”

    作为医生,常念很能理解家属的这些行为,安慰道:“放心吧,今天晚上我会守着他,如果有事我也会及时处理。你先好好看着,等他醒了记得给他喝点蜂蜜水。”

    “好。”盛重重的应道。

    厉揽着他的手一直没放开,常念用手指在他胳膊上戳了戳,才被松开。

    果然如祭司说的,半个时辰后庚悠悠转醒。看着有些熟悉的棚子和站在一边如红眼兔子的盛,他沙哑着嗓子开口问:“我没死?”

    盛张了几次嘴才发出声音,“没,没死,祭司救了你。”

    “祭司?被小青蛇咬了还能救过来?看来我们这位祭司是真不简单。”庚虚弱的感叹道。

    盛按照吩咐去旁边端来了蜂蜜水,“喝了它,喝完你会舒服一些。”

    他没有让庚接过去,自己跪在一边小心的一口口喂。

    感受到甜丝丝的味道一点点流到胃里,庚心里感慨,多少年没尝过这个味道了。

    常念虽然在帐子里画图,但一直都有留心外面的动静,这会儿他走了出来问:“感觉怎么样?”

    庚扯出个微笑,声音虚浮的说:“好多了,就是觉得身上没劲儿。”

    瞧了一下他的瞳孔,比刚来的时候小一些,想来毒素应该是褪去了。“那好好养着,午饭我会让玥给你们送过来。我就在帐子里,有事叫我。”

    “祭,祭司。”盛张嘴要说什么,但卡在喉咙里没说出来。

    常念摆摆手,“行了,我是你们祭司,这本来就是我该做的,要不然凭什么比你们多分那么多东西。”说完,他转身回了帐子继续画图。

    夜晚,庚还是有点低烧,好在常念提早做了准备,将熬好的药给他喂了几次,才又安稳下来。

    第二日一早,庚已经能自己行动了。主要是神经性毒素清除了,他也就获得了重新支配身体的能力。

    顶着一对熊猫眼,常念吩咐道:“这几副药回去用陶锅小火慢炖,如果不会可以问玥和兰。至于敷着的药汁,每隔两个时辰我会让玥过去给他换一次。估计再有两日,伤口也能恢复的差不多。”

    盛认真记下拿好草药,在常念转身要回帐子的时候,他重重跪在地上坚定的说:“祭司,盛愿成为您的奴隶供您驱使。”

    常念唬了一跳,正走路的他左脚拌上了右脚,差一点摔倒。

    “说,说什么胡话呢,要你做奴隶干嘛?赶紧回去,回去。”诶呀妈呀,可吓死他了,那么大个金刚芭比要给他做奴隶。

    把人轰走后总算得了清闲,常念一头栽倒在毛皮上,两眼一闭就睡着了。

    至于说好的马缰绳,对不起了,你们先“吊”一会儿吧,他可真是太困了,有啥事都得等他睡醒再说!

    第028章 第 28 章

    部落新址这处热的骄阳似火, 忙的如火如荼。

    一个头发打卷的汉子抹了把嘴,吧嗒吧嗒地咂摸着虫蜜的回甜,不舍的将自己的陶碗放好。“你们听说了吗?昨个庚被那种红眼睛的小青蛇咬了。”

    过来收碗的女人听见停了下来, 接话道:“嗨, 哪能没听说, 祭司大人守了他夜才把人救回来了。你们这些干活的去竹林可得小心, 虽说人是救回来了, 但听说昨天治病的时候叫的可惨了, 想来也受了不少罪。”

    一摞的碗被她放道竹筐里,又回身念叨:“你说咱们祭司大人咋啥都会呢?”

    卷发汉子感慨:“可不是吗?祭司才回来多久, 瞧咱们日子过的简直变了个样。只是老祭司他没看到!”

    左右瞧瞧,女人一巴掌拍在男人肩上, 唬道:“可别让瑶听了去,她现在怀着孕呢,我可听兰说了有肚子的女人忌讳伤心。”

    男人讪讪地捂上了嘴。

    另一边的汉子起来拍拍皮裙上的土,就要朝着建房的工地走过去。

    卷发男人喊他:“咋了, 鹤不说让咱们歇一会吗?”

    男人朝着已经支起来的排扇和房梁呵呵一笑,说道:“你瞧这房子都有个模样了,咱们多勤快一点这房子就能早一点建好, 你不想住里面试试是啥感觉?这太阳也不如那会儿大了, 我也不累就不歇着了。”

    旁边的人听见他这样说,也都拍拍屁股起来了,“走, 咱们抓紧建房子去。祭司大人说了, 建好第一批房子让我们抓阄, 运气好的能先住进去。”

    “哎我说哥几个,你们都看着了房子这么大, 要是谁抓到了可得让没抓到的也进去住住。我不挑,到时候在地上铺上皮子就行。”

    “好,那咱们可说好了,谁抓到了就住炕,其他的铺好皮子住地上。”

    “好!”

    过来帮忙的女人看着自家汉子的背影,头一次希望时间快一点过。

    常念一觉睡到了中午,醒来时正好瑶进来了。

    “阿娅,厉是不是来过?”他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好像觉得有人进来过,在他耳边说了句啥,又出去了。

    “厉是来过,他好像有什么着急的事儿出去了,应该是过来与你说一声吧。”瑶猜测道。

    揉了揉胀痛的脑袋,他真不记得厉过来说了啥。只记得那家伙好像在走的时候,揉了揉自己的脑袋。

    咋?把他当宠物了?

    不知道是最近吃的好,还是肚子一天天变大让母亲对新的生命有了期待,眼见着身上的肉长了些,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了不少。

    之前瘦瘦小小的,看得常念心疼。

    大多女人在怀孕前期容易没胃口,但母亲只有刚开始那会儿有些日子不爱吃东西,最近嘴馋的紧,常念教他晒的红薯干,她干脆准备了个小竹篓随身带着。

    现在的零嘴太少了,他琢磨也不能让母亲天天就靠着红薯干甜嘴,还是要吃的营养均衡一点。

    于是这个下午,他难得没捣鼓那些瑶弄不懂的东西,而是开始做起各种各样的零嘴。用蜂蜜、盐、花椒腌制了鹿肉脯,比起猪肉脯味道要更好一些,做到了真正的纯天然无添加。

    部落的水果不多,现有的只有梨子和柿子,柿子可能是因为品种的原因酸涩的很。就算是族人实在饿了,也不愿意多吃它一口。好在梨子的汁水丰沛,果肉也还算甜。常念先是榨了一杯梨汁给瑶尝新鲜,而后又把梨子切成薄片,烤成了果干后,薄薄的涂了一层蜂蜜。他尝过了,味道特别好。

    这时候倒不用担心孕妇控糖的问题,毕竟现在连正经的主食都没有,每日能摄入的糖分太少。比起控糖,他倒是觉着这会儿的孕妇补点糖才更为妥当。

    忙活了一下午也只做了两样,还是现在的食材太匮乏。不过只这两样,就给瑶开心的不行,一会儿咬一口鹿肉脯,一会嚼一片梨子干,都没用儿子动手,她就把自己的小竹篓装的满满的。

    见母亲开心,常念看着时间还早,决定再给母亲弄点别致的,叫上玥帮忙去磨红薯粉了。

    瑶见人都走了,自己也出去了,走到部落附近的一课老槐树下坐着。她掏出一个梨子干放到嘴里,眼睛却湿润了。

    “秦,你看见了吗?孩子把我照顾的很好,肚子里的崽子也不闹,我天天只需要吃好睡好,如果无聊了,儿子还会给我寻点新鲜的玩意。除了你不在,我一切都好。”

    小声的说完,她悄悄抹去了眼角的泪珠。

    许多年前,就是在这棵老槐树下,大祭司问她要不要做他的伴侣。那时候她也才如同儿子现在这般年纪,但还是羞红了脸重重的点头。

    微风轻浮,像是伴侣的回应和安抚,瑶弯起嘴角摸了摸褶皱的树干,看向虚无缥缈的远方。

    带着一大盆红薯粉回来,常念去棚子里取了两样肉。昨日让采摘组的婶子们给自己带几颗白菜回来,今儿正好用得上。

    既然准备做点别致的,那卖相必须得惊艳,所以早早准备好了芹菜汁和粉桂花汁。

    说起今天他要做的这样,是一种很有节日气息的美食——饺子。没有面粉,就用红薯粉。虽然可能包的时候费一些力气,但红薯粉有个特点,蒸出来晶莹剔透的,在样子上更胜一筹。

    于是他一边琢磨着包,一边教玥,两人都在做了几个丑东西后渐渐的有了样子。圆圆的肚子里若隐若现的包裹着肉馅。常念包的是鹿肉白菜的,绿色的饺子脆生生的,像一个从森林里跑出来的人参娃娃。

    玥包的则是猪肉大葱的,醇厚的味道被藏到了桃粉色的饺子里,一个个挺着粉雕玉琢的圆肚子就被摆在了蒸笼上。

    “祭司,这些东西您都是怎么想到的,如果玥见不到,可能这辈子都想不出这样精致的吃法。”

    常念无奈摇头,心想:他要是没见过,他也想不出来。

    好在这时瑶过来,将话岔了过去。她瞧着一个个翠绿绿粉嫩嫩的东西,不敢置信的问:“这是吃的?”

    “是啊,特地做给阿娅的,晚上您尝尝喜不喜欢。”常念哄着她说。

    许是怀孕的原因,她现在最喜欢这些可爱讨喜的东西,不忍心道:“瞧它们的样子,我都舍不得吃。”

    把一个圆滚滚的翠色饺子在瑶面前晃了晃,常念打趣:“以后我们的食物种类会越来越多,像这样精致的吃食也会越来越多,阿娅如果不舍得吃,那可是要饿肚子的。”

    瑶笑着坐到了一边看她们忙活,“好,那阿娅等着你的晚饭。哦对了,你做的这东西有名字吗?”

    “有啊,它叫饺子。”

    厉晚上回来的时候,见到玥端上来的晚饭愣住了。他不确信的看着常念问:“这是吃的?”

    常念耸了耸肩膀,“你尝尝就知道了。”

    拿起筷子,厉在翠绿白菜和粉团子上来回犹豫,最后像是下了决心一样夹了一个绿色的放到嘴里。糯叽叽的皮十分滑嫩,里边的肉馅还带着蒸出来的汁水。

    这里面的肉应该是鹿肉,似乎还放了花椒和姜末,只是和鹿肉搭配在一起的是什么?竟然中和掉了鹿肉的柴腻!

    他又夹起一颗粉色的,这次的汁水不如上一个饱满,但油脂更丰富了。不过神奇的是,留住了油脂却不腻人,他这次倒是吃出来了,与野猪肉搭配在一起的是大葱。

    东西很好吃,但厉却放下了筷子说:“今天我出部落了。”

    “啥?出部落,干吗去了?”常念有点吃惊。

    现在人的领地意识很强,除非是举族迁徙,其他时候会在划定好的地界上很少出去,这一点和群居的动物很像,当然出去参加交换会和来往游商不算。

    不过他随即反映过来,厉一大早出去了,估计中午也没有好好吃,于是将筷子递到他手上,“再大的事吃完饭再说,饺子一直放蒸笼里给你熏着了,要是放凉了可不好吃。”

    红薯淀粉怎么都好,就是一放凉了口感就会很硬。

    厉接过筷子,没多会儿两盘饺子被他一扫而空。

    玥收拾好碗筷退了出去,帐子里只留下他和厉。“说说吧,你出去干吗了?”

    厉坐直了身体问:“朝部落你还记得吗?”

    “朝部落?最早发现小行盐矿的那个部落吗?”常念当然有印象。

    “嗯,是他们。今天早上我接到了朝部落驯养的苍鹰传来的消息,他们首领约我在北边族界处见面。”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提到早上时,厉的眼睛转向了别处。

    比起厉这样的小动作,显然常念满脑子疑惑的是另一个问题。

    “都还没有文字,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厉拿出一张很薄的皮子,看不出来是什么动物身上的,上面花了两个大圆圈,一个大一些的,一个小一些的。在两个圈相邻的反方向的地方,画了两个小人。虽然不大像,但确实是人的模样。

    “所以,你是靠着这么粗糙的画猜出来,他约你去北边族界见面的?”常念不可思议的看着厉。

    “嗯。”

    好样的,阅读理解满分!

    见他收好皮子,常念问:“他找你干吗?不会是准备联合我们去抢回盐矿吧。不过就算是,你也不会答应。”

    “不是。”

    常念点头,还行,他们还不算蠢。眼瞧着他和冀褚部落两败俱伤,这时候谁还会去碰那不多大的盐矿。

    “他们找我是想借住在我们部落。”

    “啥?”常念觉得这个理由比刚才的还离谱,谁见过头狮子会拉着其他的野兽住在自己窝里的。

    “你答应了?”

    “没有。”厉摇头看他,“我与他们说要回来问问你。”

    以这段时间对他的了解,常念猜测:“你是想让他们住进来的吧!”

    “是。”厉没有否认。

    常念少见的把好看的眉心皱在了一块,半天才问:“是因为他们让你想起了曾经的延越吗?”

    厉依旧没有否认:“是。”他抬头直视常念的眼睛,“我相信以现在延越的实力,可以绝对地掌控住他们。其实如果今天你去了就会发现,朝部落除了不到二十名的战士,剩下的都是老人、女人和孩子,估计是他们用了全族战士的性命护下来的。”

    心里边微微颤了一下,只是想想他都觉得那画面太残忍。

    “好,让他们住进来吧,你准备怎么安排?”

    厉咧嘴笑了,“我猜到你会答应。”

    常念红着耳根没接他的茬。

    厉也只逗了这么一句,便回到:“在房子没盖好前,不准备让他们离部落太近。以南边的小山为界,他们可以住在山的南边,狩猎也好采摘也好都随他们。但不经允许不可越过小山,你觉得这样可以吗?”

    常念疑惑:“他们不是在北面吗?北面也有山,干脆就住到山的北面就可以,干吗绕一个圈子来南边呢?”

    “因为北山上有你说的曼陀罗花,我不能让他们发现。”厉解释。

    没想到厉思虑的如此周全,他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于是说道:“什么时候接人?我同你一起去。”

    “就明日吧,北边不算安全。”

    “好。”

    两人将事就这样定下来了。至于为什么朝部落要寄居在延越,那是因为失去了领地,剩下的人大部分还都是弱小,如果遇见一个大一些的游商队伍,很可能被抓走当做奴隶给卖掉。

    而如果延越可以收留他们,虽然寄人篱下,但总比做奴隶好得多。等后代长大,没准也可以出去划一片地方,重新组建一个小部落。

    趁着太阳还剩一块,两人出了帐子去找云叔,毕竟棚子里的马还拴着上吊绳呢。那可是他的私人财产,真要勒死一匹还不得心疼死他,毕竟大饼都已经画出去了。

    “今日回来的时候,我在族界又遇到了那伙儿游商。”厉一边走一边说道。

    “啊?没被他们发现你干啥去了吧。”常念紧张的问。

    “没有。他们看上我手上抓着的活兔子,要用消息换。”厉冷冷的说。

    常念侧头看他,“消息,什么消息?”

    在他侧头的时候,正好有一片花瓣落到了他发顶,厉抬手摘掉不着痕迹的握在了手心里。

    “他们说勾陈赶走了冀褚夺得了盐矿,但勾陈似乎也损失不小,说将消息换给我们,让我们趁勾陈虚弱的时候去抢盐矿。”

    常念笑脸一板,“放他娘的屁,先不说勾陈后面有个中型部落做支持,他们肯定不会让自己刚扶植的势力倒下。就说勾陈再虚弱,我们打完了也会损耗,到时候再被别的部落黄雀在后,也成了第二个朝部落。”

    “黄雀在后?什么意思?”厉第一次听见这个说法。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意思是说螳螂刚吃掉蝉,就被后面的黄雀吃掉了。”

    厉捉摸了一下,觉得这个比喻十分的精妙。

    “我清楚他们是如何打算的。”说到这,厉看一眼身边的人,有些话他上次就想说了。只是这会儿他担心游商的事儿便没有提,只说道:“不过是一只兔子,但换来的这个消息也算有用。勾陈还要忙活一个月后的换盐集会,再加上本身实力被削弱,应该是暂时没心思打延越的主意,我们趁着这段时间安心建房。“”

    “嗯。”

    两人说话间,到了云叔这里。厉站在一边瞧着,常念拿着图纸和皮绳与云叔用了半个时辰,做出了两个马缰绳。而与云叔一起的另一个匠人,则是在常念的指导下做出了马鞭。

    云叔见上面系的绳结,赞道:“这系法,真是精妙,要我老头子想可是想不出来。”

    这话常念今天已经听见第二遍了,夸他了,但好像又没在夸他。不过好在传播知识的人也值得尊敬,这样想着,觉得自己可真是个天才。

    给枣红马换缰绳时这家伙并不配合,厉跳进棚子里,大手抓着上吊绳,大有一副勒死他们的架势。常念觉得这可不行,忙把马鞭扔给了厉。

    接过马鞭,虽然第一次用,但他却知道要如何用。几鞭子抽下去,马先是挣脱的更猛烈了,但是由于执鞭之人足够冷酷,又是几鞭子下去,也将马打服了,最后不情不愿的套上了缰绳。

    或许是缰绳确实要比上吊绳舒服,换好之后枣红马打了个响鼻,就低着头去一边吃草去了。

    另一匹枣红马围观了全程,要不说马有灵性呢,这家伙瞧见了那鞭子的威力,乖乖的配合着把缰绳套上了,之后该吃草吃草,该喝水喝水,完全没遭罪。

    浑身被鞭子抽的火辣辣的那匹马像是瞧不惯它这样似的,用蹄子刨起一簇土,全都扬到了它的脸上。

    站在一旁看着的常念:不会是谁穿越穿错了,穿到马身上了?

    和他的猪圈羊圈不一样,驴棚就在部落里面。瞧着好像是祭司大人又捣鼓了新玩意,吃完饭的都过来凑热闹。

    “祭司,马脑袋上套的这玩意是啥啊?”一个战士问。

    常念挥了挥皮绳说:“这叫缰绳,专门栓马的。”想到了个问题,他转头问厉:“你知道城里养马用什么牵吗?”

    “牵?他们不牵马,在城里,马是用来骑的。”

    嗯他还能不知道马是用来骑的,总不能和逗猫逗狗一样当宠物养吧。

    “那他们骑的时候,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握在手里以免摔下去吗?”

    明白他是想差了,厉解释:“城里的马都是从小养的,只有经过驯养之后性格变得十分温顺的马才会被留下来,如它们这般的,就直接杀掉。”

    里边的枣红马似乎听懂了似的,头压的更低了。

    没想到,这城里的马还真同宠物差不离了。

    “所以在城里,马只是个身份的象征并没有实际作用?”常念怕自己理解错了,复又问道。

    厉点头,“在城里的人看来,马的确只是身份的象征。因为养马耗费巨大,一般的人是无法养得起的。”

    常念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这次换成厉追问:“听你的意思,马还有别的用途?”

    见围过来的族人越来越多,常念用眼神与厉沟通,便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怎么,都想要来瞧个热闹。”说着常念过去拉起那匹十分会看眼色的枣红马。

    这家过果然配合,常念拍着了拍它的鬃毛满意地说:“以后就叫你聪聪可好。”

    马:我谢谢你,起名可真够敷衍的。

    棚子里的马没眼看,转而趴了下去,用前腿将眼睛蒙住,外边爱咋咋地吧。

    最先过来的那人一脸憧憬的问身边的人:“你说延越以后会不会像城一样强大。”

    他身边的人几乎没用思考,脱口而出说:“一定会的!我们有强大的首领和祖神赐予我们的祭司,我们一定会像城一般强大!”

    先来的那人又问:“也不知道城里的人都吃的是啥?”

    这个问题,显然他身边的人也回答不出来。他们可能想不到,如果城里的人知道他们现在吃的是什么,羡慕的眼泪一定能从嘴角流出来。

    等人都走了,常念问厉:“既然你知道马金贵难养,怎么想着抓活的回来?”

    厉粲然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你能养羊,养野猪,我猜想养一两匹马或许对你来说也不难。”他扫了一眼常念瘦削的长腿,“未来你可能想去很多地方,有了它,至少可以让你少走许多路。”

    原来是这个原因吗?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酸酸胀胀的。努力藏好涌动的情绪,他开玩笑的说:“哦~对我这么有信心?”

    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从厉的旁边探出来一个脑袋,“我们对祭司都很有信心。”

    还好常念没有尾巴,不然此刻肯定得翘起来老高。他仰着下巴去拍厉的肩膀,自信道:“我确实知道如何养马。”

    不过他转而想到,“怕我走路太累,你不该抓驴子吗?他们更好养活也更听话。”

    厉的目光有些不自然,轻咳了一声说:“马看上去更神气。”

    啥?没想过你是这样的厉!

    第029章 第 29 章

    像是听懂了厉的话, 常念牵着的那匹枣红马脖子绷的特别直,好像在说“没错,老子就是最神骏的!”。

    常念伸手抚了抚他飘逸的鬃毛, 神色认真的问厉:“你觉得马的优点是什么?”

    这些年一直和野兽打交道, 哪些野兽有什么特点厉都一清二楚。他根本不须要思考的回:“马的速度快, 耐力很好。”

    “除了这个呢?你觉得它还有什么优点。毕竟耐力好又能跑的可不止马一种, 比如羚羊、豹子、狼, 他们的速度与耐力都不比马差。”

    牵着的枣红马像是不满意常念说的话似的, 歪了歪马脸,将人向前带了两步才停下来。

    厉揽住他的腰, 帮着他稳住身形,才收回手说:“同样是擅长奔跑, 马的体型比它们大,经过驯化可以载人。”

    常念眼睛一亮,“没错,就是可以载人。以我们部落为例, 从部落到边界大概有六十公里,而正常马的速度一个时辰能跑八十公里,如果骑马的话, 从部落到边界只需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快一点的话, 一个半时辰就可以跑一个来回。”

    厉很清楚马的速度,在心里估算了一下,发现确实是这样。但想到驯养问题, 他无奈道:“发现马这些优点的人绝对不在少数, 但除了城中非常有实力的家族外没人能养马。”

    拍了拍枣红马的肚子, 常念解释:“当初我知道许多部落会驯养驴子但很少养马时我就特别不解,后来才想到是马的肠胃不好, 不容易饲养。”

    弘终于找到能插嘴的机会了,询问:“什么是肠胃?”

    把缰绳递给了厉,他拾了根树杈一边画一边说:“肠胃是动物内脏的一部分,不只是动物,我们也有。你们平时宰杀野兽时看到它们肚子里用来装食物的袋子就是胃,像绳子一样长的东西就叫肠道,两个部位放到一起叫肠胃。刚才说马的肠胃不好,是因为马的胃很小。如果你观察过就会发现,和马体型差不多的牛,它的胃袋子大概是马的十倍。”

    延越附近的牛并不多,但之前也偶有猎到过,尤其是弘还有一段特别的经历。

    “去年首领猎杀过一头牛,我当时不小心戳破了它的胃袋子,可真是太臭了。那会儿我就说难怪角兽长这么大原来是吃得多。”

    感觉什么事到弘这里都能有特别的走向,他笑着问:“你知道马的胃有多大吗?”

    弘比画了一下,正如常念说的,约莫有牛肚的十分之一那么大。

    他又在地上画了一头牛和一匹马,再分别在两个动物的肚子上划出它们的胃,“所以你们看,差不多的体型,胃却差了那么多。”

    扔了手里的树枝,拍了拍手上的灰,常念继续说:“让我们回到之前说马不好饲养的问题上,因为它的胃小,所以消化功能就比同样个头的牛差很多。它不可能如同牛一样,一次吃很多,然后保持相对长的一段时间不进食。马必须吃好消化且新鲜的东西,而且要少吃多餐,这让它的养殖成本大大增加。如果不是足够了解马的习性,养马就会越养越瘦,甚至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养死。”

    “没错,这也是为什么即使如城那样的地方,也不愿意多养马的原因。养一匹马所消耗的要比几十个人的花费还多,而且一个不小心马就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被养死。比起马,驴的速度虽慢,却结实好养活。”厉分析道。

    被说矫情,枣红马似乎并不乐意,但介于现在牵着他的人手里还拿着鞭子,想到那脆生生的声音,就觉得肉皮子火辣辣的疼,所以即使不情愿,它也没像拉扯常念那样拉扯厉。

    常念不赞同的摇了摇头,“虽然说铜驴铁骡纸糊马,但驴有驴的优点,马却也有马的优势。只要解决马的口粮问题,他就能成为延越走向强大的基石。”

    他看向厉,坚定的说:“如果在未来由你组建一个骑兵营,营中的战士每人一匹战马。他们可以快速的长途奔袭,无论是奇袭还是回身支援后方,都可以用超乎对方想象的速度完成,你觉得那时候谁能战胜延越。”

    兵贵神速,即使在原始社会同样适用。

    厉攥马缰的手握的很紧,就连指关节都被攥的发白。他尽量保持冷静的问:“那要如何解决喂养马的问题?”

    常念把缰绳拿了回来,顺便帮他把手舒展开。

    “可以从马的饲料也就是他的口粮入手,好的饲料能提供多种营养,而且可以拉长它们的进食时间。你或许不知道,延越在养马这方面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如果不好好利用,那就是我的失职了。”

    “优势?”厉疑惑。

    “是,优势。”常念确定的点点头,他没准备卖关子,直接解释道:“西边的碱蒿子是十分优质的饲料,别看那东西尝起来苦,闻着味道也冲鼻子,但其实碱蒿子里边的营养特别丰富,例如脂肪、蛋白质、粗纤维、矿物质还有多种维生素。”

    发现好久没犯的老毛病又跑出来了,他咳嗽了下翻译:“上面说的那些,就像是同时吃了肉、鱼、芹菜和水果一样。你们说一下子吃了这么多好吃的,还会缺营养吗?”

    那自然是不缺的,厉没想到一个之前没看上甚至是嫌弃的野草竟然这么有用,不但能烧碱,现在还是喂马的绝好草料。

    他要说的惊喜还不止这个,“你还记得上次游商过来给驴子吃的那豆子吧。”

    他那么宝贝的东西,厉当然记得。“嗯,怎么?他们也适合给马吃?”

    “没错。”常念肯定道。

    “比起碱蒿子,黄豆更方便随身带着。当然,不是像游商那样背着筐到处走。我们可以把黄豆做成豆饼,这样榨出的豆汁或豆油留给我们吃,饼子就成了即方便携带又富含营养的草料。如果长途奔袭,豆饼掺上干草就是马的口粮。不但可以让马如人一样保持一日三餐的节奏,还能保证营养供给。”

    “所以,这就是你那么在乎那些豆子的原因?”厉觉得,难为他小小年纪就要思虑如此周全。

    常念:

    要怎么告诉厉,当时他的脑子里只想着豆浆、豆腐和豆花呢!

    听到这里,弘急的直抓头。

    “怎么了?你有什么问题吗?”常念疑惑。

    弘站直了身子,坚定的说:“如果有骑兵营,我一定要参加,只是,只是”

    厉一脚踹在了他的屁股上,“大男人说话别婆婆妈妈的。”

    弘一紧张,话基本是吼出来的。“只是我刚才摸过,马毛比较硬,是不是会很扎屁股!”

    噗!所以这大块头是在纠结他的腚!不愧是你啊,弘!

    常念没忍住,笑弯了腰,他扶着腰说:“放心,过段时间玥和兰他们的布就能纺出来了,到时候穿上裤子,保证扎不到你的屁股。”

    但说到这,他收回了笑,无奈的叹了口气道:“虽然不扎屁股,但想长途奔袭还是需要马鞍,不然再强大的战士也有顶不住的时候。可是做马鞍,就必须有铁,还是需要寻找铁矿啊!”

    厉拉着马缰停了下来,转身面向他说:“不着急,按着你的计划一点点推进。有我在,在实现你的计划之前,没人能踏进延越。”

    常念很喜欢厉自信的样子,但比起这个,他更喜欢厉说要给自己当后盾时橘色暖阳从他背后透过的光。

    这一刻,他笑得极灿烂,仰着脸迎着光说:“好。”

    后来延越的骑兵营让人闻风丧胆,而他们不知道之所以能有这个骑兵营,是因着延越的首领心疼祭司走路会腿疼抓回来了马。

    将枣红马重新栓好,几人往家的方向走。部落里的孩子吃完饭并不想乖乖待在家里,你追我赶的在外面撒欢。为首的小不点常念可太熟了,不就是芽那个小家伙吗?

    他看着弘打趣:“怎么,你儿子这是准备拥兵自重?”

    理解了兵的概念,弘大概能明白什么是拥兵自重,他嘿嘿一笑说:“这还多亏祭司了。”

    “我?多亏我什么?”

    想到祭司对自己崽子的照顾,弘的心里就特别感激。“就是你宠着芽,有什么好吃的都给他,今儿您送过去的饺子他又带出去不少,都给小崽子们分了,那还能不追着他。都等着以后祭司你这有什么好吃的,他们去芽那里尝新鲜呢。”

    “原来是这么回事吗?”他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几个人走到家门口,发现比起孩子那里,这儿更热闹。玥的帐子旁边围满了人,还好都顾及瑶怀着孩子呢,没去她的帐子里打扰。

    “这,这不会都是来学包饺子的吧。”常念完全没想到。

    厉个子高,能看到人群里面的情况,回道:“应该是。”

    其实关于做饭这一块,他是有想过要再房子建好后开一个免费的烹饪学校,一点点培养族人对美食的钻研。毕竟他急着的东西终究有限,他想做的不止是授人以鱼,还想把对美食、对农业、对机关、对炼金术乃至以后的科学的钻研和探究精神根植在族人心里,只有让他们对未知开始抱有憧憬而不再惧怕,对新鲜事物开始接纳而不是抗拒时,才能真正建立起属于自己的文明。

    “这里人多,去我那儿吧,正好有东西给你。”厉转身,要带着人回自己的帐子。

    弘去找儿子去了,没再跟着。常念快走两步问:“给我?什么东西啊?你去西边发现的吗?”

    “嗯。”厉停了下来,没想到刚才常念走得急了没刹住车,脸贴在了他的后颈上。

    他的呼吸好热,厉这样想的。好像是带着温度的翎羽,搔的他后颈痒痒的。他努力不去想那种感觉,回身去瞧常念,正好见他捂着鼻子,眼见好像还挂着一滴泪珠。

    “怎么样,撞坏了吗?”他伸手就要去拉开常念的手。

    “没,没事,就是鼻子有点酸。没事。”怕他担心,常念赶忙解释。

    又缓了一会儿,他才松开手,吸了吸鼻子,追问:“是什么好东西?”

    见是真的没问题,厉才说:“上次你提到过,与碱蒿子很像的一种东西,你叫他谷物,我不知道我带回来的是不是。”

    我草!!!

    常念瞬间觉得鼻子不疼了,这是有粮食了吗?那可太好了,他吃红薯吃的都要胀气了。

    “哪呢?哪呢?”

    见他着急的模样,厉不确定的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如果不是,你别失望。等找到了铁矿,我再陪你一起去找你说的谷物。”

    反映过来是自己太激动了,怕厉有心里压力,他收敛好情绪笑着说:“好,如果不是,你陪我去找。”

    进了帐子,厉从一张皮子蒙着的竹筐里拿出一把红色的小谷粒,常念一眼就看出来了,虽然既不是小麦也不是水稻,但也足够让他惊喜的,因为那是一把高粱。

    接过红色谷粒,他放在手里边反复观察后尝了一颗,没错,是高粱!

    虽然庇护所吃的是营养剂,但并不是不种地的。毕竟营养剂哪儿来的,都是要从各种植物中提取出来的。学校曾经带他们观摩过一片种植田,与传统的农业不同,庇护所中全部是立体农业,保证每一平米的地都能用处花儿来,这倒是给他在原始社会建大棚提供了一个方向。所以,日常的农作物常念肯定不会弄错。

    “有多少?”他尽量不表现的太激动。

    掀开皮子,腰粗的竹筐大概有五六十公分高,红色的高粱装了半筐。

    见东西不多,他也不如何失望。够了,这些够解燃眉之急的,就已经很好了。

    看常念的神色确实没有因为东西少而失望,反而在微微的点头,厉悬着的心放下了,解释道:“这红色豆子我们只发现一小片,就在你去过的那个长着曼陀罗花的山再往北走半个时辰的地方。周围找过了,去见朝部落的时候我们又特地往北走了一段,也没见到。估计想找的话,要去再远的地方看看了。”

    “不着急,这些暂时够用了,要是出部落我们也要先去找铁矿。有了你带回来的这些,我要做的东西就能做出来了,而且还能留下一部分做种子。”常念解释道。

    “它叫什么?”厉见他看这红色谷粒的眼神比看黄豆还热切,好奇的问。

    “高粱,它叫高粱。”常念笑着介绍道。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他见到了辣蓼草,见到了红薯,见到了柿子,都是能做酒的好东西,但单单没有谷物。没有谷物就意味着没办法制作酒曲,即使延越有大片大片的酒曲主料——辣蓼草,但没有谷物,依然做不成。

    如今有了这些高粱,稍稍分出来三四分之一,就能做出不少的酒曲,至少够他这次酿酒用的了。

    有了酒曲就能酿酒,就能有酒精。离母亲生产虽然还有段日子,但必须从现在就准备起来,酒精这种消毒必备的东西,能有是最好的。

    想到旁边还站着厉,常念也没有出神太久,仰头问:“你想要什么换?要不我让鹤多给你做两把弹弓弩,如果觉得不够,我想到了,等玻璃做出来之后,我可能要做一个叫望远镜的东西,它对你们以后捕捉猎物会很有用,用它交换好不好。”

    厉看着他一脸兴奋的样子,将竹筐放到他面前说:“这些是我自己摘的,不是部落的东西。送你,不用换!”

    绕过筐,常念上去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厉,你可真好!以后我会对你好的。”说完,可能是觉得结实的肌肉触感比较好,他的手还在厉的后背划拉了两下才松开。

    直到他背着高粱从厉的帐子回去,厉的身子都还是僵的。

    刚才为什么要那样摸他,还怪喜欢的。

    回到帐子,母亲和玥都在,见他不知道在哪儿背回来一个大竹筐,瑶好奇的问:“又弄到什么好东西了?”

    “哈哈,还真的是好东西。”

    常念宝贝地摸了摸身后的竹筐,但并没有准备放下来,而是转头看向玥说:“玥,阿娅月份越来越大,晚上可能需要人照顾。你在身边方便一些,之后你就住在这里,我住你的帐子。”

    “啊?这怎么行。”她的帐子那么狭小,祭司大人怎么能住那儿。

    “怎么不行,我看挺好的。尤其是最近比较忙,睡得晚了会吵到阿娅休息。而且我们不是在建房子吗?回头都搬到房子里,帐子也住不了太久。”常念劝道。

    “是啊,你与我住一起,方便照顾一些。”

    之前怀常念时瑶就发现,月份再大一点时容易起夜。如果再和儿子住在一起确实多有不便。之前是因为伴侣刚刚去世,需要儿子陪伴,最近心思不像先前那么重了,还要多顾忌肚子里这个才是。

    既然夫人和祭司都这样说了,玥就没有再推辞,点点头回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去了。

    瑶从挎着的小竹篓里拿出一片梨子干咬了一小口,因着外面的蜂蜜甜丝丝的,所以她也只是含着。看着儿子转身收拾皮子,心里不知想些什么。

    “阿娅,我就在隔壁,有事喊我。”常念有些不放心的叮嘱。

    “好。”含着梨子干,瑶的声音有些含糊。

    想着她爱吃甜的,常念看了看自己筐里的高粱说:“阿娅,等过几个月,我就能给您做糖吃了。”

    “糖?什么是糖?”因着要说话,瑶不舍的将梨子干咽了下去,

    “糖啊,它比蜂蜜还要甜,可以放在嘴里一直含着含好久。不过到时候母亲可不能贪嘴,不然牙齿坏了咱们这儿可没有牙医。”

    后面的话瑶没听进去,只听见比蜂蜜还要甜。

    玥回来的时候,不但带着她的皮子和衣服,还有几根样子各异的木棍。

    见她累的一头汗,瑶不解的问:“怎么还拿了一堆树枝?”

    常念无奈,鹤挤时间做出的腰机竟然被母亲说成树枝。

    其实玥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鹤送来时只说是祭司让送给她的,再多的没来得及说就被建房的族人叫走了。

    看了一眼外面,天色已然不早了,但常念决定还是先帮玥把这个原始腰机装好。斜织机麻烦一时做不出来,但这个就是排丝制作经面时麻烦一点,他今天弄出来,明日玥就能开始织布了。他的苦茶子是小,主要还是母亲身上穿着皮子不舒服,穿的少了早晚有些凉,穿的多了正午又觉得热。怀着孩子本来就辛苦,所以想着尽量让母亲舒服些。

    他一边动手一边解释:“阿娅,这可不是树枝,是织布用的织机。这几天已经有麻线做好了,今儿将它装好,明天玥就能纺出布来,回头第一身衣服就做给阿娅,让外面的婶婶姐姐们都瞧瞧,你说好不好。”

    瑶也听大祭司说过布,但从未见过布做的衣裳。儿子说的时候,她心里即感动又酸涩。要是秦能看到这些该多好,可惜

    心中的难过被瑶藏的很好,她看着常念点头应道:“好,那阿娅等着你说的衣裳。”

    腰机装好后太阳连个金边都没剩下,但因着明日要出部落,常念还是想先教会玥织布,不然明日又要耽搁一天。

    拿出做好了却一直没有舍得用的蜂蜡点上,准备教玥如何梭杼引纬交替织布。

    “我手里拿着的叫梭,需要从这儿穿过去,然后将后面的木板用力向后提拉。”

    平时教玥学东西时,无论明不明白她都会回应,今儿演示过了做法,她倒是没有反应,也不知道学没学会。他转头看玥,却发现玥根本没盯着织机,而是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蜡烛,虔诚的跪在地上,像个见到神灵的信徒。

    玥也像才反应过来一样,结巴的说:“祭,祭司,这是您驱使火焰的法术吗?好,好厉害!”说完,她还双手合十的拜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在拜自己还是拜蜡烛。

    烛光中常念嘴角挂着一丝苦笑,解释:“这可不是什么法术,它叫蜡烛,是从蜜蜂的巢穴里提炼出来的。”

    “不,不是法术。”玥还是有些不相信。

    常念把剩下的一根蜡烛也拿出来,放到玥的手里。然后又把火折子放到她另一只手上,你试试,也可以点燃。

    就算是从蜂巢中提炼的东西,那也太珍贵了,怎么能为了让她求证就浪费掉呢?她拿着蜡烛的手赶紧摆了摆,“不用,不用。太浪费了,我信祭司的。”

    求知和探索从来都不是浪费,常念坚持道:“试试,不浪费,点燃你再吹灭了就是。”

    玥这才犹疑着用火折子去点蜡烛,当火折子上的火焰一接触黄色蜂蜡上的麻线时,麻线腾一下就亮了,滋啦一声燃起橙色的火光。

    “真的,真的不是法术。夫人你看,我也可以点燃蜡烛!”玥惊喜的说,像极了一个刚进化学实验室做完第一个实验的小朋友。

    探索未知的过程是令人着迷的,见着玥脸上挂着的惊喜和笑,常念鼓励道:“是的,你也可以。”

    不过玥也没舍得多摆弄,忙吹熄了蜂蜡,这东西多金贵,可不是给她当玩具的。

    见她肉疼的样子,常念打趣说:“现在要忙的事儿比较多,等以后时间充裕了,蜂蜡也没多稀罕,回头多送你几根随你怎么玩儿。”

    “送我,以后会送我?”玥一脸不可置信。

    “也许现在觉着珍贵的东西,以后延越家家都会用上的,那时候便觉得在平常不过了。”

    常念看着外面无边的月色,也不知道这话是说给玥的还是说给他自己的。

    第030章 第 30 章

    第一次在天还未亮时出门, 虽然有月光照亮,但依旧伸手不见五指。因着要接朝部落的人,今天的狩猎队暂停狩猎, 毕竟对方也百十来人, 即使多是老弱, 但也要做好万全之策。

    一百多人的队伍还是挺壮观的, 浩浩荡荡的排了好长。

    雁将祭司嘱咐的东西拿出来, 由于东西有些多, 常念又给他点了几个人帮忙,来回两次才搬完。

    大大小小的干柴堆了一地, 粗细不一、长短各异,一百多人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心想难道是出发前祭司大人要点篝火为大家祈福?可想到对方是一群老弱病残,又觉得祭司这样是不是有点过于重视了。

    昨晚睡得不算早,常念还有点犯迷糊, 打了个哈欠之后说:“你你你,出列。”

    他在排成两队的战士中,每隔五排点两名战士, 然后让雁、乔、山三人上前, 挑出两尺多长的粗树枝发给他们。

    昨晚祭司都交代过了,见他还没从困劲儿里醒过来,三人也没让他多说, 于是雁领头示范道:“一会儿你们看看我怎么做的, 就照着我的做法将这一堆树枝捆好。要是谁没学会, 就举手示意,我们会再做示范。”

    雁办事利落, 选了一个木棍拿在手里就开始操作。

    “看到地上这些粗细不同的树枝了吧,把他们捡起来,围在你们手里的木棍上,记得挑细枝放在里面,粗枝放在外面,然后用这些绿藤条在底部固定好,如果觉得藤条不结实,旁边还有麻绳,可以用麻绳再固定一次。”

    他一边说一边做,还有乔在他旁边打下手,很快手里的东西如他说的那般做了出来。

    “做好之后,把地上的枯草和芦苇花拾起来一些,放到火把上面,一会儿点火把时方便引燃。”

    火把?刚才他说这是在做火把?

    延越当然也有火把,不过做法比起这个可简单的多,他们都是从篝火中拿出粗长的干柴,也能燃上一会儿。

    一个长相粗犷的战士将疑问说了出来:“用干柴就能做火把,犯不着这么费事吧。”

    雁的火把已经做好了,他没着急回答战士的话,而是将火把点燃。有枯草和芦苇花助燃,火把很快被点亮。不用他说,战士们也发现了,雁手里的火把要比普通的干柴的火焰更亮。

    “你们看到了吧,这么做出的火把更亮,燃烧的时间也更长。你说的干柴可以燃多久?”

    有了祭司有了日晷,延越的族人都有了时间的观念,那战士想了想,“大概一刻钟多一些?”他说的有些不确定。

    雁将刚才做好的火把举起来,面向战士们说:“用祭司的这个法子做出来的火把,可以燃烧大半个时辰。现在还有人觉得做火把费事吗?”

    粗犷战士不可置信的盯着雁手中的火把,好半天不知道说什么。说他不信吗?那可是祭司的法子,他还没有胆量质疑祭司。但要说信吗?明明细枝燃烧的更快,为啥捆起来就变慢了呢?

    出来被晨风一吹,常念剩下的那点睡意也散了。接过雁的火把,解释道:“雁说的没错,这火把确实可以烧上大半个时辰,别看地上这些树枝不起眼,但都是松柏和黄连木的枝,这类的树木里面含有丰富的油脂,可以延长燃烧的时间。你们瞧,这个火把点着有一会儿了,是不是还和刚点燃的时候差不多?”

    大家齐齐望去,果然像祭司说的,和刚点燃那会儿差不多。

    他们不懂什么油脂不油脂的,但烧的更久还更亮他们都是看到的,所以被叫出来的战士们也不耽搁,都按着雁刚刚教的方法做起火把来。由于一个人做火把有些吃力,刚才没被叫出来的人也上前帮忙,没一会儿所有的火把都制作完成。

    常念叮嘱:“火把要斜着拿,必须远离自己和旁边人的身体,因为在燃烧的过程中会有火星掉落,以免烧伤自己或身边的人。”

    有了火把照亮,一路上方便了许多,不但可以看清脚下的路,也能驱赶走那些怕火的野兽,少了不少的麻烦。

    走了小半个时辰,眼瞧着火把还剩下一半,大家都在心里暗暗赞叹祭司的新火把可真好用。

    厉拿着火把,比常念稍稍往前了半个身位。前面一棵歪脖子老树,枝丫长得横七竖八的,有一个伸的远的,厉伸手握住枝丫带着它向上移了移,没有让他碰到常念的额头。

    正在观察周围植物的人没有注意到这个细微的动作,他躬身在地上摘了一片叶子闻了闻,似乎不是他要找的,便又将叶子扔了,起身问厉:“朝部落的人接回来你打算怎么办,不会真就一直养在山南吧。”

    “当然不会。”厉带着他向前快走了两步,压低声音说:“我想如之前的吴娅族一样,把朝部落也融合到延越里。”

    早就猜到他会如此想,但常念还是问:“当初的吴娅族至少有一半是强壮的战士,可如今的朝部落几乎都是老弱妇孺,为何还要融合?”

    厉觉得“老弱妇孺”形容的很贴切,他的祭司总能说出许多的词汇,让他眼前一亮。

    “虽然你这样问,但心里应该不是如此想的。你我都清楚,朝部落看似羸弱,但其实他们保留下的孩子并不算少,孩子本来就是潜在的力量,如果他们在延越长大,会很自然地对延越有归属感,这便是以后延越的力量。除此之外,朝部落也留下来一部分失去伴侣的女人,你也看到了,我们部落的女人太少了,现在还有大部分的战士没有伴侣。”

    常念:人家才死了丈夫,你就惦记着帮人改嫁!不过在原始社会,这还真挺常见的。

    厉的话还没有说完,“至于受伤的战士,他们比起买来的奴隶和依靠战争得到的人更好兼并融入。”

    “可是要怎么才能做到像你说的慢慢兼并呢?”这一点常念确实不太了解,对于权力和人心他向来看不懂。

    “做,为什么要做?”厉侧头看他,咧嘴一笑道:“他们没了祭司,剩下的又是老弱妇孺,族人生病是难免的,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求到你这里。不仅如此,如果到了冬日,他们没有充足的食物,没有遮风取暖的地方,要是再见到延越的房子,他们会怎么想?我们没有侵略过朝,甚至在他们最危难的时候是唯一愿意伸出手的人,即使如当初的吴娅族,在还有那么多战士留存的情况下,为了生计不依然选择留在延越吗?朝部落当然也会。”

    常念想想也是,现在的人大多还是受本能驱使,求的不过是能填饱肚子活下去。就算是现下延越的族人,如果能去更好的地方过更好的生活,肯定会有一部分人选择离开。也就是说现在的种族观念有,但不多,像厉和盛这样将族群看得十分重要的,大多都是身处高位的责任使然。

    “既然是这样,那一开始便不要亏待他们。虽然不能像对待咱们自己人那样,但明日让狩猎队送一点食物过去,顺便将部落留着的粗盐带一部分给他们,至少先保证他们能活下去。”

    这种事自然不用他担心,厉点头道:“粗盐我都带上了,等带他们去山南的路上,会派人随路猎一些猎物,保证够他们几日的吃用。”

    “好。”常念拍了一下厉的肩,多的话就没有再说。

    直到天亮的时候,火把还没有燃尽,常念吩咐大家用土把火浇灭了之后再扔掉,以免造成火灾。

    大概酉时多一些的时候,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到了约定的地点。常念没有看到厉口中说的百十来人,只两株茂密的树上跳下来四名精壮的汉子。

    看到为首的人是昨日与族长见过面的延越首领,四名汉子也没有迟疑,带着一行人去了一处隐蔽的山洞,常念这才真正见着朝部落的百十来口人。

    只是这一见,刚才路上的心思全散了,什么善意施恩,什么兼并融合,都没办法与眼前的惨烈对抗。

    原来过来接他们的四名战士,已经是朝部落仅存的还具有战斗力的几人了,余下的有残的、有受伤的。除此之外,便真的就只有老弱妇孺了。

    有个孩子调皮跑的远了些,正好撞上延越的队伍。或许是一百多名手拿木矛的战士让他想起前不久的过往,刚才还开朗的小孩儿,瞬间浑身发颤,像个小刺猬一样抱成了团,将脑袋埋在膝盖上,浑身瑟缩着发抖。

    孩子的母亲见状跑了过来,一把将孩子抱在了怀里。虽然看到队伍中还有自己的族人,但她仍然警惕地抱着孩子一点点后退。

    或许是奔波,或许是连日的饥饿,朝部落的人脸色都有些蜡黄,而且许是跑的着急了,大部分的女人也如男人一样光着上身,这让常念即难过,又不知道该看哪里好。

    移开目光时,他见到山洞旁边站着一名瘦弱的女人,女人一脸悲伤地抱着熟睡的孩子,在看到浩浩荡荡的一行人时,还勉强挤出一个笑脸,招呼里面的人道:“族长,延越部落的人到了。”

    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佝偻着走出了山洞,他虚弱的连走路都需要别人搀扶。

    厉在常念耳边介绍:“这是朝部落的族长,他们部落的首领和祭司都在与冀褚部落的战役中死了。”

    老人也艰难地扯出一个笑:“来了。”

    他看见来了这么多的人,便知道这个年轻的首领,是准备带着自己的族人回到延越的领地了。

    朝部落,得救了吗?他心里想着,但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他还需要强撑着。

    厉没有卖关子,“昨日回去我与祭司商量过,今天就带你们回延越,我们会划一片地方给你们生存居住,但除了这个地方,你们不能去别处。放心,在那里你们可以自由狩猎和采集,足够你们族人的吃用。而且那处也有河流经过,也不会担心水源问题。”

    虽然厉说话的时候没什么感情,但听在老族长的耳朵里就如仙乐一般,他不敢置信的询问:“你说的是真的。”

    “怎么,老族长是想要我用祖神起誓吗?”厉的语气算不上好。

    老族长赶忙摆手,“真的就好,真的就好。感谢延越,感谢厉首领,感谢祭司大人,给我们朝部落的孩子们一条活路。”

    说着老族长就跪了下去,常念因着站的靠后了一点,没来的及扶。等到他反应过来去扶的时候,老族长已经头压得很低,像是在躬身鞠躬一样。

    这样年纪的人,常念可不敢受此大礼,伸手去拖老人的手腕,但再触手之后发现没有摸到老人的脉搏。或许是太虚弱了,他又换了几个地方摸了摸,还是没有摸到。他忙伸手放到了老人的颈动脉处,发现依然没有动静。这次即使不用去探鼻息,他也知道,老人去了!

    这是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等他们来吗?只为了听见有人愿意接纳他的族人给他们活下去的机会吗?

    常念再也没能忍住,转过身,红了眼睛。

    厉伸手拉他,拇指在他的手背上摩挲,没有说话。

    朝部落跟在队伍里的战士看见了,也忙上前去看,发现老族长已经不在了,几个汉子都红着眼睛强忍泪水。其中有个汉子站了出来,看着厉说:“厉首领,在这里点火不安全,我能将族长带回延越安葬吗?”

    现在人说的安葬,就如大祭司去世时那般,用火焚烧尸体,剩下的一切便随风飘散。

    厉的另一只手不着痕迹地摩挲了一下胸口挂着的陶珠,点头应下。

    刚才问话的战士对着厉深深鞠了一躬,转身背起了老族长。

    常念转过身,用眼神和厉示意自己没事,厉才松开握着他的那只手。他对着朝部落的战士说:“带我去看看吧,你们的族人和战士还受伤呢,我会治伤,先帮他们看看。”

    一个战士不敢置信地看着常念:“你是延越的祭司。”

    这个时候,会治病的也只有祭司,所以这位战士才会如此发问。

    厉将人向前推了半步,看着问话的战士说:“是,他是我们延越的祭司。”

    后面的战士就像收到首领的指令似的,一个个站得笔直,右手握拳放到胸口,齐声喊:“祭司。”

    这也没排练过啊,常念都被唬了一跳。但延越战士的态度,让朝部落的人明白眼前这个过于年轻的祭司,在延越的地位很不简单。

    说话的战士控制好表情,诚恳地躬身求道:“麻烦祭司大人了,请帮我的族人看一看,他们有的人伤的很重。”

    常念来的时候就考虑到朝部落的伤病肯定不少,所以药篓里装满了草药,有消炎疗伤的,有退烧散热的,还有一些是调血补气的。

    花了大半个时辰帮着朝部落的人治伤看病,一开始看着他还害怕的小孩子这会儿也会偷偷探头瞧他。尤其是见到他给一个小不点一个橙黄色的东西,那小不点抱着它吃的可香了,小一点的孩子便也都想分一块尝尝。

    常念发现了,就把今天带着的红薯干给了朝部落的一名战士,“给孩子们分一分,他们都饿了几天,吃肉怕不消化,先吃点红薯干填填肚子。”

    那战士激动地接过东西,重重地鞠了一躬,将红薯干分给了孩子们。

    昨日见过延越部落的人不多,今天见着后,朝部落的人都有些惊讶。这一百多名战士个个强壮不说,每个人收拾的也十分干净。

    皮裙柔软没有脏污,头发干净没有虱子。即使在朝部落全胜的时候,他们的战士也不是这样的。

    比起战士们,更让他们惊讶的是延越的首领和祭司。首领高大不说,还有一种他们说不上来的气质,就好像他天生就是如此强大,睥睨着周围的一切。

    但与首领相反的是他们的祭司,年轻的好像一个孩子似的,脸上总带着淡淡的笑,让他看上去很容易接近。他的肤色与旁人都不同,是通透的白色,阳光落在他身上好像都比别人亮一些,像是身披霞光的神灵下凡,难怪延越的战士一个个都精壮勇武,一定是每天都有这位祭司给他们祈祷祝福。

    朝部落有两位战士曾经在交换会上见过延越的人,那时候延越的战士好像除了强壮一些,似乎并没有现在这么干净。

    也是一头的虱子,身上也随处可见脏污。可为什么才多久不见,他们就变得不一样了?

    这个问题他们没办法问,自然也没有人给他们回答。

    朝部落的伤患基本已经做过简单的处理,常念起身回到厉身边说:“如果大家收拾好了,吃点东西休整一下就启程吧,这里并不安全。”他转头看厉,像是确认自己这样说有没有不妥。

    厉对着他点点头,问朝部落的战士:“有几个走路不方便的?”

    朝部落为首的战士硬着头皮站出来说:“一共,一共有七名族人没办法行走,我们有四人,剩下的三个还需要首领的帮忙。”

    能强撑到这里的,基本已经没有体弱的老人了,纵使是年纪大了,也都是底子好的,不然根本经不起这段时间的折腾。

    厉随手点出七人,“一会儿你们先负责背负伤员,累了再让其他人替换。”别的话他没再多说。

    常念在一边和朝部落的人解释:“你们四人还是先歇一歇,过去之后还有很多事需要你们忙活,别在路上累倒了。受伤和生病的人我已经做过基本的诊治,回头会让我的徒弟每日过来为他们看诊。需要换药的他会处理,如果有处理不了的,也会让他将人带回延越再医治。”

    这位祭司说的话,有一些词他们听不懂,但是大致的意思他们还是明白了。他们也都学着延越战士的样子行了一个礼,大声地说:“谢谢祭司大人。”

    常念摆摆手,“没有那么多礼数,时辰不早了,简单吃点东西就出发吧。”

    虽然还不到正午,但大家就和着把午饭吃了。不过对于延越来说的就和,对于朝部落来说那吃的也太好了。由于剩下的战士不多,既要看护族人,又要偷摸狩猎,每日的收获都很少,甚至有的时候就挖一些野菜来充饥。

    今天不仅有肉干吃,肉干还是他们从来没吃过的味道,一根肉干吃完恨不得将舌头都吞下去。而他们见延越战士的表情,肉干也不过是稀松平常的东西,这真的是让他们十分好奇。

    常念坐在厉身边,厉特地选在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下面,层层叠叠的枝丫挡住了太阳,一点都晒不到下面的人。

    他摸出几块鹿肉脯递给厉,小声说:“这是做给阿娅的,早上出门她偷偷塞到了我的竹篓里。”

    厉没有尝过,拿了一片放到嘴里,随后眼睛亮了,赞道:“味道不错。”

    “那当然,这东西我不但加了蜂蜜,做法也比肉干复杂多了。”常念小声嘟囔。

    两人说话间,一个瘦瘦小小的小姑娘走了过来,她的神情有些怯懦,但还是把手里的花颤颤巍巍地递给了常念。“谢,谢谢你,给阿父看伤。他说,他说已经没有那么疼了。”

    磕巴着将话说完,小姑娘的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水。

    常念接过花,是一朵淡粉色的野生兰花,花儿开的正好,娇艳艳的很好看。他又拿出两片鹿肉脯放到小女孩手里,“谢谢你的花,很好看,我很喜欢。你阿父的伤不严重,再换几副药就能全好了。这是哥哥做的吃的,你拿去尝尝。”

    见她没有伸手接,常念无奈将花放到膝盖上,拉着她的手,将肉脯放到她手里。

    “去照顾你阿父吧,一会儿我们就要出发了,路程有些远会比较辛苦。”

    小女孩看着自己手里的肉脯,深深地鞠了一躬,跑回到阿父身边。

    “阿父,你吃,这是刚才给你看病的哥哥给我的。”

    男人看着女儿手里的肉干,忙纠正道:“不准胡说,下次见面要叫祭司大人。”

    女孩有些委屈地说:“可是他让我叫他哥哥的。”

    男人愣了一下,伸手揉了揉女儿的头发,“那是祭司大人仁慈,记得下次见面要叫祭司。”

    女孩向来听阿父的话,点点头说:“彩儿记得了,阿父吃肉干。”

    男人把肉干推给女孩儿,“你吃吧,阿父吃过了。”

    女孩干脆将一片肉脯塞到了男人嘴里,“阿父多吃点,祭司大人说了,一会儿还要走很远的路。彩儿没受伤有力气,阿父受伤了,要多吃一点。”

    男人眼眶红了,吃下了女儿送的肉脯,味道是什么样的他来不及尝,因为喉咙处的酸涩已经侵占了他的味觉。

    女孩把剩下的一片放到嘴边,小口地咬了一点,然后她瞬间睁大了眼睛,嘴里含着的如何也不舍得咽下去。这是什么味道,她从来没吃过,好特别,好喜欢。延越的人都吃这样的东西吗?那她能做延越的人吗?

    回去的路上大概走了一个时辰,常念觉得自己的脚丫子变得十分沉重,要不是他没有裤子,这次说什么也要骑上那头小毛驴。

    一边的厉拉了一下他手腕,人快走一步蹲到了他面前,“上来。”

    常念赶忙前后瞧瞧,看到旁人还都在赶路,然后拍了拍厉的肩膀说:“你起来,我好好的让你背什么。”

    厉仍旧蹲在前面,没有起来的打算。“你现在是好好的,可保不齐一会儿会不会扭到脚。忘了上次了,上来别让瑶姨担心。”

    想到上一次,常念觉得那是没注意。可现在他确实走不动了,但还是不大好意思就这样趴到厉的背上。

    “快点上来,别让大家等我们。”厉提醒道。

    他俩说话这一会儿,已经有十几名战士从他们身边走过去了。常念两眼一闭,趴到了厉的背上,爱谁谁吧,他真的走不动了。

    “放心,谁要敢笑话我们祭祀大人体力不好,我帮你用马鞭子抽他们,怎么样?”厉难得和他开玩笑。

    常念搭在他肩膀的手挥了挥,一巴掌打在他的胸口上,“你才体力不好。”

    “是,你没有体力不好,你只是还在长身体,对吧。”厉顺着他毛捋了捋。

    好像是找到了台阶,常念眼睛笑的弯弯地说:“对,我只是还在长身体,不能太劳累。”

    厉将身上的人向上颠了颠,大长腿快速迈了几步,又重新走到了队伍的前面。

    后面的战士都瞧见了,自己家首领熟练的背着祭司,但都习以为常。只朝部落的人看常念的眼神变得更崇敬了几分,心里琢磨,这定是哪个下凡的神灵,不然怎叫的一个部落的首领都屈膝背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