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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1章 命运之纺(3)

    砰一声,岑今将盒盖合上,过了几秒才再次打开,盯着牛皮笔记本上的‘剧本’俩字,喉咙和胸口都有种堵着的感觉。

    他保证丁燳青要是此刻出现在面前,绝对会被打骨折。

    转身来到烛龙所在的熔浆处,昆仑里的诡异害怕烛龙,平时不敢过来,烛龙经常躲在熔浆里睡觉,所以此刻很安静,此地也是最适合独处的地方。

    翻开写有‘剧本’那一页,岑今还以为会看到不正经的阴谋诡计,简称剧情安排,结果是用词颇为严肃正经的史实记录。

    时间线始于一万年前,终于今年。

    前面三分之一草草记录1万年前到6千年前的时间段里发生的重大事件,梳理了新旧神明夺权的战争线,比如新旧神明在1万年前爆发战争,旧神步入衰落的阶段。

    大约6千年前,旧神阵营反扑,新神受到重创,导致旧神阵营几乎全军覆没,而新神发现人类的情绪和信仰能被祂们食用,因此频繁以圣洁、强大的形象出现在人类的世界中,逐渐发展成为信仰。

    但早期的神明不改其残暴本性,人类付出信仰换来庇佑,却命如草芥,情况没有好转,依然处于随时灭绝的威胁中,这时便有了最早的人类反叛联盟。

    借由忠诚、牺牲和信仰换取超凡力量,游走于神明和人类两大物种之间,长袖善舞、巧言令色,拉拢友好阵营、分裂敌对势力,经年累月地谋夺神明的性命。

    每个重大事件只寥寥数笔简略而过,岑今却能看出其中的艰险,稍有差池就是全人类的倾覆。

    剧本中间重点描述6千年前到3千年前这一时间段发生的事件,华夏、古埃及、古巴比伦和古婆罗多四大文明古国是主要事件发生的舞台。

    当时强大的神明体系基本以国家为载体,神权几乎凌驾于政权之上,新神权势达到巅峰,就到了内部矛盾出现的时候。

    以西王母为代表的新派神明,试图培养完全忠于自己的神明派系,而对旧日同僚举刀相向,做尽斩尽杀绝之事,彼此相互勾结、合作,掀起新神派系之间的战争,致使神明的辉煌时代迅速陨落。

    约莫三千年前,强大的神明销声匿迹,人类拥有一段休养生息、壮大自我的时间。

    后半段记录新神战争中存活下来的神明在这三千年间做了什么、势力发展壮大到何种地步,主要记录西王母和她的鬼国、帝释天的谋划以及撒母耳创造出来的独立神明体系。

    接着便是根据这些神的谋划、目的而制定出一系列相对应措施,同时跟新神旧派联系,获取祂们的支持和配合,完成丁燳青心目中盛大的剧本。

    根据时间线简单将神明时代更迭分为旧神、新神旧派和新神新派,其中苏美尔众神处于旧神和新神旧派的过渡期,即祂们的先祖很可能是远古地外旧神同本土新神结合而诞生的新物种。

    该物种又和本土新神结合,从而发展壮大出一个新的族群,即苏美尔众神。

    所以苏美尔众神的文明,及其武器、强武都比其他新神体系先进、完善,祂们同时参与新旧神明间的两次战争,于第二次战争中受到重创。

    撒母耳联合古希腊神明趁虚而入,成为赢家,而辉煌的苏美尔文明于新神新旧两派的争斗中陨落。

    古婆罗多的帝释天也属于旧神一派,昆仑众神则是新神,于西王母领导的新旧两派争斗中没落。

    “也是奇妙。”岑今哼笑,轻声呢喃:“西王母和撒母耳虽然都是新神中的反骨仔,但也参与铲除旧神的战役,算来还是帝释天的仇人。

    他那么憎恨信仰转投婆罗多教的人类、厌恨婆罗多教和佛教的神佛,却跟昔日仇敌联手合作,该说能屈能伸还是欺软怕硬?”

    翻页浏览到下一个信息点,岑今眸光一凝,盯着那句话看了半晌才恍然大悟地叹息:“原来如此。怪不得命运加buff的情况下,帝释天还能记得我。”

    他抬眼,看向熔浆深处:“因为命运的buff对远古旧神起不了太大作用,对吧?烛龙。”

    一声龙吼响彻天地,岩浆层动荡如海啸骤然爆发,洞穴内天旋地转,石子簌簌掉落橙红色的岩浆层里,发出嗤嗤的声响。

    少倾,一颗岩石般强悍、雄健且壮美的龙头缓缓浮出岩浆,硕大的竖瞳转动两下,,定定落在岑今身上。

    【你喊我?】

    岑今还没回答,它目光落在他手上的笔记本,顿时了然于心:【又为丁燳青而来?我知道他以前老是对着一本笔记本写写画画,不知道写什么,能让我看看吗?】

    “再说,没经过本人同意,我不好拿主意。”

    【那我估计看不到。】烛龙很了解丁燳青,往下沉了沉,嘴里冒着岩浆泡泡,晕乎乎地问:【你刚才提到命运……祂又闹什么幺蛾子?】

    “祂?这话听起来好像命运是一个拥有自主性和独立思考能力的成年人,而不是冰冷的强武。”

    【没必要这么试探我。】

    烛龙说一句顿一下,老年痴呆很严重的样子,思索片刻才慢吞吞说:【山海昆仑衍生出自我意识,能够决定万物生灵包括旧神生死、坎坷的命运,如果衍生出自我意识,从而产生成神的野心也是很寻常的事吧。】

    “好家伙,山海昆仑顶多想吃饱一点,命运居然还想成神?”

    【有梦想怎么了?没梦想不如做条咸鱼。】

    “……”岑今幽声询问:“谁教您说这些话的?”

    烛龙目光飘忽,若有似无地落在岑今身后。

    岑今下意识看向后面,挪开青铜门和掩饰用的岩石墙体,居然看到电量充足、信号满格的无线电视!

    “说吧,谁干的?”

    【就李曼云他们啊,那群佛僧啊……他们贿赂我,我、我拒绝了的。】

    烛龙支支吾吾:【他们老想跑出去玩,其他门都锁着——不过我可以担保,他们没在外面惹事,24小时内必须回来,我家教很严格的。】

    亏他几分钟前还觉得昆仑诡异都害怕烛龙不敢来,结果烛龙本尊收受贿赂干起渎职枉法的事儿。

    “算了,回头再整治干部作风问题。”

    感觉画风跑偏。岑今在心里吐槽,然后蹲下来问:“笔记本里记载,你也是远古旧神。”

    【昂。】

    岑今浑身难受:“您正常点。”

    【是你心态不行,太着急了。】烛龙垂下眼皮,下巴搭在岩石边懒洋洋地说:【淡定,丁燳青死都死了,你再怎么着急也不耽误他凉透,何况命运做好的牢笼等着你主动钻。

    你一急,行差踏错,正中命运的圈套。】

    “什么意思?”

    【剧本没看完吧?看完三分之二再说。】

    岑今将信将疑地翻阅笔记本,一目十行,飞快攫取重要信息,心中越来越惊骇:“命运是被创造出来对付神明的武器?人类呢?人类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也在被灭绝计划里,还是被波及?书里没写。”

    【丁燳青毕竟不是旧神,没真正经历过旧神辉煌的时代,他调查到的信息有限。】烛龙甩了甩尾巴,扬起一串岩浆火花,像极火树银花的盛景。

    【我的确是藏在新神派系里的旧神,见过旧神最鼎盛和落魄的样子,也亲身经历新神的崛起和争斗不休。至今没有人类和神明知道的一个秘密:远古旧神是来自群星深处的逃犯。】

    “祂们是维持宇宙稳定和规则运行的‘能量体’?”

    【看来你知道得不少。】

    【上亿乃至上百亿年前,宇宙中的能量出现不同的形态,捏成星球、陨石、生命或者灰尘……主要分为物质和非物质大形态。其中群星属于物质这一形态,衍生出意识,成为宇宙中的第一批生命体,即猩红群星,又成为远古地外旧神。

    这批生命体蕴藏巨大的能量,不能轻易离开群星深处,但是日积月累,生命体自身的进化越来越完善,诞生出高等智慧和情感,产生自由的渴望和叛逃的想法。

    于是就有第一批远古旧神的叛逃,逃向不同星系,更甚朝低维度逃蹿,最后只有逃向地球的这一批远古旧神顺利扎根。

    远古旧神逃跑时,带走高维度的先进科技和强武,还盗窃几条宇宙规则,其中一条就是高维度意志不得伤害低维度生命体。

    碍于这条宇宙规则,宇宙意志没办法对地球出手,就有了命运的出现。】

    “高维度意志为什么不能伤害低维度生命体?”

    烛龙想了想便说道:【比如海洋里的浮游生物,渺小不起眼,如果灭绝反而会带来一系列的生态崩溃,低维度生命体的大规模灭绝也会导致宇宙能量的崩溃……生命体消失,能量溢出,类似这种,当然这条规则不止针对地球,而是针对宇宙大量的生命体。】

    【一般来说,低级星球不会催生出高智慧生命体,更不可能催生出新神,但你也看到了,地球是例外,很特殊,这份特殊不是偏爱,而是宇宙意志所编织的囚笼。

    它使地球催生出新神,借新神之手铲除旧神,又借新神的贪嗔痴发动战争,其实这时候的旧神、新神基本死光,翻不起风浪,没必要再插手,但它不满意,所以有了人类反抗的后续。】

    岑今恍惚不已,“所以人类才这么特殊,信仰居然能转化成能量!”

    【是这样没错。战争过后,有几名幸存者察觉不对,暗自联系,发现宇宙意志通过命运之手操控地球的历史轨迹,而我们要想永远避开宇宙意志的监视和玩弄,就得彻底斩断命运和宇宙意志的联系。】

    岑今张开嘴巴,目光有些呆滞:“丁燳青知道吗?”

    【我们没说,也许他已经猜到。】

    “我会被宇宙意志留意到吗?说出这句话并非我脸大,是因为我在命运那里似乎上了黑名单,有被恶意针对。”

    【命运和宇宙意志不是时时刻刻联系的,有可能是衍生出意志的命运单独针对你。】

    “为什么?”

    【看你不顺眼?有时候缘分就是这么奇妙。】

    “行了,这话题跳过。”顿了顿,岑今继续问:“按宇宙意志用完就杀的尿性,下一步有可能将屠刀指向人类。”

    【不是有可能,是一定。】

    “但我估计离宇宙意志搞死全人类还有几千上万年,说不定那时祂没出手,人类先作死自己,那我们现在完全不用担心嘛。”

    黄毛准备甩手不管宇宙意志和命运刻意针对地球的小动作,到那时他都化成灰了。

    【也是。】烛龙懒懒地垂着眼皮,【反正我活得也够久了。】

    “万年以后的后世如何,我管不着,丁燳青的复活方案,我得立刻提上日程,你有什么建议?”

    【亡灵书。】

    “丁燳青连个影子都没有,我总得找到他尸体再复活吧。”

    【世界树。】

    “北欧真有这玩意儿?”

    【北欧神族,那也是一个经历过旧神、新神更迭的完善体系,世界树是祂们开辟出来的异空间,处于时空洪流中,命运就藏匿于时空洪流里,所以很难被找到。

    你心中所有疑惑,也都能在那里找到答案。】

    “多谢。”岑今抚摸着笔记本的表皮,还剩三分之一没看。

    拧开青铜门准备离开之际,岑今忽然想起一个问题:“话说我去过群星深处,会被宇宙意志留意到吗?”

    【……】

    【去过几次?】

    “两三次吧,应该。最近一次跟猩红群星聊了会儿,大家都很友好。”

    【……你怎么还没死?】

    “不带这么诅咒人的。”

    【祈祷你去群星深处做客的时候,宇宙意志不在家吧,否则被祂发现地球居然有个人类能跨越维度闯进祂老家,肯定火急火燎跑来降维打击。

    算了算了,我抓紧时间吃喝玩乐,你没事别来烦我,总觉得看见你就会遇到倒霉的事情。】

    话一说完,烛龙迅速沉入熔浆里,怎么叫也不出来。

    岑今挠了挠脸颊,回林中小屋,往丁燳青常坐的躺椅躺下去,翻看丁燳青笔记本剩下的三分之一内容,语言简单易懂,平铺直叙,字如其人,苍劲有力。

    “公元前六千年,天气晴朗。早安:我找到山海昆仑的主人,一条老年痴呆的烛龙,没能从祂口中打听到你的下落,很遗憾。

    但烛龙说祂会记得你的名字,帮我一起寻找,我没信祂,祂连西王母是谁都得想半天。”

    是书信对话的形式,但没署名。

    岑今心脏剧烈跳动,不需要署名,他知道丁燳青写给谁。

    “公元前五千年初,天气阴。午安:我又到北欧挪威海,海上天气不好,一不小心迷路到地中海,误入古希腊神明的内斗战争。

    我礼貌地问他们认不认识你,祂们不回答,还驱逐我,遇到一个傻逼胖子,一个劲儿撺掇我,说祂们抓走你,我知道这傻逼故意利用我。

    不过无所谓,我本来就怀疑祂们,所以提前结束祂们的战争。

    ……差点死掉,结果还是没找到。”

    “公元前四千年,天气小雨。晚安:听欧洲那个傻逼胖子说有你的踪迹,我急忙忙跑过去,结果掉进北欧神明的陷阱。

    被困了一千年,差点砍断世界树的根,还被谣传是咬断树根的毒龙……那么脏,谁愿意咬?侮辱谁呢?”

    “公元前三千年,天气多云。日安:近来昆仑联名抗议,烛龙拒绝我再进山海昆仑。

    我只是让他们帮我找人,每次好声好气询问有没有见过你,是他们出言不逊在先,我可从未计较他们骂我疯狗这一事,他们反过来倒打一耙?

    呵,一群傻逼。”

    岑今撑着脸颊心想,没看出来丁燳青的礼貌,倒看出脾气不太好,原来跟他相处过程中阴阳怪气的丁燳青还算脾气好的了。

    “公元前三千年末,万里无云,天气晴朗。提前祝你早安午安晚安:西王母和欧洲那个死胖子联手坑我,可能有一段时间不能去找你了。

    ……死胖子偷藏起来的命运碎片编写了你我相见的开头,也是它唯一的作用了。

    我得走了。

    期待见你。”

    原来这就是西王母和撒母耳当初坑骗丁燳青进入地下水库,将其困锁住的原因。

    不过当中还发生什么?怎么时间跨度那么大?

    丁燳青也太吝惜笔墨了,隔两三百年才写一封书信,三言两语潦草记录,没说一句想念和爱意,字字句句都在诉说思之如狂。

    岑今抱着笔记本,蜷缩在躺椅上,眼睛紧闭,声音如蚊呐:“丁燳青,我也想你了。”

    以前隔好几天不见丁燳青,也没什么想念之情,因为知道他无处不在,现在时时刻刻都在想念。想一会儿、念一阵子,拿到点丁燳青相关的痕迹就想聊以慰藉,不料是饮鸩止渴,碰触得越多、了解越深,情毒越深,心脏就越干涸。

    像浅水坑里扑腾的鱼,他就快渴死了。

    门口铃铛声响,李曼云、怨童和黑煤球扒着门担心地看他:“岑今,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我有薯条、快乐水和糖果蛋糕,你要不要?我刚刚花钱买的。”又穷又抠的怨童大方地说。

    “要不要我们陪你看电视剧?恐怖电影也可以哦。”怕鬼的怨童乖巧地说。

    李曼云叹气:“龙老板的地图送过来了。”

    岑今立刻跳起来,“在哪?”

    李曼云从后背掏出龙老板送来的地图,还同他说道:“巫雨洁在古埃及那边谈判,暂时从冥神奥西里斯那里借到《亡灵书》。”

    岑今:“在哪?”

    “在世界树入口处等你。”

    “?”

    “冥神奥西里斯不能让《亡灵书》离开身边,所以祂跟着强武一起借出。”

    “行吧。”

    冥神奥西里斯跟着主动借过来还免了他学习如何使用工具的过程,原本还打算去抢,没成想对方挺大方。

    如今万事俱备,岑今迅速整理行装,跨空间抵达挪威海,临走前,向他的师长亲友发去信息,‘叮咚’一声发送完毕,关闭手机,朝出海的船只走去。

    挪威海有一片封锁多年的海域,向来不为人知,普通船只无法抵达,龙老板帮他找地图的事被李道一他们知道,破例给了前往该海域的指南针。

    港口处停着一艘饱经风暴的渔船,船身痕迹斑驳,油漆掉光,冥神奥西里斯赤脚站在船头眺望海平线,此时风平浪静,身后的城市处于沉睡的状态,战后的阴霾还未完全离开,死寂是港口唯一的色彩。

    奥西里斯接过地图和指南针,启动渔船,沉默地掌舵。

    船行驶至一片乱礁石群,屡次险之又险地避开暗礁和漩涡,海面渐生浓雾,几乎看不清方向,隐约有悦耳的歌声自四面八方传来,风灌过海面礁石岩口发出恐怖的咆哮声,偶尔还伴随叮叮当当的声响。

    直到渔船掠过一海面礁石,岑今看到两具白骨吊挂礁石风口才知道叮当声响哪来的。

    奥西里斯:“那是维京时期的海盗,被抓住后吊在礁石风口,活活饿死、渴死。”

    岑今:“维京时期距今一千多年,死在那时候的尸骨早风化了吧。”

    奥西里斯:“是风化了。所以这片海域有问题,我们已经来到世界树的入口,接下来找到正确的‘门’,进去就行。”

    岑今:“这歌声是?”

    奥西里斯:“人鱼。维京时期,也被囚禁在这片海域。世界树处于时空洪流中,时间和空间混乱,连带入口的时空也被波及,多时空重叠,没有指南针和地图很容易迷路。

    以前就有过传说,渔民出海捕鱼,进入奇妙的世界,只停留两三天,再出来时发现时间过去百年。”

    “想起观棋烂柯的故事。”

    “是什么?”

    岑今简单叙述一遍,奥西里斯若有所思:“看来哪里都有时空混乱的现象。”

    这时渔船来到一片广阔的海域,四周围被浓雾包裹,海水乌黑,深不见底,天空灰白色,黑色的礁石林立,突然海面浮起一个又一个漩涡,黑色礁石时不时移动位置。

    奥西里斯手里的指南针疯狂转动,他头也不抬地说:“世界树入口就在移动的礁石风口,移动速度太快,但是有规律在——找到了,每05秒变化一次,按逆时针方向移动。”

    他抬头看向岑今:“我在这里等你。只要你从时间洪流里找到你想复活的那个人,将他带出来,我就能复活他。但世界树是命运的地盘,它熟悉你,所以你们一有异动,它立刻发现。

    所以当你进入世界树时,必须伪装起来,只有时间发生暴洪时刻,你能脱下伪装,也能在这时刻带你想复活的人逃离世界树。”

    “你拿着指南针,进去吧。”

    岑今低声道谢,专注地盯着移动的礁石风口,骤然消失原地,跨进指南针指着的入口,白光如漩涡搅碎他的大脑,一阵天旋地转过后便是无尽的黑暗。

    黑暗过后,白光刺眼,岑今眼皮抖了抖,睁开的同时猛然挺身坐起,大口喘息,环顾四周,发现他身处在一阳光沙滩,头顶蔚蓝色的天空和碧绿色的椰子树。

    一颗排球呈抛物线投掷而来,岑今心里一惊,想起身躲开,双手撑着沙滩椅,腰部一用劲,原地将排球踢飞,看它砸进沙滩地,呈螺旋状旋转好半晌,被一只苍白色的脚踩停。

    赤足,苍白无血色,瘦而匀称,脚弓略高,青色筋脉匍匐在脚背,显眼惑人。

    那人穿着宽松长裤,折了两三圈,刚好露出脚踝,脚踝到脚底沾了不少白色细沙。

    他脚尖一勾,踢起排球,向前一扔,朝岑今走来:“看你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昨晚跑去干嘛了?”

    堵住眼睛和耳朵的迷雾逐渐散去,岑今渐渐看清眼前这人的脸。

    丁燳青,年少些许、明媚些许的丁燳青,没经历过生离死别的丁燳青,眼底无郁郁之色,眉梢无阴霾狠戾的少年丁燳青。

    岑今情不自禁开口:“丁燳青。”

    “嗯?”

    丁燳青垂眸靠近,样子有点漫不经心,这时候居然也留着一头乌黑的长发,一低头便垂落下来,模样因年少不加掩饰、没有沉淀,漂亮得充满攻击性。

    ‘啪’一声,岑今两手捧起丁燳青的脸,左右晃一晃,恶劣的调笑响起:“丁燳青,你皮肤没毛孔欸!”

    欸?这什么话?这谁?

    丁燳青神色淡淡,握着岑今的手腕就要掰下来,不料岑今凑近,做出情不自禁要亲他的姿态,难免愕然,一时不知所措。

    “丁燳青,你有没有姐妹?表姐妹、堂姐妹也行,像你两三分……不不,七八分,我贪心,要像七八分才行。介绍给我,我想追求——”

    卧槽,我有这么骚吗?

    等等,情况不太对。

    岑今愕然地发现他似乎被困在某个人的身体里,五感齐全,就是没法控制身体,也无法同这具身体主人聊天,他一开始以为附身在过去某个时间段的某个人身上,直到他从丁燳青的瞳孔里看到附身者的面孔。

    赫然是黑头发的岑今!

    是他本人?!

    不对,他记忆里没年少时的丁燳青,对这片阳光沙滩毫无记忆,那么这人是谁?现在是什么年份?他和丁燳青都在哪个时间段里?

    踏进世界树就直接进入混乱的时空了吗?

    难道这是另一个时空?另一时空里的丁燳青和岑今?

    岑今满心惶然,愕然地看着黑发岑今和年少的丁燳青互动,惊慌地猜想难道这就是丁燳青无缘无故找他、爱他的原因?

    因为他们曾经在不同的时空、不同的时间线里相爱,所以丁燳青将爱意投诸于另一个岑今身上?

    “我说岑小今,别逗老丁了,小心他趁你醉要你命。”

    “这话意有所指。”黑发‘岑今’抱着胳膊转身看向一个高壮的青年,那人背着光,脸看不清。

    接着又有一个身材高挑、穿长裙泳衣的女人走来,大声嘲笑:“他第一次见老丁就跪地求婚大喊漂亮妹子,当场说开误会,时隔三月,寒冬的某天和老丁出任务,被任务者灌得酩酊大醉,当晚全校都看到他在男宿舍楼下裸奔求爱。

    之后三年没桃花。”

    丁燳青淡淡说:“我拦了,没拦住。”

    那高壮青年哼道:“谁都知道我酒品优秀,醉了就倒,倒了就睡。”

    黑发‘岑今’终于适应阳光,看清高壮青年和高挑女人的脸,赫然是年轻二十岁的龙老板和巫雨洁。

    这时,阳光沙滩上边停满汽车和自行车的公路上,有穿着宽松衬衣和沙滩裤的两人冲这边招手,定睛一看,却是三四十岁的李道一、江白平措。

    第222章 死亡海岸线(1)

    李道一和江白平措比较晚加入总机构,年纪比龙老板、丁燳青等人大了一轮,已然是合作出过几次任务的同袍战友,相处融洽,没啥代沟。

    岑今惊讶的是‘黑发岑今’曾经是他们的队友?

    时间线挺好理解,应该是千禧年之前、九十年代左右,就是不明白他和‘黑发岑今’究竟是什么关系。

    心中疑窦丛生,岑今安静观看这时空发生在‘黑发岑今’身上的事,江白平措和李道一似乎有事,招呼沙滩的三人上去就朝附近的旅馆走去。

    他们在附近旅馆订了房间,穿过花园和大厅来到房间阳台,正对蔚蓝色大海和灰白色的岩石,岩石之上有鳞次栉比的白墙红瓦楼房。

    这是希腊海湾一个旅游小镇,‘黑发岑今’等五人小组接任务,顺便来此度假,游玩三天,而今天是李道一收集完所有信息的日子。

    “今年的欧洲摇滚音乐节将以特殊形式呈现。”

    “比如在一艘豪华游轮举办音乐节,一边选出未来的天王巨星,一边满足名流政客们的娱乐要求?”

    “纠正,是猎奇要求。”李道一说:“总机构追踪近几年欧洲失踪的人类,至少三分之一失踪者是被同类拐卖,其中又有三分之一消失在一个名为‘奇幻夜’的特殊晚会上。

    机构有幸发现幸存者,从他们口中得知‘奇幻夜’源自世界各大名流政客在公海豪华游轮举办的特殊娱乐项目,该娱乐项目的压轴节目是‘笼中斗’。

    将‘笼中斗’的胜出者称为‘笼兽’,‘笼兽’戴上皇冠、登上王座,在满室名流政客的笑脸下吊死公海。”

    “听起来像养蛊。”‘黑发岑今’跳到阳台上,蹲下来,环抱胳膊说:“养出蛊王,再利用殆尽,或将它药用,或毒害仇敌,结果逃不了一个死字。

    按理来说,这群名流政客都是活该挂路灯一百年的资本家,凡事除了追求愉悦身心、满足精神之外,主要还追求利益。

    ‘笼中斗’很明显能带来赌博的巨大收益,好不容易养出一只蛊王,不留着下一场用,直接杀死也太奇怪了。再不济还能丢到全世界各个地下黑拳当个王牌,何至于吊死他?

    除非这只蛊王的死亡能带来更大的利益。”

    李道一:“推论出来的结果差不多如你所说……话说回来,你对人性是不是太了解了点?”

    ‘黑发岑今’耸肩:“不好吗?”

    李道一:“年纪轻轻看透人性容易对世界失望从而变成反社会成员中的战斗机。”

    ‘黑发岑今’撩开额头前的黑发,满不在乎地说:“看透人性的结果要么变成杀人犯,要么成为救世主,理所应当我会是后者。”

    巫雨洁点燃一根女士香烟,闻言调侃:“这么自信?”

    ‘黑发岑今’右拳捶着胸口:“一颗红心向党,这觉悟你们不懂。”

    丁燳青拉开白藤椅坐下来,翘着长腿抬眼说:“别打岔,李道一继续说。”

    李道一:“从幸存者口述出来的信息以及潜入名流内部调查来的结果推断出公海‘奇幻夜’杀死‘笼兽’是祭祀,传说‘笼兽’的鲜血能引出‘无骨人’。”

    ‘黑发岑今’:“什么东西?”

    李道一:“幽灵船,一艘来自维京海盗最鼎盛时期的海盗船,在彻底结束维京海盗时代的特大战役中消失,每隔几百年就会出现在全球不同海域,没有空间限制。

    传闻‘无骨人’幽灵船能带领人们找到维京时期收敛来的大量财宝,那些财宝一旦流入现在的市场很可能引发第三次世界大战。”

    龙老板:“夸张。”

    江白平措:“是夸张了点,但也足以说明幽灵船值得人们冒险。”

    ‘黑发岑今’:“跟我们任务有关?”

    李道一看向丁燳青,‘黑发岑今’跟着看过去,后者沉默片刻:“任务发邮箱,你没看?”

    ‘黑发岑今’:“还得专门找个有电脑的地方看,太麻烦了。打个商量,下回能不能发短信?”

    丁燳青:“下回再说。”

    ‘黑发岑今’耸肩,脸上相当明白写着‘下回也不看邮箱’,就耗到别人撑不住改变习惯发短信为止。

    丁燳青:“总机构怀疑‘奇幻夜’培育和贩卖特殊的诡异物种,让我们调查清楚,顺便处理。”他从椅脚边提起一银色手提箱,密码输入、打开,拿出一堆身份证和通行证扔桌面说:“办好的假证,每人一份,我们以全新的身份进游轮调查。”

    顿了顿,他环顾一圈众人,目光最后定在岑今身上:“最好改变一下发型和着装习惯,气质也适当调整,我们这次扮演一个重金属摇滚乐队。”

    ‘岑今’一听来兴趣,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拍拍手掌抹了抹头,昂着头颅睨向众人:“诸位,我想把头发染成绿的。”

    “……”

    江白平措背过身去念经,李道一笑眯眯地怀念他青春经历的几段感情,嘴里说着刻骨铭心实际一点伤感的迹象都没有,巫雨洁摸着下巴建议岑今不如找她当女友,反正三十岁前也是要给族里一个交代,不如找个知根知底还心胸开阔的人。

    ‘黑发岑今’懒洋洋拒绝巫雨洁:“你太渣了。”

    巫雨洁但笑不语。

    龙老板跟个二傻子一样兴奋响应:“我想戴爆炸头,还想猫王同款发型。”说着突然向前一跳,滑跪两三米,做出弹吉他的动作,发出‘呼啊’的嚎叫,刚好就在丁燳青旁边。

    丁燳青无声起身,远离龙老板。

    等龙老板从猫王巨星梦的兴奋中冷静下来就发现,他被丁燳青带头孤立了。

    龙老板:“……”凭什么歧视岑今?他染绿毛就不值得丁狗孤立了吗?死双标!

    任务内容和基本信息都已知道,六人不多停留,就身份进行一定程度的伪装。

    江白平措和李道一分别做普通中年人和西装绅士的装扮,巫雨洁一身洛可可装扮像个二次元公主,靠颜值和身材撑住美貌值。

    龙老板在猫王和爆炸头的艰难抉择中,选择爆炸头。

    丁燳青戴单边无框眼镜,长发变成单辫搁在左肩,穿一身精致合身的手工西服,拄着手杖,像个经常漫步下着小雨的伦敦街道的上世纪绅士。

    跟平时的着装确实出入颇大,只是除了龙老板和低调惯了的江白平措,其他人都往高调的方向变装,接下来就看岑今属于低调还是高调。

    巫雨洁:“打个赌,岑今真染绿毛算我们低俗组。”

    龙老板:“低什么?”

    巫雨洁:“低调,低调组。他要是真染绿毛就算你们组,虽然三比三打平,但我也算你们赢好不好?”

    龙老板:“结果毫无悬念,岑今说到做到,绝对会染绿毛,这赌盘没意思。”

    巫雨洁:“没关系,输点钱无所谓,我就想看绿毛岑今。”她扭头看丁燳青:“老丁,要不要下个注?”

    丁燳青站得笔直,说:“要是染了其他毛色怎么算?”

    龙老板这时表现很阔气:“算你通杀。”

    丁燳青:“我押通杀。”

    话音刚落,门口进来一人,赫然是戴帽子的‘岑今’。

    他表情平常,神色镇定自如,淡声询问:“站这儿干嘛?收拾行李赶去港口,5点前结束登船时间。”

    巫雨洁:“你为什么戴帽子?”

    ‘岑今’不欲多说:“伪装。”

    巫雨洁等人陷入诡异的沉默,互相对视一眼,默契出手,由江白平措和李道一封锁岑今去路,巫雨洁堵后路,龙老板近身交战,趁他不备摘取帽子。

    ‘岑今’捉襟见肘,应付不来,仓惶间瞥见看戏的丁燳青立刻冲过去,将他拉扯进战局,不慎反被用力拉扯过去,狠狠撞进坚硬的怀抱里,侧脸发麻,鼻间似乎萦绕着丁燳青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

    没等他做出反应,龙老板眼疾手快摘下他的帽子,接着众人发出爆笑声。

    ‘岑今’能明显感觉到丁燳青也在闷笑,舌头顶着上颚发出响亮的啧叹声,将龙老板归还的帽子甩开,大方骄傲地展示他完美的变装:一头明黄色的小卷毛。

    丁燳青扯了扯他头顶的一绺卷毛,讶然说道:“连发根都是黄的?”

    ‘岑今’甩开丁燳青,颇为自得地说:“我牛逼啊!发廊店从上到下全体员工夸我发质千里挑一,别人刷三层、包三层、焗三层都不一定有我这天然效果。”

    丁燳青:“怎么想到头发弄成羊毛卷?”

    ‘岑今’下巴抬得很高:“我是第一千个至尊幸运顾客,免费赠送烫染焗洗服务。”

    丁燳青轻声:“是不是还赠送你几年的免费西餐厅试用卡,求你务必别再来?”

    ‘岑今’:“我就不爱听你说这话。”

    丁燳青:“刚跟他们打赌,估计能挣两万,分你一半。”

    ‘岑今’从善如流:“我不爱听你说实话。”

    丁燳青左一下右一下地拨弄岑今的黄毛,按捺不住好奇心:“怎么搞的?”

    说来丧气。‘岑今’像颗泄气的皮球:“他们拿错染发剂,我睡着了。新型染发剂,效果前所未有的强悍,搭配新训练出来的染发技巧,而我不幸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勇士。”

    丁燳青左看右看,下结论:“没那么差。”

    ‘岑今’抬起死鱼眼:“真的?”

    丁燳青:“像颗柠檬披了满头方便面,还挺诙谐。”

    “……”

    岑今精神恍惚:这就是他成为黄毛的原因?

    第223章 死亡海岸线(2)

    丁燳青阔气,专门订购一批乐器,每人一样,提前彩排,最后一致推选岑今当主唱。

    岑今抿唇,嘴角的笑意藏不住,手肘顶着丁燳青腹部:“被我歌喉惊艳了吧。不是我吹,新海城东西区一条街每年歌王大赛,我都是亚军。”

    丁燳青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他的伴奏吉他,闻言看了眼岑今:“举办方赞助是你什么人?”

    “你这话内涵不到我,明白告诉你,我参加这比赛公平公正,不止举办方不认识,连评委和观众都跟我毫无瓜葛,参赛选手超过百人。”

    岑今竖起大拇指对着自己:“我,歌王之王。”

    龟缩一隅的黄毛闻言捂着脸偷偷窃喜,难道他是因为不够自信才烂歌喉的吗?实际也有成为歌王的潜质?

    岑今抖着肩膀哼着小曲离开。

    龙老板路过吐露真相:“他参加的是小区文化联谊大赛歌唱组,小区赞助商和评委会跟他关系最好,暗箱操作愣是把亚军颁给他。刚好隔壁举报规模更大的歌王大赛,弄错获奖名单还是啥的,反正阴差阳错把奖颁给岑今,事后死活不肯归还证书和奖项,花高价买下来,经常带出去装逼。”

    丁燳青关注点不太一般:“他哪来的钱?”

    龙老板:“找我跟巫雨洁借的。”他摇摇头,说岑今为了买下证书和奖杯花光积蓄:“倾家荡产啊。”

    丁燳青抬眼,看向跑前面的岑今,这会儿正跟巫雨洁勾肩搭背,一头黄色小卷毛跟着蹦蹦跳跳,像一颗行走的柠檬,还顶着头泡面。

    给出通行证,跑到游轮上的岑今趴着船舷冲港口的丁燳青招手,等人上来就拽着他胳膊往人群密集的甲板挤。

    这艘豪华游轮约有一千人,甲板不是船员、船上服务员就是游客,甲板前方是蔚蓝色大海,身后就是驾驶室。

    岑今拉着丁燳青跑到甲板最前,因人群拥挤的缘故,两人靠得很近,丁燳青能闻到岑今头顶染发膏的味道,有点刺鼻。

    闻的时间一长就习惯了,隐约还能分辨出夹杂在染发膏味道里的另一股清新味,是洗衣粉的味道。

    岑今的脸稍稍侧过来,眼睛看着驾驶室上面说:“那是停机坪,我听船员说等会有奇幻夜的好货到。”

    前面有一队船员经过,疏通道路,导致人群像海浪一样扑到后方,岑今不得不向后退到更逼仄的角落里,丁燳青扶着他的肩膀,两人靠得更近了。

    这时天空传来直升机‘哒哒’的轰鸣声,一架双发单桨重型直升机悬挂在停机坪上方,垂吊一个巨大的集装箱,螺旋桨扇动时刮起的狂风吹得甲板人群站不稳。

    停机坪有船员跑去,推着集装箱迅速离开,直升机飞离,过了一会儿又来两三架直升机,下来一些脸孔颇为熟悉的名流政要。

    甲板上的人群陆续散开,龙老板他们到船舱找房间,顺便熟悉游轮,直到天色入暮,最后一架直升飞机降落停机坪。

    机上下来一中年人,金发蓝眼,相貌英俊,气质儒雅,目光不经意扫向甲板船舷处的岑今和丁燳青,没有过多停留就扭头走向船舱。

    “那是游轮主人,叫诺伦,不知道姓什么,纽约有名的房地产商、金融家,和克罗尔家族来往密切,还跟全世界的黑手党交好。”

    丁燳青在岑今耳边说话,气息喷洒在耳朵边,痒得岑今缩起肩膀,下意识朝旁边迈开脚步,却因肩膀被箍住而困于原地。

    丁燳青似乎没发现他的窘迫,继续低声说着任务相关的情报:“刚才落地的直升机,第一架出来的红裙女人叫利德曼夫人,他们某个固定的上流圈子称她是‘血腥玛丽’再世。

    第二架飞机出来的年轻绅士叫罗宾,外号是‘铁钩子’,源于他童年被猎犬咬断的左手,残疾左手安装了铁钩子。

    第三架飞机出来的驼背男人叫洛基,如同他的名字谎言之神,从不以真名和真实相貌示人,至今没人知道他究竟长什么样子。

    这三人加上诺伦都是奇幻夜的‘主持人’,前三人分别主持过历届奇幻夜,今年轮到诺伦。

    没人比他们更清楚‘奇幻夜’的操作流程和真实目的——”

    “我今晚想办法接近诺伦打探消息。”岑今打断丁燳青的话,肩膀顶开他的手,一边捏着手指一边向前走:“李道一黑进他们内部电脑找到节目安排表,我记得音乐节表演的时间被安排在晚上七点,九点结束。我们乐队在八点四十分出场,只给五分钟表演时间……虽然输赢不是我们的目的,但也不能太敷衍,我还不想中途被赶下船。

    话说回来,游轮安排两份节目表,一份面向普通游客开放,另一份只针对名流政要,后者多了一个深夜节目:奇幻夜。”

    丁燳青虚握拳头,掌心和指尖似乎还残留温热的气息,略偏着头,目光沉沉地望着岑今的后背心,心想岑今今天废话有点多,态度不是很自然。

    “我知道,李道一说过。”

    “也跟你说过?”

    岑今蹭了蹭鼻子,想着也对,别看丁燳青平时温和儒雅好说话,实际处于掌控全局的位置,当然掌控欲不会表现很明显,只不过他会以看似有商有量的方式让别人参与进来,最后还得按照他的方式行事。

    一开始共事,他不喜欢丁燳青。

    岑今性格散漫自由,也是个喜欢拿主意的人,碰到表面温和实则固执的丁燳青,犹如针尖对麦芒,互看不顺眼,磨合多次,又有龙老板等人缓冲,才有现在的和平相处。

    岑今挥挥手:“那看来你有别的计划,需要团队合作的时候再告诉我。”

    说完就双手插兜,一踢一踏地离开甲板。

    互不干涉就是他们和平相处的方式,当然岑今和丁燳青不会拒绝团队合作,只是多数任务前期需要调查,团队基本兵分各路,各显神通。

    两人调查的路数完全不同,便没有过多交集。

    丁燳青回头看了眼沉落海平面的红日,最后一抹余晖彻底消失,游轮‘唓’一下亮起璀璨灯光,悠扬的音乐自音乐厅飘出来,嘈杂人声隐约透出,游轮的第一个夜晚由此开始。

    丁燳青搓了搓手指,朝客房走去。

    客房区一共两处,分别在船头和船尾,船头处的客房区有四层,船尾客房区只有三层。岑今他们的客房被分配到船头客房区第二层,上面的三、四层主要是名流政要的住处,唯一一间总统套房由每年奇幻夜主持人居住,所以今年是诺伦住第三层的总统套房。

    丁燳青到第二层的客房区,不怎么宽敞的廊道很安静,房间隔音效果不错,地毯几乎无处不在,铺满船舱和廊道。

    轮船提速,摇晃的力度加大,丁燳青步伐逐渐放缓,呼吸放慢,手杖落在地毯上,没发出丁点声音,死寂的氛围中,隐约听到咆哮声自身后猛冲过来。

    丁燳青反应敏捷,当即侧身,背部紧贴墙壁,冷静地看向身后,廊道两边挂着人像油画,尽头是空荡荡的墙壁,贴了红色的墙纸,乍一看仿佛有大量鲜血混合着破碎的肢体喷涌而出。

    握紧手杖,丁燳青没有丝毫放松,继续盯着尽头的墙壁,一秒、两秒……墙壁赫然鼓起一个大包,像婴儿在孕妇肚子里手舞足蹈推着肚皮顶起来的形状。

    只试探一下,那大包便消下去。

    过了一会儿,墙壁赫然出现三四个大包,露出人脸咆哮的轮廓。

    大包猛然消失,墙壁无比平滑,下一瞬便有一个狰狞的面孔顺着船舱墙壁飞快移动,眨眼间出现在丁燳青紧贴着的身后的墙壁,伸出双手、张开大口,试图擒住丁燳青将其一口咬断。

    丁燳青抬起手杖鞭打伸出的双手,举起拳头便以同他脸蛋极其不相符的力道迅捷地击向墙面鼓起的头颅,一下又一下,狠戾至极,最后一下摇晃手臂,便从袖子里滑出锋利的匕首,于手指间轻巧挥舞,三两下便剖开墙壁,却发现里面毫无异常。

    接着地面、头顶和侧面的墙壁都出现凸起的大包,分别攻向丁燳青。

    丁燳青虽游刃有余,一时间仍无法解脱困局,直到手肘重重撞向客房门发出重响,有人一把拧开门冲外面怒骂:“谁他妈在外面吵!滚回房间打炮——”

    对上丁燳青的眼睛和他手里的匕首、手杖,拧开客房门怒骂的人顿时哑然,摔门、上锁、裹床单一气呵成。

    丁燳青眉头微皱,却听身后方的客房门被拧开,传来岑今的疑问:“你遇袭了?”

    他没回头,只下意识看向两边和尽头的墙壁,被匕首劈、被拳头砸出坑坑洼洼,最关键是墙纸并非他刚才看到的红色,廊道两边也没有挂油画。

    岑今抱着胳膊靠在门边,肯定地说:“你中招了。”

    丁燳青朝他这边走来,扫了眼门牌号:“我们住一间?”

    “两人一间标准房,没办法,游轮方安排的。”岑今让丁燳青进去,而后看了眼廊道两端尽头,隔壁客房有人开门,是个金发碧眼的青年人,穿着朋克外套、背着把手风琴。

    “嗨,我叫帕特里克,喜欢别人叫我帕特,乐队独奏兼主唱。”

    “岑今,乐队主唱。”岑今无意深交,颔首微笑便关门。

    帕特也不在意,耸耸肩就背着手风琴去找吃的,一转身看到斑驳狼藉的廊道顿时发懵:“电影里发生在游轮上的暴乱械斗原来也会出现在现实中吗?”

    岑今听着外面恢复平静,拉开椅子坐下,下巴靠着椅背打量丁燳青,确定他没受伤不由吹声口哨:“连根头发丝都没乱,改天我们打一次?”

    丁燳青找出放在船舱里的急救包,给手背喷酒精消毒,将刚才发生在廊道里的事简单叙述一遍:“我不认为是幻觉,但精神受污染是一定的。

    毫无预兆,不同寻常,恐怕这次任务没那么简单。”

    岑今哼笑一声:“知道我回来的时候看见什么有趣的画面吗?”

    丁燳青闻言将目光落在他身上,思索片刻便询问:“和落在停机坪的集装箱有关?”

    “聪明。”岑今打了个响指,脚尖点着地面,带着椅子左摇右晃,小卷毛跟着晃来晃去,格外夺目。“就在这一层的尽头向左偏转、再向右转,过一个空荡荡的大厅,对面廊道尽头只有一间房,大厅一侧有货梯。集装箱就被货梯运转进大厅对面的那间房。

    我偷偷看过,大厅监控无数,房间里还有警卫守着,当时开门的瞬间,我看到房间里还有很多个相同的集装箱。

    那集装箱被推进房间时发生意外,里面有东西撞击,还有哐啷水声,那东西力道很大,集装箱险些没被撞翻,好几个警卫跑过去扶着才稳住。”

    丁燳青:“里面关押着的东西可能跟奇幻夜有关。”

    岑今:“百分百有关了。不过你被袭击,现下多了需要注意的地方。为什么袭击你?那是什么东西?跟游轮有什么关系?跟奇幻夜、主办方又有什么关系?”

    丁燳青:“今晚的奇幻夜我要去。”

    “那我想办法混进集装箱房间查探清楚。”顿了顿,岑今忽然诧异:“你怎么能进奇幻夜?”

    丁燳青:“我找人弄了一个驯兽师的身份。”

    “……艹。”岑今脸色有点奇异地睨着丁燳青,趴着椅背问:“你哪来这些三教九流的门道?他们就没怀疑你是钓鱼的?”

    主要丁燳青那气质不像作奸犯科的人,怎么让人相信他的?

    丁燳青温和地说:“钱 讲道理,做好这两样,世界上没什么事办不成。”

    钱他能理解,至于讲道理……“用拳头说的道理?”

    “偶尔需要一点非常规手段才能让人听进我的道理。”

    岑今睨着丁燳青温和的笑脸,抖了抖胳膊不存在的鸡皮疙瘩,起身去洗澡。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磨砂玻璃一道身影若隐若现,丁燳青侧坐着,低头定定看着手背细碎的伤口,犹如一个坐禅入定的禁欲僧人。

    暮春将入夏,天气已然有些炎热,但大海昼夜温差大,白天热气全被驱散,应该不会感到闷热才对。

    丁燳青如是想着。

    眼角余光瞥见出来的岑今,他在浴室里就换好衣服,黑色的衬衫和同色牛仔裤,衬衫背面一个硕大的骷髅头,正面领子开得低,露出胸膛和锁骨。

    脖子戴着一个黑皮Choker,挂着一颗银子弹头,垂在锁骨中间,

    赤脚走出来,地毯留下湿漉漉的脚印,岑今浑不在意,一把瘫坐在柔软的床上,从行李箱里翻找出高跟马丁靴穿上,慢吞吞且不耐烦地穿鞋带、绑鞋带。

    折腾一番后,鞋带穿错孔,他再一扯,彻底乱成一团,必须再拆开重新穿一遍,这对没耐心做细致工作的岑今来说是一项大工程。

    他瞪圆了眼睛,如遭雷劈的不敢置信中,似乎还有点委屈。

    丁燳青一下笑出声,岑今敏感地抬头瞪过来。

    丁燳青:“鞋新买的?”

    岑今闷闷不乐:“巫雨洁推荐的,她说摇滚得有合适的服装。”

    丁燳青不知从哪儿摸出来的一次性手套套上,朝这边走来:“Choker也是?”

    “什么?”岑今顺着他目光摸了摸脖子上的项圈,点头说:“有点紧,不太舒服。”

    “挺好看。”

    丁燳青单膝蹲下来,把岑今的脚放在膝盖上,帮他拆掉鞋带重新系上,穿针飞线似的格外稳、快,在岑今手里像团乱麻,到他手里服服帖帖。

    直到两只鞋鞋带都绑好,岑今才讷讷说:“其实我能脱下鞋子的。”

    丁燳青顿了一下,似乎也才想到还有这可能,笑了笑,摘掉手套说:“做都做了。”

    说完停在岑今面前,驻足了几秒,转身拿衣服去浴室,不一会儿就是水声哗哗。

    岑今拨弄绑好的鞋带,偏头看浴室里的丁燳青,水汽弥漫在磨砂玻璃上,丁燳青又白,几乎看不清人影,但他就这么看了很久。

    脑子空空的,啥也没想,突然听到浴室门打开的声响才惊醒似的回神,然后看到湿着长发的丁燳青走出来,穿衬衫西裤,裸露锁骨、腕骨和脚踝这些要命的地方。

    吹风筒哗哗地响着,丁燳青正在吹头发,突然抬眼看过来。

    岑今猛地扭头,踱步到小小的窗口,看外面海上生明月,银辉如鳞,一时间觉得客房内还挺闷热。

    这时电话铃声响,龙老板他们打电话喊去吃晚饭。

    岑今回答就来,挂掉电话,甩着胳膊若无其事地聊其他,眼睛一错不错地观察丁燳青。

    丁燳青没发现哪里不对,岑今一向如此,黑白分明的眼睛老喜欢直勾勾盯着人瞧,被发现了也倘然得很,于是习以为常地回应岑今的聊天。

    蹲在角落里的黄毛透过岑今的眼睛观看他们互动,像在看电影,可惜没薯片和快乐水,这种时候怨童的重要性就体现出来了。

    黄毛托腮叹气,奇妙的是他和过去的岑今感同身受,对方心绪的变化都在他的心里演变。

    那种变化不是首次实时的感受,更像一个人看着走马灯回忆突然想起过往而触发的心情记忆,虽能情感共鸣,却没到沉浸其中失却自我的地步。

    年少的岑今对丁燳青产生朦胧的情感,现在大概处于心动不自知的阶段,或许一开始出于颜控,后面的相处逐步沦陷,尤其刚才丁燳青二话不说就跪下来替他绑鞋带。

    丁燳青洁癖可严重了,但他方才好像忘了。

    黄毛想着,要是换其他人,丁燳青还会不会这么干?

    想了几秒,黄毛果断否决,别说给李道一或龙老板跪地绑鞋带,他能当即加钱升舱换个单人客房。

    黄毛从托腮换成摸下巴,所以不是岑今心动不自知?丁燳青也是?

    一边啧叹,黄毛一边换个舒适点的姿势继续看‘电影’,第无数次感叹没有爆米花薯片和快乐水。

    丁燳青换好衣服,之前那条裤子被他用热水 洗衣液浸泡,这才扔进洗衣机自动洗 烘干,手背细碎的伤口贴了片创可贴,一转身就差点跟一条银子弹壳项链碰上。

    稍稍后仰,丁燳青接过岑今递来的项链:“跟你那条是同款?”

    “巫雨洁定制的队友同款。”

    丁燳青眉梢眼底的兴致顿时消散些许,戴上项链,和衬衫西裤搭一起竟也般配。

    “巫雨洁设计的,老跟我炫耀她的设计理念多时尚,不就一子弹壳套一大铁链子?能有我理念先进?”

    岑今和丁燳青一前一后走在船舱廊道,丁燳青闻言问:“你也设计了队友同款首饰?”

    “没,我钱不够,但是技痒,当场挥毫三千笔,老板都被我震惊,连夸‘Fation’。因为是开山之作,所以我打算珍藏,以后送老婆。”岑今不时朝后面看,神色有点跃跃欲试,又带着矜持,一直看丁燳青。

    丁燳青沉默片刻:“我能看你的成果吗?”

    “当然可以!”岑今飞快掏出一礼盒,随身携带可见他有多自豪他的设计品。“看!”

    礼盒打开,墨蓝色的聚酯泡沫安静躺着一条鲜艳红绳,绳子缀着叶子大小的银饰,姑且称为一坨,像融化的银饰没经过磨具就随便倒地上,冷却后形成这模样——

    不,哪怕随便倒地上也不能长这样,估计还比它漂亮。

    丁燳青沉默又沉默,昧着良心夸:“不错。”

    岑今矜持且谦虚:“一般般。你知道它是什么吗?”

    丁燳青一字一句地说:“是无序混乱的宇宙吗?凌乱的线条代表无序的命运,不规则的形状象征混乱的世界,仿佛对应精神污染后的世界,对那个混乱无序的世界发出呐喊。”

    像是满腹搜罗词汇的样子,颇为艰难。

    但这竭尽全力的夸赞也只换来岑今麻麻的表情:“这是两条翻跟斗的小丑鱼。”

    丁燳青:“……”没看出来鱼,就丑字显眼了。

    角落里的黄毛瞪大眼,丁燳青手腕间那条形状诡异混乱的银饰?

    他送的?过去的黄毛送的?

    不不,必不可能是他,他审美哪有那么糟糕。

    沉思须臾,黄毛心想,其实银饰也没那么丑,仔细一看确实挺像两条翻跟斗的小丑鱼,就是摔一块儿,看那凸起的边缘像不像亲吻?

    “两条翻跟斗的小丑鱼不小心摔倒,摔一块儿,结果亲吻了。”岑今如是解释他的设计创意。

    丁燳青移开视线,对他的设计创意毫无兴趣,审美不想被荼毒,便赶紧转移话题,好在他们很快到达餐厅。

    餐厅占地面积颇为广阔,各国美食皆有,龙老板他们当然选择中餐,岑今、丁燳青跟他们会合,将下午遇到的事情一并说出。

    巫雨洁:“我被分到第三船舱,遇到利德曼夫人。她停下来和我聊天,邀请我观看歌剧表演和明天的下午茶。”

    龙老板:“她对你一见钟情?”

    岑今:“?”

    龙老板:“老李没对你说,利德曼夫人拥有不少同性情人,以虐杀同性情人出名,外面传言她利用同性恋的幌子欺骗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取她们的血恢复青春。跟传闻中的血腥玛丽很像,所以有了绰号‘血腥玛丽’。”

    岑今:“老巫,到你出卖肉体的时候了。”

    巫雨洁:“我不乐意,拒了。”

    岑今:“敢问是欲擒故纵还是?”

    巫雨洁:“价钱太低。”

    桌上陷入沉默。

    巫雨洁重新开口:“不过我答应她明天的下午茶邀约,3点到5点,你们可以趁这时间溜进她房里一探究竟。”

    李道一:“不错的主意。”

    丁燳青:“我明天没空。”

    岑今:“我也没空。”

    江白平措:“那我出力,我去就行。”

    龙老板:“你为什么答应下午茶的邀约?不怕她下药潜规则你?”

    “下药?有谁能药倒鬼蛊女?”巫雨洁轻声说:“她给的钱只够支付我下午茶时间。”

    桌上又陷入沉默。

    突然隔壁桌发出巨响,一个女人猛将手中威士忌砸落地面,摔桌离去,留下金发碧眼的青年抱着手风琴无所谓地弹奏琴键

    察觉到岑今等人的注视,青年抬头,露出惊喜的表情:“是你?”他拉着椅子搬过来,同其他人打招呼。

    李道一:“你们认识?”

    岑今:“一面之缘。叫他帕特就行,也是参加音乐节的歌手。”

    帕特知道他们是地下酒吧常驻乐队,相当兴奋地说他也当过好几年的酒吧驻唱,聊着聊着说起刚才摔桌离去的女人,是他临时搭档的队友。

    “参赛者要求队伍得两人,她跟我理念不合,恐怕今晚的比赛不能参加了。”帕特有些苦涩。

    看得出他很爱音乐,手风琴爱不释手,聊起音乐就眼睛发亮,情绪饱满,梦想是发唱片,可惜以前寄出的录音样带都被退回,这次的音乐节夺冠是他唯一机会。

    岑今等人对此爱莫能助。

    “你是主唱?”丁燳青突然问。

    帕特点头:“其他乐器我也会点。”

    丁燳青:“我们队还差一个人,或许你有兴趣?”

    帕特激动:“我非常有兴趣!”

    岑今警惕:“他当主唱,我做什么?”

    丁燳青喝了口茶:“主唱还是你,我那儿还剩把金属伴奏吉他。你如果能接受,就暂时换吉他上台,之后还有机会再换回手风琴也行。”

    帕特犹豫,主唱才有价值,一个不怎么开口的吉他手能被唱片公司注意到吗?

    丁燳青找服务员借了纸笔,写几句话给帕特看,后者当即点头:“我答应。”

    岑今坐他对面,好奇地伸长脖子,愣没见到他写什么,旁边的李道一看到纸张上写着某首歌歌名,那歌小众不出名,唯一特点是合唱部分有点多,分给主唱的词基本是说唱。

    除了岑今,其他人都没开嗓的打算,所以这合唱部分肯定给帕特。

    李道一面色如常地坐直,无视岑今想知道内容的暗示,果断支持丁燳青找外援的救场行为,否则实在丢不起那个脸。

    用完晚餐,时间六点半,所有乐队选手进入大剧院后台,上一个表演的歌剧团退下来,上百来人塞在后台,闹哄哄有如菜市场。

    前台观众陆续落座,由于音乐节是游轮宣传热点,大部分游客冲开场表演而来,因此很快座无虚席。

    后台,帕特望着出场顺序愁眉苦脸,李道一镇定自若,江白平措闭目养神。巫雨洁几人用各种借口趁机离开后台,推开门到拐角处时,见前方有一行人堵住出口便连忙停在拐口处。

    五六名黑衣保镖保护一个红裙红唇的艳丽女人,那女人正跟一拽酷装扮的黑皮女人亲昵说话。

    巫雨洁:“利德曼夫人和帕特的临时队友。”

    岑今和龙老板立刻探头看去:“渣女,怀里吊着一个,还想潜规则我们老巫。”

    巫雨洁:“我拒了。”

    岑今:“她有钱,你迟早从她,我就提前贷款了。”

    他们躲在拐口处吵嘴,那边已经聊完,黑皮女人撩开绿叶讥讽地看他们,敌意毫不掩饰,越过他们时故意狠狠撞了把巫雨洁。

    龙老板和岑今表情、动作一致:“啧啧。”

    巫雨洁优雅地翻白眼,向前迈两步,突然身形僵硬,岑今好奇地看过去,出口已经没人,便听巫雨洁低声说:“利德曼夫人发现我,特意等我出来,招了招手才走。”

    巫雨洁藏匿气息的本事一流,普通人离那么远不可能发现得了。

    岑今:“看来这艘游轮是真卧虎藏龙。”

    丁燳青率先迈开脚步走前面:“小心行事,安全为上。”

    走到出口,四人默契分开,分别朝目标地区出发。

    岑今走向客房区第二层藏集装箱的房间,小心避开监控,穿过音乐厅、艺术长廊等各个娱乐场所,来到第五层的货梯入口。

    推开门走出艺术长廊,冰冷的海风迎面扑来,岑今打了个哆嗦,背部一阵湿冷阴寒,惊得他迅速扭头看向身后的艺术长廊。

    长廊打着暗光,只在挂艺术品的地方安装明灯,营造出艺术氛围,但此刻长廊被一片令人恐慌的死寂笼罩,所有艺术品逐渐浸满鲜红的血液。

    血液流到地面,汇聚成一滩乌黑的血水,血水凝聚成一只筋肉虬结的怪物。那怪物无手无脚,像破蛹的虫子试图从血膜中挣脱,冲岑今发出咆哮,腥臭的风隔着十来米的距离喷到岑今的头和脸。

    岑今抹了把脸颊的唾沫,心里咯噔一下,头脑空白:“是真的?!”

    为什么怪物无处不在?为什么丁点精神污染都没感觉到?

    这情况和丁燳青情况是否一致?

    岑今一边狂奔一边猜想,身后强烈的撞击声打断他的思路,透过前方酒吧大门反光能清洗看到那只筋肉虬结的血色怪物撞开障碍物,连滚带跑地冲过来。

    后退一蹬,猛地跳到天花板,再向前一蹬,张开嘴巴,近距离更能看清那嘴巴被鱼线缝起,已经跟肉长在一块,嘴巴一张,唇上的肉就被拉扯出硬币大小的洞,能看到里面交错的尖锐牙齿。

    砰砰砰!

    怪物撞击着天花板、地面和两侧墙壁,留下深深的指痕,最后一个跳跃就要扑到岑今头上,岑今身体一歪,擦着地面向前滑,撞开酒吧门,顺手抓起门口放着的灭火器就朝怪物的面孔砸去。

    接着反手操控酒吧门紧紧关闭,膝盖一落地,脚尖一蹬,立刻跳起,岑今埋头狂奔。

    酒吧门骤然被踹飞,门窗砰一声紧闭,岑今一矮身溜进吧台右侧,屏住呼吸,仔细辨听怪物的步伐,寂静得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头顶有一个圆形窗户,正对着两个月亮,一个洁白、另一个血红,血红的月亮逼近洁白的月亮,无端产生它将要吞噬取缔洁白月亮的错觉。

    岑今脖子有点酸,下意识低头,忽然僵硬身体。

    等等,两个月亮?

    他猛然抬头瞪着窗户外的两个月亮,忍不住低咒一声,下一刻便有厚重的实木桌椅从天而降,砸在他头顶,及时喊出‘重力掌控’勉强控制实木桌椅,岑今赶紧滚出吧台,身后实木桌椅砸落地溅起白色的灰尘。

    怪物当即跳落岑今身后,将他一把捞起,准备撕成两半之际,岑今踩着怪物黏黏的胸口,紧握左手手腕,掌心对准怪物的面孔:“十万重压!”

    嘭一声,怪物整个头部被砸扁,吃痛之下将岑今狠狠扔出去,撞开酒吧另一侧大门的岑今连忙爬起冲向观光台。

    此时月光透过窗户、门缝洒落酒吧台,海面两轮月亮重叠,爆发猩红色的光芒,岑今刚好冲进猩红色光芒里,身影消失不见。

    货梯就在观光台那儿,离停机坪不远,岑今头也不回地冲进货梯,迅速到第二层的大厅。

    一边大口喘气一边死死按住左手手腕,岑今盯着货梯门,门一开便按住记忆迅速破坏大厅的监控,而后迅速奔至大厅中央,骤然意识到什么停下奔跑的步伐。

    死寂的空气里只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呼吸和心跳声,无月光、无灯光,黑暗无声无息地包裹住他,‘咕咚’一下,岑今吞咽口水,额头渗出冷汗。

    抬起头来,眼里充满惶恐,向左向右、转身查看这个破败的大厅,不是他几个小时前见到的金碧辉煌的样子,而是破败潮湿阴暗,地面湿漉漉,长满青苔和密集的贝类。

    乍一眼看过去,像船体长满密集的眼珠子,骇得岑今鸡皮疙瘩暴起。

    他抬起脚,脚底黏满白色液体,像蜗牛黏液,散发着奇异的馨香,勾起人的食欲,岑今回头看密集的贝类,胃部升起的作呕感冲淡了那股可怕的食欲。

    岑今浑身发寒,深知脚底白色黏液散发出的馨香诡异且危险,得赶紧离开大厅,可来都来了,原地退出未免可惜。

    如是想着,他摸黑走向里面的房间。

    旁观的黄毛经验较年少时的自己更丰富,一眼看出情况不对,首先船只问题很多,其次两个月亮重叠后,被猩红月光笼罩的‘岑今’似乎掉进另一个空间。

    难道也是异空间?

    黄毛想起李氏老楼的事儿,又想到过去的‘岑今’无论是体术还是超凡之术都远远不及未来的他,连一只低级诡异都能逼得他仓惶逃蹿,不由忧心忡忡。

    他兀自忧心,岑今已然推开房间大门,里面整齐摆放上百来个集装箱。

    地面同样潮湿阴暗,布满白色黏液,越往里面越多,仔细一看却能发现白色黏液出自集装箱内部,岑今尝试着敲击集装箱,又用重力掌控推动集装箱。

    重量告诉他里面有东西,但是毫无动静。

    深入到集装箱群中央,岑今找到一根铁棍挟裹重力撬开集装箱大门,将其拉开,发出‘吱呀’声,又将他从入口处摸到的一支小电筒打开。

    敲击两三下,小电筒亮起,照进集装箱里,先是白色黏液像蛛网一样铺陈开,接着看到黑泥似的触角,触角尽头是硕大的躯体,看不清什么动物的躯体。

    岑今用铁棍撬开蛛网似的黏液,又用手抹开蜂蜜一样滑落下来的黏液,忍住想舔舐的冲动,小心翼翼凑近,终于看清怪物躯体的形状。

    巨大的深海鱼类躯体,长着八条触角,表皮漆黑,犹如一坨黑泥,形状像被晒溶化的章鱼,大口被撑开,正对岑今,里面有一只人形大小的白色物体。

    这白色物体有四肢,像是铅笔随意描画出来的白色小人,外貌相当潦草,面孔就两个黑点充当眼睛,两颊边有鱼鳃一样的东西,没有嘴巴。

    它下半身被触角黑泥怪吞进腹部,上半身在嘴巴里挣扎,就这样死去,经年累月下竟然血肉交融,变成一只死掉的畸形怪物。

    岑今确定这两只怪物死得彻底便想转身离开,眼角余光瞥见白色怪物的鱼鳃闪过一点光亮,好奇捡起,竟是一枚钻戒。

    心中恶寒感陡生,岑今将头伸进触角怪狰狞的嘴巴,扒开白色怪物的鱼鳃,看到满嘴七鳃鳗似的牙齿顿时头皮发麻。

    手电筒照着鱼鳃里的嘴巴看到喉咙口有一根断指,拨开那断指,后面竟是一只没有眼睑的眼睛。

    那眼睛灰蒙干瘪,随主人的死亡变得暗淡无光。

    手电筒的光照着这眼睛,瞳孔骤然动了一下,吓得岑今立刻倒退数步,瞪着毫无动静的怪物半晌,这才趴进去准备再看一遍,不料身后传来动静。

    他迅捷转身朝声源处跑去,手电筒的余光扫过白色怪物的面孔,那黑点似的眼睛扑朔记下,骤然裂口,露出两个无牙小口,口里两颗葡萄大小的眼球左右转动,发出细微的‘卡兹卡兹’声。

    第224章 死亡海岸线(3)

    微弱的光束照向声源处,在两个集装箱夹缝间的白色黏液堆里,有一具失去头颅的女性尸体,穿着华丽的晚礼服,没有挣扎痕迹。

    岑今用铁棍插到女尸腹部下方,将其翘起,没在她身上看到致命伤口,突然瞥见女尸后背有东西动了一下,下意识凑近查看,抬手握住女尸的肩膀。

    刚一用力,女尸的胳膊立刻抬起,朝他脸颊打过来,岑今伸手格挡,女尸后背迅速蹿出一条成年男性手臂长、躯体粗细如擀面棍的黑色怪物,头部粗大,裂成两半,露出满口尖利的獠牙扑咬过来。

    岑今扭头避开,与那怪物擦肩而过。

    不料怪物的尾巴在半空中使劲扭动,竟中途扭头咬向他的脖子。

    岑今当即操控铁棍挡住袭击,反手一记十万重压砸在怪物的头顶,‘啪’一声四分五裂,尾巴条件反射地剧烈抖动片刻才静止。

    捡起掉落女尸腹部的手电筒照向怪物,虽然被砸得面目全非,却也依稀能辨认出怪物属于巨口鱼目,应该是深海龙鱼。

    深海龙鱼怎么会在游轮里?它一上岸没被压强挤出内脏?

    “不是,重点是这具女尸。”

    谁砍下女尸的头颅?女尸身份是什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是什么?”

    岑今从女尸紧握的手里拿到一薄砖机械物体,翻来覆去查看半晌,找到侧边缘的按键按下,突然亮起的屏幕吓了他好大一跳。

    “什么鬼!”

    岑今差点扔出去,想研究手里的机械方块物却被密码拦下。

    旁观的黄毛一眼认出他手里的方块物是二十年后的智能手机,顿时懵了,不明白这智能手机怎么跑到99年的豪华游轮。

    这太扯了。

    难道是因为他身处时空混乱的世界树,导致过去的99年出现时空混乱?

    等等。

    黄毛抱头思索,首先他得缕清此时的自己是在世界树这特殊空间里,还是在99年的时空。

    如果他在世界树里,那么此时看见的一切都是过去已然发生的事情,眼下属于倒放,则说明99年的岑今一行人出任务时,遇到时空交织的情况。

    现在的岑今到了二十年后,刚才匆匆一瞥亮起的手机屏幕,显示时间2020年的一月,这时间线的‘岑今’还在准备高考。

    假设是第二种情况,此刻是通过世界树(因世界树位于时空乱流)抵达99年的时空,则说明此刻他身处于过去的‘岑今’时空。

    有可能是他到来的原因导致过去的‘岑今’进入未来的时空,那是否说明他改变过去‘岑今’、丁燳青等人的命运?

    躲藏在世界树里的命运会不会觉察到不对?

    深思中的黄毛没留意‘岑今’的反应,岑今看到手机屏幕的日期不由挑眉,心中迟疑:“我……穿越到二十年后的游轮?”

    他仰头观望房间,上百个集装箱安静矗立,如蛛网似的白色液体挂满天花板和各个角落,滞留不到半个小时,身上便满是潮湿的水汽。

    怎么看都像在深海淹了几十年的沉船,这就能很好地解释为什么会有深海龙鱼袭击。

    所以游轮在二十年后变成幽灵船?

    那眼前这具身着华丽裙装的女尸怎么说?她衣裙虽沾满污物,布料却很新,佩戴的首饰很干净,尸体颇为新鲜,留有余热,显然刚死。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艘幽灵船?谁拿走她的头颅?

    岑今陷入沉思,没发现身后有一道高大的身影悄悄靠近,举起手中大斧猛然砍下,破空声袭来,仿佛下一秒就能看到血溅船舱、头颅落地的惊险画面。

    连那偷袭者都面露惊喜的笑,谁知下一秒眼前一花,目标消失,下一刻右侧头颅传来呼呼风声,眼角余光只见到化为虚影的长腿迅猛踢来。

    根本来不及反应,偷袭者连人带斧头被踢得横空飞起,狠狠撞在集装箱上,嘭地落地,挣扎半晌都爬不起来,同一时间有道尖锐女声响起。

    “闭嘴!”

    岑今扭头呵斥,见到一个拿手机呆立原地的女生,对方看清他的面孔忽然愣住,停止尖叫,而集装箱骤然传出重响,接着是窸窣蠕动的声响在死寂的空间里接二连三响起,好像有什么东西已然苏醒。

    黏腻的液体有异动,一条成年蟒蛇粗的触手蓦地破开水面缠住偷袭者的小腿腿肚将其拖走,那偷袭者是个一米八的壮汉,当即发出高音尖叫,拼命挣扎仍被拖走,身体撞在集装箱上发出巨响。

    “救我!救命!”

    壮汉尖叫,就快被拖到集装箱入口,那儿只有一个碗口大的洞,显然里面的怪物想将他拖进洞口,估计会被刮掉一层肉。

    女人见状也疯狂地尖叫,好一会儿才跌跌撞撞冲过去拽住壮汉试图跟怪物博力气。

    岑今确定他们是人类,二话不说捡起壮汉留下的大斧砍断触手,一把拽起那壮汉狂奔,同时拼命示意女人:“跑!”

    女人总算适应情况,反应灵敏,跑得比俩大男人还快。

    集装箱蠕动的渍渍水声越来越响亮,就在岑今三人跑到门口时,最里面的集装箱箱门嘭一声被踢飞,擦过岑今三人重重插进墙壁里,触手如捕猎中的蟒蛇飞快蜿蜒而来。

    岑今抬起左手,操控重力,推动大门关上,将斧头插到门把手,暂时阻止怪物的追捕。

    “走。”

    两个陌生人此时将岑今当成主心骨,紧随其后,来到大厅的货梯口,却见货梯门大开,被绿色的粘液牢牢堵住,梯箱中央跪着一具鲜热的无头尸体,四角则分别黏着四具无头干尸。

    看那些干尸扭曲的肢体可知生前经历过非人折磨才凄惨死去。

    “货梯不能用,走另一条路。”

    岑今脑子飞快转动,回忆轮船结构,寻找安全的地方,奈何他对二十年后的幽灵船不熟,压根不能确定哪里最安全。

    这时女人开口:“去艺术厅。那里有一个艺术自由活动区,堆放易燃颜料,我们可以用那些颜料和船舱燃料炸毁幽灵船,烧死这里所有怪物。”

    “幽灵船?”

    女人点头:“我叫苏珊,油管百万粉主播。他是我搭档兼摄影师,叫伊万。你呢?”

    油管是什么?百万粉主播……新闻主播吗?这玩意儿还能知道多少粉?

    岑今心中疑问很多,没说出来,只简单说自己名字,接着说集装箱房间异动越来越严重,赶紧逃离客房要紧。

    另外两人没异议。

    岑今就快跑出廊道,却听身后涛涛洪流咆哮声由远及近,匆匆回头看去,发现集装箱里的怪物倾巢而动,撞开紧锁的房间门,堵塞廊道,来势汹汹地扑杀过来。

    “艹!”伊万吓得心脏跳到嗓子眼,拼尽全力狂奔。

    廊道被无数触手极拥得发出嘎吱嘎吱声响,墙壁出现无数道裂痕,仔细看能发现那裂痕是从前面而来。

    岑今留意到这点,抓起手电筒照向前方,光束射程不足,啥都没看到,他想起丁燳青的遭遇,当即看向天花板,果然看到一张凸起的脸张开血盆大口,正对他头顶。

    千钧一发之际,岑今以己身为中心向四周围施加重压,不仅压扁头顶的脸,还在身后竖起一道看不见的重力墙,硬生生将迫近的怪物触手格挡两三秒。

    而后几步向前,一个旋身踢开客房,大喊道:“进去!”

    伊万和苏珊听话跑进去,岑今闪身进屋,关门的瞬间撤销重力,墙壁里的怪物和怪物触手撞击,凶狠地厮杀在一起。

    房里的伊万和苏珊吓得腿软,大口喘气,战战兢兢地问勇猛异常的黄毛陌生人:“外面……在打架吗?”/“您知道船上的怪物是什么吗?”

    “嘘。”岑今示意他们安静,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直到恢复安静才转身打量这间客房,是他和丁燳青住过的房间。

    此时墙壁也遍布粘液,潮湿阴暗腥臭。

    “死集装箱屋里的无头女尸跟你们认识吗?刚才为什么偷袭我?”岑今一边搜查房里可用物一边询问。

    伊万不好意思地摸鼻子:“我以为你是杀害科琳的凶手……科琳就是无头女尸,跟我们一样是油管主播,参加克罗尔家族举办的探灵直播。”

    “探索这艘幽灵船?”岑今翻找到柜子里的医药箱,裹在保鲜袋里,里面有打火机、砍骨刀和小部分过期还能使用的药品。

    苏珊打量着岑今的举动,觉得他对这客房未免太熟悉。

    伊万没发现苏珊的怪状,认真回答岑今的问题:“这艘幽灵船闻名遐迩,最近几年经常在大西洋靠近非洲,即安哥拉、纳米比亚附近徘徊,偶尔有卫星拍摄到幽灵船的样子,发布在社交软件上,一度引起人们热议。

    克罗尔家族旗下的某个传媒公司开出天价直播,请了一堆网红……我们被吸引过来,头两天风平浪静,大家都以为白来一趟,虽然拿不到钱但是白吃白玩也不错,没想到第四天遇见飘过去的幽灵船。

    第一批主播上去幽灵船,没能出来。

    我们是第二批,和其他人分散,进那间箱屋时,就看到科琳没了头颅,再然后就是偷袭你的发展。”

    直播和网红又是什么?二十年后的新事物?

    岑今思忖片刻,问:“幽灵船的传闻能不能说详细点?它前身是什么?从哪来?除了飘游大西洋还发生过什么诡异事件?”

    伊万:“它前身是豪华游轮,名气不如泰坦尼克号,但是在海上游轮这行业里,其诡异程度名列榜首。它叫‘无骨人’,1999年失踪于挪威海,总共一千多人包括名流政要全部消失不见。”

    无骨人?和维京时期最著名的海盗船同名,还是变成那艘海盗船、或是被吞噬?

    岑今心中惊骇,旁观的黄毛更为震惊。

    幽灵船,克罗尔家族组织的探灵直播,多名网红主播,在安哥拉、纳米比亚附近徘徊(死亡海岸线就在纳米比亚境内),不正是发生于2020年开春的‘死亡海岸线’事件吗?

    他记得那事的结局是两百多人被枭首,尸体风干,所以眼前的伊万和苏珊也会死?

    这艘船跟维京海盗时期的‘无骨人’海盗船、99年的游轮究竟什么关系?99年的海上之旅发生了什么?

    第225章 死亡海岸线(4)

    岑今将砍骨刀放在后腰,藏好医药包,拿起手电筒,不经意间照射到柜面,见上面似乎刻了一行字便好奇地打量:“去艺术步行街画廊区CJ?”

    谁留下的字?是有用信息吗?

    ……CJ?

    岑今若有所思,回头问伊万:“每批上来的人有多少?”

    伊万刚想回答就被苏珊制止,只见她面目惊恐地质问:“你是谁?”

    岑今面无表情,伊万满头雾水:“苏珊,你怎么回事?”

    苏珊牙齿打颤:“我们航行到这片冷水域,海面开始起浓雾,除了我们那艘游轮和这艘幽灵船,周围再也没有其他船只。如果他和我们一样从游轮渡过来幽灵船,为什么他表现得一无所知?如果他不是从游轮过来,那他从哪里来?他为什么对这客房表现那么熟悉?

    客房没开灯,他一进来直奔柜子,看也没看房内结构,不是很奇怪吗?”

    经提醒,伊万也感觉到不对劲,连忙跳到苏珊身边,两人退至门口,警惕地瞪着岑今:“我确定幽灵船附近除了游轮就没有别的船只,包括渔船、游艇,你到底是谁?是不是幽灵船里的……东西?”

    岑今:“你们怀疑我,我也怀疑你们的身份。”他握住砍骨刀,目光锐利:“明知第一批进入幽灵船的人消失,你们还敢进来?发现无头女尸不跑,反而继续逗留搞偷袭,胆子大得不同寻常。”

    伊万和苏珊两人目光闪烁:“我们以为是你杀了科琳,不相信幽灵船真有诡异。”

    “是吗?”岑今轻声,摆明不信:“你们撺掇我去艺术厅,不幸的是我刚从艺术厅上面的艺术街出来,那儿的怪物只多不少。你们能说出艺术厅藏有大量颜料,说明去过那儿探索,怎么没看见怪物?”

    苏珊紧张说道:“我们的确没发现异常——”她一把拧开门把手冲出去:“快跑!”

    伊万慌里慌张跟在她身后冲出去,速度飞快,眨眼就消失在廊道尽头。

    岑今不打算追上去,打量廊道变化,他记得丁燳青遇到怪物袭击时,廊道只有他留下的划痕,怪物制造的痕迹全然消失,仿佛一切是丁燳青的幻觉。

    以他所在客房为分界点,前半段出现各种刀斧刻痕和枪击弹痕,没有一道自墙体内部破坏产生的痕迹,至少说明墙壁里的怪物和这段廊道的船体合二为一。

    后方廊道的天花板、墙体布满黑色粘液,地面的白色液体浸泡大小不一的触手碎块,可见刚才客房区廊道怪物和箱房怪物激烈厮杀过一番。

    看来船体里的怪物并不和谐。

    岑今这时听到船体传来窸窣声,心中一跳,猜想是墙壁里的怪物准备发动第二波攻击,便不做停留,赶紧离开,按照刻在柜子上的提示前往艺术步行街。

    艺术步行街在第四层,离吧台很近,关键那里有一只血色无皮的筋肉怪物。

    游轮无灯光,幽暗阴森,颇为恐怖,唯有窗外红月投进来的月光作为照明来源,给幽暗的船体遮上一层朦胧的血色薄纱。

    岑今吐槽还不如别提供照明,氛围被衬托得更可怕了。

    他朝客梯走去,按下前往四楼的按键,果然客房区大厅的货梯能用、这儿的客梯也能用,说明游轮还有电,各种机械都能使用。

    换个角度思索,是否说明失踪的幽灵船并非沉没于海底?

    打量客梯内部环境,天花板滴滴答答地渗水,青苔、海草遍布,其中一面电梯厢壁聚满令人头皮发麻的海螺,此时正缓慢移动,凝神还能听清它们蠕动时发出的水声。

    叮一声,客梯门打开,外面是空无一人且阴暗的幽长廊道,海风像怪物的咆哮响彻耳边,岑今探头看去,发现是船舱一侧的玻璃碎裂满地,才让海风灌进来。

    岑今跑进艺术步行街,入口有地图,快速瞥两眼记住路线便开始狂奔,前方出现一扇门,地图在大脑里重现,依稀记得那是‘艺术长廊’的入口,里面还有楼梯直通第五层的阳光玻璃和艺术长廊。

    上层有怪物,难保下层没有。

    他放轻脚步,侧身走过半透明的大门,见里面红光大盛,艺术品多属于白石膏雕像,品类繁多,静悄悄矗立原地,看着颇为诡异。

    岑今就快穿过这扇半透明的大门时,听到清脆的响声自艺术长廊里面传来,接着是咕噜噜响声,低头一看,一颗玻璃珠滚落到他脚指头。

    他紧张得屏住呼吸,抬眼看向半透明大门,透过门缝瞧见地面蜿蜒着鲜红色的血液,脑中警铃大闹,转身飞快逃跑。

    跑出十来米,身后大门被撞开,一只无皮筋肉怪物狂奔而来,几个蹦跳便将距离缩短至两三米,而前面就是画廊区,离他七八米。

    无皮筋肉怪物嘴里的腥风吹来,岑今眼角余光看见怪物近在咫尺,张开大嘴朝他咬来,他用十万重压抵挡,不料这怪物毫无影响。

    岑今躲闪及时,就地滚到旁边,怪物一口咬到摆放在廊道边的铜兽艺术品,霎时被咬成两半的铜兽足见怪物恐怖的咬合力。

    “卧槽。”岑今咒骂一声,反手抓起砍骨刀朝怪物头脸劈下去,咣当一声仿佛砍刀铜墙铁壁,定睛一看,怪物毫发无损。“刀枪不入?”

    怎么觉得比之前遇到的筋肉怪物还强大许多?它还长出手和脚。

    岑今已然没时间深思,怪物被重压逼退数步,他趁机爬起,朝画廊区的大门奔去,怪物四肢并用,跃至天花板,再一个纵跳下来,眨眼扑向岑今头顶,张口的血盆大口即将咬断他头颅。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柄唐刀横空穿刺而来,插进怪物的口腔、穿透其喉咙,将其牢牢钉死在船体上,但怪物还活着,头部以下位置竭力挣扎。

    岑今来不及思索究竟是谁偷袭怪物,赶紧拔起砍骨刀冲上前对准怪物颈部就补刀,咔擦一声,鲜血四溅,怪物尸首分家,停止挣扎。

    脚步声同一时间自身后传来,岑今扭头看向画廊区,看清来人后,紧绷的情绪瞬间松懈下来。

    “你怎么在这儿?”岑今按了按手腕,看着丁燳青问。

    丁燳青拔出怪物口腔里的唐刀,瞥了眼岑今确定他没受伤便回答:“我跟你们分开后,潜入诺伦的套房找到他偷藏秘密的保险箱。准备撬开时,有人进来,打开套房内的窗户,刚好看到红月和白月交汇,我被红光照到眼睛,再睁开时就到这里。”

    岑今:“是红月的问题。两轮月亮或许来自不同的时空,交汇时刻影响磁场,导致沐浴在红月光下的我们跟着穿越时空来到二十年后。”

    丁燳青闻言,面色如常。

    岑今:“你知道?”

    丁燳青:“我离开诺伦的套房时,见到一群人拿着手机直播,悄悄混进人群中听他们聊天。”

    岑今:“那群人呢?”

    丁燳青:“那群人说动力舱有幽灵,引我进去,锁上蒸汽炉室的门,之后他们真遇到动力舱里的幽灵,全部被砍掉脑袋,尸体扔进蒸汽炉室内。门没关,我才跑出来,搜索一番动力舱后,看到让我来画廊区的提示。你呢?”

    岑今简单说明自身情况,顺便整合双方信息。

    丁燳青:“你也有提示?”

    岑今:“后缀字母是CJ,我怀疑提示者是我自己。”

    丁燳青:“我看到的提示也有我名字的首字母……先进来说话。”

    岑今跟进画廊区,里面一片狼藉,油画腐蚀严重,唯独正中央一幅油画纤尘不染,油画内容是一个身穿古希腊战袍、面孔英俊且身材高大的男人,手持盾牌和武器,单膝跪地,脚后跟插着一支铁箭。

    “阿喀琉斯之踵。”丁燳青站在岑今身后说:“浸泡过冥河水的不死战神阿喀琉斯攻入特洛伊城,即将屠城时,命运之神不忍无辜民众惨死,偷偷告知阿喀琉斯的弱点在他的脚后跟,最后阿喀琉斯死于这弱点。”

    岑今听过这故事,阿喀琉斯被他母亲捏着脚后跟扔进冥河水浸泡,使身体刀枪不入,结果被紧紧捏住的脚后跟没能浸泡到冥河水而成为唯一的弱点。

    故事意在告诫再完美的人或神都有弱点,而岑今关注点在于掌管万物的命运是否随意干涉人类的历史?

    表面来看,命运解救即将被屠城的特洛伊,出发点是好意,但细思之下会发现战败的阿喀琉斯军队遭到特洛伊的屠杀。

    死亡人数没有减少,人类的命运已然被干涉。

    “这幅画有问题吗?”

    画一看就问题严重,不过丁燳青听出岑今话里的意思便回应:“目前没出现问题,但提示让我们来画廊区,应该跟这幅画有关。”

    岑今凝望油画询问:“你说你在诺伦套房里找到他偷藏秘密的保险箱,应该挖出秘密了吧。”

    丁燳青指着前面:“保险箱在那儿。”

    岑今顺着唐刀刀尖指去的方向看到一保险箱安静伫立前方一石墩上,于是朝保险箱走去:“你打开的?”掀开盖子看到深刻的刀痕便知是暴力开启。

    里面装着几份文件、一本支票簿、两本账册,还有两个工艺颇为精巧的古金币。

    支票簿和账册全是英文,文件却是陌生晦涩的字母。

    岑今皱眉:“这写的什么?”

    丁燳青:“船只购买、翻新和装修的签署文件,四家‘货物’购买文件署名,‘货物’寄存条款文件,基本就这三种。”

    岑今:“你能看懂?这是什么文字?”

    “卢恩文字,已经灭绝的字母,相传是北欧主神奥丁领悟并创造出来的文字,总机构数据库有记载一部分卢恩文字,我学过。”

    “‘货物’相关的文件居多,如果单纯指代船舱里的贵重艺术品又不只我手里这么点,所以这里的‘货物’应该稀少且珍贵。”

    岑今抬眼,对上丁燳青的眼睛说出他的猜测:“是集装箱里的货物,奇幻夜斗兽场的‘珍兽’。”

    丁燳青:“购买文件也可以说是购买名单,以字母作为代号称呼,没办法看出货物具体是什么,看文件签署时间是1997年,那就是两年前购买,之后寄存在诺伦这里。”

    岑今拿起两枚金币翻来覆去地观看:“看不出制造年份,正面有人头像,背面似乎又一串字符,不像近代耳熟能详的金币。”

    丁燳青:“应该是古金币,或许有用处。”

    岑今藏起古金币,顺手将文件递给丁燳青,这时门‘duang’一下发出重响,吸引两人回头,见到约莫四五个青年男女一边说话一边进来,人气瞬间热闹起来。

    “这是艺术街的画廊区,不知道灯还能不能用……应该能用,电梯都还能运作。安妮亚,找到开关了吗?”

    “找到了。被青苔和海螺覆盖,我先擦掉再说……好恶心。”

    电流滋滋作响,啪一声,灯光闪烁几下便大亮,门口五人走进来。岑今和丁燳青的身影被挂着‘阿喀琉斯之踵’油画的石柱遮挡,暂时没被发现。

    “是二十年后进入幽灵船探险的‘直播网红’,他们真不怕死。”岑今琢磨片刻,询问道:“要不要驱赶他们回自个儿的游轮?”

    “没有游轮。”

    “什么?”

    岑今不甚在意地接一句话,注意力都放在窗外的月亮,外面此时是一轮红月,刚才被红月光笼罩也没时空穿越,猜测也许得两月交汇释放的红色月光才有用。

    “整片海面只有这艘轮船,没有其他游轮。”

    岑今惊诧地回头看丁燳青:“没有?”他扭头看向进来的网红:“那他们从哪来的?”

    五名网红分散,手机对着画廊区拍摄并解说:“我们提前做过很多幽灵船的攻略,淘到‘无骨人’这艘游轮原结构图纸,知道画廊区是闹鬼重灾区。这区域正好在船体中央,听闻失踪前的游轮在挪威海公海区域举办晚会,本来在音乐厅那边待得好好的,结果画廊区出了事。”

    似乎旁边有人问发生什么事,那名网红解释:“听说画廊区出现一具无头尸体,音乐厅的人跑过来一批人,大概三四十人。

    听说是什么杂志编辑,游轮测评、娱乐八卦,专门溜进来打探消息,回头发布杂志,其实跟我们现在的UP主差不多……话题跑远了,不好意思,我们说回这三四十人争先恐后跑画廊区看那具无头尸体,没人想到保护现场,眼里就一个头条。

    于是在其他人还没赶到时,这三四十人先悄悄溜进画廊区。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左右,终于有人通知到位,无头尸的骇人事件被音乐厅其他人知道,于是那边有一部分感兴趣的人过来——注意这里,我说的是一部分人,因为当时游客基本分散于船体两端的酒吧、音乐厅、赌场、餐厅和泳池等娱乐区,反而中间的艺术区有许多地方没开放,所以游客不多。

    知道无头尸的游客也不多,这个时间点,消息还没扩散。

    再说回这部分前往画廊区的人还没开门就看到地面渗出浓稠的鲜血,意识到画廊区可能发生很可怕的事情,便稳住后面跟随而来的人,先小心翼翼打开门——”

    “看见什么?”

    名字叫安妮亚的女孩突然凑过来问,网红狠狠吓一跳:“这种地方不要突然出现,会吓死人的!”

    深深叹气,网红整理情绪说道:“他们知道画廊区可能发生很可怕的事情,却没想到现实远比想象更恐怖。门后的画廊区,一共三十七个人全部被枭首,头颅不翼而飞,躯体还直挺挺站在原地,有些人还做着行走的动作、更甚拿着相片准备拍摄,你们能想象那个画面吗?

    就好像这群人一开门就前仆后继冲向无头尸所在的位置,结果也被枭首,速度快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死了。

    同一时间杀死三十七个人,快得没人反应过来,那绝对不是人能做到的事!

    当时画廊区很干净,地面墙壁没有一滴血……哦,我刚才说的黏稠鲜血来自画廊区第一具无头尸,其他三十七人没有一滴血滴落。”

    安妮亚突然嬉笑着开口:“如果枭首速度很快,反而不会流血。”

    那名网红目光奇怪地看了眼安妮亚,说:“但是事后调查发现,三十七具无头尸的血液都被吸干。”

    安妮亚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感觉颈部寒凉:“这么邪?”

    网红:“所以画廊区是幽灵船最邪的地方之一,我们来这里探险,说不定是最早拍摄到诡异的一批。”

    安妮亚压低声音:“第一批和第二批……都没消息,你就不怕?”

    网红扯着嘴角露出僵硬的笑:“怕什么?我还说是前两批人故弄玄虚呢!”

    “是吗?”安妮亚若有所思,忽然面露惊恐,指着前方说道:“那是什么?!”

    网红吓得差点嗷一嗓子嚎出来,急忙回头看,结果见到光鲜亮丽且充满艺术感的油画,顿时没好气地抱怨:“天啊,你能不能别一惊一乍?不就一幅画——”

    他猛然反应过来,在满是污垢、青苔海草、海螺密集的画廊里,哪来那么鲜亮的油画?

    阴冷之气从黏腻的白色液体里过滤出来,顺着脚底爬到后背、脊骨和大脑,窒息的惶恐攥住他的心脏,紧接着瞳孔里出现一点亮眼的黄色,然后是黑暗中走出来的两道身影,逐渐暴露在灯光下,越来越清晰,然而网红已经没勇气观看,一嗓子嚎叫出声,刚想跑就发现安妮亚抢先一步夺门而逃。

    “……”

    网红脸颊抽搐,拔腿想跑已经来不及,后路被丁燳青堵死,虽然分不清对方是人是鬼但认怂就对了。

    “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打扰各位的安宁,你们想要什么我都给,包括帮你们骗同行进来杀都可以!”

    岑今:“……我打探点事,你实话实说就行。”

    网红当即抬头,捋了捋头发:“好说,您问。”

    第226章 死亡海岸线(5)

    “认识科琳、伊万和苏珊他们吗?”

    “认识!”网红眼中闪过一抹愠怒,竭力装作不屑的样子说:“快突破千万粉的红人,抢先拍摄、直播,流量有一大半被他们吸走。还骗同行帮他们铺路,我也看科琳的直播,她在船头客房区的位置,骗同行小主播下面客房区有好料,答应给镜头就让他们先进去。

    小主播安全回来,发现没事,他们就深入,故意遮挡镜头……一开始没出事,游轮里除了黑点、月光不太正常,其余一切安全。”

    “听你这话,似乎还有后续。”丁燳青问。

    网红扫向丁燳青,眼前一亮,这人虽是亚洲面孔但五官优秀到足以令人放下种族歧视和刻板的审美印象,要是出现在他直播间里,不知道是否能涨粉。

    如是想着,这网红一边说话一边调整位置,试图将丁燳青的面孔拍摄进来:“科琳是第一批进入游轮的探灵主播,大概6点钟进来,到晚上11点的时候才有第二批探灵主播、也就是伊万和苏珊顶替他们。

    我记得是8点钟左右,红色的月光照在船舱的休闲观光区。从外面看,幽灵船被红色月光笼罩,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科琳他们搜完第五和第四层,准备进入第二层,他们在货梯附近逗留,让小主播们先去探路——”

    “不搜第三层?”岑今打断他的话。

    “货梯直接降到第二层才停,科琳觉得是机器故障,没当一回事。然后就是小主播们进入尽头的箱房……在我查到的资料里,那间房子在失踪前一直用来装集装箱、笼箱等物品,所以被称为箱房。

    透过科琳的镜头,我们看到小主播们的身影消失在箱房里,黑暗悄无声息地吞噬一切,连红色月光也被遮蔽,死寂的氛围笼罩着船舱。

    镜头一动不动地盯着箱房,过了很久,至少有半个小时,我们听到很密集的声响,就像水泡一个接一个爆开的微弱的声音,科琳转移镜头,对转墙面密集的海螺。

    大大小小的海螺,白色的、黑色的,爬满廊道一整面墙壁,让我想起以前看过的一个视频,一头鲸鱼的头顶爬满海螺,那群海螺缓慢的蠕动、吸附,天长地久、日积月累,持续地啃噬鲸鱼,那些海螺仿佛也在啃噬船体。

    当时看到那一幕直播的所有人,全部头皮发麻。”

    岑今当时跑得很匆忙,却也记得墙壁两边没有海螺,箱房里才有。

    “接着箱房内发出凄厉的惨叫,吓得镜头颤抖,有一个小主播满脸惊恐地跑出来,但是粘液里不知什么东西拖拽住他的脚,把他拖回箱房,然后是恶心的、悚然的咀嚼声。

    助手劝科琳离开,科琳看到直播间暴涨的观看人数和打赏,鬼迷心窍非要进去一探究竟。她找到一把斧头,还随身携带枪支,拽着助手走进箱房……”

    网红目光失神,仿佛回到几个小时前看到的惊悚一幕,抱着胳膊哆嗦半晌才继续絮絮叨叨:“箱房里全是怪物,不能放它们出来!好在它们出不来,被关在里面,可惜科琳,牺牲自己,为我们探路。”

    他笑了一声,看向岑今和丁燳青,忽然问:“你们不是主播,也不跟我们同船,你们从哪来?”

    丁燳青面不改色:“我们是船舱工作人员,在动力舱看管蒸汽炉室。”

    网红脸色一变,将信将疑:“真的?”

    丁燳青:“没必要骗你。”

    岑今摊手:“船舱缺柴油,我们过来找点备用。”

    网红不太懂轮船和柴油型号是否匹配,勉强相信他俩的话,对方不是幽灵怪物反倒让他底气充足,脸上的唯唯诺诺当即消失,乜着两人,也对丁燳青失去兴趣,注意力转移到那幅干净的油画。

    试图凑过去,网红低声说:“你们先进来画廊室,有没有发现奇怪的地方?这幅油画是不是其他主播故意放的?”

    他伸手想触碰油画,被岑今用砍骨刀刀背狠敲一下,疼得缩回去,不善地注视黄毛,收获他一个似笑非笑的冷漠表情。

    岑今:“你们进来前,没看到门口的东西?”

    网红愣住:“什么东西?”他下意识回头,门口那儿黑乎乎的,室内的光亮仿佛被砍断在门槛那儿。“别吓我,我不经吓的。”

    岑今:“你刚才话没说完,继续。”

    网红不乐意:“凭什么?”

    岑今敲了敲丁燳青手中的唐刀说:“凭我俩的刀随时能结果你。”

    网红动了动嘴唇,老实配合:“也没啥好说了,当时科琳的助手一个个消失,然后她站在集装箱中间发呆,突然趴在地上如饥似渴地喝地面的白色黏液……特别恶心,吃完黏液就突然扔掉直播的手机,背对镜头站在一个集装箱前面一动不动。

    大概又过了一两个小时,她消失了一会儿,再回来时,手里拖着把斧头,当着直播镜头的面砍下自己脑袋。

    你们说诡异不诡异?一般情况下,人哪有那力道、那技术能一下砍断脑袋?”

    “砍脑袋本身就很诡异了吧。”岑今吐槽。

    网红愣了下,点头:“也对。”

    一时无话可说,画廊室陷入沉默。

    丁燳青:“除了画廊室的秘闻,你还知道多少关于幽灵船的故事?”

    网红嗫嚅着嘴唇,一脸不乐意。

    丁燳青:“你没发现当你聊起画廊室秘闻的时候,观众人数暴涨了吗?”

    网红当即低头查看手机,岑今凑到丁燳青身边踮起脚尖低声问:“你看得懂?”

    丁燳青:“多看几遍就能懂,我还知道他去过箱房,手里的‘直播工具’属于另一个人,我猜是已死亡的科琳。”

    岑今:“你怎么知道?”他一边问一边瞥向网红的手机页面,快速且仔细地扫描,瞥到左上角一个位置忽然顿住,细思片刻便恍然大悟:“我知道了。”

    旁观的黄毛通过岑今的视角看清网红的手机,熟知现代直播界面的他一眼就看到该直播间的主播名和头像都不属于该网红。

    头像是一个化妆的欧美女人,名字叫科琳,后面加一串数字。

    网红眼睛一亮,欲言又止:“你们真的是动力舱工作人员?有没有工作证?”他怕这两人蹭他的直播间涨人气。

    岑今:“我们不入镜。”

    丁燳青淡声提醒:“你刚才没拍到我。”

    网红低头一看果然看到直播间有人问他一直跟谁说话,顿时松一口气,看来两人不是意图抢镜头的主播,那么说出打听来的消息获取他们的信任和保护倒也无妨。

    打着小算盘的网红镇定心神说道:“告诉你们关于幽灵船的辛秘没问题,但你们要听我话、负责保护我,当然我会分给你们一笔巨大的酬劳。”

    丁燳青:“分?”

    该死。网红暗自懊恼,心想这长发亚洲男未免太精明。

    “算了,这不是一个秘密,告诉你们吧,幽灵船藏着一笔黄金,如果找到它们,我同意和你们分。”网红耸肩说:“当然这只是一个传说,起初幽灵船是否存在都是个迷,何况黄金宝藏?不过看到这幅画,我改变了想法,也许黄金宝藏真的存在。”

    “画有特异之处?”

    “还记得我刚才说的画廊室三十七……不,三十八具无头尸体吗?除了第一具,其他三十七具尸体的鲜血全部不翼而飞,因为有一幅魔画吸走他们的血液。”

    网红咬咬牙,借岑今的刀划破手掌一把抹到油画上,留下明显的血痕。

    这时岑今才发现这幅画竟没有安装玻璃罩保护,而且网红留下的血痕很快就被油画吸收,油画肉眼可见地明亮许多,想来它能保持纤尘不染的模样就是二十年前吸收三十七个人的血液。

    “果然。”网红眼中闪过狂热,死死盯着魔画:“阿喀琉斯之踵,传闻命运干涉人类的战争,使本该赢下战争的阿喀琉斯死亡。为了弥补,命运剥下阿喀琉斯的皮制成画纸,用他的鲜血和脂肪作为染料,他的骨头制成画框,他的肉——”

    岑今:“他的肉制成什么?”

    “被吃了。”

    “?”岑今皱脸。

    丁燳青:“谁吃了?”

    网红:“被投喂给塞壬。”

    岑今:“人鱼?”

    网红:“在最古早的传说里,塞壬是海妖,和童话故事里温柔美丽的人鱼有天壤之别。吞吃阿喀琉斯血肉的塞壬判出古希腊,流亡到北欧挪威海,为了得到庇佑而进入世界树,终日徘徊于死之国,诱捕过路渔船。”

    停顿片刻,网红用力摘下魔画抱在怀里,兴奋地说:“你们知道塞壬为什么吃掉阿喀琉斯血肉吗?”

    岑今如他所愿地问:“为什么?”

    网红:“因为嫉妒和愤恨!流传下来的故事中,河神是塞壬之父,塞壬因与缪斯比赛歌喉,缪斯惨败,愤而撕下塞壬的翅膀致使他成为丑陋的海妖。

    阿喀琉斯自小被他母亲忒提丝女神保护得很好,特意带他浸泡冥河水,后来败亡,忒提丝女神还试图寻找命运为阿喀琉斯报仇。

    她却对塞壬的遭遇不闻不问!”

    “她和塞壬什么关系?”丁燳青拉着岑今的手臂悄悄远离网红。

    网红对此毫无察觉,一心沉浸魔画:“塞壬之父是忒提丝的长子。”

    岑今明了,“塞壬是忒提丝的孙辈?”不过他记得古希腊亲友关系如乱麻,有这层隔代关系还不如没有。

    网红:“塞壬祈求忒提丝帮他说句话,忒提丝拒之门外,所以当命运找上来,他主动吞吃阿喀琉斯的肉并叛逃至北欧的死之国。”

    丁燳青:“黄金宝藏跟这幅魔画有什么关系?二十年前死亡的三十八人是这幅魔画杀的?”

    好问题。岑今悄悄竖起大拇指,跑题十万八千里,丁燳青愣是拉回来。

    旁观的黄毛则想起进入世界树遇到的浓雾,浓雾里有塞壬的歌声,难道那里就是死之国?

    网红:“这幅魔画在古希腊没落之后流入维京海盗手中,辗转流离至16世纪,魔画落入玛丽一世之手。她病死后,魔画陪葬入王陵,坟墓被盗后,出现在乡下一位巴托里女伯爵的收藏室里。后来城堡大火,村民进去洗劫一空,魔画失踪,直到二十年前昙花一现。”

    丁燳青在岑今耳边小声科普:“玛丽一世施行高压政策,统治残暴,被称为血腥玛丽。巴托里女伯爵是传闻中吸取年轻女孩鲜血保持青春容貌的女主人公,又名血腥玛丽。”

    岑今心有灵犀:“利德曼夫人。”

    “不管落入谁手,”网红痴迷地摸着魔画,毫不在意掌心的伤口又裂开:“跟随维京海盗从崛起、辉煌到没落一整段时期的魔画,肯定知道黄金宝藏的下落。”

    第227章 死亡海岸线(6)

    “魔画知道黄金宝藏的下落只是你的猜测,就算它知道宝藏下落,你怎么让它开口?”丁燳青站在网红身后询问。

    网红主播僵硬着脖子扭过头,脸色惨白如纸:“喂饱它就行了。”

    岑今垂眼,看到网红划伤的掌心始终贴着魔画不放:“二十年前吞食三十七个人的血液都没能让它开口,你觉得你一个人的血就行?”

    “所以,”网红主播露出惨白的笑,颤颤巍巍地起身,怀里抱着那幅诡异的魔画,发出絮语:“我希望你们能帮我。”

    他将画举过头顶,遮挡头部至胸口,诡异魔画仿佛取代他的上半身,魔画变得异常鲜艳,画像里的阿喀琉斯忽然转头,头发脏乱、眼睛变成两个孔洞,身上、脸上出现一块块黑斑,像死了很久开始腐烂的尸体。

    插着铁箭的后脚跟缓缓渗出鲜红的血液,滴答、滴答,掉落地面汇聚成一滩浓稠的鲜血,逐渐形成漩涡,岑今看在眼里,蓦地想起结满箱房的海螺。

    密密麻麻的海螺好像怎么杀也杀不死,窸窸窣窣地移动,发出水泡爆开的响声,一不小心压过去或踩过去就会听到脆弱的海螺壳破裂的声响,低头一看就能见到大量裸露出来的软肉。

    那些软肉甚至还在蠕动,像水坑里爬出来的肥美水蛭。

    然后是一只手捂住他眼睛,丁燳青在他耳边说:“别看。”

    岑今抓住丁燳青的手腕,气息不稳:“那幅画有蛊惑精神的能力。”

    丁燳青:“看出来了。”

    岑今深呼吸:“我没事了。”示意丁燳青放手,眸光清亮地望着痴痴举着魔画的网红。“拿走魔画还是就地销毁?”

    丁燳青:“你我不可能杀人供它吸血,黄金宝藏对我们来说也没用,还是销毁吧。”

    “我的想法跟你一样,但是纠正一句,黄金宝藏对我有用。”岑今拿着砍骨刀步步逼近。

    魔画察觉到危险,蛊惑网红主播赶紧逃跑。

    它似乎只有蛊惑人类精神的能力,确定这点的岑今拔腿追上去,冲至门口时,网红主播突然发出超高音的尖叫,转过身来,魔画里的阿喀琉斯面目狰狞,冲着岑今的面猛然发出咆哮声。

    岑今像被海风喷一脸,冷得恍惚了一下,网红主播抓住机会朝旁边跑,冲向画廊室深处,丁燳青抓住时机举起唐刀横劈过去,挡住网红去路,而后刀身一平,朝着魔画砍去。

    网红惊恐地尖叫,赶紧躲避,不小心撞碎头顶的窗户。

    那加厚的船舱窗户被魔画画框一碰便碎,月光流泻进来,岑今眼角余光发现点不对劲的地方,扭头看去,却见夜空两轮明月互相交汇,红月吞噬白月,红光大盛。

    网红惊惧之下慌不择路地逃蹿,主动撞向丁燳青的唐刀,噗嗤一声,头颅滚落,待红光消失,原地只留下头颅,网红的身体和魔画消失得一干二净。

    不过短短一瞬,交错的红月和白月便错开,白月消失。

    岑今:“是时空交错,就是不知道会被传送到什么时间。”

    “也许是定点传送。”丁燳青若有所思:“我刚才从红光里看到金碧辉煌、灯火璀璨的游轮,隐约听到嘈杂热闹的人声。”

    岑今蹲下来,用砍骨刀刀尖挑开遗留在二十年后的头颅,突然福至心灵:“画廊室的第一具无头尸。”

    丁燳青:“所以两月交错时出现时空错乱,在99年的游轮和20年的游轮两个时空之间定点传送。也许正是这具突然出现的无头尸体打破游轮的不太平,古怪的船体嗅闻到血腥味而大开杀戒也不一定。”

    “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魔画之所以崭新如故是因为第一次时空交错刚好被红月光笼罩,出现在二十年后的画廊室。接着就发生我们刚经历过的事,带着魔画回99年的无头尸将吸引一拨媒体人进屋查看,被无头尸的鲜血喂醒的魔画杀死了三十七人,于是有了画廊室的怪谈。”

    岑今作如是假设。

    “你还记得第一次时空交错的时间吗?”

    “似乎是8点整。”

    “第二次时空交错是9点22分,没猜错的话,今晚应该还有两次时空交错,不过我需要知道二十年前游轮停止的时间。”

    “为什么?”

    “四个时空交错的时间点代表游轮的过去、现在和未来,诺伦保险箱里的船体维修、翻新报告记录游轮的工程完成时间和第一次下水时间,代表它的过去和现在。”

    “还有两次时空交错……难道未来有两个结果?”

    “掌控未来的第三位命运女神性格反复无常,代表着世事的反复无常,有无数种可能。”顿了顿,丁燳青补充:“至少有两种可能,有无、正反、是否等等……最简单的事物对立面。”

    “未来能改变吗?”岑今捏了捏手指,有点蠢蠢欲动。

    要是能改变,倒想试试能否改变99年的游轮几乎团灭的结局。

    旁观的黄毛闻言却不由心一咯噔,深受后世时间悖论启发的大脑清楚明白命运不可更改,任何一点微小的变化都会带来蝴蝶效应。

    丁燳青冷静地说:“游轮的覆灭和船员全灭是已定结局,涉及一千多人的性命和他们相关的命运线。即使有心,也有很大可能无法与命运抗衡,我们所做出的选择有可能成为命运的推手。”

    不是有可能,而是一定。

    旁观的黄毛如是吐槽,他来自两年后的未来,知道结果不变,说明丁燳青和‘岑今’过去所做出的选择没有改变既定的命运。

    又或者,他所在的未来已然是被干预过的结果。

    脑中闪过这一思路,黄毛诡异地升起一个念头,如果此时的丁燳青和‘岑今’都不干预幽灵船的枭首事件,未来是否会发生改变?

    丁燳青提到命运,幽灵船第一个诡异场所、第一桩命案的发生源于画廊室的魔画,一幅传闻中由命运描绘的画作,交错的时空和长居于时空乱流中的世界树……这些都让黄毛觉得一切与命运脱不开干系。

    黄毛甚至产生荒谬的感觉,也许游轮就是丁燳青、‘岑今’初遇命运的地方,是开始,也是祸端。

    “也对。”岑今好奇:“话说回来,你为什么笃定时空交错和命运有关?因为那幅魔画创作者是命运?”

    丁燳青:“灵光突如其来。”

    岑今:“?”

    丁燳青看着满头雾水的岑今,眼睛黑白分明,明亮有神,手指搓了搓,有点发痒,没忍住抬手摸岑今的脸颊,摸一下就收回来,若无其事地说:“沾了灰和血。”

    岑今哦了声,胡乱擦着脸颊,还用目光催促丁燳青赶紧把他知道的都说出来。

    丁燳青无声叹气:“我瞎猜的,反正猜错也不碍事,至少有个调查思路,要是能掌控时空交错的规律,我们就能回去。否则继续逗留下去,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

    岑今掰着手指算:“我看红光闪现的时间只维持四五秒,如果想掌控它出现的规律最好精确到分秒,所以除开游轮停止运转的日期,还需要具体的时间,精确到小时就行。

    其次回归幽灵船本身,毫无疑问目前脚下这艘船就是20年前我们所在的游轮,先说和它相关的诡异事件和诡异场所。

    已知画廊室发生命案的根源是魔画,魔画有可能属于利德曼夫人,它在过去和现在来回穿梭,导致三十八条人命的死亡。

    现在它回到20年前,在下一次时空交错到来之前,画廊室安全。

    第二诡异场所是艺术长街的无皮筋肉怪物,被你一刀斩杀,我怀疑那只怪物和之前袭击我的怪物是同一只,也跟着红光穿越到20年后的幽灵船。

    现在它被杀,艺术长街安全。

    第三诡异场所是船头客房区的廊道,怪物暂时不明,攻击性强,称为墙体怪物。第四诡异场所是箱房,称为箱房怪物,攻击性强且力量强大。”

    丁燳青补充:“还有动力舱,里面有一个穿屠夫围兜、拖着斧头到处走的高大怪物,一直在动力舱徘徊,隔一段时间就会去蒸汽炉室查看。”

    岑今颔首:“还有船尾区域没检查,不知道有没有新的怪物。”总结完毕,他开启新话题:“你之前说海面附近只有幽灵船?”

    丁燳青点头,没等岑今继续询问就识趣地开口:“打开保险箱,看到里面的船体翻新文件,我就到第五层的观光区查看一遍,结果肯定了我的猜想。”

    岑今了然:“1999年的那艘游轮其原船体来历不凡,是从其他废弃船只翻新而来,我能想到的废弃船只就是传闻中的维京海盗船,所以他们真的找到那艘维京海盗船?翻新的目的是什么?那艘船没带他们找到黄金宝藏?”

    丁燳青:“或许找到了。”

    “在哪里?”

    岑今朝前面走,脚下踢到一物事,捡起发现是网红遗留的手机,这手机原主人是死在箱房里的科琳所有,证明网红去过箱房,看过科琳的尸体并拿走她的手机,间接说明网红不如表现出来的无害。

    “保险箱里的两枚古金币。”丁燳青提醒。

    岑今眉头深锁,思索片刻说道:“那两枚古金币来自诺伦的保险箱,看不出年份,如果真属于黄金宝藏,那说明诺伦、利德曼夫人等常年举办‘奇幻夜’的四人每年都成功从宝藏洞窟里攫取宝藏。

    可是出于某个原因,他们没办法带走全部的黄金宝藏,或者黄金宝藏有特异之处,可供人源源不绝的攫取。

    而叩开黄金宝藏大门的条件分别是:笼兽献祭和幽灵船。

    相对来说,笼兽这一条件容易满足,箱房就是存放笼兽的地方。他们开启过黄金宝藏,说明幽灵船条件也得到满足,所以船体翻新文件里的船体就是幽灵船。

    或许这就能说清客房区墙壁怪物的来历。”

    丁燳青轻声说:“航海行业里有一个传说,如果用了船冢里的废旧船只作为船体翻新,很可能滋生船灵。船冢必须有百年以上历史,且来自深海,埋葬无数生命的死亡区域,由此滋生出来的船灵凶猛、善妒、暴戾且嗜杀,遇到深夜狂风暴雨就会变成没有理智的怪物。”

    “你觉得墙壁怪物就是滋生出来的船灵?”

    “要满足宝藏带路者的条件显然只有船灵,也只有船灵能轻易感知到船舱里发生的任何事件,所以它堵在箱房前守着它的食物。”

    “这思路想想挺有道理。”岑今操纵手机,一不小心按到照明按钮,正好手电筒没电便关闭:“20年前的夜晚,幽灵船失控,大屠杀后消失。20年后的今天,不知道哪个人翻新它,再次投入使用,欺骗一群什么主播?还是直播?反正欺骗一群不明真相的人上船。

    月色降临之际,这批人的精神被操控,出现记忆错乱,误以为他们搭乘一艘豪华游轮遇到幽灵船,殊不知一开始上的船就是幽灵船!

    所以他们很有可能也是送给船灵的祭品?”

    说到这里,岑今愣了一下:“谁干的?”

    接着一个激灵,艰难的从记忆深处扒出差点被遗忘的记忆,当时伊万自我介绍说过哪个家族举办的探灵直播来着?

    “……克罗尔家族?”

    “你说的是总机构董事成员之一的克罗尔家族?那个靠赞助拿到董事成员席位的家族,一时半会恐怕倒不了。”丁燳青说。

    岑今耸肩:“这家族也不一定知道游轮有问题,但是明目张胆利用普通人试探诡异攫取钱财就犯规了。回头通知总部一声。”

    ‘死亡海岸线’两百人被枭首的直播确实有克罗尔家族参与其中的手笔,调查过真相的黄毛确信这点,只是不知道99年的幽灵船有没有克罗尔家族参与。

    克罗尔家族幕后主使者是撒母耳,前者直播主播被枭首的目的是为了挣钱赚流量,撒母耳呢?

    撒母耳知道这场直播吗?祂是否正在观看这场直播?

    假如祂正在观看这场直播,能不能认出丁燳青?

    答案肯定的话,撒母耳说不定这时候已经火急火燎赶到幽灵船一举斩杀他二人,免得未来给祂添堵,然而二十年后的丁燳青和岑今都勉强还算活着,所以答案否定。

    黄毛松了口气,突然想到20年前和20年分别有一个‘丁燳青’在四海窟地下水库沉睡,假如这时候唤醒对方,让他跟另一个丁燳青面对面,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同一时空能同时存在两个时空的同一生命个体吗?

    岑今和丁燳青离开艺术长街,前往船舱中后位置的歌剧院,那儿通往举行‘奇幻夜’的演艺厅。

    丁燳青:“游轮的重头戏是奇幻夜,在演艺厅举行,只有两个入口,常年上锁,里面或许藏有毁灭幽灵船的秘密。”

    岑今盘算着说:“船上应该还有不少活人被蛊惑,早点毁灭幽灵船说不准能救下几个人。”

    快速商讨行动计划,两人飞快奔向歌剧院,通往演艺厅的入口之一就在歌剧院舞台中央,找到机关、打开地板就能看到一条向下的幽长通道。

    岑今:“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丁燳青:“有钱能使鬼推磨。”

    他打量着通道,而后环顾舞台周遭,蓦地抬头看向歌剧院二楼围栏一块嵌进墙壁里的石英钟,时间停在3点07分。

    许是他太专注,吸引岑今的目光跟着看过去,见到石英钟的瞬间不由皱眉,脑中有白光一闪而过,没能及时抓住,又过了一会才拍着脑袋惊呼:“3点07分!”

    他看向丁燳青:“船上所有时钟的时针分针都停留在3点07分,会不会是20年前游轮‘死亡’的时间?第三次时空交错的时间?”

    丁燳青:“先记下来再说。”

    岑今应了声,便听角落里传来清脆的响声,垂眸看去,一个易拉罐被风吹着滚到脚边。

    安静两秒,岑今反应迅捷地操刀扔过去:“出来!”

    锵一声,砍骨刀划破帷幔,嵌进墙壁,露出伊万和苏珊两张神色惊恐的脸,他们双双举高手求饶:“我们没有恶意,不是跟踪你们——我们、我们出不去了!”

    岑今拔出砍骨刀,乜着两人,见他们衣服沾灰、头发还黏着恶臭的液体,形容狼狈,像是经过一场夺命大逃亡。

    “出不去是什么意思?”

    伊万欲哭无泪的表情:“我们从客房区一路奔逃出来,收集燃料想炸毁幽灵船,想着艺术区的颜料威力不大,就去动力舱找柴油,结果被一只拖着斧头的高大怪物堵住,差点死在里面,好在我们躲进蒸汽炉室的角落里,等到怪物休憩的时候才偷偷跑出来。”

    岑今:“笑死,亲眼看到同行的无头尸体都不畏惧,还想继续拍摄的你们,居然有勇气偷燃料炸毁幽灵船?我看起来很弱智吗?”

    伊万表情讪讪:“箱房和客房区廊道都有怪物这件事,我们已经知道,也拍摄进去……足够挣钱,而且后来直播掉线,没有信号,所以我们才想逃跑,谁知道四面看不到我们的游轮。

    苏珊……苏珊说我们有可能遇到鬼遮眼,被困在游轮里,看不到生路,永远在迷路,除非炸毁幽灵船。”

    这理由听起来较为可信。

    岑今扫了眼苏珊,后者躲在伊万身后,低着头不太敢说话。

    “蒸汽炉室离这里挺远,怎么会跑到歌剧院来?”

    “那个……”伊万犹豫地回头看一眼苏珊,一咬牙说:“因为歌剧院有离开的路!你们听过奇幻夜吗?”

    岑今挑眉,丁燳青面无异色,两人看上去都兴致缺缺的样子,伊万深觉这两人都不普通,既想得到他们保护,又还想保住一条命不被他们喀嚓,于是一股脑说出来。

    “幽灵船失踪后,有关它的诡异故事纷纷流传出来,其中最具传奇色彩的故事就是奇幻夜。它将‘马戏团’、‘畸形秀’和‘猎奇魔术表演’等视觉盛宴结合在一起,只在午夜举行,相当神秘,更重要的是这里的奇幻夜必定伴随血腥。

    20年前的最后一场奇幻夜,最终胜出的‘笼兽’听说是挪威海出没的人鱼,观看表演的群众里,有人突然大声喊:‘吃人鱼肉不老不死!’,诱发人类心底最肮脏的欲望。

    观众暴走,争先恐后爬上舞台啃食人鱼肉,那条不知道真假的人鱼被活生生吃成骨架……本来这也没什么,毕竟只是货物,损失了赔偿就行,不幸的是那条人鱼是献祭给幽灵船的笼兽。

    吃掉幽灵船的祭品,自然跑不掉,被留下来替代人鱼成为食物——”

    岑今打断他故作阴沉的讲故事态度:“跟歌剧院有离开幽灵船的路什么关系?”

    伊万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苏珊,悻悻说道:“奇幻夜在演艺厅举行,献祭笼兽时会将笼兽扔进大海,所以可以从那里潜入深海,离开幽灵船。”

    岑今:“早这么说不就得了?”

    伊万嘟哝:“没点想象力的死板亚洲人。”

    岑今:“我听不懂你的语言,会暴躁地认为你在骂我。”

    伊万:“……”他目光幽怨地辩解没有,瞥了眼黄毛,又瞥了眼冷淡寡言的丁燳青,内心腹诽一对无趣呆板的亚洲人。

    “船上除了你们还有多少活着的同行?”

    伊万警惕:“你想干嘛?”

    “救人。”岑今言简意赅。

    伊万结巴地说:“我们总共两百多人,天黑前就分批上船,应该全都分散在幽灵船各地,照船上的凶险程度,估计活下来的人不多。”

    岑今:“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尽快将他们召集到歌剧院,如果演艺厅真有路,我会送你们安全离开。”

    “我拒绝。”始终沉默的苏珊突然开口,戒备地审度他:“我怎么知道你说救人是真心还是故意支开我们?更何况我根本不知道你们究竟哪里冒出来的。”

    岑今还没开口,一柄唐刀先横过来架在苏珊脖子上,丁燳青威胁道:“你可以怀疑、不配合,我也能就地砍死你。”

    苏珊脸色惨白,额头渗出冷汗,强作镇定:“你不敢。”

    话音一落,丁燳青稍一用力,唐刀便在苏珊脖子上留下划痕,鲜血渗出,伊万瞳孔紧缩,发出短促的尖叫,而后迅速捂嘴,拉扯苏珊的衣袖忙不迭答应他们的要求。

    “苏珊,别犟了,快答应!”

    苏珊不太情愿,勉强答应:“好吧。”

    “保险起见,他留下,你去召集其他人。”丁燳青反手便将唐刀架在伊万的脖子上,眸光冷漠地看着苏珊。

    苏珊面色阴沉,深深地凝望着眼前这两人:“你们会后悔的——幽灵船需要鲜血抚平饥饿感,其他人散落各地能暂时拖住它。”

    岑今:“想不到你心这么狠。”又瞥了眼被钳制的伊万,观感略微妙:“狠又狠得不够彻底。”

    苏珊苦笑了一下,转身走到门口蓦地回头:“……他是我朋友,请保护好他。”

    岑今:“我会死在他后面。”

    苏珊得到保证才放心离开,丁燳青收回唐刀,听岑今问:“带他一起去演艺厅探索?”

    丁燳青垂眼,想了想说道:“演艺厅太危险,他手无缚鸡之力会拖累我们,不如我留在歌剧院看着他,或者你留下来也行。”

    岑今显然对演艺厅更感兴趣,二话不说选择探索演艺厅。

    他们都不是婆婆妈妈的人,敲定计划便立即分头行事,岑今进入通道,丁燳青目送他的背影直至看不见,偌大的歌剧院陷入可怕的死寂。

    伊万受不了这安静便小声问:“那个,能不能换个位置看守我?我脚酸,想坐下来。”

    丁燳青举起唐刀,刀尖指向一个靠窗的位置:“坐那儿。”

    伊万嘀咕亚洲人果然死板,连座位都制定简直无趣头顶,坐下来后又想着苏珊什么时候能回来,他们能否成功逃离幽灵船,假如成功逃离他一定不再干探灵直播。

    这行业太危险,原来世界上真有诡异和无法解释的怪物存在。

    沉浸在思绪中的伊万没发现背对着的窗户外面出现两轮明月,一红一白,完全重叠的瞬间爆发刺眼的红光,一下将伊万笼罩其中,同时吞噬丁燳青。

    仔细看却能发现丁燳青从头到尾表情冷静,似乎早已预料到此时、该位置会有导致时空交错的红光出现。

    前一秒还在幽暗死寂的环境里哀叹朝不保夕,下一秒耳边就爆发热烈的喝彩,伊万心脏剧烈跳动,目光失神,紧接着嘶吼般的重金属音乐在耳边炸开,震得心脏失序,差点没厥过去。

    什么地方?什么情况?

    伊万茫然无措地环顾四周,发现座无虚席,每个人都冲着前方高声狂呼,原本空旷、破败的舞台变得绚丽多彩,一组乐队演奏刺激的重金属音乐引来满座的安可。

    他抓住座椅扶手,身上冒出鸡皮疙瘩,恐惧席卷全身,目光搜索到离开的丁燳青,赶紧追过去。

    第228章 死亡海岸线(7)

    伊万一路紧跟丁燳青来到画廊区,一打开门就看到几十具无头尸体背对大门,跪坐地面,前方则是一幅等身比例的油画,鲜红夺目,相当诡异。

    他当即吓得腿软,扒住墙勉强稳住身体,战战兢兢地说:“死、死好多人……报、报警!不对,没信号,不不,也不对,灯火辉煌的游轮不是幽灵船——这里是画廊区,传闻20年前死了三十八具无头尸体,1、2、3……38?”

    伊万彻底吓坏,下身淅淅沥沥淌下黄色液体,试图抓住丁燳青的手寻求安全感。

    丁燳青一个转身避开伊万,说了句‘待这儿别动’便进画廊区,穿过三十八具新鲜的无头尸体,扯下白布迅速打包魔画,带出来并让伊万背着。

    伊万起初不肯,丁燳青一句‘帮忙就带你回20年后的幽灵船,让你活着回去’,立刻扛起魔画老实跟在他身后。

    “我们接下来去哪?”

    丁燳青没回答。

    伊万急了,“总不能让我一直扛着这副魔画走到天亮吧,万一它把我杀了怎么办?它现在背负38条人命,再多一条当然不怕,可我怕呀。”

    丁燳青:“去动力舱。”

    伊万:“不去。”他面色惊恐:“大哥,你没听我们刚才说什么吗?动力舱有怪物!”

    丁燳青:“现在没有。”

    伊万:“您肯定?”

    丁燳青大步向前走:“你可以拒绝。”

    眼见丁燳青越走越远,似乎真不在乎他是否跟没跟上,伊万当然拒绝,转念一想,压根没有拒绝的选项,跟在丁燳青身边好歹有根救命稻草,万一魔画发难直接砍掉他的头颅怎么办?

    他也不能扔掉魔画,否则丁燳青不带他回20年后……等等,所以现在是20年前?99年还没消失的幽灵船?难道今晚就是当年发生大屠杀的夜晚?

    伊万惊恐地吞咽口水,连忙狗腿地跟上丁燳青。

    二人来到动力舱,伊万留在外面,死活不进去。丁燳青进动力舱,掠过柴油储备区,径直来到蒸汽锅炉室,推开相当厚重的大门溜进去。

    这艘游轮采用柴油直燃机做动力,还另外开辟一个蒸汽锅炉室显然不是用于驱动,具体用来做什么,丁燳青暂时也弄不清。

    蒸汽锅炉室约莫百来平方米,中间是一个巨大的燃煤蒸汽锅炉,后方堆叠大量煤炭。此时蒸汽锅炉燃烧通红的煤块,输送高压热蒸汽的管道连接上方一个漏斗状的大锅,旁边有楼梯能爬向五米高的平台,站在平台往下看能见到大锅内部的结构。

    丁燳青在2020年的时间线里去过一次蒸汽锅炉,那时没来得及爬上平台观看,只知当时的蒸汽锅炉还在燃烧,徘徊在动力舱的高大怪物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回来填补煤块。

    他向前两步,看到大锅被巨大透明的玻璃盖盖住,里面有白色黏稠的液体沸腾,瞧着有点熟悉。

    思索几秒,丁燳青想起20年后的幽灵船遍布白色液体,有着奇异的香气,能轻易勾起人类的食欲,原来那种诡异的白色液体是从这里出来的?

    丁燳青靠近大锅,将唐刀插进锅盖和锅体的缝隙间试图撬开,不过高压水蒸气死死吸住锅盖,想撬开可不轻松。

    用力得手背青筋暴起,丁燳青终于撬开锅盖,却眼尖地瞧见沸腾的黏稠液体里滚出一颗软趴趴、湿哒哒的人头,已然被蒸得快融化了。

    ‘啵、啵’几声,接二连三冒出几十颗头颅,基本被溶掉五官,变得血肉模糊,而就在丁燳青撬开锅盖之时,奇异的香气弥漫整个蒸汽锅炉,疯狂勾动食欲。

    丁燳青立即收回唐刀,锅盖嘭一声落回去,严丝合缝地盖着,可怕的食欲这才如潮水退却,在锅盖尚未被水汽覆盖前,飞快数着浮起的人头数。

    一共三十七个。

    船上失踪的人头都被扔进蒸汽锅炉里?熬出来的人头骨汤给谁喝?

    丁燳青翻身跳下高台,刚握住门把手就听到仓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门外,猛地推开门,在外面的人走进来之前,丁燳青便已闪身躲起来。

    望着一行人走进来,八个人,中间有两个女人,恰好都是熟面孔——利德曼夫人和她的黑皮小情人。

    她们亲昵地咬耳朵,说着缱绻的法语,声音有点小,但在封闭的室内能听清,而丁燳青懂法语,听到利德曼夫人说蒸汽炉室是她的藏宝地,黑皮女摇滚表情有些冷淡但目光已然柔和,问她经常来这儿就是为了看一个没用的蒸汽炉室?

    利德曼夫人低笑:“它绝不是没用的蒸汽炉室。宝贝,它是我永葆青春和财富的宝藏。”

    黑皮女摇滚冷笑:“别用这招数哄我,玛丽。”

    利德曼夫人的闺名就叫玛丽。

    利德曼夫人充满柔情地看着她的小情人:“我将我的秘密、我的宝藏坦露在你面前,你不该怀疑我。”

    黑皮女摇滚沉默片刻问:“这艘船是你的?”

    利德曼夫人:“我跟诺伦他们合资创办的游轮,他们在这艘船上也有属于自己的小秘密,彼此相互隐瞒,而你是除了我的合伙人之外,唯一知道这个秘密的活人。”

    黑皮女摇滚疑惑地看向在场其他六人,利德曼夫人顿时爽朗地笑:“拿钱办事的狗连人都算不上。”

    黑皮女摇滚不太喜欢听这话,说她看不到蒸汽锅炉室的价值,难以相信利德曼夫人的话。

    “没关系,我会让你亲眼见证它的神奇之处。”利德曼夫人鼓掌,便有人到高台上舀了一大碗黏稠的人头骨汤递给她。

    “尝一尝,利兹。”

    利兹吞咽口水,眼睛无法从那碗散发浓郁香气的人头骨汤上面挪开,胃部发出痉挛似的疼痛,无法控制地夺过利德曼夫人手中的大腕,不顾滚烫温度灼伤喉咙,仰头灌进胃里,而后轰然倒地,目光迷离,浑身抽搐。

    利德曼夫人嘴角噙笑的弧度不变,仍然充满柔情地看着小情人:“乖乖地睡一觉,睡醒后,当我最听话的狗。”她用脚尖挑开利兹脸上的头发,有些惋惜地说:“你很好,可惜我有了更喜欢的猎物。”

    她口中的猎物指的是巫雨洁。丁燳青冷静地猜想,目送他们来了又走。

    待门一关,丁燳青跳下来,抓起利兹的后衣领,反手将唐刀刀柄顶向利兹胃部,后者呕出大半没来得及消化的人头骨汤。

    利兹奄奄一息,抬头看着丁燳青,认出他跟自己的情敌是同伴,目光飘忽,不经意间瞥见丁燳青眼瞳里的倒影,连忙定睛,看得不太清晰便勉力爬起,对着旁边光洁如镜的钢铁管道看。

    下巴到脸颊被黑色的纤维硬块覆盖,质感很像树皮,利兹掰下一块,连皮带肉疼得她发出惨叫。

    她惊慌失措地问:“这是什么?我怎么了?”

    丁燳青:“跟随利德曼夫人的情人多数消失不见,大概是用这种方式销毁。”

    利兹失魂落魄:“血腥玛丽?”

    丁燳青:“是有这么个外号,显然她不是为了你的血。”

    利兹冷笑:“她给我喝了什么?”

    丁燳青没回答。

    利兹:“我知道不是好东西……她是魔女?算了,她是谁也不能改变她想杀我的事实,我现在只想知道我有没有救?我的脸能不能手术恢复?”

    丁燳青:“我会尽我所能地救你。”

    利兹摸着脸,回头深深凝望丁燳青:“谢谢你。玛丽告诉过我,在演艺厅舞台中央底下有一艘小型潜水艇,还有直达深海的通道,你们能走就走。大部分没背景的人上了这艘游轮,基本走不掉了。”

    丁燳青:“看来你知道不少。”

    利兹苦笑:“我以为她告诉我这些是爱我、信任我,原来是因为我也在没背景的该死名单里。她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她好受!”

    丁燳青:“如果顺利解决利德曼等人,安全着陆,我会帮你联系能医治你的人。”

    利兹没说话,到丁燳青离开都没反应,蒸汽锅炉室和动力舱两扇门接连关上都没见她出来,仿佛从这一刻开始就被永远地关在里面。

    丁燳青在离开动力舱之前,到某个地方刻下‘去画廊区,十点半到歌剧厅靠窗的位置·DZQ’的字样。

    伊万见到丁燳青赶紧跑过来问:“我刚才听到动静,赶紧躲起来,等他们进锅炉室才走,不是故意没提醒你,实在来不及……那个,里面有什么?他们是什么人?我记得进去八个人,怎么出来七个人?你怎么知道里面没有那个怪物?”

    丁燳青:“你正面见过那只怪物?”

    猝不及防的提问让伊万反应不过来,讷讷点头。

    “还记得什么样子吗?拖斧头、高大这些特征就不用说了。”

    伊万挠着头回想当时在动力舱撞见的怪物,它拖着一具尸体走进来,一把砍下头颅,然后抓起头就朝蒸汽锅炉室走去,路过红色的月光,恰好被他拍摄到面孔。

    脸上覆盖厚厚的黑皮,纹路有点像树皮,丑陋且恐怖。

    他将记忆描述出来,得到丁燳青反应不大的应声。

    “那……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丁燳青:“现在的时间和未来的时间差有两个小时。”

    “……所以?”

    丁燳青:“去歌剧厅,准备解决所有事。”

    第229章 死亡海岸线(8)

    前往演艺厅的通道漫长、幽暗,小手电筒彻底没电,岑今只好用科琳的手机照明,几分钟探索基本知道怎么使用未来的智能手机。

    通道铺着滴蜡的木板,潮湿阴暗,黏稠的液体里浸泡着一支无法使用的煤油灯,每走一步就会发出‘嘎吱’的声响,还有海风灌进来的呜呼声响,也不知道哪个孔洞里钻进来的。

    通道墙角吸附大量海螺,岑今扫一眼便快步越过去,走过一个拐角,往上三个阶梯是一个小平台,长满青苔、没有黏腻的液体,平台前方是一扇门。

    小门旁边有一具无头人骨,身上吸附密集的海螺,看着像是被海螺吃光血肉,令人毛骨悚然。

    岑今一把推开小门,穿过一条较为狭窄的通道,迎来红色的月光,观看四周,此刻他身处于七八米高的平台,身后是三层座位,下方还有两层平台,分别有三层座位,头顶还有第四层平台,制作成包厢。

    观众席位包围着一个圆形的平台,平台外围密布拳头大小的孔洞,正对上方巨大的棱形玻璃,红色月光穿过棱形玻璃折射在观众席上,反而避开中间的平台。

    岑今来到第一层的观众席,需下十级台阶,爬过三米来高的栏杆再走十级台阶向上才能抵达平台,此时下方的过渡区域弥漫腥臭的黑色液体。

    当他走下台阶,黑色液体蔓延至他的大腿根,味道极为腥臭,好处是不像箱房里的白色液体那样刺激食欲。

    岑今朝楼梯的方向走,距离他两米远的地方倏然浮起大量泡沫、破裂,他盯着那个位置好几秒,小心翼翼地绕开并继续前行。

    四周一片死寂,手机照光勉强能让他看清两米以内的环境,至大腿根的腥臭液体下面究竟有什么不得而知,正是这份未知更令人恐惧。

    岑今想象力发达的大脑想了许多,一会儿想到液体下面遍布吸血水蛭,二十年没有吃过饭的水蛭密集地吸附着沉淀地面的木头,与他的双腿擦过,一旦不小心惊醒它们就会被吸成干尸。

    又或者液体里生活某种以活血生肉为食的怪物,嗅闻到人气或血腥味就会出其不意地攻击,咬断他的双腿,而他拼尽全力也无法挣脱,甚至不知道那是什么怪物。

    再或者……

    无端感同身受的黄毛此时不由惊叹过去的‘岑今’挺会想象,脑中场景越恐怖,他就越刺激,兴奋和恐惧同行,像喝了两斤烧刀子一样刺激。

    咕噜噜……

    冒水泡的位置又冒出大量水泡,好像液体下面藏着溺水的生物,岑今猛将手机照过去,缓慢后退,水泡接二连三爆开,水面恢复平静。

    岑今眼皮颤抖,没有丝毫犹豫飞快转身朝阶梯跑去,而身后的水面骤然沸腾并向前快速移动,拽住岑今踏上台阶的脚踝将其一把拖进黏稠的黑色液体。

    黑暗淹没岑今,手机掉进液体里,灯光闪烁几下便彻底熄灭,恐怖的窒息感充斥大脑和胸腔,眼白翻起,奋力挣扎,反手将砍骨刀劈向脚踝的位置。

    似乎劈到什么柔软的东西,那怪物受刺激而松手,岑今连忙爬上阶梯喘气,看着平静下来的水面,寻不到怪物的踪迹。

    右手紧握砍骨刀,抬起左手,掌心有一枚精巧的女式发卡,岑今眯起眼,这是刚才挣扎间从怪物身上扒下来的东西。

    那是个爱美的女性怪物?或者是女性人类变成的怪物?

    岑今寻思片刻,恢复力气便爬向平台,低头看向水面,隐约瞥见黑乎乎的液体下方有一抹影子飘过,正面向上,穿着白色长裙,质感有点像塑料袋,看不清有没有头发,面孔没有五官,像颗大白鸡蛋。

    许是盯着时间过长,那颗大白鸡蛋猛地扭头瞪着岑今。

    岑今吓了一条,连忙避开,也不知道怪物会不会追上来,眼见头顶红月仿佛挂在天花板,硕大圆润,莫名让人产生悚然的恐惧感。

    他绕着平台走了一圈又一圈,没找到伊万他们所说的通向外界的出口。

    平台中央的地板严丝合缝,除非有机关操控。地砖仔细一瞧还能看到满地脏污和结成片的血痂,显然曾经发生过无数次见血的搏斗,提供搏斗娱乐节目的笼兽来自箱房里的怪物。

    那些怪物不可能自相残杀娱乐他人,应该受制于人,可平台没有任何保护措施……边缘这些圆孔是什么?机关?

    接着他又看向观众席,发现异常,只有第四层观众席是封闭包厢,材料不知,目测保护措施不错。

    岑今想起苏珊说‘幽灵船需要鲜血抚平饥饿感’,那么一只笼兽能抚平它的饥饿感吗?该不会所有观众都是一早就准备好的饭后甜点?

    不管其他观众席和平台的保护措施如何,重点在于封闭包厢,诺伦那群人最有可能在包厢观看笼兽斗,操控平台的机关应该就在包厢那里。

    岑今没有过多犹豫,再次淌进黑色液体前往观众席,过程无事发生,不知是怪物没发现他还是放过了他。

    无暇细思,岑今连跑带跳找到第四层观众席属于诺伦等人的包间,很容易见,里面座椅旁有一个小小的操控台,全部按下按钮。

    平台圆孔伸出拳头大小的金属钢管,形成一个巨大的金属鸟笼。

    再按下一个按钮,平台中间塌下一个边长两米的大坑,铁链哗啦啦坠落,噗通一声砸落进水里,岑今猜测那就是通往外界的出口,同时也是献祭笼兽的通道,必然危险。

    生路和死路并肩而行,诺伦这群人的设计挺有意思。

    找到出路,岑今便退出演艺厅,想先送走船舱里的活人,顺便跟丁燳青商量着铲除黑水里的‘大白鸡蛋’,可是一到歌剧厅便没见到丁燳青和伊万的身影。

    人不见了?

    岑今皱眉,看向投进来的红月光,思忖:被引出歌剧厅还是碰巧遇到第三次时空交错?

    话说回来,现在几点?

    岑今掏出他防水十级的诺基亚查看时间,十点三十四分,已经过去三十分钟,怎么苏珊还没召集半个活人吗?

    盯着歌剧厅石英钟停下来的时间,岑今不知怎地心生紧迫之感,总觉得那或许是最后的时间,错过就没办法往返这20年的时间线,所以行动必须快之又快。

    被这股莫名的紧迫感驱动,岑今离开歌剧厅,前去船舱的各个位置寻找活人,一路却看到无数新鲜的无头尸体,仿佛船舱里的怪物都开始暴走,残酷屠杀里面的每一个活人。

    岑今数着无头尸体的数目,随数字增加到可怖的地步,心中被不祥的阴云笼罩,该不会两百多个活人也救不了?

    追寻无头尸体的踪迹来到动力舱的门口,岑今用诺基亚屏幕发出的微弱光芒照亮,听到狼吞虎咽的声响,心知不妙,还是循声打开门进去搜索。

    看到臃肿的身躯被包裹在红色的长裙里,蹲在地面抓着一具无头尸大块朵颐,对灯光和窥视的岑今没有任何反应,角落里还蜷缩一个瑟瑟发抖的女人。

    仔细一看,却是苏珊。

    苏珊披头散发,满脸恐惧之色:“救、救我!”

    岑今挪到苏珊跟前,护着她小心绕开红裙怪物,后者专注进食。

    岑今对红裙怪物的反应产生一点疑虑,就在这时,苏珊突然尖叫:“小心!”话音刚落,头顶一凉,有破空声袭来,岑今当即操控重力抵挡来势汹汹的袭击。

    就地一滚,岑今爬起就跑,摇手示意苏珊赶紧跟上,眼角余光瞥见一高大的黑皮怪物拖着斧头奔来,角落里的红裙怪物抓着一只人腿咀嚼,狭小的眼睛里充满暴戾和兴奋。

    艹,怪不得红裙怪物对他的到来无动于衷,因为有执斧的黑皮怪帮她杀人!

    岑今一把拧开出现在前方的房门:“进去!”待苏珊跑进去,又对着本来的黑皮怪击出一掌,将其轰出数米远,然后才关上门。

    虚脱般地靠着墙壁,岑今确定苏珊无恙便准备寻找出路,不小心打开电灯,看到遍布房间的煤渣、煤灰,还有燃烧着的蒸汽锅炉,不由愣住。

    “这就是你们说的有怪物的蒸汽锅炉室?”

    苏珊直勾勾盯着蒸汽锅炉上面的大锅点头。

    “怎么多出一只红裙怪物?”

    “那是黑皮怪守着蒸汽锅炉室的原因。”苏珊看了眼岑今,语气有点古怪:“她有钥匙,我们躲不了多久。”

    岑今看了眼她脏乱的头发,问她离开歌剧厅的遭遇。

    苏珊轻声:“船舱里的怪物似乎暴走了,他们看到活人毫不留情地斩杀,不过只有动力舱的肥婆喜欢吃人肉,其他怪物只是单纯对杀戮感兴趣。”

    岑今屏气轻声:“你知道被枭首的尸体的头颅去哪了吗?”

    苏珊向前走,来到高台,对着大锅说:“在这儿。”

    岑今伸出手,露出掌心的发夹:“我在歌剧厅捡到的发卡,是不是你的?”

    苏珊看了眼,接过发卡:“是我的,谢谢。”

    “不用。”岑今沉声回应,身体不易察觉地紧绷,若无其事地看向大锅里烹煮的新鲜人头,还未完全融化,脸上残留鲜活的表情,将近一百颗。

    “那只黑皮怪烹煮人头是为了喝汤?”

    苏珊神色阴沉,声音压低:“为了养一群小可爱,可惜它们太不听话,活该吃不饱。”话一说完,似乎意识到什么,扫了眼仿佛一无所知的岑今。

    这时门把手悄无声息地拧开,门吱呀轻响,由外推开,岑今灵敏地挥手,重力全部压在门后,将门堵死,背对苏珊说道:“我暂时压制黑皮怪,你到门后去,到时我会引开黑皮怪,你冲出去。”

    苏珊犹豫:“可是外面还有红裙怪物——”

    岑今:“我会推倒蒸汽炉大锅,倒掉里面的人头骨汤,没猜错的话,这东西能刺激船舱怪物的食欲。”

    苏珊:“好。”

    第230章 死亡海岸线(9)

    苏珊站在门后,面对岑今比了‘OK’的手势,一把拉开门,黑皮怪冲进来,岑今操控重力将其甩飞,苏珊趁机跑出锅炉室。

    畸形的怪物穿着红裙,岔开双腿堵住去路,头顶的灯泡忽闪忽暗,苏珊驻足,胸口剧烈起伏,恐惧至极地喘息。

    红裙怪物打量苏珊,模糊臃肿的面部隐约能看出一点狐疑的神色,就在它准备抓住苏珊拧下她头颅之际,‘哐当’一声巨响从锅炉室传出,一股浓郁奇异的香气飘出来。

    红裙怪物神色迷离,似被香味蛊惑,接着恍然一醒,五官扭曲、表情狰狞,发出怒吼:“我的汤!!”

    怒吼声惊醒迷离中的苏珊,她神色慌张,吞咽口水,回头看匆匆掠过她冲进锅炉室的红裙怪物,隐约还能看到互斗的黑皮怪和岑今,而地面流淌一股又一股的人头骨汤。

    苏珊流露可惜的神色,咬牙快步跑出动力舱,将门锁死。

    红裙怪物忙于哀叹它的汤,愤怒地指使黑皮怪杀死黄毛。

    岑今跳到高架台,踩着倒地的蒸汽锅炉装置再一个鹞子翻身落地,离开锅炉室,将门重重关上,结果发现动力舱的外门被锁死,而黑皮怪举着斧头很快将锅炉室的门劈开,朝他这边疾冲过来。

    岑今扭头就跑,却被迎面而来的红裙怪物泼了满头的人头骨汤,满腔奇异的香气引起胃部疯狂的痉挛,极端的饥饿促使胃部产生错觉,分泌大量胃酸。

    如果不能及时缓解这股饥饿,岑今有理由相信内脏会被胃吞噬。

    红裙怪物臃肿的面部露出狰狞的笑:“我记得你的头发,那个该死的歌手!”

    岑今挑眉,撩起额际的头发:“的确无法掩饰,歌手就是我的身份。”

    话音一落,斧头加速劈裂空气的动作自后脑勺袭来,岑今原地后空翻,操控砍骨刀劈向黑皮怪,首次跟黑皮怪近距离面对面,清楚地看到它全身皮肤像被烧焦的树皮。

    斧头劈空,岑今眼疾手快的施加十万重压,使斧头嵌入机器中,黑皮怪用尽全力也拔不出来。

    红裙怪物冷脸:“废物!”

    岑今重新跑至门口快速撬门,黑皮怪不知从哪儿摸出另一把更锋利的斧头大步走来,高高举起,当头劈下,岑今朝旁边一滚,斧头嵌入门锁又拔出。

    门锁一松,岑今左手对准黑皮怪,右手对准门锁,不顾大脑刺痛,超负荷使用重力,击飞黑皮怪的同时压碎门锁,拉开门就要冲出去。

    始终旁观的红裙怪物在这时出手,一把拔出嵌在机器里的斧头,以迅电流光之速劈来,岑今压根没法抵挡,眼睁睁看着沾满血锈的斧头劈下来。

    电光石火间,一道黑色的身影化作虚影狠狠撞开红裙怪物,岑今愕然地看着突然袭击红裙怪物的黑皮怪,心想这什么发展套路?

    红裙怪物愤怒地掐住黑皮怪的脖子,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黑皮怪侧着脸颊,血红的眼睛瞪着岑今:“——走!”

    岑今惊讶不已,没有人性的诡异怎么会帮助人类?

    下一秒就被暴怒的红裙怪物撕开胸膛扯出内脏,两条腿和一只手都被撕扯下来,就在脑袋快被拧断时,突然遭到重力压迫,臃肿的身躯重重陷入船舱舱底。

    待红裙怪物爬出坑底便发现黑皮怪和黄毛都消失不见,仰天长嚎发泄怒气,回身准备扶起还剩一半人头骨汤的锅炉。

    往里面一瞥,发现骨汤荡然无存,再低头一看,洒出来的骨汤顺着船舱缝隙流进去,像被什么怪物喝光,而煤堆上摆放一个精致的发卡,无声嘲讽她处心积虑经营的财宝一夕间烟消云散。

    “吼——!”

    恐怖的咆哮自船舱底部冲出,响彻整个沉寂的公海。

    找了个房间躲起的岑今扶着奄奄一息的黑皮怪,心情略复杂地说:“你伤势太重,我没办法救你……你有没有需要我帮你完成的遗愿?”

    “彻底摧毁幽灵船!”

    “这就是我此行的目的。”

    黑皮怪死死拽住岑今的手,嘴里涌出一汩汩鲜血,断断续续地说:“杀死所有怪物!所有!绝不能心慈手软——绝不能!”

    岑今皱眉,不适的同时深觉怪诞。

    一个诡异不仅救了他,濒死前还请求他杀死同类,而且思维清晰,不像个满脑子被暴虐杀戮充斥的无人性怪物。

    “我们的宗旨是消灭所有诡异,不死不休。”

    黑皮怪闻言,竟流露出欣慰的色彩:“对,不死不休,所有怪物都该死!”她投来晶亮的目光:“人……不是我杀……”

    这话没头没尾,岑今莫名秒懂:“你想说你没杀船舱里的人?”

    黑皮怪点头,目光涣散,安静片刻突然说:“幽灵船去过死人国……”

    岑今追问:“哪里的死人国?”

    黑皮怪说出的单词还可以翻译成亡灵国度、冥界、死之国等等,世界任一神话都会涉及死亡这一命题,所以它必须提供具体的方位,岑今才能确定这说的是哪里的死人国。

    黑皮怪没有时间解释太多,将一枚古金币塞进岑今的掌心:“找到洛基,他会……帮你。”说完就结束半人半鬼的生命。

    谁是洛基?也在幽灵船里?

    岑今低头看古金币,发现跟之前从诺伦保险箱里偷出来的两枚古金币一模一样,他藏起古金币,将黑皮怪小心安放到床上。

    朦胧的红色月光穿过玻璃笼罩着怪物尸身,画面颇为怪诞。

    岑今眼尖地瞧见怪物左手中指紧贴掌心,将其掰正来看,却是人类的中指,指腹间满是厚茧,戴着一个雕刻‘QUEEN’字母的黑金戒指。

    中指指根尽头无皮,留有细碎的黑色粗糙皮块,有撕裂的痕迹,应该是日复一日将新长出来的怪物皮块撕裂,保留全身唯一剩下的人类特征。

    徘徊动力舱、看守蒸汽锅炉室的怪物曾经是人类,更准确点来说,整艘船除了魔画和船灵,其余所有怪物都曾经是人类。

    或许他们曾经见过——不,是一定见过!

    穿红裙的怪物认识他,而眼前的黑皮怪很明显受控于红裙怪,听令追杀擅闯动力舱的岑今,却在关键时刻反水,与红裙怪物厮杀在一起,说不定就是认出他。

    岑今拍着微卷的黄毛,心想也许这就是染发的好处,辨识度超高、记忆点超强。

    不过红裙怪嗜杀且变态,擅闯动力舱的人基本被杀干净,受制于它的黑皮怪却坚持没杀一人——岑今选择相信黑皮怪的话,毕竟没有哪只诡异冒着被撕碎的风险救他,就为了撒谎说她没杀人。

    坚持不杀人的黑皮怪自认还是人类,恪守不滥杀的底线,忍痛重复撕碎粗糙的树皮保住一根中指,那是她作为人类的证明。

    即使岑今怀疑过黑皮怪不杀一人的说法,在看见中指的这一刻便统统化为信任。

    “你究竟是人类还是诡异?”

    二十年前的岑今呢喃着,发出动摇过往认知的疑问。

    如何对待诡异,诡异是否有人性,人类和诡异是否能共存……这些疑问对旁观的黄毛来说压根不算问题,他连困扰都没有,能教化的带走,死性不改就砍头,完全没有艰难的思索,未曾有过认知崩塌,轻而易举就接受诡异的存在。

    对过去的‘岑今’而言,耳濡目染的环境下,自然而然敌视一切诡异,狭路相逢必然至死方休,因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诡异毫无人性’,还因为‘人类和诡异是天敌关系,后者以人类为食’。

    所以黑皮怪的救助行为颇为冲击‘岑今’的思维、观念。

    如果黑皮怪仍是人类,是否说明畸变成诡异的人类仍然保有人性?机构和总校的救助宗旨是否留有时代局限,应当进行改革?

    反之,假如黑皮怪已经完全畸变成诡异,她的救助行为是否说明人类和诡异拥有共存的可能?

    岑今脑中闪过无数思绪,全都得不出答案,只好先搁置一边,回头思索整件事的不和谐之处。

    首先辨认船上怪物在二十年前的人类身份,他们见过面,不是擦肩而过那种,应该有交谈或做过什么令彼此存在记忆点的事。

    其次是人头骨汤的作用。

    红裙怪物熬制的人头骨汤的味道和客房区走廊、充斥箱房内的白色液体相似,苏珊之前脱口而出的一句‘为了养一群小可爱’,这里的‘小可爱’指什么?

    如果是箱房里的怪物不就说得通?

    最后,苏珊是什么?扮演什么角色?‘她’和红裙怪物、船灵以及箱房怪物分别是敌对还是合作关系?目的是什么?

    还有黑皮怪提示的‘洛基’,主持奇幻夜的四个人分别叫诺伦、罗宾、利德曼夫人和洛基,他记得那是个驼背老人。

    目前可以肯定名叫‘洛基’的驼背老人是友军,得想办法联络对方搞清楚情况,不过船里还剩多少个活人?

    岑今想到驾驶室有广播能通知所有人到歌剧厅集合,然而他刚闪过这念头便听到广播电流流窜而过的窸窣声,接着传出一道苍老的声音:“幽灵船所有还活着的人迅速集合,三两成群,前往歌剧厅会合,出口就在那里。”

    通知重复三遍,换了英法中三种语言,确保每个人都能听懂意思。

    声音这么沧桑老迈,难道是洛基?

    岑今跑出房间,到门口匆匆折返,摘下黑皮怪中指上的戒指说:“借我一用,回头还你。”

    说罢冲向驾驶室,途中没遇见一个活人,船舱像置身太平间一样安静,与此同时天空同时出现白月和红月,缓缓交错,红光大绽,笼罩住岑今。

    驾驶室距离五米,窗户玻璃闪过昏黄的灯光和模糊的身影,差一点他就能见到‘洛基’,紧赶慢赶可惜还是慢了一步,在他握住门把手的那一刻,双月重叠,时空交错,门‘咔擦’一声拧开,岑今只看到一抹身影逆着光。

    光亮如白昼,岑今和一个中年男人面对面,对方面露愕然,随即竖起眉头呵斥:“你是谁?来驾驶室干什么?”

    岑今回头打量身后,廊道寂静但是富丽堂皇,没有半点破败感,窗外是一轮明亮的白月。

    “游客。”岑今微笑:“我想找观景酒吧,不小心找错……原来这就是驾驶室?”

    中年男人身穿船员服装,看胸前证件牌应是副船长,他挡住岑今探究的视线,面露怀疑之色:“酒吧在上面,向后转,到大厅搭乘客梯可以直达,不过几个小时前有人在酒吧搞破坏,酒保被——”

    岑今:“被什么?”

    副船长:“酒保被袭击,现在关闭酒吧和观景台。”

    岑今啊了声,表示遗憾和不悦:“算了,只好去艺术长街逛一逛。”

    副船长:“艺术长街也被封锁了。”

    岑今瞪大眼睛表示不解:“为什么?”

    副船长含糊地说:“……疑有盗窃发生,总而言之,艺术长街、画廊区和酒吧等地方都封锁,只有船尾的餐厅、高尔夫球场、泳池,歌剧厅和影院这几个地方对外开放,至于封锁的地方什么时候解禁,等通知吧。”

    岑今抱怨:“什么啊,封锁这么多地方还有哪里好玩?该不会骗钱吧?买票的时候也没说——”

    副船长不耐烦至极,原先对岑今的怀疑也被打消:“旅行结束后,多退少补行了吧!”

    岑今:“这还差不多……对了,现在几点?”

    副船长快被烦死了,“二十点三十八!”

    岑今说了声谢谢,转身就走,拿起防水手机一看:二十二点三十八。

    快了两个小时。

    之前拿到科琳的智能手机时,岑今就将他的防水手机调到相同时间,避免出现突然回到二十年前无法比对时间的窘境。

    酒吧被破坏应该是他被筋肉无皮怪物袭击那次,当时没看见酒保,估计在他之前被杀害。

    艺术长街和画廊区被封锁应该是那具从二十年后穿过来的无头尸导致的,不过这具无头尸(网红)说过二十年前的画廊区发现无头尸,吸引三十七名狗仔溜进去偷拍,结果全部被枭首。

    仅是一具无头尸不足以封锁大片区域,所以三十七人很可能已经被枭首。

    凶案现场或许经过处理,再去一趟恐怕找不到线索,只是不知道魔画还在不在画廊区……等等,无头尸体?头颅不翼而飞?

    第一具无头尸的头颅留在二十年后,剩余三十七具无头尸的头颅在哪?

    魔画只吸血、不吃头颅,那么是谁处理头颅?

    岑今缓缓说出一个答案:“动力舱……蒸汽锅炉室里的人头骨汤,这时候就开始熬制了吗?”

    正思索间,手机铃响,一条短信送来:【十万火急,速至歌剧厅!】

    发送人是巫雨洁,等闲破事不值得她发短信,可见事情真十万火急。

    岑今皱着眉,火急火燎赶到歌剧厅后台,门口有道修长的身影举伞等待,在他前面有一株绿植,宽大的叶子遮挡着,使人影若隐若现。

    直至逼近,人影清晰,抬眼看来,眉目分明。

    “丁燳青,”岑今憋着呼吸,“等人吗?”

    丁燳青:“等你。”他推开后台的门说:“该我们上场,就差你一个。”

    什么上场?岑今懵了一下才想起还有摇滚乐手的身份这回事:“还没结束?”

    丁燳青:“就剩我们这队。”

    岑今凑近,由于两边不是赞助服装就是各种昂贵乐器,他动作幅度不敢太大,所以胳膊肘挨着丁燳青,贴得很近,还没有自觉地揽住丁燳青肩膀,踮着脚尖试图凑到丁燳青耳朵边说话。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丁燳青:“十点半。”

    岑今诧异:“第三次和第四次时空交错的时间距离只有八分钟?”

    丁燳青:“时空交错的规律和时间长短无关。”

    岑今:“也是。”他又问:“画廊区的魔画?”

    丁燳青:“我拿走了。”

    “干得漂亮!”岑今激动地拍着丁燳青肩膀,觉得肩头弧度挺衬他掌心的,就顶了顶、摸了摸,神似骚扰偏偏毫无所觉。

    丁燳青瞥了眼搭在他肩膀的手,正要挣开便听龙老板突如其来的大喊大叫,惊得岑今肝胆一颤,没注意脚下的吸尘器而被绊倒,身体前倾,下意识绷紧腹部和腰部的力量,就要原地空翻躲避摔倒的命运却被一只手握住腰往后扯。

    向前的冲力和向后的握力相互撕扯,岑今失去重心,力道一松懈,直接栽向丁燳青,脸提前坠机,撞向丁燳青的胸口,疼得眼睛冒泪花,兜里的黑金戒指当啷一声滚到角落里,脚还勾着吸尘器的管子,一用力便拖曳吸尘器使其撞向后方的货架。

    堆满货架的乐器摇晃两下便猝不及防地摔落下来,岑今瞳孔紧缩,满脑子都是‘穷逼赔不起’,顾不得维持身体平衡,反手就利用重力操控乐器安全落地。

    岑今大松口气:“狗命保住了。”

    随即面目狰狞地怒视龙老板,发出死亡的低语:“你的账户和游戏ID统统活不过今晚。”

    龙老板挑眉,耸肩,抱着胳膊,摸着下巴,五官乱飞且猥琐:“你狗命能活过今晚再说——老丁,你说是吧。”

    关丁燳青屁事?岑今握了握手,捏到有点硬的肌肉,手感还挺好,像有磁性的玉石吸附掌心……“欸?”

    他回头看,狠吓一跳,丁燳青心脏到领口的三颗扣子都被扯掉,衬衫被扒开一边,他的手正贴着人家的胸口,而丁燳青左手握着他的腰,右手推着要倒不倒的大音响,抿着唇,面无表情地看着岑今。

    “可以松手了吗?”

    “可以是可以……”刚才情况太复杂,大脑和眼睛都没来得及录入,所以这姿势究竟怎么做到的?他怎么做到扯掉扣子再贴住胸口就差握一握、捏一捏等一气呵成的动作?

    话说回来,还挺好摸。

    “那就松手。”

    岑今哦了声,表情依依不舍。

    丁燳青抽了抽嘴角,将大音响推回原位,直接脱下沾满灰尘的外套扔进垃圾桶,然后梳理头发,试图清干净灰尘。

    这一系列行为下来,岑今知道丁燳青是洁癖发作了。

    摸了摸脸颊,岑今犹豫着该不该告诉丁燳青他刚才被人头骨汤泼了一脸,手也泼到了,跑上跑下几个小时没停歇,浑身上下似乎也没干净到哪儿去。

    丁燳青:“我去洗个澡。”

    闻声而来的帕特脸色大变,急匆匆说道:“快上场了,时间来不及。”

    丁燳青很强势:“来得及。”

    帕特想去拦下丁燳青说服他先上台再整理仪表,被岑今拉扯住胳膊说:“淡定,巨星就该姗姗来迟,迟到两三分钟再上场你就会发现全场人的目光都在我们身上。”

    帕特:“……”你确定还能再上台?

    黄毛揽着他肩膀推着向前走:“放心,不要着急,冷静镇定——”

    主办方工作人员在舞台入口的位置催促:“轮到你们上台,快快快!”

    巫雨洁等人稀稀拉拉地走过去,龙老板一靠近岑今就捂住鼻子:“你身上什么味儿?”

    岑今:“有味吗?”

    巫雨洁:“味道很重,相当腥臭。”

    聚在工作人员身边,那人问:“不是七个人吗?少一个不行。”他回头看了眼舞台中央,便划掉岑今他们的乐队,头也不抬地说:“是不是自动弃权?”

    帕特着急,这是他通往梦想的道路,不能轻易放弃,便想伸手阻止。

    黄毛拉住他:“相信我,这局势能稳住。”说罢就对工作人员说:“麻烦关个灯或音响,就说维修,拖延四五分钟就行。”

    工作人员哂笑,刚想拒绝,眼前出现五张英镑,话到嘴边变成:“最多三分钟。”

    黄毛:“可。”

    工作人员拿走钱就去拖延时间了。

    黄毛淡定地收回钱包,巫雨洁眼尖:“你这钱包……老丁裤裆里偷来的?”

    “什么叫偷?我跟青哥关系铁得很,好比两腿进同一裤裆你懂吧?都是同一裤子里出来的钱包,哪能叫偷?”黄毛挥挥手,见帕特听不懂他们中文便大咧咧询问:“你们去了哪?有什么收获?”

    巫雨洁:“我不是跟利德曼夫人约了明天的下午茶吗?她推了下午茶,改成邀请我参加今晚的奇幻夜。”

    李道一:“奇幻夜一向神秘,名单有限,怎么突然做出让你一个陌生人参加奇幻夜这么冒失的事?”

    巫雨洁:“我也觉得有诈,不过还是想进去看看。我感觉利德曼夫人对我的态度似乎有点急,不像下午那样游刃有余,也许船上发生某些事情,打乱他们的阵脚。”

    龙老板:“我潜入利德曼夫人、洛基和罗宾的房间搜索,在罗宾和洛基的房间里找到一些文件,看不懂文字就带过来让老李和江白看。

    还在罗宾的房间里看到一柜子的玻璃罐,罐子里塞满畸形的左手和大脑,还有桌子吃了一半没收拾干净的肉块、脑浆。

    洛基的房间表面很干净,多是各国原版书籍,也都有翻看过的痕迹,这人似乎很有文化。”

    顿了顿,龙老板想起件事说道:“不过他房间有很多没清理干净的皮屑,细细碎碎的,不仔细就发现不了,一旦发现就会觉得很脏。

    还有,他房间里还藏有一个年轻貌美的女性,有一个行李箱放满时下流行的女装。”

    岑今格外注意龙老板描述的‘洛基’,若有所思,接着便是李道一和江白平措的述说,他们一直留在后台观察观众、工作人员和后台表演人员,留意他们的聊天内容,提取细碎的信息并推理出完成的逻辑结构。

    江白平措:“当时堵在后台的狗仔急匆匆离开时,说过观光酒吧发生命案,之后没有再回来。”

    李道一:“观光酒吧和画廊区被封锁,前者有命案,后者暂时原因不明,估计跟命案有关,而命案一定不普通。我注意到前台观看表演的诺伦四人先后离场,超过半小时才回来。”

    岑今猜测应该是观光酒吧先发生命案,记者跑去抢夺第一手消息,很快注意到画廊区的异样便深入其中,发现无头尸体,兴奋过头忽略室内的不对劲,因此被魔画枭首。

    之后工作人员发现问题,报给船只主人,也就是李道一发现四人离席那段时间。

    他们带走三十七具无头尸的头颅,对失去血液的干尸毫无兴趣,接着丁燳青发现无头干尸并带走魔画。

    时间线捋清,岑今简单讲述他和丁燳青的遭遇,引来李道一等人的兴趣。

    “时空交错一定有原因,跟地点和幽灵船各有关系,如果能拖回幽灵船、记下现在的坐标,或许能研究透时空。”李道一当即脑洞大开,想了很多。

    岑今:“二十年后的时空里,幽灵船发生混乱后失踪,游客十不存一。”

    龙老板:“既然我们知道结局,不能改变命运?”

    巫雨洁:“十不存一……游轮还有一千多个人,起码得起个八九百,我们不能什么都不做。”

    江白平措念了佛号说道:“我无法见死不救。”

    李道一开始盘算怎么救人的计划,却听岑今说:“我不觉得人力能扭转命运。”

    最乐观积极的岑今此时冷静得可怕:“那个结果也有我们的参与,或许还有‘时空交错’这一性质包含在内,说不定导致未来的结果里,也有眼下我们商讨如何避免那个结果的一幕。”

    李道一沉默片刻说:“时空因果律。”

    巫雨洁抱着胳膊:“就算什么都不做,也有50%的几率陷入时空因果律,导致你在未来看见的结果。”

    五五开的几率,干预和不干预都有可能是导致未来那个最糟糕结果的‘因’。

    龙老板:“我选择干预,总比什么都不干来得好。”

    江白平措:“我甘心接受任何因果。”

    李道一没有发表观点,岑今抠着手指干涸的污渍,沉默不语,只有感同身受的黄毛知道他不是不干预,而是寻找解救之法。

    在巫雨洁等人看来,干预和不干预造成糟糕结果的几率五五开,而在岑今眼里,他曾站在未来看过去发生的时间线,立足于那个结果、触摸到那个结果,大脑和心脏认定那个结果的几率是百分百,干预的失败率高达99%。

    99%,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成功的几率。

    岑今叹气:“这就是我为什么还在紧迫的时间里抽空跑来参加摇滚比赛的原因啊。”用干净的手指挠了挠头,龇牙咧嘴,满脸痛苦:“干涉命运有多难,我认为你们明白。

    就像古往今来每一个寓言故事告诉我们,越试图干涉预言、改变命运,越是成为命运的推手,推动人们走进既定的命运滚圈里。

    不过也不是没有成功的例子。”

    龙老板:“比如?”

    岑今:“比如预言宙斯的权势会被墨提斯的儿子取代,结果他吞掉墨提斯从而改变预言?”

    众人:“……”

    李道一突然开口:“也不是没道理,解决源头,连因都没有,哪来的果?”

    “问题是‘因’早就开始,我们晚了不止一两步。”丁燳青踱步而来,换了新行头,湿润的水汽扑面而来。“只能强行干预,正面刚。”

    “你有想法?”岑今问。

    丁燳青:“伊万说的是‘一干名流政要失踪’,只是失踪,不是死亡。”

    岑今瞠大瞳孔,兴奋之色爬进眼底,其他人也都明白过来,龙老板一个激动抬手就朝丁燳青胸口拍过去,下一秒就被丁燳青踢出去。

    帕特惊诧地张大嘴,巫雨洁等人面色如常。

    丁燳青洁癖还龟毛,拒绝莫名其妙的肢体接触很多年了。

    龙老板艰难爬起,不解地吐槽:“不是,黄毛他浑身都有味儿,手还脏,刚你俩又搂又抱,他手还搁你胸口,你怎么没反应?”

    丁燳青皱眉:“所以我去冲洗了。”

    龙老板:“??”你TM踢飞跟冲洗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