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第81章
◎他眸中闪过难以抑制的心疼◎
乔鹿情况稳定下来后,守在医院的民警叫来林潮生和蒋玉做完笔录，之后林潮生便开口让蒋玉回去，顺便让他帮自己和乔鹿向学校请假。
蒋玉走之后,在外省出差的林家夫妻和陈姨一起在半夜的时候赶来了医院，了解完事情经过和乔鹿的状况后，林书致走出医院,直接去了公安局联系认识的熟人跟进案子,苏映桐和陈姨则准备留下看顾乔鹿,赶林潮生回去休息。
不过两人没有劝动林潮生。
他们过来的时候，就见林潮生一动不动地守在乔鹿的病床边，脊背紧紧绷着,眼底泛青,一步不离病房。
看着林潮生长大，了解他骨子里偏冷的性子，他们习惯了林潮生从来独来独往鲜少亲近别人的模样,还是第一次见林潮生这样紧张别人。
但看到病床上安静躺着、呼吸声浅的几不可闻的乔鹿，实在惹人担忧与心疼,不怪林潮生放心不下。
林潮生和乔鹿都还是孩子,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林潮生肯定是被乔鹿吓着了。
拗不过林潮生，两人嘱咐了几句,在天快亮的时候回去了一趟，留林潮生陪着乔鹿,两人回去买食材给两个孩子弄些吃的来。
特别是乔鹿,受了这么大的罪,要熬些营养好消化的粥点过来,好好补补。
把早餐送过来的时候,乔鹿还没醒。
陈姨留在家里准备午餐，苏映桐将保温桶放到床头，没有再劝林潮生回去休息，只让他看着乔鹿，等人醒了有胃口就一起喝点粥。
嘱咐完后，苏映桐离开了医院，也往公安局去了。
乔鹿是在苏映桐离开之后不久醒过来的。
他昏睡的时间太久，睁眼后的第一个感受是晕。
熬过那阵眩晕之后，紧接着便感觉到了脖颈处传来的难以忽视的痛感。
他忍不住低哼了一声。
因为伤在脖颈上，发声时声带的细微震动牵扯到伤口，使得方才绵密的疼痛骤然加剧。
疼得厉害，乔鹿尚且迷蒙的双眼顷刻沾染上雾气，湿漉漉的，滴下几滴无法控制的生理性泪水。
几滴眼泪顺着乔鹿瘦削的脸庞往下滑落，乔鹿昏昏沉沉的，下意识动了动手指，想要去擦，不过手还没抬起来，便被耳边一声低低的「别动」止住了动作。
乔鹿掀开被泪水浸湿的眼睫，很轻地眨了眨眼睛，扭头循着熟悉的声线望去。
是林潮生。
林潮生此刻正站在乔鹿一侧，微微弯着腰，一只修长的手靠近乔鹿脸颊。
乔鹿看着他伸手过来。
很快，脸颊上的泪珠被抚去，林潮生干燥的指腹擦过乔鹿的眼尾，动作很轻。
乔鹿没几分血色的嘴唇轻轻张开一点，想要开口叫他。
林潮生似乎看出他的想法，一根手指点在了乔鹿的嘴唇上，摇头不让他发声。
“睡了这么久，先别说话，我叫医生过来看看。”
乔鹿的伤口在脖子上，长长的一道横过了喉间，林潮生担心此刻说话会让乔鹿的伤口更疼。
林潮生安抚地揉了揉乔鹿的发顶，抬手按下床头的呼叫铃。
医生很快带着护士来到乔鹿的病房，给乔鹿做了一番检查，又重新给他的伤口换了药，绑上新的纱布，叮嘱他最近注意伤口不要碰水，按时换药和更换纱布，说话没问题。但是尽量不要太大声，可以的话也尽量减少说话的频率，避免声带震动扯到脖颈处的皮肤，加剧疼痛。
“头两天伤口会疼得厉害，挂的点滴有镇痛的效果，再疼也不能上手抓。”医生走之前，不放心地又朝林潮生重复了一遍注意事项。
林潮生一一记下，在医生离开后，视线重新放到乔鹿身上。
“饿不饿？想不想吃点东西？”林潮生坐下，把乔鹿输液的手握进掌心，看着人没什么血色的脸庞，轻声问他。
“家里送了刚熬好的鸡丝粥，要不要喝一点？”
乔鹿只安静地摇了摇头，没什么胃口。
林潮生握着他的手，没有多劝，起身给人掖了掖被子，道：“没事，那就过会儿再喝。”
乔鹿的精神不是很好，醒过来不到半小时，便昏沉着想要再次睡过去。
可是清醒了一次之后，伤口处针扎似的疼痛时刻扯着他的神经，疼得他无法安然入眠。
乔鹿自觉不是爱哭鬼，但是实在太疼了。
随着清醒时间的延长，那痛感越来越明显，越来越难熬。
终于，乔鹿有些受不住。
他湿着眼眶，动了动被握住的手指，两根手指在林潮生手心里曲起，没什么力气地挠了挠，见林潮生俯身过来，他忍不住攥着人的手，委屈极了地小声开口：“潮生哥哥，好疼啊……”
虚弱的话音伴随着乔鹿很快夺眶而出的泪水一同落在林潮生心底，他手指抑制不住地蜷了蜷，哑着声音想要开口哄哄乔鹿。
可看着乔鹿缠满纱布的颈项，林潮生的唇张合片刻，终究没能说出一句话。
怎么会不疼呢？
那么长而狰狞的一道伤口，横亘在人最纤细脆弱的脖子处。
流了好多血。
乔鹿本来就怕疼，受了这样重的伤，定是疼极了。
林潮生深吸一口气，强压住声音中的颤意，将心底的自责与慌张藏在看似沉稳的外表下，用手捧着乔鹿苍白的脸，一点一点给人擦掉源源不断的泪水，低声道：
“别哭，我再去问问医生，给你再开些止痛的药。”
“过两天就不会这么疼了，你乖乖的，再忍忍好不好？”
“没事的，别哭，再哭就又丑丑的了，你听话，我去把你的趴趴狗和臭兔子带来陪你，嗯？”
乔鹿就是疼得受不住，忍不住找林潮生撒撒娇，眼泪其实很快就能止住的。
但是撒完娇后，乔鹿听着耳边林潮生耐心哄着自己的话语，看着林潮生眼底明显的紧张与担忧，被林潮生这样安抚着，乔鹿不知怎么的，泪水逐渐不受控制，变得越发汹涌起来。
不过片刻，乔鹿的眼泪就流了满脸，想停都停不下来了。
乔鹿泪眼朦胧地望着林潮生，看着出现在林潮生脸上的罕见的慌张与无措，他半是委屈半是羞恼，最后索性抓着林潮生腰侧的一片衣角，把头埋进了林潮生怀里。
林潮生安抚人的话音一顿。
闷在熟悉的怀抱与气息中，乔鹿原本无声的哭泣逐渐演变成控制不住的抽泣，喉间时不时传出压不住的哽咽声，带着浓浓的不安与委屈，听在林潮生耳里，让他不由得僵住身子，只能轻轻环住乔鹿，一下下轻轻地抚过他的后背。
在林潮生无声且难得温柔包容的怀抱里，乔鹿不自觉将这一天的惶恐情绪尽数融在了眼泪里，借着林潮生怀抱的遮掩，尽情地哭了出来。
方才刚醒来时，乔鹿的意识还是昏昏沉沉的，大脑刻意回避着昨天的事情，脖颈间的疼痛也很好地转移了他的注意力，让他暂时脱离了那段记忆。
而现在窝在林潮生怀里，借着眼泪，乔鹿克制压抑着的恐惧找到了释放的契机，一股脑的涌了出来，将乔鹿的思绪扯回经年未歇的梦魇中。
虽然很不想回想，可是昨天看到那张脸之后，一整晚，乔鹿的梦中都是那些噩梦般的回忆，搅得他神思恍惚。
关于爸爸这两个字，乔鹿在很小的时候曾经憧憬与期待过。
但那一年，突然出现的柳章打破了乔鹿对这两个字最后的幻想。
从此之后，「爸爸」在乔鹿心里代表着恐惧、与噩梦。
那是比黑暗更加可怖的存在，他带给乔鹿至今都没能完全走出的阴影。
每次他出现，乔鹿都会受到难以疗愈的伤害。
乔鹿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会是他的爸爸。为什么他的爸爸和别人的都不一样，为什么他的爸爸会这样痛恨他，每次出现都让他遍体鳞伤……
似乎不想他继续好好活在这个世界上。
乔鹿又开始心悸了。
颤抖让他的哭声带上了颤意，听着格外明显。
察觉到乔鹿状态的不对劲，林潮生眉心一拧，握住乔鹿的手臂将人拉开一点，然后蹲下身跟人平视，感受着乔鹿此刻身子轻微的颤抖，林潮生沉声叫乔鹿：“怎么了乔鹿？是……想到什么了吗？”
“别怕，乔鹿，我在这里，别害怕。”
“相信我，没有人能再伤害你，不要怕。”
林潮生一遍遍在乔鹿耳边重复着「别怕」，乔鹿陷入混沌的思绪暂停了一瞬，看着眼前的林潮生，乔鹿第一次将自己的内心毫无保留地剖析出来，他用哭哑了的嗓子忍着痛意问林潮生：
“潮生哥哥，被亲生父亲这样恨着，是我的错吗？”
乔鹿的声音很轻很轻，通红着眼眶，带着喑哑与显而易见的脆弱，向林潮生问出了这么一句。
林潮生的眉心因为乔鹿的这句问话而拧的更紧，他眸中闪过难以抑制的心疼与沉重的痛意。
“为什么这么说？”
“你有什么错？”
林潮生的声音里，终究也带上了明晃晃的颤音。
林潮生牙关打着颤，终于克制不住地将乔鹿一把按在怀里，狠狠抱着人纤薄的身躯，一字一顿地道：“不许这么想，那就是个人渣，他不配做你的父亲，听到没有？”
“乔鹿，我不许你再有这种想法。”
“听到了没有？”
被林潮生紧紧箍在怀里，乔鹿感受到了林潮生环着自己的双臂隐隐打着颤，带着明显的怒意。但他落在自己身上的力道虽紧却始终注意着不让他感到难受。
林潮生的在意与克制将乔鹿的思绪彻底牵了回来。
半晌后，乔鹿最终轻轻闭了下眼，垂着的手臂缓缓回抱住林潮生，在林潮生耳边轻声道：
“嗯，听到了。”
82?第82章
◎比从前更乖了。◎
柳章被放出来的这些年,非但没有改掉从前酗酒赌博的恶习，还碰了最不该碰的毒，再加上几次蓄意伤害、绑架他人,后半辈子基本都要在戒毒所和监狱里度过了。
在乔鹿养伤期间，林家夫妻动用了关系，调查了柳章,将搜集来的信息同步给公安局,为警方提供了不少柳章这些年违法犯罪的证据,缩减了案情侦破的成本，加快了柳章案件的量刑进度。
据林家的律师所述，柳章犯罪情节恶劣,不出意外是没得减刑的。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在乔鹿出院大概一个月之后，乔楚楚才知道乔鹿出事的消息。
那时乔鹿的伤口已经结痂，好了大半。除了看着吓人,已经不会疼得整夜睡不着觉，说话时也不用再担心扯到伤口疼得流眼泪了。
正是因为恢复得差不多了,乔鹿才敢和乔楚楚说这件事,就是怕乔楚楚太过担心他。
但是乔楚楚在看到乔鹿脖子上蜿蜒的伤口时，还是经受不住，崩溃地隔着屏幕,痛哭出声。
乔楚楚几乎是立刻便要订最快的航班回国，陪在自己孩子身边。
但是乔鹿说什么也不让她丢下工作回来。
“妈妈,我的伤马上都要好啦,看着吓人,其实一点都不疼了,你不要担心。”
“林叔叔和苏阿姨一直很照顾我,还有潮生哥哥也一直陪着我呢。”
“而且这次不一样，我没有发病，去二院找顾医生的时候，他也说我的病情现在趋于稳定啦，说我现在就和正常人一样了！”
“妈妈不要哭啦，妆都花了哦！”
乔鹿连撒娇带保证，说自己这边完全没问题，软磨硬泡的，最后才终于让乔楚楚妥协。
挂断视频之后，乔鹿在乔楚楚面前小大人一样的脸垮了下来，他眉梢耷拉下来，盯着手机屏幕发了会儿呆。
发完呆后，乔鹿把刚才拉下来的毛衣领口又拢了回去，然后便抱着最近的新欢——林潮生给他买的趴趴狗玩偶，踩着毛茸茸的拖鞋走出房门，站在了隔壁卧室门口。
乔鹿抬手轻轻敲了敲门，很快得到里面人的回应。
乔鹿探着脑袋开门向里望了望，看见林潮生正靠坐在床头，他便毫不见外地抱着玩偶慢吞吞地挪了过去。
“打完电话了？”林潮生将手里看到一半的奥数题放到一边的柜子上，看着乔鹿过来，轻声问他。
乔鹿闷闷点了点头，熟稔地将怀里的大娃娃递给林潮生抱着。然后自己脱掉拖鞋，爬上了林潮生的床铺。
熟门熟路地躺到靠墙的一侧，乔鹿抱回玩偶，一双没什么精神的眼睛看向林潮生，开口小声道：“潮生哥哥，我今天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林潮生眉梢微抬，好笑地看了身侧已然「鸠占鹊巢」拱进了自己被窝里的一大团一眼，“不是都已经躺好了？”
乔鹿鼓了鼓脸，抱着趴趴狗朝林潮生无辜地眨眨眼。
从乔鹿受伤那天开始，基本便和林潮生形影不离了。
还没出院的时候，乔鹿伤口疼得厉害、又还没从那天的惊吓与恐惧里缓过来，整天都离不得人。
那会儿林潮生白天就坐在乔鹿病床边，晚上就躺在一旁的陪护床上。
乔鹿饿了渴了，伤口疼了，心里害怕了，晚上睡着时突然难受了，每时每刻，林潮生都会在乔鹿身边，留心他的一切情绪，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
乔鹿时常会有些恍惚，仿佛自己不是脖子受伤，而是断胳膊断腿、生活无法自理了。所以林潮生需要这样全方位无死角地把他看护着。仿佛他一秒都不能离开林潮生的视线。
有一天早上，乔鹿难得在醒来时看到林潮生还睡着。
为了照顾乔鹿，林潮生那些天一直都没有好好休息，乔鹿悄悄爬下床，看见林潮生闭着眼睛时眼底化不开的青色，怕吵醒人，他便尽量放轻动作，轻手轻脚地走出了病房。
乔鹿去楼下的花园里随意走了走，透了会气就回去了，全程不到二十分钟的样子。
但是那一天，回去看到林潮生的时候，林潮生正满医院找他。
那天的林潮生，双眼布满血丝，脸上的表情冰冷得吓人，身上透着一股乔鹿从未见过的狠绝与威压，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非常陌生与冷漠。看得乔鹿一时愣在了原地。
自那之后，乔鹿再也没有在早上比林潮生先醒来过了。
后知后觉的，乔鹿终于意识到。
林潮生一系列的举动，其实都指向一个词——
后怕。
林潮生被他吓到了。
得出这个结论后，乔鹿在林潮生面前比从前更乖了。
乖乖接受林潮生的照顾，乖乖地待在林潮生的视线范围内，乖乖地向林潮生吐露自己的一切真实感受，不让人担心。
渐渐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乔鹿在乖顺的同时，对林潮生的依赖也越发明显了。
因为隐隐知道对方会接纳包容自己的一切小情绪，乔鹿现在越来越喜欢往林潮生身边跑，就连晚上睡觉，也逐渐习惯了躺在有林潮生气息的被窝里，会睡得比平时更放松。
“怎么噘着嘴？比你的丑兔子还丑了。”
林潮生带着几分笑意的话音落在头顶，乔鹿回过神来，皱着鼻子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嘴巴，喃喃道：“哪有噘嘴？”
乔鹿幼稚的动作让林潮生唇边的笑容更明显了。
不过林潮生的笑总是淡淡的，转瞬即逝。在乔鹿望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敛了笑意，伸手给乔鹿顺了顺乱糟糟的发顶，低声问道：“怎么了？”
跟乔楚楚打完电话后回来，乔鹿便有些蔫蔫儿的，不大开心的样子。
乔鹿闭着眼睛往被子里缩了缩，声音掩在被窝里，听着闷闷的：“没怎么呀，我困啦。”
林潮生垂眸看着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人，心下了然。
乔鹿想家了。
林潮生没有再问，只把乔鹿从被窝里拎了出来，让人把毛衣脱下再睡-
乔鹿和林潮生请了一个月的假，再回去学校的时候，离期末考试只剩下两周的时间。
林潮生倒是没什么，高三早已进入复习阶段，没有新的课程，而且林潮生本就学得超前了，请假影响并不很大。
乔鹿则不一样了。
一回到学校，乔鹿就看见自己的桌子上堆了成山的作业和卷子。
一脸麻木地坐下后，乔鹿还在消化着自己要补这么多作业的惨痛事实，就见江宜一脸沉痛地转头，把这段时间他需要补的课堂笔记也递了过来，又是超级加倍的工作量。
……
乔鹿大病初愈，就被沉重的学业压垮。
晚上在林潮生房里，乔鹿捏着笔，边写作业边掉眼泪，看得林潮生忍俊不禁。
“你还笑我！”乔鹿抹着眼泪，看见林潮生嘴角的笑意，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
林潮生咳了一声，压下唇边的弧度，“没有笑你。”
“骗人！”
听着林潮生毫无诚意的解释，乔鹿的哭声更大了。
“呜呜呜！”
83?第83章
◎“潮生哥哥，你醉了……”◎
期末考试最后一天,A市下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乔鹿走出考场，看着纷纷落下的初雪，眼睛亮晶晶地弯了起来。他裹紧了身上的厚棉袄,背着书包小心踩在雪地里，像陷进了一团巨大的雪白棉花糖中。
踩着雪原地蹦了两下，乔鹿忍不住蹲下身,从地上捧起一团雪球,用手指轻轻捏了捏,玩得不亦乐乎。
很快，乔鹿就把自己的十个手指头都玩得通红一片了。
这时候他好像忘记了自己怕冷。哪怕双手冻得有些僵硬了,也还是没有停下继续捏雪球的动作。
直到头顶覆下一片阴影,乔鹿抬起眼睛望向来人，看清是谁之后，才站起身,笑着叫了人一声：“潮生哥哥！下雪啦！”
林潮生应了一声：“嗯。”
林潮生手上提着一个粉色的礼品袋，乔鹿看着他打开袋子,然后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粉粉的毛线帽,还有一双白色的小熊手套。
然后下一秒，乔鹿被冻到的耳朵和双手便都齐齐被包裹在了毛茸茸的帽子和手套里，全副武装起来了。
不用照镜子,乔鹿也能想象到，自己现在一定被包的像个大白熊。
“潮生哥哥,你怎么不戴？”
入冬之后,乔鹿早早裹上加绒加厚的大棉袄,每天出门都像个球,而林潮生没那么怕冷,穿的比乔鹿单薄多了，站在林潮生旁边，乔鹿更像个胖球了。
现在林潮生给乔鹿买了帽子和手套，自己却并没有戴。
乔鹿把左手从刚戴好的手套里挣出来，抓起林潮生垂在身侧的手，准备给人戴上手套时，却发现林潮生的手很热乎，和他冰凉的温度截然不同。
夏天时，林潮生身上的体温总是偏凉一些，没想到到冬天之后，体温更冷的那个人变成了乔鹿。
“太冰了。”接触到乔鹿的手指，触感一片冰凉，林潮生眉心微皱，不由分说地将乔鹿的左手重新塞回手套里。
乔鹿瘪了瘪嘴，乖乖任由林潮生动作，在林潮生抽手离去时，用自己裹上手套之后稍显笨拙的两只爪子拉住了林潮生的手臂，摇了摇后软着嗓子说：“潮生哥哥，你的手好暖和呀！比手套还暖和！”
林潮生动作一顿。
片刻后，两人并肩朝校外走去，乔鹿一只手戴着手套，另一只手则被人握在掌心，揣在了兜里。
雪落得越来越大，两人回到家里时，身上都裹了厚厚一层的白霜。陈姨提前在家里开好了暖气，等他们一回来，便扒下了他们身上的外套拍拍，将人赶去餐桌前，喝刚煮好的热腾腾的姜糖水，以防感冒生病。
因为放了生姜，糖水味道有些辛辣，乔鹿苦着脸喝了一半，便有些喝不下了。
林潮生放下碗时，抬眼便对上了乔鹿巴巴望着自己的眼神。
林潮生：“……”
“拿来。”
乔鹿顿时笑得露出小酒窝，将自己的碗和林潮生的对调，看着林潮生喝完了剩下的那半碗姜糖水。
自从乔鹿之前受伤住院开始，家里的三位长辈便对他的身体健康额外重视起来，说受了这么大的罪，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之后一定得好好养着，不然会落下病根。
虽然想不到脖子受伤会落下什么病根，但是面对长辈们的盛情关怀，乔鹿只能乖顺地接受安排，每天被各种红枣茶、姜糖水、乌鸡汤等等的营养食补滋润着，乔鹿最近颇有些消受不下了。
还好有林潮生在，可以帮他在长辈们跟前糊弄一下子。
陈姨来收碗的时候，看着两人面前喝空了的碗，一脸欣慰又满足地拿着碗离开了。
等陈姨离开之后，乔鹿俏皮地朝对面的林潮生眨眨眼，用口型无声道：“谢谢潮生哥哥。”
期末考试结束，寒假正式开始。
乔鹿喝完姜糖水后便回了自己房间，将窗帘拉好，又把大灯关上后，乔鹿放空了思绪，一头埋进温暖的被窝里，抱着狗狗玩偶，把自己缩成一团，开始补觉。
上学的最后两周，乔鹿在作业、笔记还有试卷这三座大山下被掏空了身体，每天晚上哭着补作业和笔记的记忆简直不忍回首，现在终于解放，乔鹿实在累极了，几乎是一沾上枕头，困意便汹涌而至，很快人就进入了沉沉的梦乡。
乔鹿一觉睡醒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他睁眼不过两秒，很快又重新闭上眼睛，抱着娃娃在被窝里翻了个身，捂着嘴打了个哈欠，随后又将脑袋朝枕头里埋了埋，还是觉得困，不想起床。
就在乔鹿重新酝酿着睡意，即将再次陷入沉眠中时，他的房门外响起三声极有规律的敲门声。
三声之间的间隔时间几乎相同。
乔鹿闭着眼，迷迷糊糊地想，是潮生哥哥在敲门。
可是他不想动。
四肢黏在床上的乔鹿久久没有回应，门外的人又敲了几声门后，房门便从外被推开一道缝隙。
客厅亮眼的灯光照了进来，乔鹿在半梦半醒间觉得刺眼，嘴巴动了动，不大高兴地哼唧了两声，又要把脑袋往被窝深处埋。
但他的动作被一双修长的手止住了。
耳边随即响起林潮生不高不低的声音：“小猪，起床了。”
被叫做「小猪」的乔鹿不太开心，伸出爪子胡乱抓住林潮生扰人清梦的手，用他的手盖在自己眼睛上挡住灯光，以行动表明自己不想起床的意愿。
掌心拂过乔鹿轻微颤着的长长睫毛，林潮生垂着的眼一动，无奈地用另一只手拍拍身下的小山包，“晚饭不吃了？”
乔鹿哼哼唧唧：“不次……”
然而与主人的意志相背离，乔鹿话音刚落，一道「咕噜」声便在两人耳边响起。
某人嘴上说着不饿，肚子却饿得咕噜咕噜了。
最后，一脸羞愤的乔鹿被林潮生从被子里薅了起来，乖乖跟在人屁股后头出去觅食了。
快过年了，陈姨也要回家跟家人团聚，乔鹿醒来的时候，她就已经离开林家了。
错过了晚饭，林潮生带着乔鹿出去吃。
这会儿雪停了，不过路面上积雪还有点厚，乔鹿穿上了热烘烘的雪地靴，重新把自己包成一个球，牵着林潮生的一片衣角，跟着人慢慢朝外走。
他们住的地方离学校近，附近的餐饮店很多，两人没有走远，在就近的一家火锅店里找了个位置，坐下点菜。
在冬天的初雪里，跟熟悉的人一起吃一顿热气腾腾的火锅，最合适不过了。
不过没有想到，乔鹿在这里碰见了班上的熟人。
“主席？好巧啊。”体委张泽木还有几个乔鹿不太熟的同学结伴走进店里，一眼瞧见他们这桌，迎面打了个招呼。
听见体委的声音，背对着门口坐着的乔鹿耳朵一动，正要扭头也跟人打个招呼，张泽木下一句话蹦了出来——
“这是……跟女朋友出来吃饭啊？”
说话时语气里的八卦兴味十足，其他人也附和着应了几声。
张泽木话音刚落，乔鹿猛地被口水呛到，微低着头，惊天动地般咳了起来。
林潮生皱着眉起身走过来，拍着他的背。
张泽木：“……”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声，乔鹿抬手擦掉眼角咳出来的泪珠。然后在张泽木等人惊讶的目光里，抬起头跟人打招呼：“好巧呀。”
……
一群人面面相觑，方才还八卦着的张泽木几人连忙打着「哈哈」，木着脸一溜烟从乔鹿和林潮生身边滑过，消失不见了。
看清乔鹿脸的一瞬间，张泽木简直麻了。
乔鹿小小的一只，裹在纯白带着点粉的棉袄里，头上还戴着粉色的毛线帽，从背面看去，一整个软绵绵又小小的一团，怎么看怎么像个乖乖的小女生。
都说初雪要跟喜欢的人约会，他看见一向冷淡的林潮生一脸温柔地跟对面的「女生」说着话，大脑宕机直接就以为林潮生终于动了凡心谈恋爱了，忍不住就口嗨八卦了一下，没想到那人是乔鹿！
简直乌龙！丢脸大发了！
没能认出自己班上的同学，还把人性别都给改了，张泽木尴尬得脚趾扣地，一顿火锅吃的食不知味。
这尴尬直到第二天在班级集体聚餐的时候都还没完全消除。甚至在看到乔鹿那张脸时，越发尴尬了。
乔鹿长得漂亮，张泽木从之前运动会的时候就深刻地体会到了。
今天班级聚餐，乔鹿换了一身衣服，白色大棉袄换成了米色的毛茸茸外套，头上依然戴着昨天看到的那只毛线帽，转身只看背影的时候，张泽木神思恍惚地梦回昨天。
这简直不怪他认错。
乔鹿皮肤又白，长得又偏漂亮那一挂，穿的衣服还怪可爱，帽子一带，只露出一双圆圆的眼睛，谁看了不迷糊。
张泽木这么开解自己一番，终于从尴尬中缓过来不少。
在和乔鹿说话时，也恢复了正常。
“一会儿吃完饭去KTV吧！”饭桌上，有几个人开始提议，其他人大部分没什么意见，就这么定了下来。
班上有几个闹腾的主一进KTV就霸占了点歌台，还叫了一箱啤酒，颇有要拉着众人「酒醉当歌」的意思。
除去唱歌的人，剩余的人被体委组着局，玩起了聚会时的必备项目——真心话大冒险。
乔鹿本来安静坐在角落里，但很快被江宜拉着手臂挤进了体委他们那边，稀里糊涂地加入了真心话大冒险的队伍。
众人围坐一圈，体委拿来一个闲置的空酒瓶，放到了桌子的正中间。
“大家都放开点啊，我这特意准备了一个骰子。到时候瓶子转到谁，谁就来掷骰子，单数真心话、双数大冒险，真心话的问题和大冒险的项目我都准备好了纸牌。到时候直接随机在纸牌里抽一个完成~”
这个游戏大家都玩过很多次，体委没有多说废话，迅速地就开始了第一轮，酒瓶被拨动之后开始快速旋转，转动的频率降下来之后，悠悠地，指向了第一个中奖嘉宾——
幸运的江宜同学。
江宜性格大大咧咧，是玩这个游戏的老手了，见状大大方方地拿起桌面上的骰子，在众人幸灾乐祸的视线下，利落地转动骰子。
转出了「六」点，是双数。
张泽木笑嘻嘻地递来大冒险纸牌，供江宜抽取。
江宜直接拿了最上面的一张，牌面上写着：给微信消息列表第一个人打电话，说「我喜欢你」。
微信消息列表第一个人？
江宜原本轻松的神态微微一变，那不就是被她置顶的……
张泽木见江宜难得地露出犹豫的神情，凑过来八卦道：“怎么了怎么了，愿赌服输啊，快快执行！”
其他人也跟着起哄。
江宜拿出手机，纠结地看了几秒，深吸一口气，按下了熟记于心的那个号码，嘟嘟响过几声过后，对面蒋玉的声音传来：“喂？江宜？你有事找我？”
蒋玉那边似乎也在外面，有些嘈杂，江宜顶着众人揶揄的视线，闭着眼大声说了一句「我喜欢你」，然后不等对面反应，飞速挂断了电话。
江宜难得脸红了，不过在五颜六色的灯光下，并不显眼。
其他人不知道江宜打给了谁。但乔鹿离得近，认出了蒋玉的声音，他见江宜坐下后变得不大自然的表情，笑着跟人小声说了几句话，听出江宜除了害羞没有情绪不好之后，才放心地坐了回去。
游戏玩过十多轮，大多数人都中过招了，有的人甚至格外倒霉，中了两次以上。
幸运的乔鹿同学至今没有被抽中，全程乖巧地坐着，愉快地看着其他同学被各种刁钻的真心话和羞耻的大冒险折磨，弯着唇睁着亮闪闪的大眼睛，不厚道地笑着。
眼见着时间不早了，游戏来到最后一轮，乔鹿捧着手机，点开对话框准备跟林潮生炫耀：
“潮生哥哥，我今天运气超好~真心话大冒险都没有抽到我也！”
然而人果然不能得意忘形，乔鹿最后一个字还没打完，手臂就被身旁的江宜戳了戳。
看见江宜脸上戏谑的表情，乔鹿反应过来什么，扭头朝前方看去，和正对着自己的瓶口碰了个脸对脸。
张泽木大笑着开口道：“终于抽到你了！我就不信邪，没有人可以笑着走出这个游戏！”
乔鹿：“……”
好嘛。
乔鹿默默删掉对话框里尚未打完的「炫耀」，在周围人的闹哄声里，拿起桌上的骰子，轻轻一掷——
「二」点。
双数。
乔鹿抽中了大冒险。
张泽木笑得一脸不怀好意，举着纸牌递到乔鹿跟前，乔鹿谨慎地挑选了一下，最后拿了中间的一张。
江宜满脸兴奋地凑到乔鹿身旁，喊着「是什么是什么！」
乔鹿看清内容的同时，江宜也将其念了出来：去对面的房间，找到长得最好看的一个同性，大声对他说：「可以坐你大腿吗？」说完后要等对方回复才能离开。
乔鹿惊恐地瞪圆了眼。
果然，他不能笑着走出这个游戏了。
在以张泽木和江宜为首的一帮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学们的催促下，乔鹿被迫起身，站在了对面包间的门前。
江宜克制住嘴角的笑意，拍了拍乔鹿的肩膀：“没事的，如果被骂了，我们帮你骂回去，再给你解释！加油鹿鹿！”
乔鹿眉梢嘴角都耷拉了下来，鼓了鼓脸，硬着头皮敲开了面前这扇门。
不同于他们这边的闹闹哄哄，门打开的一瞬间，只见包房内只有歌曲原唱滚动播放着，里面人不多，只有六个，零散围坐在中央的圆桌前，此刻视线齐刷刷的，朝门口的乔鹿看过来。
乔鹿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但很快又被身后的一只手往前推了一下，彻底跌了进去。
“找到长得最好看的一个同性……”
乔鹿掐着手心，看向房内坐着的、一脸好奇地望着自己的几人。
正准备随便找一个人「英勇就义」。突然，乔鹿右手边传来一阵衣料摩挲的声响。
乔鹿抬眸望去，才发现，原来里面不只六个人，还有一个人坐在角落的沙发上，他刚才太过紧张，没有注意到。
而看了一眼那人之后，乔鹿原本「视死如归」的神情陡然一顿，转化为惊讶。
怎么会是……林潮生？
看到乔鹿突然出现在这里，林潮生也怔住了片刻。
短暂的惊讶过后，仿佛看见救星，乔鹿扑闪着他那双澄澈明亮的大眼睛，来到了坐着的林潮生跟前。
林潮生的样子和平时不大相同，他冷淡的气质在略显昏暗的包房里变得更为深沉，手里握着一个装着红酒的杯子，身上散发着若有似无的酒味，盯着乔鹿的眼神复杂难辨，透着难以捉摸的意味。
然而注意力全都放在其他地方的乔鹿丝毫未觉，他看着林潮生，按抽到的纸牌的指示，强忍着羞意，对着林潮生说：
“潮生哥哥……我、我可以……可以坐你大腿吗？”
说完这句话，乔鹿觉得自己的脸都要冒烟了。
黑暗中，林潮生盯着乔鹿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你说什么？”
乔鹿以为林潮生没有听到，想起纸牌里说的「大声」两个字，硬着头皮老实地提高了一点声音，并且用一双含着羞意的湿漉漉的眼睛朝林潮生眨眨，企图对暗号：“我可以坐你大腿吗？”
包房里，顷刻间安静了n个度。
完成了任务的一大半，乔鹿顶着一张红透了的脸，用眼神示意林潮生随便回复点什么，他好赶紧结束这个尴尬的游戏。
然而，下一秒，林潮生的举动让乔鹿原地愣成了一只人性雕像。
林潮生盯着乔鹿看了一会儿，半晌后，随手将手中的酒杯搁在一旁，顶着乔鹿期待的眼神，起身弯腰，一条胳膊揽过乔鹿，就这么把乔鹿掐着腰抱了起来！
身体腾空的一瞬间，乔鹿脑海里一片空白，不过一息的功夫，林潮生重新坐回原位，将僵住的乔鹿面对面抱坐在大腿上，盯着人瞬间蔓延到颈侧的红晕，看似漫不经心地开口：“好啊。”
乔鹿浑身都熟透了！
面对面紧紧贴着，乔鹿也终于闻到林潮生身上浓烈的酒味，以及眼瞳里陌生的透着危险的神色。
乔鹿一动也不敢动，手指捏着林潮生的手臂想要拉开他，声音都带上了一丝颤抖：“潮生哥哥，你醉了……”
不知道喝醉的人是不是力气都很大，乔鹿拉了半天，掐在腰上的手臂却纹丝不动。
林潮生的视线落在乔鹿微微颤着的、湿润的嘴唇上，用视线描摹过一遍后，低哑着嗓音，沉声在人耳边道：
“你说得对。”
“我醉了。”
84?第84章
◎怒放的烟火倒映在他双眸中◎
林家夫妻两个事业狂在年二十九这天终于舍得给自己放了假。
两人起了一个大早,林书致戴着报纸围成的纸帽子，拎着扫帚和拖把，开始里里外外地打扫屋子。苏映桐则进了厨房,握着久违的锅把，开始给一家人准备早饭。
虽然陈姨每周都有维护室内的清洁，年假走之前也给屋子做过大扫除,但是春节前亲手收拾屋子,辞旧迎新,是每一年的传统，林书致习惯自己动手再把屋子打扫一遍，苏映桐说不动他,也不再干涉,由着他去。
今天的早餐苏映桐打算做红豆薏米粥和鸡蛋灌饼。
苏映桐的厨艺是极好的，锅里的粥刚一沸腾，扑鼻的香气便顺着门缝往外飘,瞬间让整个客厅都弥漫着香喷喷的味道。
粥煮好的同时，平底锅里的鸡蛋灌饼也差不多可以出锅了。
林叔致洗净了手,过来帮忙盛粥摆盘端碗。
这会儿时间尚早,两个孩子还在房间里没醒，围着围裙的苏映桐过去将人叫起床。
睡觉时把脑袋整个蒙在被窝里的乔鹿迷迷糊糊听见喊声，挣扎着从梦中扯出几分清明,慢吞吞地伸出一只手拉下被子，露出下巴,此刻乔鹿的眼睛还处于睁不开的状态,只动了动嘴唇,语调含糊地对着门边应了一声：“就来啦。”
听见门外的脚步声走远,乔鹿揉着眼睛坐起身,下巴搁在娃娃上小小赖床了一下，过了几分钟后才依依不舍地把抱了一晚的娃娃放下，起身洗漱换衣服。
刚起床时乔鹿的反应总是比较慢，往卫生间走的时候，眼睛都还没完全睁开，迷迷糊糊差点在进门的门槛上摔了，手撑着旁边的墙壁才勉强站稳。
这下他才算有几分清醒过来，甩了甩睡得昏沉的脑袋，打开水龙头开始洗漱。
准备刷牙的时候，乔鹿盯着洗漱台看了半天，他的牙膏怎么找不见了。
早起不太灵光的脑壳艰难思索了一会儿，慢半拍的，乔鹿想了起来，昨晚牙膏用完了，忘了拿新的。
“潮生哥哥，牙膏用完了。”
未经思索，乔鹿完全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了这么一句。
屋内空荡荡的，没有回应。
乔鹿握着牙刷的手顿在了那里。
他抬起头，跟镜子里顶着乱糟糟的头发、一脸懵懵表情的自己对视了一眼，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在喊林潮生？
在他的脑袋还没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牙膏用完了之后的第一反应，居然是不假思索地要找林潮生。
可能是因为之前一段时间，他几乎每天都跑去林潮生房间里霸占人的半边床，跟林潮生一起睡了那么久，从早到晚黏糊在一起，被人无微不至地照顾着，骤然睡回自己的房间，反而不适应了起来。
乔鹿本就迷糊的思绪陷入更深的恍惚，他愣神片刻，心底闪过一个念头：
原来，在潜意识里，他已经这么依赖林潮生了么。
乔鹿发呆的时间有点久，回过神来的时候，举着的手臂都有点发酸了。
垂着眼睛，掩下眸中一闪而过的掺杂着无措与失落的情绪，乔鹿走回床边，在床头柜里找到一支新的牙膏，拆封后捏着牙膏重新去卫生间洗漱。
走出卧室的时候，餐桌前，林叔叔和苏阿姨，还有……林潮生，都已经坐在了桌前。
在苏阿姨的招呼下，乔鹿坐到了林潮生旁边的椅子上。
乔鹿落座之后，林潮生的视线落在了他身上，似是想要跟他说话。但乔鹿很快垂下了眼睛，避开了林潮生的目光。
林潮生没有再看过来。
乔鹿握着汤勺的手微微用力，指节因此泛白。说不上是松了口气还是别的什么，乔鹿沉默着吃完早餐，期间乖顺地回答着两位长辈时不时关心的问话，但和林潮生之间一直没有进行交流。
“明天就除夕了，还正好是我们鹿鹿的生日，今天咱们一家出去赶紧再置办些年货，顺便给鹿鹿定一个蛋糕，再买一身红色的新衣服，过年过生日都要开开心心的。”
林书致把车开到门口，苏映桐坐在副驾上，乔鹿和林潮生一起坐在后排。
快过年了，大街上十足热闹，商场等各种地方都人流量爆满。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停车位，林书致把车停好，握着苏映桐的手朝商场门口走。
刚一进门，乔鹿的脚步就不自觉一顿。
商场里面的人看起来比外面还多，收银处等待结账的人已经排起了长队，一眼望不到头。
乔鹿有一瞬间怀疑，是不是今天商场的东西都不要钱，怎么大家都如此热情。
就在乔鹿愣神的时候，后面的人流朝里挤，差点撞到乔鹿。
不过在那之前，傻傻愣着的乔鹿被侧方伸出的手一拉，鼻尖传来熟悉的气息，他被一条胳膊揽着，一头栽进了林潮生的怀里。
意识到这一点，乔鹿手腕抵上身前人的胸膛，微微挣扎着想要脱离这个怀抱。
林潮生察觉到乔鹿的动作，不由分说地进一步收紧了臂弯，揽着无力再挣脱的乔鹿，护着人跟上前方两人的步伐，未发一言。
乔鹿：“……”
又是这样。
每次乔鹿用肢体表达不，都会被林潮生刻意无视。
林潮生个子比他高，力气又比他大，仗着这一点就会欺负他，霸道得要命。
乔鹿垂着眉眼，全程不看林潮生的脸，还是拒绝跟人说话。
自从那天从KTV里回来后，两人就开始了长达五天的冷战。
哦，是乔鹿单方面的冷战。
乔鹿的冷战具体表现为——
能不跟林潮生说话就不说，不看林潮生一眼，不去林潮生床上睡觉。
简而言之就是三个不字：不说、不看、不睡。
哪怕此刻没什么出息地被迫被林潮生圈着走，乔鹿也要倔强地把头偏去一边，坚决贯彻自己的三个不字。
贯彻到底！
由于街上的人实在多的超出预期，挤挤挨挨地挑好了要买的东西、又排了接近半个小时的长队结完账后，苏映桐要继续逛街的心思歇了大半，他们去旁边的专柜买好乔鹿和林潮生的新衣服，再打电话订好明天的生日蛋糕后，便提着大包小包回到车上，累得坐在车里，打道回府了。
一回到车内，乔鹿便把自己缩到了车窗边，眼睛也黏在了窗户外人潮如织的大街上，好似突然对窗外的人头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投入又认真地研究起来，就是连一点余光都不给身侧的林潮生。
林潮生淡淡看着乔鹿的后脑勺，幽深的眸子沉沉垂下，轻轻捻了下指尖。
一直到除夕到来。
早上林书致和苏映桐陪两个孩子吃完早饭，便开车出去取昨天订好的蛋糕。
屋内又只剩下乔鹿和林潮生两个人。
乔鹿本想奔回自己房间缩起来。
但林潮生没有让他成功溜走。
乔鹿后背抵在雪白色的墙壁上，林潮生一手撑在他耳边，温热的吐息紧紧贴着乔鹿的耳廓刮过，激起一阵细微的颤栗。
“为什么躲着我？”低沉喑哑的嗓音缓缓在乔鹿耳边响起，含着几分危险的味道，隐有不悦。
在裹满林潮生气息的狭小活动空间里，乔鹿的心脏一下一下重重地跳着，跳的他不知所措，只能努力偏了偏头，远离那片过近的热息。
心虚地扭头不看林潮生的眼睛，乔鹿强自镇定地开口：“谁躲你了，没有的事……”
这几天，乔鹿一碰到林潮生的视线，便会这样垂着眼睛，自以为镇定地偏过头避开他的视线。
而他的表情落到林潮生眼中，林潮生一眼便识破，乔鹿躲避的双眼中，还含着一丝不易察觉到的，委屈。
对，就是委屈。
像只被谁欺负狠了的幼鹿。
意识到这一点的林潮生克制地收敛起周身濒临失控的、可能会把人吓到的暴戾面，没有强硬地去逼问乔鹿疏远躲避自己的原因。
然而，林潮生本就耐心有限，对乔鹿已经用尽了毕生的忍耐力。如今耐心告罄，林潮生不打算再像之前几天一样放过他。
乔鹿的下颌被一只手捏紧抬起，闪躲的眼眸避无可避地同近在咫尺的漆黑眼瞳对视，被林潮生黑得深不见底的一双深邃眼睛注视着，乔鹿眼睫一颤，嘴唇动了动，带着些微颤抖，“你别凶我。”
林潮生闻言动作一顿，长眉拧起，微眯着眼眸，他抚上乔鹿渐红的眼尾。
感受着指腹下微湿的触感，林潮生心想，怎么就委屈成这样了。
“是因为那天我抱了你，把你吓到了？”
林潮生兀自猜测着。
乔鹿咬着下唇，在林潮生强势的逼问下，最终轻轻摇头。
思绪回到之前光线昏暗的KTV包房内。
在林潮生出乎意料地掐着乔鹿的腰抱着人坐到腿上之后，包房内外其他人瞬间哑了声音，不出片刻，包房门被人「砰」的一声关上，昏暗空间内只剩下紧紧贴在一起的两人。
过近的距离早已超出某些界限，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像聒噪的鼓，重重砸着，一下重过一下。
乔鹿被桎梏在林潮生腿上、身前，动弹不得，而说着自己「醉了」的林潮生尤嫌不够，一手环在乔鹿微微颤抖着的腰间，一手覆上乔鹿的后颈，按着人似想要进一步贴近。
……
那天回去之后，乔鹿发现自己无法再像从前一样对待林潮生了。
看见林潮生的脸，视线触碰到林潮生曾箍着自己的手，乔鹿的脑海里总会想起那天昏暗的包房内，重如擂鼓的心跳声，与空气里暧昧潮湿的光线。
这是不对的。
不应该这样。
乔鹿尚且懵懵懂懂，弄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
只是心底有个声音不停提醒着他，那天的事情，是不对的。跟潮生哥哥太过亲密，是不应该的。
可是为什么……
乔鹿没有答案。
乔鹿依赖着林潮生，习惯了和林潮生形影不离。
那天的贴近，乔鹿虽然羞得红透了身子，却……并不排斥。
他只是隐约觉得自己和林潮生之间，发生了某种难以预料的变化，隐约觉得两人的相处有哪里不对，却又想不通哪里不对。
那天的拥抱，和之前两人有过的，有什么不同呢？
……
陷入这样难解的复杂谜题，乔鹿承认自己是个差生，他解不出来，只能选择暂时逃避。
“你刚才说什么？”听着乔鹿磕磕绊绊的解释，林潮生整个人顿在了那里，撑在墙上的手向下，来到乔鹿腰间，揽着人贴近自己，深沉的眼眸里跃动着汹涌的情绪，一字一顿重复道，“刚才说的，再说一遍好不好？”
乔鹿：“……”
就像看不清自己的心一样，面对此刻林潮生骤然起伏的心绪，乔鹿同样懵懂着。
看着眼前林潮生沉沉望着自己的眼睛，听着两人紧贴着的身躯里分不清是谁的不停吵嚷着的心跳声，乔鹿的脑子里仿佛蒙着一层薄薄的如雾似云的纱，乔鹿隐约知道，只要揭开这层纱，他此刻不明白的一切，便都能有答案。
回过神来，乔鹿正欲说些什么。
突然，门口响起几声敲门声，伴随着蒋玉标志性的大嗓门，一同传到屋内两人耳边，“鹿鹿！潮生！快来开门！我们来了！”
方才黏糊暧昧的气息陡然消散。
乔鹿眨眨眼，弯下身子从林潮生臂弯间钻了出去，跟林潮生说开之后，乔鹿放松了不少，踩着棉绒拖鞋，他脚步轻快地去给外面的人开门。
“小寿星！生日快乐！”
乔鹿刚打开门，门外的蒋玉、江宜便齐刷刷朝乔鹿发送生日祝福。
“谢谢！”
接过两人手中的礼物，乔鹿笑着道谢，看着他们一同走进来的身影，歪着头好奇地问了一句：“江宜，蒋哥，你们一起来的？”
他记得，这两人好像不顺路呀。
蒋玉神情古怪了一瞬，江宜眼神也有几分飘忽，在乔鹿狐疑的视线里，异口同声地大声道：“门口碰见的！”
乔鹿被两人的大嗓门震到了耳朵，脸上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悄悄揉了揉耳尖，转头正想跟林潮生说话，却见林潮生面色不善，一双冰冷的眼带着不太友好的气息，盯着已经悠然坐在沙发上了的蒋玉。
乔鹿的脾气一向来得快去得也快。虽然前几天困扰他的问题还没有得到解决。但是跟林潮生坦白之后，乔鹿前些天的别扭情绪便通通消失不见，又恢复了往常的相处模式。
他潜意识里觉得，林潮生是无所不能的，比自己聪明，会帮他理清那些他还不懂的事情，直接摆烂了。
“潮生哥哥，你怎么这样看着蒋哥，这样不好。”乔鹿戳戳林潮生的手臂，不赞同地开口小声跟人说话。
林潮生看着始终缺了根筋、什么都不懂的乔鹿，幽幽吐出一口气，揉了一把人的头。
好在是愿意理人了。
林家夫妻取完蛋糕很快回来，之后谢苗还有路远、秦毅也陆续过来了。
因为是年三十，家家晚上都要在自家吃团圆饭。所以乔鹿的生日就挪到中午过，请关系好的几个朋友来热闹热闹，晚上就各回各
苏映桐准备了一桌及其丰盛的饭菜，在孩子们点蜡烛、唱生日歌、许愿，最后切完蛋糕后，便端上主食，招呼人都坐下，尝尝自己的手艺。
乔鹿以前过生日都是跟乔楚楚两个人，偶尔谢苗会一起吃顿饭，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收到这么多的祝福。
吃完饭跟大家告别的时候，乔鹿看着他们一个个离开，在门关上后，悄悄红了眼眶。
年夜饭苏映桐又做了一大桌新的菜，堪称满汉全席。
乔鹿幸福地吃圆了肚皮，晚上坐在电视机前看春晚的时候，不停地悄悄揉肚子，被林潮生发现后，乔鹿被投喂了一片健胃消食片，好受了不少。
春晚的节目还是老花样，看了一会儿，乔鹿有些犯困。
就在乔鹿盯着电视屏幕的眼睛逐渐迷蒙的时候，手腕上传来一道力度，乔鹿醒了醒神，就听见林潮生跟苏阿姨说了句什么。紧接着，乔鹿便被林潮生拉了起来，裹上厚实的新棉袄，戴着帽子围巾手套，被人就这样牵出了门。
除夕夜的大街上十分静谧，万家灯火齐燃，都窝在自己的小窝里欢聚一堂。
除了几个小孩子捧着烟花玩，基本就没有什么人在外面了。
“潮生哥哥，是要去放烟花吗！”乔鹿就着林潮生牵住自己的手，欢快地蹦跶了一下跳到林潮生身侧，双眼璀璨如两颗小星星，兴奋地看着林潮生的侧脸，语调难掩激动。
林潮生点点头，没有否认。
乔鹿开心地晃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颊边笑出两个小酒窝，乖巧地跟在人身侧，任由林潮生牵着自己往不熟识的路上走，期待地等着被领去放烟花。
一路走过无数个寂静的小巷，跟着林潮生漫步在无人的街上，乔鹿半张脸埋在围巾里，冬天时一向冰冷的手被人握在手心，此刻分外温暖。
他们最后停在一个乔鹿没有来过的小广场。
走到的时候，时间正好来到十一点五十分。
乔鹿正想问林潮生烟花在哪里，就听见林潮生的声音响起在耳边，格外温柔：“乔鹿，抬头看。”
下意识的，乔鹿顺着林潮生的话音，仰起头。
然后，他看见原本漆黑如墨的夜空中，一朵又一朵如盛开的花瓣般绚烂迷人的烟花在头顶悄然绽放。
无人注意的这片角落，一场独为一人准备的盛大烟花秀开场，五光十色的花火炸破了静谧的夜空，照的底下两人所站之处亮如白昼，梦幻烂漫。
像一个夜空中的美丽童话。
乔鹿惊喜地瞪圆了眼睛，怒放的烟火倒映在他明亮的双眸中，让本就漂亮的眉眼越发熠熠生辉。
“好漂亮！”
乔鹿难掩激动，双眼一眨不眨，盯着此刻美好得不像话的夜空，纤长的睫毛细细轻颤着，被璀璨的烟火吸引走了全部的注意力。
林潮生看着乔鹿带着喜悦笑意的脸庞。在烟花秀接近尾声的那一刻，出声问他：“喜欢吗？”
乔鹿点头，盯着烟花的视线未动，“喜欢！”
林潮生轻笑了一声。
片刻后，烟花的形状再次变换，天空中，一只栩栩如生的小鹿出现，和乔鹿的微信头像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乔鹿看到这只小鹿，惊讶地长大了嘴巴。与此同时，乔鹿颈后覆上一只手，带着他转头。
紧接着，眼前出现林潮生放大的冷峻脸庞。
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下一秒，唇上覆上陌生的触感。
乔鹿的眼睛猛地睁大。
在脑海一片空白中，被林潮生吻住了嘴唇。
85?第85章
◎“再亲一次？”◎
头顶烟花燃尽,夜色重归寂寥。
零点的钟声在远处敲响，风中传来爆竹声声。
新的一年悄然而至。
“新岁安康。”
“成年快乐。”
“我的……小鹿。”
林潮生贴着乔鹿的唇，低沉的嗓音通过相连的唇齿,传到乔鹿的耳边。
乔鹿像只受惊过度的兔子，湿漉漉的眼睁圆了，分明被吓到了,却不躲不避,傻乎乎地愣在原地,任人捏住后颈而不知反抗。
林潮生抚着乔鹿染上绯红的脸颊，视线略过乔鹿被亲得嫣红的唇，停在人此刻愣愣看着自己的双眼上,觉得他实在可爱,刚退开一些的动作停住，忍不住俯身再次吻了上去。
这次乔鹿似乎终于反应过来，猫似的哼了一声,被吻住的嘴唇轻颤起来，微微张开,似乎想要说话。
而这举动却让林潮生眼底一暗。
张开的唇瓣像明晃晃的请,林潮生捏着乔鹿脖颈的手向上，扣住乔鹿后脑，将两人之间最后的缝隙消弥。
“呜。”
乔鹿的双眼蒙上更深的雾气,在进一步深入的亲吻中，他整个人都软了下去,像被炽热的吻融化,最后只能紧紧攀附着林潮生,一点点软倒在林潮生怀中。
“潮、潮生哥哥……”
终于得到片刻喘息,乔鹿开口唤人,声音发着颤，还夹杂着一丝不明显的哭腔。
林潮生动作一顿，低眸看向怀中的人。
眼下的乔鹿……
真像是被人欺负狠了。
再多一秒，见到的估计就是一只满脸小珍珠的花脸猫了。
林潮生盯着乔鹿的视线太过久，隐隐又要将目光投向乔鹿的嘴唇。
乔鹿瞪着湿漉漉的眼睛，两只手飞速捂上此刻泛着轻微痛意的嘴唇，含含糊糊地朝林潮生道：“不许亲了！”
林潮生眼中眸光一闪。
半晌后，确认林潮生不会再突然亲上来，乔鹿犹犹豫豫地放下捂着嘴的手，眼神飘忽，细白的手指相互绞着，一团浆糊的脑袋努力运转，片刻后低着头，轻声开口：“你、你刚才，为什么……那样……”
“哪样？”
乔鹿支支吾吾，撇着嘴重复：“就是……那样呀！”
说着觉得林潮生可恶，明知故问，委屈地又添了一句：“我的嘴都痛了。”
话音刚落，眼前出现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将乔鹿不安绞着的手指包住。紧接着，林潮生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抱歉，下次不会让你痛。”
下次？
乔鹿猛地抬头，盯着一脸淡定说出这句话的人，惊得尾音都上扬了：“你还要亲我！”
林潮生他……他怎么能这样呢？
乔鹿大脑卡壳了片刻，回过神来本想继续控诉人。但是在看清此刻林潮生的眼神后，他张着的嘴哑了下去。
林潮生垂首看着乔鹿，眼中带着前所未有的珍重与……复杂难辩的情愫。
其中蕴含着的汹涌情绪一股脑映入眼帘，将乔鹿淹没，让他一时忘了要说些什么。
林潮生沉沉的目光始终落在乔鹿身上，他握着乔鹿偏凉的手，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将其展开。然后把自己的手指严丝合缝地卡了进去，十指相扣。
乔鹿身子轻轻一抖，手指一颤。
他的每一根指缝都被人填满，热意在皮肤间传导，两只手的温度渐渐趋同，乔鹿心想，有些……太烫了。
在乔鹿走神的时候，林潮生用另一只手揽着他的腰，将他拉近，额头相抵，乔鹿听见林潮生的声音再度响起：“还记得吗，之前，你曾问过我的问题。”
“现在，我来告诉你答案。”
之前，问题？
乔鹿面露茫然。
看着乔鹿的表情，林潮生轻笑一声，缓缓继续道：“你说……想要我一直做你的哥哥。”
乔鹿神情一顿，记忆的碎片在脑海里闪过。
“还委屈地说，我有喜欢的人了，就会不陪你。”
乔鹿脸上红晕未褪，下意识别开眼，嘟着嘴反驳：“才没有委屈……”
林潮生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乔鹿眼神闪了闪，手和腰上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分外明显起来，林潮生的气息包裹着他，他的心跳又开始加快。
下一秒，林潮生再度开口：“我的确有喜欢的人，你没说错。”
乔鹿抿了抿唇，没有出声。
“但是，我喜欢的人太笨，猜来猜去，从没想过那个人就是他。”
说到这，林潮生无奈一笑。
凝望着乔鹿头顶柔软的发丝，林潮生声音轻缓但坚定：
“因为我喜欢他，所以没有办法答应他，一直做他的哥哥。”
乔鹿呼吸一滞，在越来越快的心跳声中，他的下巴同时被人勾住，被抬着仰起了头。
下一刻，林潮生最后一句话落到乔鹿耳边：“我喜欢的人，是你。”
“乔鹿，我喜欢你。”
如墨的夜色中，微风轻卷过两人发梢，将林潮生的告白更清晰地送到乔鹿耳中，让乔鹿心口一颤。
“潮生哥哥……你喜欢……我？”
乔鹿嘴唇轻启，磕磕绊绊地、带着一丝微弱的不确定，小声道。
林潮生收紧两人相扣的手，肯定道：“是。”
随着这声简短的「是」，之前蒙在乔鹿脑海中的那层薄纱被骤然揭开，露出里面简单而直白的答案。
乔鹿脸上的红晕更甚，他抬眼望进眼前一直专注看着自己的林潮生。刹那间，林潮生眼中那些从前无从分辨、复杂又汹涌的情愫一时间都变得简单易懂起来。
原来是这样……
乔鹿又想起之前曾突兀地跳跃在他脑海里的那句话：
“林潮生看向乔鹿的目光，一点也不清白。”
乔鹿：“……”
“在想什么？”
乔鹿走神的时间太久，林潮生看似镇定的表情下，掩藏的紧张几乎要浸湿自己的掌心。
乔鹿重新回过神来，眼神又变得闪躲起来，不愿和林潮生对视。
林潮生的心猛地一沉。
不过，乔鹿的下一句话让林潮生猝然抬眼：
“潮生哥哥……你，要不，再亲我一下吧……”
说完这句难为情的话，乔鹿整张脸便熟透了，眼神飘忽不定，盯着地上的影子。不敢去看林潮生的反应。
前两次亲吻，乔鹿惊得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想，被动地承受着陌生的触感。
现在……他听到了林潮生的告白，但还没有完全看清自己的心。
他想……再试一次，或许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不过，乔鹿很快便会后悔说这句话了。
乔鹿话音刚落，林潮生的气息便陡然贴近，似曾相识的夹杂着危险的深邃眼神再次出现在林潮生眼中，他语调沉沉，似压抑着什么，“再亲一次？”
乔鹿没有意识到夜色中林潮生细微的变化，只点了点头，还强调了一声：“不要痛。”
林潮生缓缓勾起唇角，贴着乔鹿，在吻下去之前，说：“我尽量。”
86?第86章
◎“晚安，宝宝。”◎
林潮生轻抚着乔鹿稍显紧绷的后颈,顺毛般动作熟练地一下下捏着，等乔鹿顺着他的节奏渐渐放松下来后，他一改方才「尽量」温和的攻势,指节上移，掌着乔鹿的后脑，陡然将亲吻加重,乔鹿猝不及防,被他突然的动作惊到,齿间泄出一声轻哼。
乔鹿仰着头，努力想要维持清明。但是随着时间推移,林潮生吻他的力度越来越重,乔鹿残存的神志被一点点瓦解。
恍惚中，乔鹿几乎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自己仿佛被林潮生当成了一颗糖果,亦或是一块糕点，被他叼进嘴里,很快就会被林潮生一口吞掉。
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乔鹿飘忽的思绪扯回了几分。
此刻被林潮生的气息包裹着，呼吸都交缠在一起，乔鹿无比清晰地感受到林潮生的体温,和他急促的心跳声。
也或许不只是林潮生的心跳声。
乔鹿此刻已经分辨不清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潮生终于放过乔鹿被亲得微微发麻的唇,但他没有退开,在乔鹿轻喘着平复呼吸时,林潮生将一个个轻吻落在乔鹿唇角、脸颊、额头,以及变得通红的耳垂上。
与刚才有些凶的吻不同,这时候的林潮生变得异常温柔，乔鹿好像被一场细密轻柔的雨浸泡住，落在脸上荡起丝丝痒意。
林潮生最后一个吻落在乔鹿湿润泛红的眼尾处。
与此同时，他轻声开口，朝乔鹿又重复了一遍：“乔鹿，我喜欢你。”
林潮生黑沉的视线落在乔鹿脸上，望进乔鹿眼底。
迎着林潮生望过来的视线，乔鹿的眼睫极轻地颤了两下。
林潮生落到他身上的目光太过直白，唇上的刺痛感还未褪去，乔鹿下意识想要避开他灼热的目光。
不过乔鹿没有这么做，他微微仰着脸，忍着此刻未散的羞意，很认真地看着面前这个人。
夜风凛冽，但乔鹿周身暖烘烘的。
因为有人将他密不透风地护着。
在林潮生这里，乔鹿隐约知道，自己是特殊的。
蒋哥也不止一次说，自己是林潮生的例外。
喜欢……
就是特殊么。
除了乔楚楚之外，林潮生他，也是乔鹿唯一不自觉依赖的人。
也是乔鹿的特殊。
乔鹿垂落在身侧的手指捏紧又松开，片刻后，在林潮生沉默地注视自己的目光里，乔鹿轻轻踮起脚尖，双手主动环住林潮生的脖子，生涩而坚定地，学着林潮生对自己做过的那样，飞快地贴了一下林潮生的侧脸。
虽然那可能都算不上一个吻，但乔鹿还是羞的把脸埋进了林潮生肩膀上，耳垂再次红透了。
在乔鹿主动靠近的那一刻，林潮生的身形僵住了片刻。
脸颊上一触即分的触感传来时，林潮生本就过快的心跳更是如同被揣进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小鹿，把他纷乱的心绪搅得天翻地覆，让他险些维持不住堪堪回归的理智。
收紧了力道，林潮生将乔鹿严丝合缝地按在怀里，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是我的了。
乔鹿乖乖地在林潮生过紧的怀抱里呆着，等着人抱够了，才撇撇嘴碎碎念地朝人撒娇：“潮生哥哥，你抱疼我了。”
说完后还仰着脸把自己的嘴唇凑过去，委屈地补充道：“还有嘴唇，也好痛。”
林潮生顿了顿，单手抚上乔鹿的脸颊，看着人微肿的唇瓣，嗓音微哑地道：“下次不会了。”
乔鹿狐疑地眨眨眼，这句话听着好耳熟呀——
两人回到家的时候，林家夫妻俩还没睡，看到他们回来，给两人一人塞了一个大红包，然后才安心地回房休息了。
之后几天，林家夫妻俩要回祖宅，待在那边过年。
林潮生本来每年都只回去半天吃个饭，今年乔鹿在这边，索性他就不过去了。
“你们俩这几天在家里好好玩，饭别忘了吃，食材我都买好了，潮生你想做就做饭吃，不想的话就订餐让酒店送。”
“要是无聊的话也可以叫上同学来家里玩。”
苏映桐回房之前朝两人好生叮嘱了一番。直到看时间实在晚了才赶人回房间洗漱。
“今天也都忙活了一天，别玩太晚，早点休息。”
时间的确是很晚了，乔鹿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乔鹿困得迷迷糊糊的，被林潮生牵着走的时候，用空闲的手不停揉着眼睛，感觉一沾上枕头就能马上入睡。
林潮生把人送回房间，回身看见乔鹿低着头一直揉眼睛，上前拉开乔鹿的手，仔细看了眼乔鹿的眼睛，确定只是困得泪汪汪而不是进了东西后，他不赞同地低声跟人说：“不要这样揉眼睛，困了先洗漱睡觉。”
乔鹿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蔫哒哒地点了点头，抱着林潮生递过来的睡衣，去卫生间洗漱。
林潮生看着乔鹿晃悠悠的背影，良久才收回目光。
洗完澡后，乔鹿的困意少了一点点，房间里面开了暖气，乔鹿被暖风和热水闷得有点热，出来的时候脸蛋红扑扑的，跟刚被林潮生亲完的模样没有两样。
林潮生站在床边，等乔鹿过来后把人按坐在床沿，拿出一旁的软膏，用棉签蘸着给乔鹿的嘴唇涂药。
“嘶。”
药膏有薄荷味，乍一涂上去有些刺激，乔鹿困倦的眼睛都因此瞪圆了一些，轻轻发出一道抽气声。
被乔鹿用哀怨委屈的目光看着，林潮生手下动作放得更轻，同时嘴角一勾，轻声道：“娇气。”
涂完药，林潮生收起软膏，见乔鹿困得厉害，弯腰在人额头上吻了一下，然后便起身准备离开。
乔鹿见林潮生转身了，慢半拍地歪头思考了一会儿。然后他扑到床上抱起趴趴狗和长耳兔，穿上毛茸茸的拖鞋，怀里抱着两只玩偶跟在了林潮生身后。
自从那次从KTV回来之后，乔鹿便不愿意和林潮生一起睡了。
林潮生想，乔鹿有时候像含羞草，碰一碰可能就会缩回去。
林潮生敛下眼眸。
前不久才把人吓到过一次，他克制住想要把乔鹿时刻放在身边的想法，转身准备关灯离去。
然而当林潮生转身后，却看到本该窝在被窝里睡去的乔鹿紧紧跟在自己身后，怀里还抱着自己最宝贵的家当，一副要陪着他一起出去的样子。
林潮生一时顿在了那里，半晌没有动作。
乔鹿困得没什么力气，两只玩偶一起抱着对此刻困兮兮的他来说有些吃力。
见林潮生停住了步伐，乔鹿艰难地从狗狗和兔兔的脑袋中间露出自己的半张脸，打着哈欠问人：“怎么不继续走了呀？”
乔鹿的眼皮好重，他把脸靠在玩偶身上，手腕都有些酸了。
困得神志不清的乔鹿似乎听见林潮生笑了一声。
抱着的玩偶被人拎走，乔鹿怀里一轻，同时手上传来温热的触感，人被林潮生牵住往前走。
乔鹿对林潮生的床已经十分熟悉了，他熟练地把自己窝了进去，从林潮生手上接过两只玩偶。
在林潮生洗漱的时候，乔鹿坐在床上，视线在两只玩偶之间转了转，忍着睡意思索了一小会儿，然后体贴地将长耳兔分给了林潮生，自己抱着趴趴狗溜进了被窝里躺好。
枕在柔软的枕头上，乔鹿已经困得不行了，但还是坚持着等林潮生出来。
待林潮生在旁边躺下后，乔鹿才放任绵延的睡意将自己淹没，他往林潮生那边挪了挪。在意识彻底进入梦乡之前，对林潮生道：“晚安，潮生哥哥。”
暖色灯光下，乔鹿很快入睡。
林潮生盯着乔鹿看了一会儿，片刻后，他将两人中间的两个玩偶轻轻拿开，长臂一伸，把乔鹿揽进了自己怀里。
闭上眼睛的乔鹿格外乖巧，林潮生垂眸，珍重地在人眼睫上碰了碰，而后轻叹着在熟睡的乔鹿耳边道：
“晚安，宝宝。”
87?第87章
◎“我也喜欢你。”◎
乔鹿睡觉的时候喜欢将自己蜷成一团,脑袋也总会一个劲儿地往被窝里拱，想要把自己整个都埋在沉甸甸的被窝里。
似乎这样才能睡得安稳。
然而今晚的乔鹿被林潮生揽在臂弯里，平时抱着的玩偶被人抽去,往下埋的脑袋也在迷蒙中被人轻轻托着，妥帖安放在热烘烘的颈窝里。
怀里没有了熟悉的毛绒抱枕，脑袋也没能顺利埋进被窝里,不适应的乔鹿在睡梦中吸着鼻子哼唧了一声。
迷迷糊糊半梦半醒间,乔鹿感觉自己的后背正被人轻轻拍着安抚,鼻尖充斥着熟悉的清淡气息，耳边也传来低低的轻哄声。
慢慢的，乔鹿心底微弱的不安逐渐被驱散,他循着热源,无意识地用脸颊蹭了蹭身侧的人，伸手习惯性地抱住什么，将自己重新缩好后,很快便又乖乖睡去了。
这次睡着后，乔鹿直到快中午时才醒来。
这回醒来,乔鹿没有以往闷在被窝里睡过一晚后那种浑身钝钝的感觉,睡饱之后的他只觉得浑身暖融融的，懒洋洋地不想动弹。
刚醒过来的乔鹿意识还有些迷糊，他习惯性地收紧双臂,想要抱着玩偶伸个懒腰。
然而这一动作，乔鹿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哪里有什么玩偶,他双手抱着的,分明是林潮生。
乔鹿的脑子短暂懵了一瞬,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
用还有些睁不太开的双眼扫了一下身遭,乔鹿的视线最后定格在大床的边缘处，他睡前紧紧抱在怀里的趴趴狗正孤零零地躺在那里，紧挨着长耳兔，两只玩偶在床铺边摇摇欲坠，备受冷落。
乔鹿脸上顿时浮现出稍显迷茫的神情。
“怎么了？”
林潮生已经醒来很久了，他的视线始终落在乔鹿身上，将乔鹿醒来后的神态尽收眼底。
听着头顶传来的林潮生的声音，乔鹿收回视线，然后才反应过来两人此刻的姿势。
乔鹿整个人被林潮生揽在臂弯里，头枕在林潮生的胳膊上，蜷着的身子整个缩在林潮生怀中，两只手贴着林潮生，把人当成了抱枕，像一个贴身小挂件一般挂在人身上。
意识到这个过于亲密的姿势后，乔鹿的脸唰一下红了起来。
“没……没什么。”
乔鹿的声音带着初醒的软糯鼻音，听着软绵绵的，像撒娇。
林潮生安静看了一会儿人，顿了片刻后，收紧怀抱，下巴搁在乔鹿毛茸茸的头顶上，将乔鹿牢牢锁在自己怀里，随后嗓音低沉地开口唤乔鹿的名字：“乔鹿。”
乔鹿被按在紧密的怀抱里，听着耳畔属于另一个人的呼吸，迷蒙的意识一点点清醒，他眨了眨眼，安静地呆在林潮生的怀里，「嗯」了一声，静静地等着人的后文。
乔鹿在林潮生怀里一动不动，乖得过分。
林潮生垂眸将人又抱紧了一些，节奏清缓地轻抚着乔鹿的后背，望着乔鹿的眼神带着显而易见的珍重，不知过了多久，乔鹿几乎要在他怀里重新睡去，林潮生才低叹着再度开口：“怎么这么乖。”
说罢，林潮生在乔鹿额头上印下一个吻，然后退开一些，给人理了理蓬蓬的发丝，“饿了么？”
脱离林潮生的怀抱后，乔鹿被林潮生突然的「早安吻」惊了一下。
昨晚的记忆悉数回笼，乔鹿悠悠想到：
他和林潮生，在一起了。
乔鹿撑着床铺坐起身，林潮生已经穿戴整齐站在了床边，背对着乔鹿，低头整理着袖扣，平稳的语调还在继续朝乔鹿道：“家里有新鲜的排骨，一会儿做个蒜香排骨，还有一条鱼，想吃清的还是红烧的？”
半晌没有得到回应，林潮生轻笑一声，以为某只懒猫又迷迷糊糊睡着了，转头想要看看，却发现乔鹿坐起了身，呆呆的眼神望着自己，歪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潮生眉心微皱，看着乔鹿身上单薄的睡衣，上前用被子把人裹好。
“想什么呢？小猪。”
“再眯一会儿，饭很快好。”
乔·懒猫·小猪·鹿闻言回过神来，在林潮生抽身准备出去做饭时直起身子，林潮生刚给他盖好的被子顺势滑落。
看见这一幕，林潮生眉心一跳，无奈地按了按额角。
正想暴力把人塞回去的时候，林潮生手心一热，温软的触感传来，乔鹿拉住了他的手。
林潮生动作一顿，反手把乔鹿的手包在掌心，看着乔鹿朝自己靠过来，软乎乎的一团重新回到怀里，乔鹿直着上半身，将脸埋进了林潮生肩窝里，同时闷闷的声音传到林潮生耳边：
“潮生哥哥……”
林潮生只愣了片刻，很快搂住了乔鹿的腰，在人后背上轻抚着，应了一声：“我在。”
乔鹿在林潮生肩上垂下眼睫，感受着林潮生自昨晚之后对他越发明显的温柔与耐心，他眨了下眼，然后双手抱住林潮生劲瘦挺拔的脊背，轻轻地开口道：“潮生哥哥，我有一句话忘了跟你说。”
林潮生抱着主动跳进怀里的小鹿，方才心里想好的食谱已经被他扔去了角落，看着异常黏人的乔鹿，林潮生一个使力，将人揽着抱坐在了手臂上，用小毯子裹好，步伐平稳地抱着人往外走去，同时回问：“嗯，什么话？”
乔鹿下意识顺着林潮生的举动将双手环上林潮生脖颈。
林潮生抱着乔鹿的手很稳，乔鹿适应了一会儿，挪了挪屁股找了个舒适的角度，安心窝在人臂弯里不动了。
林潮生将人带到沙发上，乔鹿从手臂被转移到腿上。
坐在林潮生腿上的乔鹿不肯把脑袋从人肩上挪开，就着这个姿势，乔鹿贴近林潮生耳廓，声音极轻又极小地在人耳边说：
“我也喜欢你。”
乔鹿话音刚落，林潮生环着乔鹿的双臂骤然一僵，他一向平稳无波的声线此刻带着明显的紧绷，努力克制着稳住声音，林潮生难得带着几分不确定地道：“什么？”
乔鹿歪头疑惑了两秒，以为是自己刚才的声音太低，林潮生没有听清。于是忍着羞意，再次凑到人耳边，提高了声音重复道：“我也喜欢你。”
轰隆一声。
林潮生仿佛听见了自己心脏狠狠颤动的声音。
“再说一次。”林潮生扶着乔鹿的后颈，将人从肩膀上挪出来，沉沉的视线直直落在乔鹿脸上，他低声诱哄着乔鹿，“宝宝，再说一次。”
听到「宝宝」两个字，乔鹿顿时瞪大了眼睛，脸一下爆红。
乔鹿磕磕绊绊，结巴起来：“你、你叫我什么……”
林潮生一脸严肃，用乔鹿熟悉的淡淡语调又叫了一声：“宝宝。”
然后林潮生就被脸颊爆红的乔鹿捂住了嘴。
乔鹿瞪着圆圆的眼睛，颤着声音毫无威慑力地警告面前的人：“不许叫我宝宝！”
88?第88章
◎“要教几次才能学会？”◎
林潮生去了厨房,乔鹿披着小毛毯坐在客厅的地毯上。
面前堆着的是昨天收到还没拆的生日礼物。
乔鹿挨个拆开包装，包装纸被他完整地折好放在旁边，待拿出里面的东西后,他又仔细地将礼物盒原封不动地还原，整齐地摞在一起。
一堆礼物里，有小巧精致的音乐盒、散发着淡淡香气的香薰灯、运动用的护膝护腕、一套全新刚出版的漫画集,还有一盆乔鹿看不出品种的绿油油的多肉。
“喵呜~”
原本安静待在乔鹿腿边,把自己摊成一张猫饼的咪咪这时突然叫了一声,然后迈着猫步慢悠悠地踱到了乔鹿抱着的多肉跟前，试探地凑近，用鼻尖嗅了嗅,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
乔鹿也好奇地看着眼前的植物,还伸手轻轻碰了碰多肉的叶子。
手感滑滑的。
怕咪咪一个高兴伸爪子揪掉多肉的叶子，乔鹿把咪咪抱到了自己怀里，安抚地摸了摸咪咪敦实的肚皮,见咪咪的注意力从多肉上转移到其他地方后，他拿出手机给秦毅发消息,询问多肉的品种还有养护的注意事项。
秦毅的回复很快在聊天框出现——
“品种的话,好像是叫冬美人，怎么养……你等我问问班长哈，这盆多肉是他帮着选的。”
“班长家种了好多多肉,他最喜欢养这些，对这个比较熟。”
当时给乔鹿挑礼物的时候,秦毅想了半天没什么头绪,恰好那会儿他正跟方寻冬打球呢,就问了下方寻冬的意见,然后秦毅就在方寻冬的建议下打算给乔鹿送盆多肉。
方寻冬老好人了,听秦毅说没什么挑植物的经验，还亲自陪他去了花鸟市场，两人一块给乔鹿挑了盆好养的多肉。
秦毅对养花种草实在没什么经验，方寻冬比较熟悉，秦毅回完乔鹿就又去找方寻冬了。
等待秦毅回复的时间，乔鹿把多肉放在了阳台上，然后又回来把地毯上堆着的其他礼物一个个抱回自己房间，妥帖收好后想了想，最后溜达去了厨房。
厨房里，林潮生背对着乔鹿，正在备菜，乔鹿蹦了过去，站在林潮生身旁，探着脑袋问林潮生：“潮生哥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么？”
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林潮生摇头，赶人出去：“不用，去换套厚些的衣服。”
房间里开着暖气，乔鹿此刻并不觉得冷。
“我不冷的呀。”
林潮生转头看了乔鹿一眼。
乔鹿还穿着晚上的那套睡衣，薄薄的一层布料，下身的裤子是九分的，细瘦的脚踝露在外边，看着就让林潮生眉心一皱。
“要我抱你去换？”
林潮生放下手中的食材，做出要解围裙的动作。
乔鹿撇撇嘴，连忙拉住林潮生的胳膊，嘟囔着不太情愿地改口：“好嘛，我换。”
乔鹿慢吞吞地回房换了一套毛茸茸的加厚版睡衣。
这套睡衣是橘色的，上面的面料又软又暖和，乔鹿穿着它走出去，看见沙发上安静团着的咪咪的时候，低头看了看自己，总觉得有些相似呢……
吃饭的时候，乔鹿放在桌面上的手机亮了一下，锁屏上显示消息是方寻冬发来的。
因为开了静音，认真干饭的乔鹿没有发现有新消息，倒是坐在他旁边的林潮生看见了。
乔鹿的手机屏幕熄灭又亮起，反复了几次，方寻冬的名字也在锁屏上跳了好几次。
可能是发现乔鹿没有回复，几分钟后，对面终于没有再继续发来新消息。
等乔鹿看到手机上的消息时，已经是吃完饭后了。
乔鹿帮着林潮生把饭桌收拾好，拎着手机坐到沙发上时，才看到方寻冬发了好多条消息过来。
秦毅找方寻冬问给乔鹿送的那盆多肉怎么养，方寻冬了解后便直接自己给乔鹿发消息说了。
方寻冬发了好几大段注意事项过来，很详细地教乔鹿多肉怎么养，末尾告诉乔鹿不用太过紧张，这盆多肉很好养，适当的光照和浇水就能养好，还让乔鹿有不懂的直接找他。
乔鹿很仔细地看完这些内容，然后给方寻冬发了谢谢。
对面很快又有了回复，是给乔鹿发来了新年和生日祝福。
乔鹿捧着手机，正欲回复，这时头上罩下一片阴影，乔鹿看手机的视线陡然被人阻断，随后乔鹿的脸突然被人捧住抬起两分。
四目相对，乔鹿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脸颊被林潮生骨节分明的手掐着捏了捏，捏得乔鹿鼓起了脸，嘴唇都被迫嘟成了一个圆。
乔鹿不知道林潮生要做什么，就着这个被人拿捏住的姿势愣在了那里。然后他看着林潮生俯身，一点点靠近自己。
下一秒，乔鹿被捏成一个球的嘴唇就被对面的人一口叼进了嘴里。
“唔。”
乔鹿发出一声呜咽。
被迫接完一个红烧鱼味的吻，乔鹿仰着的脖颈处覆上一只手，力道轻柔又强硬，让他脖颈扬起更大的弧度，然后乔鹿的意识渐渐模糊，脑子里又蒙上水雾，手也渐渐有些脱力，握不住手机。
「砰」的一声，手机顺着乔鹿滑落的手跌在了地毯上，险些砸到趴在那里的咪咪，咪咪弓着身子对着地上的凶器「呜」了两声，觉得此处危险，三两下跑回了猫房，没影了。
缺氧的窒息让乔鹿没有精力注意到周遭其他事情，他的注意力都被唇上不那么温柔的亲吻夺走。
乔鹿被亲得有些喘不上气，两只手抵在林潮生胸膛上推了推。
力道轻的可以忽略不计。
理所当然被人无视了。
乔鹿的眼神开始变得湿漉漉的，盈着水光，仿佛一眨眼就要掉小珍珠了。
林潮生低垂的眸子盯着乔鹿雾蒙蒙的眼珠，动作停顿了一瞬，微微退开，指节擦过乔鹿眼尾。
乔鹿总算得到片刻喘息，以为就结束了。
然而林潮生显然没有他以为的那么心软。
等乔鹿稍微缓过来后，林潮生便又压了过来，抵着乔鹿已经被亲得嫣红的唇，林潮生还语气淡淡地朝乔鹿道：
“怎么这么笨，还没学会换气。”
“要教几次能学会？”
乔鹿顿时瞪圆了眼睛。
林潮生他、他怎么一本正经地说这种话！
林潮生说着调戏人的话，面上却表情严肃，一派正经，和给乔鹿补习时跟他说「笨蛋，这题怎么还错，还要多做几遍。」时的神态简直毫无区别。
乔鹿涨红了脸，在林潮生又吻过来时狠狠咬了人一口，眼神很凶地瞪着林潮生。
可林潮生被乔鹿咬了，却连「嘶」都没「嘶」一声。反而笑了一下，笑得乔鹿都凶不下去了，只想着林潮生是不是哪里坏掉了，被咬了还笑！还一直亲他！不疼么！
89?第89章
◎“你亲我的时候就很凶。”◎
眼看乔鹿快要被亲成一团软绵绵、即将融化的雪糕了,林潮生终于结束了漫长的亲吻「教学」，将被他亲得迷迷糊糊、四肢发软的乔鹿抱到了腿上。
用手指擦去从乔鹿眼尾坠落下的几颗小珍珠后，林潮生方才显露出几分攻击性的眼神逐渐收敛,恢复了以往乔鹿熟悉的模样。
乔鹿被林潮生揽着靠在他身上，脑袋枕着林潮生的肩膀，轻轻喘着气,良久才彻底从之前几近窒息的吻中缓过来。
唇上存在感极强的麻痒与刺痛感让乔鹿不高兴地撇了撇嘴。
乔鹿细白的手指抓着林潮生的衣服,耷拉下脑袋,脑袋空空地盯着沙发靠背发呆。
发呆的时候，乔鹿心想，昨晚林潮生给他涂的药算是白涂了。
回想起林潮生这两天的所作所为,乔鹿鼓着脸颊下了一个结论——
林潮生亲他的时候,一点也不温柔。
特别凶。
想到这儿，乔鹿不发呆了，他用手指戳了戳林潮生,然后小声控诉道：
“潮生哥哥，你好凶。”
因为刚刚才被过度使用过,乔鹿说话时嗓子有些轻微的哑,不同于平时的清脆。
乔鹿话音刚落，就听见林潮生反问他：“哪有凶你？”
“你亲我的时候就很凶。”乔鹿委屈巴巴的。
昨晚还说「下次不会了」，今天就忘了。
林潮生惯会骗人。
乔鹿生着闷气,脸颊被林潮生捏着掰了过去。然后他微肿的嘴唇被林潮生盯了片刻,一句意料之中的「下次不会了」随着传到乔鹿耳边。
乔鹿轻轻「哼」了一声,才不信林潮生的话。
乔鹿从林潮生腿上蹦下去,弯腰从地毯上捡起自己的手机,想起之前被林潮生突然打断的回复,他点开微信，给方寻冬回了过去。
然后乔鹿就捧着手机去了阳台，准备按照方寻冬教他的，给这盆多肉挪个好位置，再浇点水。
阳台温度比较低，乔鹿待了没多久就被林潮生提溜进去了。
走出阳台之前，乔鹿发现林潮生朝多肉看了一眼，时间有一点久。
以为林潮生也对它感兴趣，乔鹿拉着林潮生的手臂跟他说自己从方寻冬那里学到的养多肉的方法，兴致勃勃地说完后，得到林潮生一句简短的回复：“知道了，我帮你养。”
乔鹿摇摇头：“我可以自己养。”
仔细看完方寻冬发来的那些话后，乔鹿觉得养这盆多肉应该不难。
林潮生意味不明地看了乔鹿一眼，随后揉了把乔鹿的脑袋，淡淡道：“行，养死了可别哭。”
乔鹿气鼓鼓地瞪了林潮生一眼，“才不会！”
瞪完之后想起林潮生刚才说的话，迟疑着又问道：“你也会养多肉吗？”
林潮生步子似乎停了一下，然后平稳的声调响起：“会。”
说完后又盯着乔鹿补充道：“有不懂的问我，别找其他人。”
乔鹿眼睛一亮，点头：“嗯！”
晚上睡觉前，乔鹿都还惦记着那盆多肉，被林潮生摁进被窝里后，他又探出脑袋来，抓着林潮生的手问：“晚上这么冷，多肉会不会被冻死呀？要不要把它挪进来呀？”
乔鹿全然信赖的目光落在林潮生身上，等待着林潮生的回答。
林潮生原本沉静的眼眸闪了闪。然后把乔鹿又摁了回去，让人盖好被子乖乖睡觉，自己走出卧室，捏着手机垂眸给苏映桐发信息。
远在祖宅的苏映桐正准备入睡，突然收到儿子发来的信息，点开一看，她微微有些惊讶。
边给林潮生回复，苏映桐边跟一旁的林书致说话：“潮生这孩子，居然开始养多肉了。他不是打小对花花草草的没兴趣么，怎么转性了？”
林书致拿着一本书在看，闻言放下手中的书，在苏映桐疑惑的目光中缓慢开口：“可能是鹿鹿喜欢。”
苏映桐恍然大悟，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八成是鹿鹿养的。
自从乔鹿过来家里以后，苏映桐和林书致虽然忙，在家时间不多，但是从陈姨口中，也知道两个孩子关系越发好了。
之前乔鹿受伤，林潮生也是急的不行，一步不离地守着。
苏映桐欣慰地想着，亲兄弟也不过这样了吧。
“鹿鹿这孩子可招人喜欢，我看潮生也喜欢这个弟弟，改天跟鹿鹿妈妈商量一下，让我做鹿鹿的干妈多好。”
苏映桐认真地对林书致说道。
因为工作忙，他们两人陪伴林潮生的时间并不多，从小到大，林潮生大多数时候都是独来独往的，没有几个特别交心的朋友。
苏映桐在林潮生小时候就想过再添个弟弟或者妹妹，两个孩子可以做个伴，不那么孤单。
不过那也只是个想法，后来他们的公司越来越忙，也没有时间再考虑这个。
现在鹿鹿的出现又激起了苏映桐的这个念头，亲弟弟亲妹妹是不能有了，有个投缘的干弟弟也跟亲的没有两样。
越想越觉得可行，苏映桐从床上坐起身，来到林书致旁边坐下，继续道：“本来楚楚不是昨天就该回了吗？结果她工作那边又有了新状况，鹿鹿成年生日和过年都回不来，说是很长一段时间都得待在国外了。”
“这样的话，正好就让鹿鹿在咱们家住到毕业嘛，亲上加亲一下，也让楚楚在国外更放心，鹿鹿这孩子也能住得更自在些。”
“潮生估计也会开心。”
“你说是不是？”
苏映桐有理有据地分析了一遍认乔鹿做干儿子的可行性，然后兴奋地看着林书致。
林书致摘下鼻梁上架着的细框眼镜，揽着苏映桐的肩膀和人一起坐回床边，然后避重就轻地回道：“这事不急，我跟鹿鹿他妈妈的交情本来就深，她孩子在咱们这儿暂住她肯定放心，也不用再「亲上加亲」的，搞不好还弄得大家尴尬。”
顺着林书致的话想了想，苏映桐也觉得有几分道理，认不认乔鹿做干儿子其实也不会影响什么，现在这样就挺好。
苏映桐有些可惜地道：“那就以后再说吧，我真挺喜欢鹿鹿的。”
不知道自己一个养多肉的问题引发了苏映桐想要把乔鹿变成自己干弟弟的想法，林潮生收到苏映桐发来的回复后，便把手机揣回了裤兜，去阳台将乔鹿惦记着的多肉拿了进来，放在客厅里的灯架旁，然后关好门窗回到了卧室。
乔鹿一直乖乖待在被窝里，留意着门外的动静。
由于起的比较晚，此刻乔鹿的眼睛里没有多少困意，很是精神。
一听到林潮生进门的动静，乔鹿便从被窝里探出脑袋，乌黑剔透的眼珠看着林潮生的方向，问道：“潮生哥哥，你把它挪进来了吗？”
林潮生随意点了点头，走到床边，将大灯关上，在乔鹿外侧躺下。
林潮生伸手朝乔鹿示意了一下，乔鹿便乖顺地黏了过来，把头窝在了林潮生伸出的胳膊上，自然地缩在人怀里。
暖色灯光下，林潮生收紧臂弯，将乔鹿圈在怀里，问他：“要不要涂药？”
林潮生乍一提问，乔鹿没反应过来，呆呆反问：“涂什么药？”
林潮生语气淡淡：“嘴唇痛的药。”
林潮生说完，乔鹿才反应过来。然后他认真地抿了抿嘴唇，随后朝林潮生道：“不用了，好像不痛了也。”
林潮生在黑暗中轻轻挑了挑眉，片刻后，乔鹿感受到热息喷洒在耳垂边，林潮生低沉的声音跟着响起：“真的不痛了？”
乔鹿一本正经地回答：“真的呀。”
话音落下，属于林潮生的那股热息靠得更近了，乔鹿这次有所觉察，偏着脑袋将整张脸都埋进人颈窝里，不给人亲。
不过挡住了脸，却让脆弱纤细的脖颈彻底暴露在了林潮生眼皮底下。
自从那次被刀割伤后，乔鹿修养了几个月脖子才不疼，当初骇人的伤口也慢慢结痂脱落。如今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粉色印痕，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此刻，那处粉色伤痕被林潮生一下下轻碰着，乔鹿攥紧了手指，敏感的地方被人啄吻着，整个人不由自主地跟着抖。
“别……”
乔鹿颤着牙关挤出一个字，声音脆弱破碎。
林潮生短暂地停顿了一下，他轻抚着乔鹿颤抖的后背，将人扣在怀里，用修长的手指擦过那道已经看不太出原样的伤痕，一点点描摹着当初伤口的轮廓，然后他轻叹了声，问乔鹿：“还疼吗？”
脖颈被人以这样亲密的方式触碰着，刺激绵延的酥麻感一阵阵袭向大脑，乔鹿忍不住呜咽了一声。
努力听清林潮生的话后，乔鹿埋在人怀里摇了摇头，声音很小地回道：“早就不疼了。”
林潮生听罢，不明情绪地「嗯」了一声。
他深邃漆黑的眸子扫过那道快要愈合的伤疤，凝视片刻后，他在上面落下最后一个轻吻，然后抱着乔鹿安抚地揉了揉人的后颈，轻声哄人入睡：
“不疼就好，时间不早了，睡吧。”
“我陪着你。”
不知道是林潮生捏他后颈的安抚力道正合适，还是时间真的很晚了，乔鹿本来不困的神经渐渐混沌起来，眨眼的频率一点点放缓。
不知过了多久，乔鹿的双眼慢慢闭上，在林潮生的低语下，逐渐沉入了梦乡。
后半夜，窗外下起了雨夹雪，细碎的声响噼里啪啦响起。
盈着暖黄灯光的卧室内，本来极易在晚上被惊醒的乔鹿这晚却依旧睡得很安稳，他静静窝在温暖的怀抱里，可能是做了一个美梦，唇边挂着浅淡的笑意，露出小小的酒窝，睡颜恬静安然。
90?第90章
◎他只是，不想太快了。◎
之后几天,A市连着下了好几场雪，屋外堆起了厚厚的积雪，从窗户往外看去,白茫茫的一片。
雪天路滑，外面又冷，直到开学前,乔鹿和林潮生都一直窝在家里。
因为寒假假期比较短,又考虑到学生们春节大多要跟着家长走亲访友,老师们基本没有布置寒假作业。
乔鹿每天除了逗逗咪咪、看看多肉，清醒的时间都跟林潮生腻歪在一起。
之前乔鹿养伤的时候，其实也跟现在一样,和林潮生形影不离的。
不过现在和那会儿相比,两人的相处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毕竟那时候的他们，会牵手，但不会十指相扣；会拥抱,但不会接吻。
那时候，林潮生也不会一口一个「宝宝」地叫乔鹿。
每次都把乔鹿叫得面红耳赤的,撑着凶巴巴的表情抗议。
开学前一天,陈姨回了林家，林书致和苏映桐也从祖宅离开回来，准备开始新一年的工作。
晚上,一家人一起吃完饭，陈姨忙着收拾屋子,林家夫妻出去散步。
乔鹿陪着林潮生坐到沙发上,看新闻联播。
乔鹿抱着靠枕,看着看着便开始昏昏欲睡,往一边倒。
然后他就被林潮生揽着靠在了人肩膀上。
林潮生有每天看新闻的习惯,乔鹿显然没有这个觉悟，每次跟着看都集中不了注意力，没多久便会看得昏昏欲睡，往往内容是一点都没看进去，呼呼一觉醒来，人已经被林潮生抱回了卧室。
不过今晚，乔鹿的头刚挨上林潮生肩膀，整个人便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噌」一下挪着屁股离林潮生远了点，揉着眼睛想要把困意赶跑。
林潮生身侧一空，盯着电视机的黑眸转过来，看着乔鹿突然挪远的举动，眉心微皱，开口道：“怎么坐那儿去了？过来些。”
边说边伸手拍了拍身侧的位置，示意乔鹿过来自己身边。
乔鹿闻言看了看两人之间的距离，小小挪动了一下位置，坐近了一点。
不过跟平时相比，还是隔得远了点。
林潮生还欲再说什么，这时陈姨拿着两碟小蛋糕走了过来，笑着让他们吃：“鹿鹿，潮生，这是茉莉蜜瓜蛋糕，今年出的新品，据说不腻的，你们边看电视边吃。”
陈姨一过来，乔鹿又挪着身子离林潮生更远了些，他没有注意到林潮生陡然变换的神色，视线落在陈姨摆在茶几上的翠绿小蛋糕上，微笑着跟陈姨道谢，拿着叉子美滋滋开始进食。
蛋糕带着茉莉的淡香和蜜瓜的清甜，甜而不腻，很好吃，乔鹿吃得一脸满足，小酒窝都露了出来。
解决完自己这份，埋头吃东西的乔鹿抬眼，发现林潮生的那份还没有动。
“潮生哥哥，你吃呀，很好吃的。”乔鹿捧起桌面上另一块完好的小蛋糕，扭头往林潮生跟前送。
以为林潮生是怕蛋糕太甜腻，还表情真诚地又加了一句：“不是特别甜的那种，吃着一点都不腻。”
林潮生一直看着乔鹿，在他说完后，静默片刻，然后看着乔鹿的眼睛，冷不丁道：“那你坐近点。”
乔鹿闻言耳朵动了动，他看了看两人中间的距离，好像是有点远，林潮生要接过蛋糕的话，还得伸直手臂。
于是乔鹿挪近了一些，挪到方便林潮生接过蛋糕的距离。
乔鹿乖乖伸手捧着蛋糕，等着林潮生拿走。
林潮生凑了过来，手伸向蛋糕，乔鹿正想等林潮生拿稳便撤开手，没想到拿着蛋糕的那只手的手腕被林潮生握在了掌中，随后另一只手也被他牢牢握住。
乔鹿挣了挣没挣开，着急的神色浮现在脸上，压着声音朝林潮生道：“潮生哥哥，你松手。”
林潮生没理会。
乔鹿的手被林潮生的手掌着，林潮生将自己的手覆在乔鹿手上，带着人操纵着叉子，挖下一小块蛋糕，送到口中。
乔鹿：“……”
在乔鹿目瞪口呆的表情下，林潮生不紧不慢地控制着乔鹿的手，让乔鹿喂他吃完了一整碟蛋糕。
蛋糕碟子空了的同时，新闻联播也走向了尾声。
林潮生将碟子搁在茶几上，拉着愣愣的乔鹿起身，把人径直带回了卧室。
一进门，乔鹿便被林潮生抵在了门板上。
在一起后对乔鹿几乎百依百顺、温柔得不像话的林潮生这会儿箍着乔鹿的一条手臂将其扣在门上，高大的身影俯身压在乔鹿身上，脸色沉了下来，他面无表情地盯着乔鹿因为受惊而瞪圆的双眼，隐含不悦的声音在乔鹿耳边响起：“刚才，在躲我？”
此刻的林潮生似乎很是生气，压着乔鹿的力道未加控制，乔鹿的手臂登时红了一圈。
“刚才……陈姨还在。”乔鹿此刻有些懵，还没有反应过来林潮生的怒气从何而来，听林潮生提到刚才沙发上的事，呆呆地如实回道。
林潮生听到这个回答，捏着乔鹿手臂的力道更重了，他盯着乔鹿，问：“所以？”
乔鹿的手臂处传来一阵被捏疼的刺痛感，痛得他忍不住挣扎了一下。
而面前的林潮生却只死死盯着他要他回答，全然不顾乔鹿细微的抗拒。
看着林潮生此刻异常冷漠沉郁的神情，乔鹿嘴巴一撇，眼眸染上水雾，声调都委屈得哽咽起来：
“陈姨还在，我们不能靠得太近。”
“你总抱我，一靠近你，我怕我忍不住想要抱呜。”
“那样的话，会被看出来的呀……”
边说，乔鹿边委屈地掉眼泪，滴滴答答的泪珠沿着白皙的脸庞滑落，滴在林潮生手背上。
看到乔鹿露出委屈神色的瞬间，林潮生便松了手中的力道。
听到乔鹿的话，林潮生心尖一软，他低下头，擦掉乔鹿脸上绵延的水珠，抬着乔鹿的下巴吻了下去。
乔鹿咬紧牙关，水润的眼眸越发湿润，眼泪一颗一颗掉得更凶了。
“乖，别哭了。”
林潮生这次没有强行撬开乔鹿的唇齿，在人唇上贴了半晌后，便捧着乔鹿的脸，给人仔仔细细擦着眼泪。
在林潮生的安抚下，乔鹿的心情渐渐平复，他被林潮生牵着坐到床上，垂着头看林潮生给他轻轻揉手臂上被捏出来的那圈红印。
被捏的时候痛得很，但林潮生还是有分寸，很快控制了力道。所以就疼了那一瞬，现在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只是乔鹿的皮肤比较白，痕迹又消得慢，现在那一圈还红着。
“想要抱怎么了？”林潮生揉着乔鹿的手臂，缓慢地开口，“抱男朋友天经地义。”
“看出来又怎么了？”
“乔鹿，你在害怕什么？说给我听，好不好？”
林潮生给乔鹿揉完了手，便揽着乔鹿将人抱到了腿上，让乔鹿面对面坐在自己身上，尽力放轻语调跟乔鹿说话。
乔鹿的身体对林潮生的怀抱已经非常熟悉，几乎被抱上去的同时，他的身体就自发调整到了最舒服的角度，双手环着林潮生的脖颈，整个人挂在了林潮生身上。
对于林潮生的问题，乔鹿其实也无法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毕竟，这是他第一次跟人谈恋爱，一切举动都出自懵懂的本心，像在做着一道无法提前知晓对错的练习题，注定每一步都走得磕磕绊绊。
思索了很久，乔鹿才在林潮生肩头闷闷开口：
“潮生哥哥，我没有害怕。”
说完，怕林潮生不信，还补充道：“和你在一起，我一点也不怕。”
这是实话。
在乔鹿踮起脚尖回应林潮生的告白的时候，乔鹿就清楚地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同时，乔鹿也全心信任和依赖着林潮生。
他相信林潮生。
林潮生轻抚着乔鹿的后背，听着乔鹿的话，将人抱得更紧了一些，然后亲了亲乔鹿的侧脸，一字一顿慢慢在人耳畔剖白心迹：
“嗯，和我在一起，你不需要担心任何事，可以把一切都交给我。”
“包括其他人的看法，也不需要你担心和在意。”
“我说过，会一直陪着你，也会一直保护你。”
“要相信我，不要害怕。”
乔鹿听着林潮生直白的宣誓一般的情话，耳垂悄悄变粉，将头埋得更深，乔鹿带着鼻音的软软的语调再次响起：
“我一直相信的呀。”
“只是，陈姨还有你的父母，他们不是「其他人」，是你很重要很重要的亲人。他们的想法，一定也是你很在意的，我们才刚刚在一起，我只是……”
“只是觉得，没有必要让他们这么快就知道这件事。”
乔鹿不知道，对于这件事，陈姨和林潮生的父母会是什么反应。
他只知道，那很可能会让林潮生为难，让对他很好的几个长辈为难。
和林潮生在一起后，关系的转变太过突然，乔鹿才刚刚适应林潮生男朋友的身份。对于其他事情，他还没有做好足够的准备。
乔鹿想，他不是害怕什么，他只是，不想太快了。
况且，乔鹿心里下意识冒出一个念头：
可能他们两个，并不会走到最后呢。
那样的话，就更没有必要让林潮生面对这些了……
后面的这些想法乔鹿没有说出来，他只轻轻凑近林潮生，眨着一双湿润剔透的眼，主动「啾」了林潮生一下，然后不过片刻，就听见林潮生清缓的一声叹息，妥协似的话音响起在乔鹿耳畔：
“好。”
眼见林潮生松了口，乔鹿又眨了眨亮晶晶的双眼，凑上去再「啾」了一口，然后语气带着一丝试探地道：“还有在学校里，只能牵手，不能亲亲。”
这回林潮生没有立刻答应，他挑了挑眉，“学校里不让亲？”
乔鹿点头，掰着指头认真道：“只有在两个人独处的时候，才可以亲亲。”
林潮生揪着乔鹿的脸蛋，淡淡开口：“那在知道我们关系的人面前呢，也不让亲？”
林潮生话音落下，乔鹿登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的毛都险些炸了起来，他大惊失色，颤着声调问道：“谁知道了？”
91?第91章
◎“臭林潮生，呜哇哇……”◎
开学后第一个周末,乔鹿收到了一个奇怪的同城快递。
一个包装得很精美的粉色大盒子。
盒子顶上还贴着一张小卡片，上面写着：小鹿鹿亲启，不要让林潮生看到！
小鹿鹿……
看到这个熟悉的称呼,乔鹿眨眨眼，心想，这是蒋哥寄来的么？
乔鹿轻手轻脚地抱起盒子,分量倒是不重。
林潮生正在猫房给咪咪喂食,乔鹿放轻了脚步,抱着盒子走进自己的房间，转身将门合上。
天气冷下来后，乔鹿的房间里也铺上了一块毛茸茸的地毯,他脱下拖鞋,光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抱着盒子，盘腿靠坐在了地上,动手将盒子上的粉色丝带拆开。
看到里面的东西后，乔鹿略微有些惊讶。
好多信。
里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各种各样的信。
有的用信封密封完好,有的直接裸露着信纸。
盒子被彻底打开后，一阵说不出的淡淡香气传到乔鹿鼻尖。
像是混合着很多种香水的味道。
乔鹿望着这些信，面上露出疑惑的神色,开始思考是不是自己打开盒子的姿势出了错。
这些信看起来和蒋哥的风格一点也不搭……
拿出最上面的一个信封，乔鹿将信封的两面都仔细看了一下,没有看到预想中的落款之类的字样,信封上都是空白的。
乔鹿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小心抽出信封里面的信纸,然后一眼就瞟到了开头熟悉的一个名字——
致林潮生。
乔鹿乌黑的瞳孔在看到紧接着的下一句话时猝然睁大。
上面写着：我喜欢你很久了。
乔鹿：！
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之后,乔鹿就像被烫到爪子的猫一般,将信纸飞速扔回了盒子里，然后盯着面前满满一大盒的信，瞪着因为受惊而睁得圆圆的大眼睛，不知所措地愣在了那里。
所以……
这里面都是，别人写给林潮生的，情书？
在乔鹿抱着盒子发愣的时候，门外传来窸窸窣窣走动的声响，那声响很快朝乔鹿房门的方向离近。与此同时，林潮生淡淡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进乔鹿耳中，内容乔鹿没听清，只吓得一个激灵，条件反射般猛地起身。
然后头撞到了床脚，痛的眼眶顿时红了一圈。
顾不上被撞痛的后脑勺，乔鹿看着因为自己冒失的动作而散落到地上的一堆信件，手忙脚乱地蹲在地上用手去拢。
然而，越是慌张的时候，原本就笨手笨脚的乔鹿手脚也变得越发不协调起来。
在林潮生由远及近朝乔鹿的房间走来，手已经捏在了门把手上，马上就要开门的时候，乔鹿急的都快哭了，地上的信却被他理得越来越乱。
眼见这一地狼藉要被林潮生撞个正着，乔鹿急中生智，眼角余光瞥见床上胡乱堆着的毛毯，转移目标双手拽着毛毯，慌里慌张地用毯子把地上的东西全都盖住。
几乎是乔鹿刚把毛毯丢上去盖好，房门便被林潮生推了开来。
林潮生手还握在门把手上，微弯腰探入半个身子，视线扫过乔鹿。
林潮生保持着半推开门的动作，脚步停在门外，隐在门后的另外一只手上似乎拿着什么东西。
看他的神态，似乎只是过来叫乔鹿出去，没有要进门的意思。
乔鹿松了一口气，如临大敌的表情缓和了一些，揉着脸进行了一下表情管理，准备调整好表情便赶紧过去推着林潮生离开。
但还未等他迈出步子，门口的林潮生却不知怎么突然改变了注意。
在乔鹿揉完脸再抬头的一小会儿功夫里，林潮生就迈开步子，转眼间便已经走到了乔鹿面前。
乔鹿懵懵抬头，跟人直直对上眼神。
本就绷着的神经这下警铃大作，浑身的毛都要炸不炸似的竖了起来。
林潮生靠近乔鹿，弯腰将乔鹿细微的表情和肢体变化尽收眼底。
“怎么了？”林潮生蹙起眉，看着乔鹿通红的眼圈和绷得紧紧的嘴唇，边揽过乔鹿的身子把人抱进怀里拍拍，边出声询问。
林潮生单手拍着乔鹿的背，另一只手上拿着一盒刚洗净的草莓。
方才，林潮生喂完猫，便去将乔鹿从早上就开始念叨想吃的草莓拿去厨房洗了，出来后没在沙发上看见人，见乔鹿房门关着，料想人在里面，于是过来喊乔鹿。
却没想到，刚打开门，就撞见了一只惊慌失措、炸着毛强装镇定，但是被通红的眼圈出卖的可怜小鹿。
不知道一个人在房间里，又被什么给欺负成这样，瞧着委屈巴巴的。
林潮生不动神色地扫过乔鹿身遭，目光略过床脚边地毯上的一大团时，眼神顿了顿。
怀里的人在安抚下渐渐放松，身子不再紧绷着，林潮生把人哄到床边坐好，俯身随手捏住地上毯子的一角，想要把毯子拉上来叠好。
这一举动让刚被顺好毛的乔鹿「蹭」的一下扑到林潮生身上，林潮生下意识松手，接住突然扑过来的乔鹿，盯着人紧张兮兮的表情，漆黑的双眸闪了闪，顺着乔鹿的意愿，将目光从地上挪开。
刚才那一下，林潮生只顾去接乔鹿，手中的草莓没拿稳，「咕噜」着落到了地上，正好砸在乔鹿不让林潮生碰的那张毛毯上。
乔鹿此刻尴尬得像被人架在了火上，脸也红了起来，视线飘忽不敢跟林潮生对上，手倒是抓得很牢。
黏着林潮生不让他去看地上那一团被藏起来的东西。
乔鹿支吾了半天，在林潮生沉默纵容的注视下，瓮声瓮气地胡说八道，企图岔开话题，把林潮生糊弄过去：“潮生哥哥，这个毯子被我弄脏了一点，我一会儿就洗，你给我洗了草莓呀，谢谢潮生哥哥，我们出去吃吧……”
语无伦次的一段话讲完，乔鹿起身拉着林潮生的手，想要把人拽走，离开这个让人尴尬的地方。
拽了一下，没拽动。
加大力气再拽，林潮生依旧巍然不动。
乔鹿哼哧着继续努力，做了半天无用功后，耳畔传来林潮生平静无波的声调，他听见林潮生说：“给你洗的草莓掉了，我给你捡起来再出去。”
草莓掉了。
哦对。
草莓被他给撞掉了，还正好掉在那张毛毯上。
乔鹿绞尽脑汁，拽着林潮生不放，艰难地开口想让林潮生别再把注意力放在那里了：“草莓我等会儿进来捡嘛，我自己洗，洗了我们一起吃，先出去嘛，好不好？”
乔鹿用期冀的眼神看着林潮生，然后手腕使力，再次尝试拽他走。
依然没能拽动。
乔鹿脑袋空空，什么糊弄人的理由都再想不出一条了。
乔鹿鼓着脸瞪跟前油盐不进的林潮生，瞪着瞪着，脑子里灵光一现，算是看明白了。
林潮生就是故意的，看出毛毯下面有猫腻，面上看着若无所觉，脚却生了根，就是逗着他炸毛，看他努力遮掩的样子好玩，在心里偷偷笑他！
“林潮生……”
突然的直呼其名，声调还透着一股浓浓的委屈气闷，和恼羞成怒，湿漉漉的睫毛乱颤着，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林潮生故意绷着的表情一顿。
“你出不出去？”
第二句话说出口，乔鹿的声调里的委屈越发明显，隐隐带上了哭腔。
林潮生：“……”
要说林潮生拿什么最没有办法。
一个是乔鹿冲他撒娇。
还有一个就是乔鹿在特定情况以外的眼泪。
眼瞧着逗过了头，被逼急的小鹿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要掉小珍珠了，林潮生上前一步，想哄哄人，给人带出去投喂糖果和零食，先不问地上那堆可疑的东西是什么了。
然而林潮生这一动，落在视线被水汽遮掩的乔鹿眼中，就是全然没理会自己的话，又往毛毯盖着的地方靠得更近了！
乔鹿此刻脆弱又岌岌可危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嘴角一撇，眼眶里包着的眼泪终于失守，小溪一样哗啦啦沿着脸颊滚落。在林潮生微变的眼神里，哭得伤心欲绝。
边哭，乔鹿边「呜呜」着朝林潮生喊：
“你为什么不能让让我！”
“呜呜呜……你是个大坏蛋！”
“我讨厌坏蛋！”
“臭林潮生，呜哇哇……”
事情的发展完全脱离林潮生的掌控，林潮生强大的理智、冷静在乔鹿一声声语不成调的「痛骂」中，一滴也不剩了。
他难得茫然了一瞬，随后伸臂去抱乔鹿。
乔鹿推开林潮生的手，在实在想不出更多骂人的词汇之后，转身把头埋进床上，用枕头捂着脸，崩溃地闷在柔软的鹅绒枕上，伤心地「呜呜」着继续哭：“好丢人呜呜呜……”
92?第92章
◎“我才不稀罕你的情书和花。”◎
「坏蛋」林潮生在乔鹿委屈的哭声中一步步走近,手伸进乔鹿与床铺的空隙之间，动作温柔，将乔鹿翻过身来,然后抄着人的后背跟膝弯把人抱离床铺，抱进自己怀里。
可能是哭累了，乔鹿没有挣扎,任由自己被林潮生揽在怀中,低着头,努力眨巴着眼睛，想要止住哭声。
不知过了多久，让人揪心的哭声渐渐平复,乔鹿红着眼睛,抬起胳膊用手肘擦眼泪。
擦了没几下，乔鹿的胳膊被人拉下，脸上覆上一只手,默不作声，给他把残余的泪水系数抹去。
林潮生声音发紧,抱着安静下来的乔鹿,出声问他：
“怎么就哭得这么伤心了？”
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心疼。
乔鹿哭完一场，方才尴尬又羞恼的情绪淡了不少。
但看着面前惹哭自己的罪魁祸首，他还是觉得委屈。
“都怪你。”
方才哭得太厉害,这会儿开口说话，声音不可避免地带着浓浓的鼻音,让原本埋怨的话语显得像跟人置气时的一句撒娇。
听得林潮生毫无他法,只能收紧臂弯,将怀中人抱得更紧,轻吻他泛红的眼角与鼻尖。
“对不起。”
林潮生道歉道得干脆利落。
“以后伤心了,冲我发脾气就好。”
“别自己哭。”
林潮生按着乔鹿的后颈，将人密不透风地揉进怀里，手轻拍着乔鹿的背，安抚地一下下给人顺着毛，随后缓缓地在人耳边轻叹一声，接着道：
“哭得那么可怜，我会心疼。”
林潮生抱着人的力道很重。
乔鹿闷在人怀中，恍惚想起运动会时，林潮生拿下了长跑第一，逆着人群，直直朝他跑来，一把将他抱住。
那个拥抱，也像这时的一样。
让乔鹿几乎有种错觉，再重一点的话，他真的会被林潮生揉进身体里。
“潮生哥哥。”
乔鹿眼睫轻颤，缓缓伸手回应这个拥抱。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林潮生动作一顿。
他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乔鹿的。
林潮生陷入回忆。
自乔鹿刚搬到这里，可怜兮兮被猫抓伤不敢让人知道，经常忘记涂药，涂药时还会疼得眼泪汪汪，又娇气又让人操心，他觉得家里多了个小麻烦精；
到刚开学，亲眼看见乔鹿被人欺负，浑身脏兮兮的，窝在角落里发抖，仰头看过来时，包着眼泪委屈巴巴，叫自己哥哥，他觉得这就是个小笨蛋；
然后到知道乔鹿天真善良的表象下，所受过的那些苦楚，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心疼，觉得真是个小可怜；
再到在C市的山沟沟里，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看见极度怕黑的乔鹿一个人在崎岖的山路里艰难走着，叫着自己的名字，就这么跌跌撞撞地出现在他眼前，林潮生脑海里像被人放了一把烟花，在轰鸣的心跳声里，他就知道，自己完了。
心动就像风，来得悄无声息。
等林潮生终于察觉时，已经暗自发酵，演变成过于浓烈的情愫。
林潮生想要追溯它的源头，脑海里却只被心尖上的那人沾满，觉得自相识以来的每个瞬间，那人都在变得更加可爱，那些开始时未曾察觉的细节，都是林潮生一步步将乔鹿放进心里的证明。
于是，林潮生这样答道：“如果一定要界定一个始点的话，我想，大概是从见你的第一面，就开始了吧。”
林潮生语气郑重，带着笃定的意味。
乔鹿一愣，随后不高兴地撇下嘴，嘟囔着说：“又骗我……”
刚认识的时候，林潮生冷冰冰的，乔鹿一跟他独处就犯怵。
林潮生那时候怎么可能喜欢自己。
林潮生的嘴，骗乔鹿的鬼。
乔鹿从林潮生怀里退出来，仍沾着水汽的双眸看向林潮生，犹豫片刻后，将视线移到床脚边，那堆被盖住的，林潮生的情书上。
“不想的话，不用告诉我了。”
林潮生突然出声，拉住要往那边走的乔鹿。
乔鹿回眸看了人一眼，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然后摇了摇头，仍是往那边走了过去。然后在林潮生的注视下，掀开了那张毛毯。
这一堆烫手的信件本就是给林潮生的。
乔鹿蹲了下去，慢慢把杂乱散落的信一封封整理好，重新放进盒子里，然后抱着盒子起身，递给面露不解的林潮生。
“这些都是你的，你拿走吧。”
乔鹿把盒子塞进林潮生手上，又转头去捡掉落的草莓。
林潮生的注意力短暂放在盒子上一秒，然后又回到乔鹿身上。
对乔鹿细微的情绪变化也十分敏感的林潮生眼眸微眯。
如果说刚才哭得伤心的乔鹿是因为委屈和羞恼，那么现在的乔鹿。虽然面上表情看不出什么，林潮生却分明从他眼中看到了更让人心疼的失落和难过。
乔鹿，为什么难过？
林潮生放下盒子，弯腰不由分说地把蹲着的乔鹿拦腰抱起。在乔鹿惊讶的眼神中，抱着人走到门口的地方。
俯身将乔鹿放到懒人沙发上窝好，林潮生将搁在一边的毛绒拖鞋拿起，一手托着乔鹿微凉的脚踝，把他光着的脚塞到拖鞋里包好。
乔鹿怀里抱着捡到一半的草莓，低着头仍由林潮生摆弄。
给乔鹿穿好拖鞋，林潮生把乔鹿抱着的草莓接了过去，随意放到一边。
然后他半蹲在乔鹿面前，抬眼看向乔鹿。
林潮生目光幽深似海，沉甸甸地压过来。
乔鹿呼吸一滞，闪着眸子避开。
盯着人看了一会儿，林潮生斜眸扫过一旁装着信件的粉色盒子，薄唇撇下意味不明的弧度。
随手抽出一张信纸，林潮生一目十行，沉默着扫完内容。
乔鹿眼神左右飘忽了一会儿，余光看着林潮生的动作。
正在心里蔫蔫地猜林潮生会有什么反应，就见余光里，林潮生的脸色一点一点变得冰冷。
只看了一封，林潮生便将视线从盒子里的信上移开，落到另一侧盒子顶端，写着字的卡片上。
然后他的表情变得越发冰冷，锋利的眉眼绷起危险的弧度，眼神都锐利如刀起来。
将视线彻底收回，林潮生保持着半蹲的姿势，一只手覆上乔鹿的后颈，将他拉着靠近。
乔鹿的脸被人轻轻捧住。
沉默对视片刻后，乔鹿听见林潮生用略微嘶哑的声调朝他低语：“对别人这么听话做什么……”
“还真打算不让我知道？”
“晚上是不是还要躲着我，一个人在被窝里偷偷哭鼻子？”
乔鹿手指攥着沙发布料，闷不吭声，细密微卷的睫毛低垂着。
良久后，才哑着嗓子小声反驳：
“才不会。”
“你想得美。”
林潮生喉间泄出一声轻笑，顺着乔鹿的话说：“嗯，我想得美。”
乔鹿抬眼瞪了林潮生一下，接着道：“你才要偷偷哭鼻子。”
林潮生揉着乔鹿柔软的发丝，应得很快：“惹宝宝伤心，我是该哭鼻子。”
“那你哭。”
乔鹿扬着下巴，一脸「看你怎么哭」的表情，微红的脸庞上少有的露出倨傲的神色，像只打架打赢了、正舔着爪子等着看对面好戏的调皮猫咪。
当然，如果鼻头和眼角不那么红的话，或许能更有威慑力一些。
见乔鹿还愿意同他拌嘴，林潮生拧着的眉略微舒展。
而乔鹿盯着林潮生毫无哭意的眼睛看了半晌，笃定这人压根没有要哭的意思，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戳林潮生干燥的眼角，随后嘟着嘴点评道：
“都是花架子。”
林潮生温和的眼神看着眼前赌气的人。
每次跟他生气的时候，乔鹿都会给他扣上诸如「骗子」、「坏蛋」之类的帽子。
乔鹿不懂怎么骂人，翻来覆去都是一句「讨厌你」，再想不出更多的词汇。
这些词听在林潮生耳中，非但不会让他觉得被骂到了，反而会产生截然相反的效果。
当乔鹿拖着绵长的尾音，用那副受了委屈之后显得异常可怜的嗓音开口冲他说话，内容无论是什么，听在林潮生耳朵里，都只觉得——
他又在朝我撒娇了。
他需要我哄哄。
乔鹿不知道自己一句「花架子」让林潮生想到了什么，只看见林潮生慢慢褪去面上仅剩的一丝冰冷神色，仿佛冰川融化，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好嘛。
乔鹿撇撇嘴，暗道：臭林潮生，不仅不哭，居然还笑了出来。
一句「我不要再理你了」就要脱口而出，却在林潮生突然的动作中被堵了回去。
身体骤然腾空，刚被林潮生套上的拖鞋在惊慌中被蹬掉在地上，乔鹿光着脚丫，被林潮生一把抱起。
一阵天旋地转，乔鹿还脑袋懵懵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人就已经仰面被砸进了床上。
“唔！”
被人压着吻上嘴唇，乔鹿扑腾着双手挣扎了一下，「唔唔」着试图说些什么。
话自然是没能说出口。
漫长又激烈的亲吻过后，乔鹿累得连手指都抬不起来，脑子里一团浆糊，哪里还能记得之前想说什么。
哭了一场，又被人压着吻到几近窒息，乔鹿窝在床上不愿意动弹，颤动着的眼睫逐渐安静，呼吸一点点放平，几乎要睡过去了。
在困意朦胧之间，乔鹿耳边传来一声声听不太真切的低语。
那声音温柔得不像话，像是错觉。
“从今天开始，每天都给你写一封情书，晚上睡觉的时候，你躺在我怀里，让我念给你听，好不好？”
“还有花。”
“喜欢花吗？”
“每封给你的情书，都在信封上压上一朵花，你看见了花，就知道，那是我写给你的，不要认错。”
“我们说好了，你乖乖睡觉，我去给你买花，好不好？”
听着耳边絮絮叨叨、若有似无的话，乔鹿想要出声说：“我才不稀罕你的情书和花，不要以为只有你收到过这些，哼。”
然而他实在困了，在耳边的低语停止后不久，便沉入了梦乡。
乔鹿睡着后，林潮生给人盖好被子，把乔鹿的玩偶轻轻塞进他怀里，最后俯身轻吻了下人的额头，然后带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转身推门，径直走了出去。
半个小时后，坐在房里打游戏打得正嗨的蒋玉听见门铃响，边嚷着「来了」，边疑惑地思考是谁这个时候来找他？约球的？
看清门口站着的脸色堪比冰块的人后，蒋玉张大了嘴巴，奇道：“怎么跑我这儿来了？不跟你家鹿鹿过二人世界啊？”
林潮生一言不发进门，蒋玉一头雾水地跟进来。
半晌后，蒋玉的手微微颤抖，捏着指间一片薄薄的模仿自己笔迹写了字的卡片，嗓子劈叉一般摁着林潮生让他冷静：
“杀人犯法啊！”
“这绝对跟我没关系！”
“有人模仿我的字！还模仿我的语气！”
93?第93章
◎心动与牵挂◎
虽然蒋玉之前的确有过在林潮生对象跟前揭他老底的想法,但是那都是口嗨！
况且，林潮生对象可是乔鹿，是他拿弟弟看待的小鹿鹿,他哪可能再去干那缺德事。
对方拿他的名义给乔鹿送这些东西，蒋玉当即也是气得不行。
看林潮生情绪尚算稳定没有要削他的意思后，蒋玉立马也沉下脸来,仔细思索谁会这么干。
想来想去,蒋玉突然灵光一闪,一拍脑壳，朝林潮生大喊道：“是林颖！”
林潮生斜眸看向激动站起来的蒋玉，神色不明。
蒋玉回忆了一番,越想越觉得就是林颖干的。
“我不是之前给你代收了不少情书吗,寒假清东西的时候，我准备都扔了，然后就用袋子装着提了出去。”
话刚出口,蒋玉就感受到了林潮生看过来的堪称死亡凝视般的视线。
蒋玉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嘟哝了一句：“那什么,我以后打死也不收你的这些东西了……”
咳了一声,蒋玉继续回忆：“恰好那天就碰见了林颖，闲聊了几句，她还问我拎的什么,我随便编了个慌，结果好死不死,那个袋子一点不结实,竟然破了一个角,就掉了几张纸出来。”
“然后林颖手又快,帮忙捡起来了,八成是看到了内容。”
蒋玉回忆完，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解与无奈地朝林潮生道：“我真是不懂了，二十多的大小姐，一天天的闲得慌么？”
蒋玉边跟林潮生说话，边在他们圈子里小道消息最灵通的小群里噼里啪啦打字，打听有没有人知道林颖最近受了什么刺激，怎么突然发疯。
林潮生一家子一直不亲近林家祖宅那边的人。除了固定一段时间一次的「给林老爷子请安」活动，他们都不会主动接触或是打听祖宅那边的近况。
这次林潮生甚至都没有回去拜年。
说起来，蒋玉这个八卦王都比林潮生更清楚那边的事情。
没一会儿，蒋玉就打听完了，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
“林颖出国了。”蒋玉困惑地看向沉默坐着的林潮生，皱着眉道，“就在今天，航班都起飞了。”
“她不是当初死活不愿意出国么？”
“怎么订完婚突然跑去国外了。”
就在蒋玉碎碎念的时候，林潮生的手机响了几声，一个文档发送过来，后头跟着一句话：“已确定寄件人是林颖，快件发出地为林家祖宅所在的别墅区，且这件事林老爷子也知情。”
点开文档，林潮生一目十行，看完了里面的内容。
蒋玉瞥见林潮生的手机页面，看见了眼熟的名字，立马「腾」一下坐到林潮生旁边，把脑袋凑过去跟着林潮生飞快看完那人发来的内容。
看完后，蒋玉一脸呆滞，「卧槽」了一声。
随后发出一声感慨：“看来你们家老爷子也挺闲的。”
发消息的是林家祖宅的管家的儿子，跟林潮生关系很好，是个黑科技大佬。
“所以，就是林老爷子受了林家不知道哪个人的撺掇，准备把林颖强制送出国留学。”
“然后林颖把这个账算在了你头上，无能狂怒之下得知了你和乔鹿的事情，又凑巧撞见那一堆情书。”
“于是她就破罐子破摔，秉持着你死我亡的精神，先是去林老爷子那儿揭发你俩的关系。然后又整了一出恶心人的操作嚯嚯你和乔鹿的感情。”
蒋玉一口气说完，竖起一个中指：“简直叹为观止，匪夷所思。”
像这种豪门宫斗剧本，出现在电视剧里蒋玉都觉得离谱。但是出现在林家，蒋玉又觉得可以理解。
毕竟，这也不是他们第一回做这种事了。
“这下好了，林老爷子知道你俩的事了，他八成也要找你麻烦啊。”蒋玉此刻不复刚知道自己被摆了一道时的愤怒，脸上露出一点幸灾乐祸的神情来。
林潮生闻言脸色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微微沉思片刻，然后说：“是个麻烦。”
蒋玉内心疯狂点头：林老爷子老早就想给林潮生安排上一场豪门联姻，蓦然得知自己最看好的孙子给他找了个男孙媳妇，可不得气疯，然后死命拆散这对野鸳鸯。
正想安慰一下林潮生，让他不要过于担心，结果就听见林潮生下一句话传来：“乔鹿说不想太早公开，要是知道了，估计得闹脾气。”
蒋玉：“……”
听完林潮生面无表情说出的一番话后，蒋玉偏头疯狂咳嗽起来，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蒋玉捏紧了自己的抱枕，觉得有什么冰凉凉的东西「啪啪」拍在了自己脸上，瞬间让人撑了。
有些人，表面看着一副高冷禁欲的死样，结果刚把心上人追到手，装都不装了，直接就迫不及待地跟他炫耀来了。
简直可恶！
林潮生已经走到了大门处，蒋玉丢开抱枕，没好气地问：“想好怎么处理了没啊？可别让鹿鹿又受委屈。”
林潮生步伐未停，背脊挺拔，淡淡「嗯」了一声，关上门离开——
林潮生推开街角花店的门，踏步走入。
花店地处偏僻，藏在少有人经过的小巷子里。
花店门脸小，但内里空间很大，鲜花有序安放在花架上，有不少顾客安静地在挑选花束。
“欢迎光临。”林潮生进来后，一名热情的店员走了过来，向林潮生询问是否需要帮助。
得到简短的回复：“不用，谢谢。”
店员了然点头，示意面前这位冷脸的帅哥自便。
花店里鲜花种类很多，有单枝散在花瓶中的，也有提前包装成一束的。
每种花下，都有精巧的小木牌坠在下方，写着对应的花语。
林潮生最后选了一束风铃花，淡紫色的风铃花象征着心动与牵挂，花店写的花语是：“铃铛遇到风会响，我遇到你，心里的小鹿会乱撞。”
风铃花型饱满，是很治愈的花束，非常适合浪漫的告白。
花束是之前进门时那名店员给林潮生包装的。
店员最后系上一个漂亮的蝴蝶结。然后将写着花语的卡片插在花枝中，再把包装好的紫风铃递到顾客手中。
林潮生接过花束，道谢后推门离开。
门口的风铃声「叮铃铃」响过，待林潮生走远，方才那名店员转头和同伴小声咬耳朵：
“刚才那个顾客，预定了整整一年的花。”——
林潮生回到家的时候，乔鹿的脸埋在被窝里，还在熟睡。
将花放在乔鹿床头，林潮生坐到人床边，理了理乔鹿睡乱的几缕发丝，俯身贴了下乔鹿额头，然后便放轻动作出门，将门关上，转身去了自己卧室。
方才出门前，哄乔鹿的那些话，林潮生不只是说说。
答应乔鹿的花、还有情书，林潮生不会食言。
林潮生字迹遒劲有力，传统的红色条纹信纸上，用词简短，浓墨里写下少年坚定炽烈的心意。
收笔时，门外传来清响，紧接着，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从门缝里探了进来。
“潮生哥哥。”乔鹿显然还未完全清醒，嗓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声调微哑，“这个，是给我的吗？”
乔鹿怀里抱着那束淡紫色的风铃花，水汽迷蒙的双眼掩在花束间，向林潮生看来。
林潮生点了点头，朝门口呆呆站着的人伸出手。
乔鹿看清林潮生的手势，挪动步子走了过去。
睡得太久，他的精神还没有完全恢复，脑袋还闷闷的。
还有一种刚醒来没有第一眼看见想看到的人后，产生的淡淡的奇怪情绪。
这种状态下，乔鹿走到林潮生坐着的书桌前，抱着花，在林潮生微惊讶的目光下，主动坐到了人腿上。
乔鹿把沉重的脑袋搁在林潮生宽阔的肩膀上，双手环过林潮生的脖颈，抓着花不让它被压到。
意外收获一只黏人小鹿的林潮生把人搂在怀里，问他：“喜欢吗？”
知道林潮生问的是花，乔鹿点点头，手指碰了碰触感柔软的花瓣，道：“很喜欢。”
林潮生把乔鹿又搂紧了一些，轻拍着他的后背，轻声道：“好乖。”
乔鹿顿了顿，不明白林潮生怎么又说他乖。
他只是回答了林潮生一句话而已。
还不等乔鹿的反射弧慢悠悠转完，林潮生下一句话又传来。
乔鹿听见纸张被拿起时的细小摩擦声。然后是林潮生熟悉的嗓音，沉稳温柔的语调贴在乔鹿耳畔，说出的内容听得乔鹿心尖一颤。
信的篇幅不长，没有华丽绚烂的辞藻，直白地诉说着心动与爱意。
等林潮生念完，乔鹿已经将脑袋完全埋在了人肩窝里，躲着不肯出来。
“害羞了？”
林潮生磁性的嗓音又响起，乔鹿感受到头顶传来的抚摸力度，扑通乱跳的心脏缓缓安静下来。
就在林潮生微笑抱着人，以为害羞的乔鹿不会再出声回应时，乔鹿闷闷的声音突然响起。
乔鹿捏着林潮生胸前的衣襟，明明耳朵羞得通红，被一封情书弄得整个人都害羞得缩了起来，却不知学了谁的嘴硬，硬是强装镇定，软着嗓子道：
“才没有害羞。”
“我也……也不是第一次听人念这个。”
94?第94章
◎种草莓。◎
“嗯？”
听见乔鹿这么说,林潮生瞳孔里显出一抹危险的光。
慢条斯理将手中的信纸折好，又在封口处压上一片紫风铃花瓣，最后将其放在一边后,林潮生把乔鹿的脸转了过来。
林潮生俯身朝乔鹿压过去，乔鹿卡在林潮生和书桌之间，手中的花束被人拿走,双手被缚住反扣在身后。
“还有谁？”
“还有谁给你念过这个……情书？”
林潮生此刻声调依然是平稳的,仿佛与平常没什么两样,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乔鹿本来只是一时嘴硬，这会儿被压着追问，被迫绞尽脑汁地回忆着记忆里模糊的那些片段,努力搜刮了一番,也记不起什么成段的完整的片段。
躲闪着对面人的视线，乔鹿胡乱结巴道：“我……我记不清了。”
“记不清了？”
林潮生的语调突然变得尤为低沉起来。
“有很多人？”
眼见林潮生周身气压越来越低，乔鹿眨眨眼,动了动被扣住的手腕，挣出手来,两条胳膊心虚地重新环上林潮生的后颈,开口道：“也没有……”
乔鹿凑上去「啾」了林潮生一口，然后随口胡诌了一句：“就、两三次吧。”
然而林潮生的脸色好像也没有好转起来。
“哦？”
“两三次？”
“那这两三次，他们都是怎么给你念的？念的什么？多长的情书？”
每说一个问句,林潮生都朝乔鹿更逼近一分，到最后,乔鹿整个人都紧紧被压在了书桌边缘。
乔鹿耳垂红的要滴血,细密的睫毛轻轻颤抖着,隐隐意识到,如果继续胡编出一个答案来,可能会被面前的林潮生给压死。
乔鹿眨着纤长的睫毛，不嘴硬了。
“潮生哥哥。”乔鹿放软语调，主动又凑上去亲了一下林潮生的脸颊，“没有别人，只有你。”
“只听你念过情、情书。”
林潮生的视线停留在乔鹿嫣红的唇瓣上，闻言轻声反问：“是么？”
乔鹿乖乖点头：“刚才……都是我瞎说的。”
林潮生眼眸微眯，看着乔鹿，挑眉道：“瞎说的？”
乔鹿点头点的像个不倒翁。
“晚了。”
林潮生只说了这么两个字，然后在乔鹿惊讶的目光下，抱着人起身。
椅子在推拉间发出刺耳的短促声响。
不过刹那功夫，乔鹿就被林潮生彻底压在了书桌上。
乔鹿上半身仰躺在桌面上，身下压着几叠摆放整齐的纸张。
腰部以下悬空，被一条手臂揽住。
膝盖被林潮生顶开，乔鹿双腿挂在林潮生腰间，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过很快，乔鹿就是想要说些什么，也没有力气了。
以往，林潮生最凶的时候，也就是把乔鹿按着亲到喘不过气。
然而这次，事情的发展显然超出了预期。
乔鹿被亲得浑身软绵绵的，腰间一片酸软。
全靠林潮生搂着，乔鹿才没有从桌子上滑落下去。
林潮生一手揽着乔鹿，另一只手沿着乔鹿的侧脸，一路抚过，最后停留在乔鹿柔软宽松的衣摆间。
凝视着乔鹿此刻水汽氤氲的眼瞳，林潮生俯身亲吻他的眼尾。
乔鹿被亲的迷迷糊糊之际，恍惚感觉到腰间的异样，他努力睁眼想要看清眼前的境况，却又被突然的抚摸打断了呼吸的节奏。
随着时间的推移，乔鹿整个人都不可抑制地细细颤抖起来，泪珠要掉不掉地挂在眼帘上，好不可怜。
林潮生的手抚过掌下细腻温软的一截腰身，最后游走到乔鹿后腰处，按在了那里微微凹陷的地方。
“别……”
乔鹿颤着嗓音，伸手去抓林潮生。
林潮生动作一顿，随后安抚地亲吻乔鹿湿润的眼眶，但手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
不知过了多久，浑身泛着薄红的乔鹿被林潮生抱离书桌，放到了床上。
而方才乔鹿躺过的桌面，原本整齐的纸张都被揉皱了，凌乱地散着。
有几张甚至被扫到了地上。
林潮生俯身拉下乔鹿被推高的衣摆，用被子将人裹住，最后吻了一下乔鹿的额头，然后一个人去了浴室。
浴室很快传来淅沥沥的水声。
乔鹿窝在床上，半张脸都埋在被窝里。
稍微缓过来后，乔鹿第一反应是掀开被子，顺手抱起一旁的趴趴狗玩偶，「咻」一下跑回了自己的卧室。
跑到一半，想起什么，又折返回去，走到书桌前，把花束和压着花的情书一起抱走了。
回到自己房间，乔鹿将东西都放下，然后「蹬蹬蹬」跑进了浴室。
对着落地镜，乔鹿掀开衣服下摆。
看着镜中的自己，乔鹿呆了足足有半刻钟。
他的腰间，特别是腰窝和附近的皮肤上，覆着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类似于草莓印的痕迹。
密密麻麻的，全是林潮生的杰作。
乔鹿咬着唇，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腰窝，然后「嘶」了一声。
好酸，还有点疼。
乔鹿收回手，衣摆自然下垂，遮住了那些痕迹，他发烫的脸颊终于缓和过来一点，扭头准备出去的时候，不经意瞟到镜子。然后他长大了嘴巴，吃惊地发现，那些痕迹，在他的颈侧，也有！
乔鹿揉着发烫的脸，脸朝下扑到了床上，一头把自己埋进了枕头里。
林潮生冲完冷水澡出来，找到乔鹿房间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只疑似自闭的蒙头小鹿。
「自闭」的乔鹿听到林潮生进门的动静，很快就扑腾着坐起身，等林潮生过来坐到他床边问他怎么了时，他一言不发，「嗷呜」一口，抓着林潮生的手臂就咬了下去。
直到在林潮生手臂上咬出了四五个牙印后，乔鹿才觉得公平了一些，勉强松口，放过了这条无辜的手臂。
顶着林潮生沉沉的目光，乔鹿偏开头，理直气壮地道：“不能只有我被咬……”
林潮生似乎是笑了一声，然后乔鹿听见他叹息着道：“乔鹿，你这样，我的澡可要白洗了。”——
那天之后，林潮生果然如他所说的，每天都会给乔鹿送上一束花，还有一封情书。
林潮生每天不重样的情书成了乔鹿睡前的安眠曲。
而乔鹿再也不敢在林潮生面前说类似「不是第一次听」这种话了。
随着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长，乔鹿对林潮生爱吃醋的属性算是深刻地认识到了。
就之前念情书那件事，林潮生逮着乔鹿种了整整好几周的草莓，他还特别偏爱腰窝那一处，每次都不放过，乔鹿觉得自己的腰没有一天是不酸的。
被按着欺负的时候，林潮生还要在乔鹿耳边反复问究竟有没有其他人给乔鹿念过情书。
乔鹿颤着嗓子说没有，他就要揪出乔鹿说有两三次的老底来，每每把乔鹿弄得哑口无言，只好顺着林潮生的意思，「忍辱负重」地答应他在不同的地方种草莓的羞耻要求。
两个人没羞没躁的「种草莓」生活一直持续到临近期中考试，远在国外的乔楚楚结束漫长的出差，马上就要回国，接乔鹿回家了。
乔楚楚回国的前一天晚上，乔鹿刚结束跨洋电话，放下手机后，就被人从身后揽着拥进怀里。
“打完了？”
林潮生低沉的嗓音在乔鹿耳畔响起。
乔鹿仰起脑袋往后靠在人身上，点头「嗯」了一声。
两个人静静抱着，没再说话。
房门外，陈姨在帮乔鹿收拾东西，和苏映桐一块儿，分拣着哪些要给乔鹿封箱装着，哪些可以先留在这边不带走。
林书致在厨房张罗着晚饭，看着客厅忙活着的两人，时不时出声给出意见。
不过林书致说不了两句话，就会被两人一起赶回厨房，苏映桐吐槽他：“你就别操心了，看好锅，火开着不能离人，凑什么热闹呢……”
听着门外长辈们的说话声，乔鹿转过身子，把头埋进林潮生怀里。
“潮生哥哥，我要回家了。”乔鹿小声对林潮生道。
林潮生垂眸看着乔鹿头顶柔软的发丝，「嗯」了一声。
“要回家了，开心吗？”
乔鹿在林潮生怀里埋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来，眼睛又变得湿漉漉的。
“开心。”
“但是……”
林潮生单手抚过乔鹿泛红的眼尾，问他：“但是什么？”
林潮生说话时声音温柔，乔鹿眨眨眼，一颗滚烫的泪珠掉落下来。
“我、我舍不得你……”
乔鹿的眼泪像断线的珍珠，起了头之后，便源源不断地滚落下来，看在林潮生眼里，心中的酸疼越发不可收拾起来。
林潮生一颗颗将乔鹿的泪珠擦拭干净，吻过他红红的眼尾。尽管心中的不舍与独占欲叫嚣着要他把乔鹿强留在身边。但他没有让这些阴暗的情绪显露出半分，只拍着乔鹿的后背哄着人道：“别哭，回家了，我也会陪着你上学、放学，只要你需要，我就会出现，陪在你身边。”
“别哭，小鹿。”
“孩子们，出来吃饭啦。”门外传来陈姨的呼喊。
林潮生为乔鹿吻去最后一滴眼泪，伸手揉了一把乔鹿发顶，待乔鹿情绪稳定下来后，揽着人向客厅走去。
乔楚楚的航班在第二天上午抵达A市，林书致带着乔鹿开车去接人，然后一起在林家吃了一顿饭，当是给乔楚楚的接风宴。
饭桌上，乔楚楚无数次举杯向林家一家人表示感谢，几位长辈在桌上其乐融融地谈着话。直到饭后，陈姨收拾碗筷，几人还兴致极高地谈这天。
众人不注意的时候，乔鹿和林潮生回了房间。
乔鹿后背抵着门板，仰着头承受着林潮生不算温柔克制的吻。
林潮生沉着嗓音，咬着乔鹿的唇珠，轻声道：“要想我。”
95?第95章
◎“没有什么能代替你。”◎
从乔楚楚出差、乔鹿搬去林家到现在,已经有快一年了。
家里这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住人，边边角角的地方难免落灰。
两人回家后简单归置好行李，然后就开始给屋子进行大扫除,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遍。
打扫完屋子，一下午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两人坐在沙发上，都有些累了。
“鹿鹿,过来妈妈这里。”
乔楚楚招手,喊乔鹿坐到自己身边来。
乔鹿乖乖过来。
然后就被乔楚楚温柔地拥抱了一下。
“好像瘦了一点。”
“之前的伤,还会疼吗？”
乔楚楚放开乔鹿，又仔细去看他的脖颈。
先前视频时看到的可怖疤痕已经变得很淡，几乎没有痕迹了。
但仔细盯着看,还是能描摹出当时受伤的轮廓。
乔楚楚看着看着,眼眶渐渐红了起来。
“鹿鹿，对不起，妈妈没能保护好你。”
“甚至都没、没能陪在你身边。”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明显带着痛苦自责的哽咽声夹杂在话音里。
乔鹿眨眨眼，摇着头重新扑到妈妈怀里,眼睛也有些湿了。
“不要对不起,妈妈，这不是你的错。”
“我现在一点也不疼了。”
“真的。”
“你不要伤心。”
乔楚楚闭了闭眼，把涌到眼眶的眼泪憋了回去,吸了口气之后拍拍怀里乔鹿的背，笑着应道：“好,不疼就好。”
“晚上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好久没给我家鹿鹿做饭了,不知道妈妈手艺有没有退步。”
乔鹿见乔楚楚重新笑了,也跟着笑出了自己的小酒窝,嘴甜地道：“妈妈做的一定是最好吃的！我都爱吃！”
“小甜鬼。”
乔楚楚被夸得心窝一暖,把乔鹿按在沙发上让人自己玩着，然后拎着下午抽空买来的食材，进厨房准备晚饭。
看着乔楚楚围上围裙走进厨房，乔鹿背过身擦了擦眼角的一滴水珠。
口袋里手机震动了几下，乔鹿拿出来看了一眼，然后握着手机进了卧室。
坐在床边，乔鹿按下电话接听键。
“喂，潮生哥哥？”
听筒那一头，传来林潮生熟悉的嗓音：
“嗯。”
“吃饭了吗？”
乔鹿摇摇头，意识到对面看不到后，又开口回道：
“还没有，快吃了。”
“你吃了吗？”
现在太阳已经下山了，一般这个点，林潮生家里应该是吃完了的。
果不其然，下一秒乔鹿就听见林潮生肯定的答复。
“行李都收拾好了吗？”
乔鹿听见问话，看向卧室门旁边，还没有拆封的一箱行李，小小撒了个谎：“嗯，基本差不多了。”
一说瞎话就心虚的乔鹿此刻微微有些紧张。
虽然林潮生没有千里眼，无法得知他是否撒谎，但是乔鹿依然慌得很。
就在此时，林潮生下一句话传到乔鹿耳旁，更是让他慌上加慌。
——“收拾好了？那怎么没有发现落下了东西？”
落下了东西？
什么东西？
乔鹿把电话开了免提，立马蹲下身费劲儿拆开封好的箱子。
衣服什么的，都是苏阿姨和陈姨帮忙收拾的，应该不会少。
眼前的这一箱，装的都是乔鹿的各类书本、小夜灯、玩偶等小玩意儿。
乔鹿扒着指头清点箱子里的家当。
——一样没少。
最要紧的趴趴狗安静躺在正中间，还有这些日子林潮生给他的情书也都妥帖收在里头。
朋友们送的礼物一件不落，就连阳台上的多肉，乔鹿都记得带回来。
困惑地走回床边，乔鹿凑近手机，脸上露出迷茫的神情，“是什么啊潮生哥哥，我好像没有落下什么呀？”
难道是说那些花束么……
不对，收到的花乔鹿都插在了花瓶里，临走前，全部转移到了林潮生房间的窗台上，他还跟林潮生说过的。
那应该真的没有落下什么了？
没有让乔鹿继续纠结下去，林潮生很快说出了答案：
“你的丑兔子。”
“不要了么？”
兔子？
乔鹿自动忽略掉了林潮生擅自给长耳兔加的前缀。
“你说这个啊，那是我留给你的啊。”
乔鹿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
电话那端安静了许久。
半晌后，乔鹿听见林潮生问他：“留给我？”
乔鹿点头，自然道：“是呀。”
“为什么？”
林潮生放轻声调，又问道。
“晚上我不能给你抱了，就让我的长耳兔代替我。”
乔鹿回答得轻快又理所当然。
在一起之后，乔鹿基本上每天都是和林潮生一起睡的。
每晚睡前，不管乔鹿是什么姿势，第二天醒来，都一定是在林潮生的怀里，被人牢牢抱着。
乔鹿想，林潮生睡觉不抱着什么的话，应该会睡不好的。
就跟自己一样。
听完乔鹿的回答，林潮生这次静默了更长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乔鹿听见他似乎是轻轻笑了一声，然后略微嘶哑的声音传来：“它不能。”
乔鹿一怔，“什么？”
隔着电话线，林潮生的声音有些失真，显得比平时沉厚。
“没有什么能代替你。”
“你的丑兔子也不行。”
乔鹿：“……”
纵使已经把林潮生的情话当睡前故事听了无数次。但是冷不丁听到这种类似的话语，乔鹿还是招架不了，耳垂悄悄红透了。
害羞起来的乔鹿变得支支吾吾，声音都结巴了：“这、这样啊，那怎、怎么办。”
乔鹿努力组织语言，保持头脑正常运转，继续磕磕绊绊朝人说话：“我还有其他的，你喜欢猫猫对不对？我把我家的大黄猫玩偶送给你呢？”
“或者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样的玩偶，我有很多很多的……”
在乔鹿即将开始细数自己所拥有的玩偶家当之前，林潮生重新开口，说出的话却让乔鹿不止耳垂红透，直接是整张脸都顷刻变得红彤彤起来，显而易见地成了一棵熟透的含羞草。
林潮生说：
“想要你。”
“回到我身边。”
简简单单的两句话，林潮生刻意压低了嗓音，加上听筒电流的修饰，以及故意一字一顿拉长的停顿，醇厚的嗓音敲在乔鹿耳膜边，不知怎么的，就把乔鹿说成了一只大红脸。
恰好这时，门外传来走动的声响，乔楚楚朝这边喊他：“鹿鹿，晚饭快好了，可以洗手啦。”
乔鹿被这动静喊得一个激灵，手一抖，直接挂断了通话。
“鹿鹿？”
“啊！来啦！”
乔鹿从床上蹦起身，朝门外应了一声。
扭头看着停留在「通话结束」页面的手机屏幕，乔鹿红着脸，低头欲盖弥彰地给人发了个消息：
“我去吃饭了。”
还想再多解释一点，但是乔鹿此刻语言系统似乎出现了故障，握着手机，多余的一个字也打不出来了。
最后干巴巴地加了一句「没有故意挂你电话」，乔鹿便将有些烫手的手机留在了床上，一溜烟逃去了客厅。
坐在餐桌上低头扒饭的时候，乔鹿脸颊和耳垂处的红晕都还停留在上面，直到吃完饭，都一直没有消散。
饭后，乔鹿被乔楚楚拉住。
乔楚楚脸上带着一丝担忧，伸手摸了摸乔鹿的脸颊，又探了下乔鹿的额头。
“奇怪，没有烧，脸怎么这么烫？”
乔楚楚不太放心，温声问乔鹿：“鹿鹿，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乔鹿疯狂摇头，勉强朝乔楚楚露出一个笑容，然后借口收拾行李，溜回了卧室。
手机上，林潮生发来了消息。
乔鹿点开。
“知道了，去吃饭吧。”
“别害羞。”
这两句话后面，还破天荒地跟着一个表情包。
一个「揉你红脸蛋」的表情包。
乔鹿震惊地看着那个表情包，总觉得，林潮生今天说话，简直超级奇怪！
96?第96章
◎“要我在这里亲你吗？”◎
乔楚楚去出差的时候,就带走了一个行李箱，回来的时候，行李翻了两倍。
多出来的那些,全是给乔鹿带的东西。
因为出差时长远超预期，原本答应陪乔鹿过的成年生日，都遗憾地错过了。
乔楚楚远在异国他乡,想起自己缺席了乔鹿人生中一个重要的时点,心里很不是滋味。
乔鹿从小跟着她生活,其实是很黏人的。
起初那一两个月，乔楚楚心里总是放不下乔鹿。
乔鹿他……就没有离开过自己这么久。
视频的时候，哪怕乔鹿从不在她面前提,她也能看得出来,乔鹿很不适应。
对新的环境，很不适应。
乔鹿嘴上和她说新学校很好，同学和老师都很友善,说在林叔叔家住的很好，大家都很照顾他,说自己过得很开心。
可说这些的时候,乔鹿的眼圈是有点红的。
乔鹿的性格，乔楚楚再清楚不过。
这孩子只是怕她担心。
可这样……
乔楚楚只会更担心。
她甚至一度做好了放下工作回去陪乔鹿的准备。
但是后来，乔鹿开始频繁地提起「潮生哥哥」四个字,与此同时，乔鹿说起自己的事情时,眼圈也不红了,笑容真实而愉悦,整个人的状态肉眼可见地好了很多。
甚至顾医生也跟乔楚楚说,乔鹿状态很好。
乔楚楚这才慢慢放下心,专心投入到工作中去。
这一走，就是将近一年。
回来之后，乔楚楚看着乔鹿，总觉得，他似乎真的有点长大了。
就好比现在，按照乔楚楚的设想，乔鹿应该会一整天都黏着她，嘴甜地跟她撒娇。
可这孩子，晚上吃完饭就进了卧室，一直也没出来。
眼见快到了休息的时间，乔楚楚从行李箱里拿出要给乔鹿的礼物，端着一杯温好的热牛奶，走到了乔鹿的小窝门口。
轻轻敲了两下，乔楚楚推开门。
乔鹿正盘腿坐在房间的地毯上。一只手抱着怀里的玩偶，另一只手举着手机，似乎正在跟谁打电话。
见到乔楚楚进来，乔鹿眼睛微微睁圆了些，像只被抓到做坏事的小猫，慌里慌张朝电话那头说了句什么，然后就挂断了电话，冒冒失失地蹦起身，来到乔楚楚跟前。
乔楚楚将手里的牛奶放到一边，把每年生日都要送乔鹿的玩偶递给人，视线落到乔鹿刚才坐的地方。
那里，躺着一只乔楚楚没有见过的，陌生的趴趴狗玩偶。
“谢谢妈妈！”
每年一个玩偶，是母子俩默契的约定，乔鹿接过可爱又软乎的新玩偶，朝乔楚楚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
乔鹿把玩偶放到床上，准备一会儿整理一下床铺，把大部分玩偶先转移到柜子里去。
不然晚上睡觉就要被玩偶挤掉下去了。
“鹿鹿，这个小家伙，是谁送的？”
乔鹿转身，就见乔楚楚的目光落在自己刚刚抱着的趴趴狗身上。
“是潮生哥哥送的！”乔鹿抱起趴趴狗，举起它的胖爪子，朝乔楚楚招了招手。
听到回答的那一刻，乔楚楚心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转瞬想到什么，乔楚楚随口问道：“刚才在跟谁聊天呀？也是潮生么？”
乔鹿诡异地卡了一下壳，然后声音很小地「嗯」了一声。
活像是不好意思似的。
乔楚楚倒是没注意到这个，只微笑着揉了揉乔鹿柔软的发丝，调侃道：“我家鹿鹿现在跟潮生关系这么好啊。”
乔楚楚语气里带着一丝欣慰。
乔鹿自从……经历过小时候那件事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愿意跟其他人接触。
除了打小认识的谢苗，就没有一个交心的朋友了。
林潮生那孩子乔楚楚是了解的，性格稳重礼貌、成熟自律。
乔鹿能多交一个这样的好朋友，乔楚楚是很高兴的。
“我记得，潮生他今年是高三吧？”
乔楚楚想了想，林潮生比乔鹿大一届，的确是高三了。
“那还有两个月就要高考了。”
高考……
对，这学期已经过半，距离六月，也只剩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了。
乔楚楚只是突然想起，顺嘴提了一下，很快就又跟乔鹿聊起了别的，还出去把自己给乔鹿买的衣服还有杂七杂八的玩意儿都搬了进来，给乔鹿整理好，整齐地放进了柜子里。
顺便还仔细替乔鹿把塞不下的玩偶们整理到小柜子里，又重新换了新的床单被套。
期间乔鹿让乔楚楚休息一下，说可以自己整理，被乔楚楚一口回绝。
在乔楚楚身边，乔鹿永远是孩子，需要她照顾。
最后盯着乔鹿喝完牛奶，乔楚楚才跟乔鹿说了「晚安」，关上房门出去了。
乔鹿洗漱完，躺进乔楚楚精心收拾好的被窝里，伸手将趴趴狗抱在怀里，闭上了眼睛。
一小时、两小时、三小时……
时间来到了半夜三点。
乔鹿依然清醒着，毫无睡意。
缓缓睁开眼睛，乔鹿呆呆地盯着头顶贴着星星贴纸的天花板，耳边似乎又听到了乔楚楚提到的那句话。
——林潮生很快就要高考了。
和林潮生相处的时候，林潮生的表现，一点也不像是马上就要高考的人。
看起来就和高二的他没什么区别，甚至还没有他压力大的样子。
这学期开学之后，两人也是和之前一样，一样的上下学时间，大课间的时候林潮生还在给他补习。
……
乔鹿恍惚间，几乎把林潮生当做同级了。
直到刚才他才意识到，林潮生就要高考了，还剩不到两个月。
以林潮生的成绩，高考对他来说或许的确不需要特别紧张。
乔鹿也相信，林潮生肯定能考得很好。
可以去到任何他想要去的大学。
可是……
林潮生高考完，就要上大学了。
要去别的城市了。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萦绕在乔鹿心头。
乔鹿彻底失眠了——
第二天起床，乔鹿顶着两只大大的熊猫眼，整个人看着无精打采的。
他套好校服，将拉链拉到最上面，遮住小半张脸。
又用鸭舌帽盖住翘起的几根卷毛，戴上了乔楚楚给他准备的黑色口罩后，乔鹿背上书包，和乔楚楚道别，准备出门坐公交。
乔鹿家离学校大概5站路的距离。
走到公交站台的时候，站着的人有点多，乔鹿没有过去挤，站在了稍远一点的位置，靠着路边的一颗树，静静等着车。
很困。
乔鹿倚在树干上，眼皮不堪重负，沉沉耷拉着。
就在乔鹿快要靠着树干阖上眼睡去的时候，一句「车来了」钻进乔鹿即将罢工的耳朵里。
乔鹿一个激灵，清醒了一点。
他扯了扯书包带子，头重脚轻地迈着步子，朝停靠在站台边的公交车走去。
走到一半，乔鹿指尖突然一暖。
手上传来的熟悉温度让乔鹿一愣，他抬眸望去，林潮生挺拔的身影走在前面，拉着他的一只手，带着他走上了公交车。
直到手指被牵引着握住车上的扶手，后背也笼罩上了熟悉的体温时，乔鹿才反应过来什么，仰头惊讶地看着身侧的人，小声问他：“潮生哥哥？你怎么来了？”
乔鹿的声音隔着口罩，听起来带着不正常的哑。
林潮生几不可查地蹙起眉，将人护在臂弯里，单手抚上乔鹿隐在帽子下的额头，停留了一会儿后，拿开手，帮人把帽子压好，然后道：“顺路。”
乔鹿双眼睁得溜圆，嘟囔道：“这哪里顺路呀？”
说这句话的时候，乔鹿的声音听起来更哑了，瓮瓮的，带着鼻音。
林潮生眉头蹙得更紧了。
乔鹿身体不好，自上次受伤后，免疫力就更差。
一到这种换季的时候，总会感冒发烧。
“乔鹿，你感冒了。”
乔鹿「哦」了一声。
然后他松开了金属栏杆，转身牵住林潮生的袖口，借着他宽大的背影，藏进了人怀里。
这时刚好到了一个路口，司机一脚刹车，整个公交跟着一抖。
林潮生按住乔鹿的背，将人护得更严实起来。
之后一路，乔鹿靠在林潮生怀里短暂地补了个觉。
下车的时候，那种头重脚轻的踩棉花一样的感觉总算好了一点。
下车之后，林潮生带着乔鹿，朝跟校门相反的方向走去。
最后他们停在了一家药店门口。
林潮生右手始终牵着乔鹿，很快买好了一袋药，又牵着乔鹿走出来。
温声跟乔鹿交代好一天要吃三次药，实在不舒服就告诉他后，林潮生把乔鹿送到了校门口。
乔鹿抱着林潮生递到他手中的药，走出两步后，回头看，发现林潮生站在原地，没有和他一起。
乔鹿迷茫地眨了眨眼，然后又走了回去。
生病的乔鹿总是格外黏人。
他好像忘了自己说过的在学校不能亲近的话，站到林潮生跟前，蒙着薄薄水汽的眸子看着林潮生，用空余的手去抓林潮生衣角。
仰着头，似乎想往林潮生怀里埋。
林潮生僵了片刻，然后低头凑近乔鹿，耳语般问他：“怎么了？我今天有竞赛，快迟到了。”
乔鹿愣了一愣，昨晚的记忆回笼。
对，昨天林潮生跟他打电话，说今天要去临市参加数学竞赛。
失了个眠，乔鹿把这些也给忘干净了。
乔鹿低落地「哦」了一声，微哑的嗓音说：“那……你去吧。”
说完，两根白皙的手指却依然抓着人的衣角，没有放开。
林潮生眼尾含笑，看着面前的人。
给乔鹿别好垂落到脸侧的一缕碎发后，林潮生轻轻叹了口气，带着些微无奈和克制，缓缓朝乔鹿道：
“怎么这么黏人。”
“要我在这里亲你吗？”
97?第97章
◎“这是今日份的情书吗？”◎
林潮生坐在前往临市的大巴上,冷削的侧脸线条下，表情显得冷硬，看着心情不大好的样子。
其余人都离他远远的,在他旁边空出了一大圈座位。
不过他没有注意这些，脑海里全是分别前，乔鹿神情蔫蔫的模样。
口袋里的手机传来几声震动,林潮生眼神微动,第一时间点开了消息。
不是乔鹿。
林潮生又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模样。
“帮你盯了两个月,除了默许林颖给你家小男朋友送了一箱子搅屎书外。无论你那些兄弟姐妹怎么旁敲侧击地提你俩的事，林老爷子都没什么反应。”
“他最近心脏的老毛病又犯了,那群争家产的又天天在他耳边叨叨,心里嘴里都是那档子分钱分地的破事，老爷子的病是被气得越来越重，腾不出心力管你,他这两天发作得厉害，可能很快得住院。”
“还有林颖,按你的意思,我把她看中的那块地皮悄悄透露给了其他人，她的好兄弟们已经有动作了。她想独自吞下这块地，十成十是没希望了,知道是你整她，她估计要打个越洋电话给你骂个狗血淋头。”
林潮生扫过对面人发来的几段话,目光在林老爷子心脏病发那一行多停留了几秒。
半晌后,林潮生回复：“知道了,谢了。”
“谢就不必了。”
“改天让我见见你家小男朋友就行。”
对面人难得八卦,毕竟林潮生一向平等地无视身边所有人,男女在他眼里都无甚分别。
没想到突然就转性谈上了恋爱，还这么上心，他有点好奇。
林潮生没有继续回复，他收了手机，悠长的目光随着窗外树木后移，眼中情绪不明。
这次竞赛的地点不远，大巴车不到一小时就抵达了目的地。
十点半开考，时长两个半小时。
林潮生在十二点时提前交卷，脱离大部队，独自叫车返程。在一点左右的时候，他回到了学校，站在了高二4班的教室门口。
教室内，座位空了大半。
住校的学生中午会回宿舍休息，走读的学生一般会选择将就着在课桌上趴着午休。
讲台上坐着值日的人看到林潮生，起初有些惊讶。但很快露出了然的神色，他走到教室门口，压着嗓子主动跟林潮生道：“乔鹿他刚才还在，这会儿应该是去了卫生间。”
“多谢。”
林潮生朝人点了点头，转身朝走廊另一头走去。
走到一半，刚到楼梯拐角的地方，林潮生看见了乔鹿。
乔鹿从卫生间出来，耷拉着脑袋，脚下步子迈得很慢，看起来比早上更没精神了。
被林潮生迎面拉住手腕的时候，乔鹿反应迟钝，缓慢地抬头看清来人后，才惊讶地出声喊人:“潮生哥哥？”
喊完之后觉得哪里不对，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小声惊呼道：“你错过竞赛了吗？”
这个点，学校送人回来的大巴车都还没启动吧？
林潮生没有多说，只道自己提前交了卷，然后握着乔鹿冰凉的手腕，皱着眉轻声问他：“早上和中午的药有没有按时吃？”
“手怎么这么凉？”
“难受得厉害？”
乔鹿的视线可疑地偏移走，支吾着瓮声瓮气地道：“难受。”
没有回答吃药的话。
林潮生叹了口气，拉着人往楼梯下走。
这个时间点，大多数人都在午睡，校园里很安静，只有微风轻拂吹过的沙沙声，和两人走动时鞋底处传来的细小的摩擦声。
来到小树林中一处空着的长椅旁，林潮生按着乔鹿坐下去，半蹲在人跟前，用轻哄的语气问他：“为什么不吃药。”
乔鹿大多数时候都很乖的，今天异样的黏人和小脾气，是有些反常的。
乔鹿抿着唇，用手指勾着林潮生的，等林潮生顺着他的意思站起来后，他就像早上一样，也不说话，只把自己团吧成一小团，整个埋进林潮生怀里。
林潮生拿他没办法，只得安抚地拍拍抱抱，半晌后才听到乔鹿闷闷地开口说话：“不用吃药，我只是失眠了没睡好，睡一觉就会好的。”
乔鹿的确看起来没有睡好，但是他微哑的嗓音和偏凉的体温表明，他不是简单的没睡好而已。
林潮生没有在这时候反驳，只揉着乔鹿的头发，顺着问：“怎么失眠了？”
乔鹿安静了一瞬，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潮生哥哥，我问你一个问题，好吗？”
林潮生听着乔鹿此刻变得不太对劲的声调，顿了一下后，道：“好。”
乔鹿在林潮生话音落下后不久，似乎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从林潮生怀里退了出来，站起身，仰头用微红的眼睛看着林潮生，声音很轻地说：“你以后，想去哪所大学？”
乔鹿的问题出乎林潮生的意料，他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乔鹿就兀自接着说了下去：“是不是，要去J市？”
J市是国内顶尖学府云集的首都，教育资源之丰富，是其他城市无法比拟的。
见乔鹿自顾自给他定下了要去的城市，语气里还带上了疑似不舍的情绪。林潮生先是怔愣了片刻，然后看着眼前的乔鹿，嘴角倏地扬起细微的弧度。
心里竟然不合时宜地涌进一丝甜蜜。
见林潮生不回话，乔鹿站在原地，悄悄捏紧了手心。
果然是……要去J市吗？
几个月之后，林潮生就要去，离他几百公里以外的城市了……
那他们……是不是也会变成毕业即分开的……
乔鹿突然悲观起来。
以前还把林潮生当哥哥的时候，乔鹿会信誓旦旦地要求人一直陪着他，并且很是坚定地相信着林潮生可以做到。
但是关系转变之后，乔鹿偶尔就会陷入一种奇怪的牛角尖里。
——一边相信，一边质疑。
可能是因为，在他的初始印象里，爱情是很不牢靠的一种关系纽带，会随着距离和时间的拉长，变得面目全非。
就像，就像他妈妈。
虽然从没有听乔楚楚承认过，但乔鹿知道，他妈妈和……那个人，曾经也是相爱的。
只是这份爱保质期太短，在他还没出生的时候，那个人就变了，变得判若两人。对他妈妈只剩下索取，对他则一开始就只有冷漠和厌恶。
昨晚，乔鹿忍不住想，自己和林潮生，又能走到什么时候呢。
甚至可能不是昨晚才有这样的念头。
在刚在一起的时候，乔鹿就下意识地想过，他们不一定能走到最后。
明明清楚地知道林潮生不是那种人，也能非常明确地从林潮生的一言一行里感受到他对自己特殊的偏爱。但是乔鹿还是会有那种不确定的念头，时不时跑出来戳一下。
乔鹿有时候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又得了新的病。
就在乔鹿顺着自己的思路，即将在牛角尖里越钻越深时，林潮生微弯下腰，捧着乔鹿的脸，轻轻捏了捏。
脸颊处轻微的痛感唤回乔鹿的心神。
下一秒，乔鹿感受到林潮生微热的吐息贴近，呼吸相闻，两人的距离近到鼻尖贴着鼻尖，再稍微动一下，嘴唇就会贴在一起了。
这时，林潮生动了，他碰了碰乔鹿略显苍白的嘴唇，感受到唇瓣细微的颤抖后，退开一些，用沉缓的语调慢慢地、一字一句地盯着人道：
“谁说我要去J市了？”
“去那么远，我的小鹿生病了我照顾不到，有事了我帮不到，伤心了我也不知道。”
“想我想狠了，我也不能马上把他抱进怀里，亲亲他。”
“长此以往，我的小鹿要是丢下我、移情别恋了，谁再赔我一个？嗯？”
乔鹿愣愣地听着林潮生的话，听到「移情别恋」四个字的时候，瞪圆了眼睛去捂林潮生的嘴，磕磕绊绊地反驳：“谁、谁移情别恋了……”
说完之后，又垂下眼睫，轻声道：“潮生哥哥，我不是在跟你闹脾气，也没有不想让你去J市的意思。”
乔鹿轻轻吸了一口气，“我只是、只是突然有些难过……”
乔鹿努力想要剖析自己，把心里的想法说给林潮生听，但努力的结果不是那么尽如人意。
乔鹿抬起胳膊肘擦掉溢出的一滴眼泪，崩溃地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一点难过……”
难过我们可能不会一直在一起。
乔鹿一句难过，让林潮生心尖发麻。
从乔鹿的情绪波动中，不过一瞬，林潮生就听懂了乔鹿的未尽之言。
是他还做的不够好，让乔鹿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将人轻柔地揽在怀里，林潮生坚定地道：
“乔鹿，我会一直陪着你。”
“如果说一次不够可信，我就说一百次。”
“如果说一百次也不够可信，那我就用漫长的余生，把它变成现实。”
乔鹿埋在林潮生怀里，听着林潮生说话时胸腔的震动，用人的衣服擦干眼泪，半晌后破涕为笑，尾音带上一丝笑意：“潮生哥哥，这是今日份的情书吗？”
每天一封情书，乔鹿觉得林潮生仿佛被腌入了味。
好好说着话，时不时就能蹦出一两句宣誓般的情话来。
好在听多了，乔鹿脸皮没有刚开始那么薄，一逗就炸毛了。
只是耳垂还是悄悄红了。
见乔鹿重新露出笑容，林潮生悬着的心悠悠落下，下巴搁在乔鹿发顶，深吸了一口气，林潮生正色道：
“我会去上我规划里最好的大学，但这跟我不会离开你并不冲突。”
而你，一直在我未来的规划里，占据着最重要的位置。
其实，听到乔鹿会为自己可能的离开而感到难过。
很难否认，林潮生一开始是惊喜的。
这说明，在乔鹿心里，对他的喜欢和依赖，可能比他想象的更多。
但看到乔鹿这样真的难过，他又舍不得。
“所以，不要因为这个难过。”
“多相信我一些。”
“好吗，小鹿？”
乔鹿埋在人怀里，红红的鼻头蹭过林潮生衣服的布料，极轻又肯定地，「嗯」了一声。
98?第98章
◎“潮生哥哥，教我……”◎
在小树林里待的时间有点久,两人差点被中午巡逻的老师当场抓获，成为下一个「在小树林幽会」被抓的经典案例。
听着巡逻老师的脚步声一点点变远，躲在林潮生怀里的乔鹿耳朵动了动,小心地踮了踮脚尖，从人肩膀上悄悄露出半边脸。
看到巡逻老师的身影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乔鹿捏紧人衣料的手指才不那么紧绷,压着声音跟林潮生说：“吓死我了。”
林潮生胸腔微微震动,轻笑出声,揉了把乔鹿的头发，给人理好头顶两簇翘起来的呆毛。
望着乔鹿的目光中仍带着忧虑。
乔鹿自己可能没发觉，他呼出的气息有些烫得不正常。
“去医务室看看。”林潮生碰了碰乔鹿的额头,朝人说道。
乔鹿本想说不去,但想起来自己没吃林潮生特意给他买的药，又有些心虚。于是只能乖巧地点头,把手塞进人手心里，任由林潮生带他往学校医务室走去。
乖乖坐在听诊的塑料椅上,乔鹿偷偷观察着林潮生的表情。
见人看着体温计,眉头皱得深深的，乔鹿把下巴往衣领里埋了埋，垂着眼睛懊恼——
怎么会真的发烧了呢。
林潮生跟校医交流着,短短几分钟，就敲定了要给乔鹿挂水,让乔鹿今天先请假休息。
一眨眼的功夫,连假条都迅速地开好了。
“后边的病房正巧空着,你带他进去吧,可以躺着休息。”
学校医务室不大,单独的病房只有两间，今天正好没人。
乔鹿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任人牵着，躺到了病房里雪白的小床上。
直到被盖上被子，输液瓶挂上了床头，乔鹿都还是有点懵懵的。
“真的发烧了么？”
乔鹿眨着眼睛，还是觉得自己只是没休息好……
林潮生面无表情，沉声道：
“快39度了。”
“上午还不吃药。”
“是不是准备把自己烧成真笨蛋？”
乔鹿：不敢说话。
到底病着，前一晚又想七想八没有好好睡觉，乔鹿眼皮沉重，躺到床上没过一会儿，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林潮生守着他，在医生过来给乔鹿打针的时候，安抚短暂惊醒过来的乔鹿，哄着人重新睡去。
在乔鹿沉沉睡着的时间里，林潮生时不时给他换额头上的毛巾，用手感知乔鹿额温的变化。
挂到最后一瓶水的时候，乔鹿的体温降了下来，林潮生舒了一口气。
乔鹿一直睡到输完液，又过了大概十多分钟，才悠悠醒转。
林潮生看着乔鹿慢慢睁开眼睛，脸上带着初醒的茫然神色，开口叫他。
他应了一声，问乔鹿有没有好一点，头疼不疼。
乔鹿点头又摇头。
拿好医生开的药，林潮生带着乔鹿走出了医务室。
出来的时候还是上课时间，学校里很安静，路上没有人走动。
刚出医务室的门，林潮生就半蹲在乔鹿身前，让他趴到背上，要背人回去。
本以为乔鹿会嘴硬地拒绝，说还在学校里，不能这样、不能那样。
林潮生都做好了强行把人拽到背上的准备。
不过出乎林潮生的意料，几乎是他刚示意乔鹿趴上来，背上就覆上了乔鹿微热的温度。
两条手臂乖乖环在身前人的脖子上，下巴枕到人颈侧，乔鹿抿着唇，轻声在林潮生耳旁道：“好啦。”
语气乖得不得了，像是被家长骑车带出去玩的小孩子，听话地朝大人说「我坐好啦」。
林潮生敛下嘴角扬起的弧度，背着人，步伐平稳地朝校门外走去。
以「咪咪想你了」为借口，林潮生顺利把人带回了自己家里。
林潮生爸妈和陈姨今天都不在，家里只有一只留守小猫咪，见到林潮生这个点回来，还把一天没见的乔鹿拐了回来，咪咪围着换鞋的两人，叫声「九曲十八弯」，期望得到双倍的投喂。
乔鹿把黏着自己腿边蹭的咪咪抱了起来，揉着咪咪圆滚的肚皮，感觉一天不见，它又吃得更胖了。
乔鹿抱着猫喂零食的时候，林潮生进了厨房，片刻后出来，端来一杯温热的疑似姜糖水的东西，抵在乔鹿唇边，看着乔鹿表情皱巴巴地喝完。
喝完后，乔鹿嘴里被塞了一颗糖，脸色才不那么痛苦。
咪咪作为拐人过来的借口，被林潮生用完就扔。
乔鹿还没抱多久猫，猫就被林潮生拎走塞回窝里，然后乔鹿也被林潮生带回了林潮生的卧室。
在医务室里睡着挂水的时候，为了让他捂出汗好退烧，乔鹿身上被压了两床厚厚的棉被。
这会儿回来，精神好了不少，乔鹿感觉身上黏黏的，衣服上还带着刺鼻的消毒水味道，难受地皱巴着脸，朝林潮生撒娇要洗澡。
“已经退烧了，可以洗澡的！”
乔鹿据理力争，顶着林潮生不赞同的视线，坚持要洗澡换衣服。
当乔鹿使出撒娇和红眼眶两大必杀技的时候，林潮生一向是没辙的。
除了顺着人的意思，说不出半句拒绝的话来。
见林潮生不说话，看着像是同意了，乔鹿贴过去抱着人手臂蹭了蹭，嘴甜道：“潮生哥哥最好啦！”
林潮生：“……”
很多类似的情形下，林潮生都像个被拿捏的昏头男友，在一声声「哥哥」、「最好啦」等糖衣炮弹中迷失了自我，说什么都答应。
叹了口气，林潮生捏了捏乔鹿的脸蛋，留人在卧室洗漱，自己带上门出去，准备去另一间浴室简单冲个澡，然后去厨房准备两人的晚餐。
林潮生走出门后，乔鹿熟门熟路地来到衣柜前。
和林潮生同床共枕的时间太久，乔鹿对他的卧室不能再熟悉了，拉开衣柜门，就依照惯性把手伸向平常挂着自己睡衣的位置。
然后他扑了个空。
短暂茫然了一瞬。
乔鹿想起来，收拾东西的时候，自己的衣服可能都搬走了。
但是他记得，自己应该是留了几套在这边的……
乔鹿视线扫过衣柜里的衣服——
都是林潮生的。
他皱了皱眉头，合上衣柜门，目光在卧室里环顾了一圈，最后定格在另一个稍微小些的柜子上。
眼睛一亮，乔鹿走到这个之前没有打开过的衣柜前，轻轻拉开柜门，想要看看自己的衣服是不是收到这里面了。
入目是一片白黑色，乔鹿眨了眨眼，看着里面挂着的一溜的衬衫西裤，微微有些沮丧地垂下了头，觉得里面应该也都是林潮生的衣服了。
这个衣柜分上下两层，除了一眼可见的挂衣区，下面还有个关着的小柜子。
最后不太抱希望地蹲下身，乔鹿打开下面小柜子的门，想着没有的话就出去找林潮生问问。
然而看清小柜子里放着的东西后，乔鹿愣在了那里。
这里面，好像真的是他的衣服。
不过……
是有点出乎他意料的一件。
乔鹿将被整齐叠放在柜子里的衣服拿了出来，走到床边，把衣服在床上铺开——
这是一条，粉白色的公主裙。
带着乔鹿熟悉的玫瑰花的甜香。
乔鹿以为，这件裙子被他搞丢了……
之后也没有再特意找过。
看着被遗忘在记忆里的裙子，乔鹿不由想起了去年的那场运动会。
那时候，他记得，他被林潮生拉着，在更衣室的小隔间里……
那一天，他换下裙子后，出来被陌生的男生当做了女孩子表白，林潮生替他回绝，「造谣」他有男朋友。
因为这个，乔鹿还生了林潮生的气。
那时候的他没有想过，在不久的将来，他真的会有一个男朋友。
而那个人，就是林潮生。
看着床上的裙子，乔鹿眼眶逐渐泛起薄红，心里不自觉想，原来有些自己都不曾在意的东西，会有林潮生为他记着。
可能在那个时候，林潮生就，在喜欢着自己了。
想起之前问过林潮生的那句话，问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自己的。
林潮生回答的是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在开始喜欢他了。
乔鹿那时候不信。
现在，他突然觉得，林潮生可能不是骗他的。
乔鹿垂下眼睛，细密的睫毛软软地扑簌眨了几下。
将裙子重新叠好，乔鹿小心地准备把它放回原位。
回到小柜子前放裙子的时候，乔鹿手指突然触到一片柔软的布料，区别于裙子的纱质布料，摸起来很软，像棉花糖。
不像是林潮生衣服一贯的材质。
勾着那片布料将衣服抽出来后，乔鹿脸上出现了短暂的空白，然后脸颊一点一点地越来越红，到最后，连颈侧，都开始泛起了可疑的粉色——
林潮生冲完澡后，到冰箱里拿出了晚饭要用的食材，准备熬一锅鱼片粥。
乔鹿刚退烧，得吃清淡一些的。
将鱼肉切片处理好，放进奶锅里咕噜煮着，林潮生看着火候，估摸着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将火熄灭，端着奶锅放在一边焖着，放一段时间，不那么烫，鱼肉也能更软烂。
做完这些，林潮生抬步朝卧室走去。
乔鹿应该已经洗完了澡，不知道有没有乖乖躺到床上休息。
吱呀一声，门被林潮生推开。
卧室内的景象映入眼帘，看清后，林潮生瞳孔骤然紧缩，反手将门迅速拍上。
乔鹿背对着他站着，身上穿着……一条纯白色的睡裙。
睡裙材质柔软贴身，布料轻薄，贴在乔鹿纤细单薄的身躯上，包裹着的身体若隐若现。因为他微弯着腰，腰臀处拉伸着，显出朦胧又青涩的曲线。
不够长的睡裙垂下，只到乔鹿大腿根下面一点点，一双白皙笔直的腿暴露在空气中。因为主人些微的不自在而微微紧绷着，细看还有细微的颤抖。
“潮生哥哥？”
乔鹿听到房门开合的动静，惊了一下。
“嗯。”
林潮生眸色渐深，应了一声。
林潮生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抬步朝前走去。
乔鹿擦头发的手被人握住，不过一息，就被身后人钳着手腕，拥进滚烫的怀抱里。
脖颈和脸侧落下细密的啄吻，乔鹿轻轻颤着，向后倚靠在林潮生怀里。
“我……”
“你……”
两人同时出声，又一起卡了壳。
乔鹿憋红了脸，细声细气地开口：
“我……没有找到其他睡衣……”
林潮生从胸腔里泄出一声笑，边吻着乔鹿，边在他耳旁道：“很合适。”
乔鹿被林潮生压到柔软的床上，铺天盖地的亲吻随着滚烫的热息一起侵袭着乔鹿的神志，迷迷糊糊间，睡裙的带子被剥离着滑落，柔软的布料擦过乔鹿抬起的腰臀，坠落在地板上。
一个个略显急切的吻落到乔鹿身上，酥麻的痒意袭遍全身，缺氧的乔鹿像条湿了水的鱼，浑身都被染上了暧昧的红痕。
乔鹿抓着身下棉质的床单，努力迎合着对方越发深入的吻。
然而，他越迎合，面临的下一个吻就越难以招架。
不知不觉间，乔鹿的泪浸湿了床单，也终于开口求饶：
“不、不要了。”
“潮生哥哥，不要了。”
带着哭腔，乔鹿轻喘着喊着「哥哥」，林潮生最后吻过他被泪水晕湿的眼尾，用被子裹好人，结束了这个过于漫长且把人惹哭了的亲吻。
乔鹿窝在林潮生怀里平复着呼吸，同时也感受到，后腰处抵着的……
乔鹿刚缓和一点的脸色又逐渐通红，害羞地把自己往被窝里又埋了埋。
“乖乖躺着。”
林潮生按捺着自己的欲望，闭了闭眼，从床上起身，准备去重新冲个澡，冷水澡。
“去哪里？”
察觉到林潮生的动作，乔鹿伸出手，勾住了人的尾指，小声问他。
“乖，我去浴室，一会儿去吃饭。”
林潮生忍不住，俯身亲了亲乔鹿额头。
乔鹿紧抿着唇，停顿片刻后，用极小的声音道：
“不用去。”
“什么？”
乔鹿脸有些热，稍微别开一点目光，声音更小了：“我，我帮你……”
林潮生向来自持的自制力险些崩盘，他单手撑在乔鹿耳旁，低哑着问：“怎么帮我？”
乔鹿眼中茫然了一瞬，被盯得一颤，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半晌后，乔鹿闭紧了眼，自暴自弃地往林潮生手心里蹭，被亲得红肿的唇微启，软着声音说：“潮生哥哥，教我……”
99?第99章
◎一遍一遍地重新学◎
脑海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摇摇欲坠,林潮生看着身下还在往自己怀里靠的人，漆黑的眼瞳深不见底，忍耐到极致,撑在床上的手臂青筋毕现。
摩挲着手心里细腻温热的皮肤，林潮生压低身子，贴着乔鹿羞红的耳垂,嗓音前所未有的喑哑,暗含着浓浓的□□：
“小鹿,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乔鹿耳边被湿热的触感包裹着，一下一下，让他忍不住躲了躲。
被窝里,无处安放的手指紧紧捏着床单,抓握着反复揉紧又放开，直把那里揉皱成一团，他才抖着手,转而去抓林潮生近在咫尺的衣领，说话时不知觉带了颤音：
“嗯,教我吧。”
“哥哥。”
「啪嗒」一声,那根弦彻底断裂。
林潮生的眼神里仿佛燃起暗色的火，盯着乔鹿时，让人不自觉流露出一丝迟疑,似察觉到危险的小动物，本能地生出警惕。
然而这份警惕来的太晚。
林潮生被他挑起的□□,燃到此刻,只有用他,才能纾解了。
“好,我来……教你。”
林潮生怜爱地伸手捋好乔鹿耳边的碎发,喉结剧烈滚动着，一字一顿地道。
忍到此刻，林潮生的吻反倒似细雨般温和起来。
绵长而轻柔的吻雨滴一般落在乔鹿的眉心，沿着鼻梁一点点往下，拂过他轻颤的眼皮，在鼻尖稍作停留，然后来到唇角，最后碾上早已殷红的唇瓣。
乔鹿颤抖着被撬开齿关，由浅及深的吻卷过发麻的舌尖……
不同于不久前暴风骤雨那般的进攻，此刻的吻节奏缓慢而悠长，乔鹿渐渐被引导着放松下来，细细的颤抖也慢慢平息。不知不觉间，双手攀上身侧结实覆有肌肉的臂膀，一点点跟着对方的节奏，沉沦下去。
被亲得晕乎，连攀着的东西什么时候被换了都不知道。
等乔鹿意识到的时候，手心汗湿了一片。
陌生的触感让乔鹿紧张得下意识收紧了手指，听到沉闷的喘息，又匆匆松手，哑着嗓子，有些无措地扑簌着两扇被打湿的睫毛，可怜地说不是故意的。
正忐忑着，屁股上挨了一巴掌。
被打完又被慢慢地揉，耳边传来低沉喑哑的一句训——
“学得不好。”
乔鹿红着眼圈，委屈地被掌着手腕，手指脱离自己的控制，手把手地被钳着，一遍一遍，一遍一遍地重新学。
中途，乔鹿几次哭着说拿不住了，不要了，都没有得到丝毫回应。对方只是轻描淡写地在他耳边哄哄，说着「最后一次」。
乔鹿天真地期盼着，信以为真。
然后，有了数不清的「最后一次」。
……
被抱着放到装满水的浴缸里时，乔鹿眼睛一眨，透明的泪珠沿着下巴滚落。
一滴、两滴、三滴……
源源不断的泪珠像汪汪的小溪流，汇聚在一起，浴缸里的水都险些被他的眼泪浸成咸的。
无声流着泪，乔鹿泡在温热的浴缸里，看见一旁的林潮生仍然精神着，自顾自打开花洒，刷刷冲着冷水澡。
「吧嗒吧嗒」，乔鹿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捧着似乎不再属于自己的、又酸又麻的右手，乔鹿伤心得厉害，他想不通，都这么久了，为什么下不去……
沉浸在自己的难过里，乔鹿没注意到林潮生什么时候冲好了澡，朝他这边走了过来。
被轻轻捧着脸抬起头的时候，乔鹿流不干的眼泪还在一滴一滴往下淌，眼神脆弱迷茫，瞧着无辜又可怜极了。
“宝宝，怎么还在哭？”
林潮生擦过乔鹿通红的眼尾，用沉缓而爱宠的语气安抚道：
“这次学不好没关系，总能学好的，嗯？”
乔鹿说不出话来，抽着气「呜咽」了一声。
林潮生把他抱进怀里，还继续又添上了一句：“不喜欢这样的话，下次不用手了，教你别的。”
“别哭了，乖。”
林潮生边安抚乔鹿，边给人细致地清洗着，好不容易把人哄着止住了眼泪，他拿宽大的浴巾裹好浑身种满痕迹的乔鹿，抱着人回到床上。
折腾了这许久，厨房里的粥都有些凉了。
林潮生把粥重新加热，盛到碗里，端着回房，放到了床上支起的小桌板上。
乔鹿的右手软软地垂在被面上，左手握着汤勺，小口抿着粥。
乖顺可爱，看得林潮生唇角勾起，露出笑意。
“潮生哥哥……”
乔鹿喝着粥，嗓子被粥润过，没有刚才那么沙哑滞涩。
“那条睡裙，你是什么时候买的？”
林潮生顿了一下，随后缓缓道：“运动会结束那天。”
这个答案乔鹿不算很意外，他吞下最后一勺粥，清凌的双眼望向床边的人，又追问了一句：“那……为什么那时候不给我呢？”
乔鹿本来想问，为什么要给他买一条睡裙。
但仔细想了想，结合看到自己穿上睡裙之后林潮生的反应，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已经很明显了。
林潮生把碗收起，放到床头柜上，同时把小桌板拿走叠好。然后他坐回乔鹿身边，把乔鹿软软垂着的右手搁在掌心，轻轻揉着。
揉了好一会儿后，才开口回答乔鹿的问题：
“我会忍不住。”
“忍不住……什么？”
乔鹿垂眸安静看着林潮生给自己揉手，对林潮生的回答感到疑惑，歪了歪脑袋，将头枕在林潮生肩上，他再次出声，轻轻问道。
“忍不住什么？”
林潮生深邃的眼眸凝视着靠在自己肩头的人。
透过宽大的浴巾，隐约能看见乔鹿精致的锁骨和白皙的皮肤，以及明晃晃的新鲜的斑驳红痕。
密密麻麻，错落在乔鹿身上，像覆上红梅的白雪。
林潮生喉结轻微一滚，沉沉道：“忍不住在那时，就把某只笨鹿……直接要了。”
那会儿的乔鹿，还太过青涩懵懂，一心把他当亲近的哥哥。
他也答应了乔鹿，在乔鹿成年前，一直做哥哥。
若是那会儿的乔鹿懵懵懂懂收下睡裙，穿给他看，林潮生知道，自己不可能还能继续做「哥哥」。
听到林潮生如此直白的回答，乔鹿先是害羞地把自己往人怀里埋了埋，缓过那阵羞意后，他咬着唇，用头撞了撞林潮生肩膀，不高兴地纠正道：“没有笨鹿，是聪明鹿。”
林潮生不置可否，只抬手给人拢了拢被子。
两人温存的时候，乔鹿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一通来自乔楚楚的电话让乔鹿一个激灵，手忙脚乱地按下接通键。
在给乔鹿请假的时候，林潮生就给乔鹿的妈妈发过信息，这通电话，是乔楚楚不放心，打来关心乔鹿现在的情况的。
以及问乔鹿今晚是否回
乔鹿正要说回，但话没出口，手机被身侧的林潮生截了胡。
乔鹿愣愣的，听着林潮生几句话跟乔楚楚交代好了自己的情况，然后说天色晚了，乔鹿已经洗漱完躺下，今晚不回去了。
乔楚楚似乎对林潮生很是放心，听林潮生这样说，也没再问，跟林潮生又聊了一会儿，然后也没要林潮生把电话给乔鹿，直接就挂断了。
林潮生把手机还给乔鹿，面对人不解的目光，平静道：“你这样子，确定要现在回去？”
听见林潮生的话，乔鹿起先呆了片刻，没有转过弯来。
随即，林潮生指节抚过乔鹿红晕未消的眼眶，红肿的唇，以及印满痕迹的脖颈……
乔鹿反应过来，拉起被子往下滑，把自己深深埋进床铺里，只露出一双大眼睛，看着林潮生的眼神微微幽怨，嘟囔了一句：“都是你咬的……”
100?第100章
◎“我也永远陪着你。”◎
因为挂水及时,再加上有林潮生监督着吃药和休息，乔鹿这次退烧退得很快，晚上也没有反复,他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起来后精神肉眼可见地恢复了不少。
就是……身上那些被折腾出来的痕迹消得慢，乔鹿出门上学之前,还是用高高的外套衣领和口罩帽子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
到教室里坐下的时候,江宜看乔鹿穿的严实,拉链都拉到了最上面，还戴着口罩，以为是他病还没好全,于是一脸担忧地望着他说：“鹿鹿,你是不是还生着病啊？要不要再多请几天假？”
乔鹿被问得耳朵悄悄红了，支吾着说没事，偷偷把衣领又网上拉了拉。
接下来的日子,乔鹿每天早上走到公交站台，都能看见林潮生熟悉的身影,站在一边,静静等着他。
乔鹿会小跑过去，把手塞进人掌心，语调欢快地跟人说「早」,然后乖乖地被人牵着，一起在树荫下等着上学的那班车。
早上人多,公交车上很少有座位,基本都是站到学校的。
怕乔鹿被挤到,林潮生每次都用手臂护着他,将他圈在自己身前,一根头发丝都不让别人碰到。
乔鹿安心地待在林潮生的臂弯下，捏着旺仔牛奶小口吸着，时不时跟林潮生说几句话，一路聊着到学校，5站路的时间往往眨眼便过去了。
放学的时候，乔楚楚会开车来接乔鹿。一来是晚上太黑，乔楚楚不放心乔鹿自己回去；二来乔楚楚也是听了顾医生的建议，帮乔鹿进行「脱敏」，晚上带乔鹿坐车，让乔鹿渐渐适应略微黑暗幽闭的环境。
每天下了晚自习，乔鹿依然会在楼下看见等着他的林潮生，两人一起从高二楼走到校门口，再分别。
这段路不算长，两人故意把步子迈得慢些，拉长相处的时间。
哪怕什么都不做，并肩走着，也是一小段黏黏糊糊的舒适时光，挥手说「再见」的时候，还会产生淡淡的不舍。
就像每一对处在热恋期的情侣，每一分能跟对方相处的时刻，都不愿意错过。
眨眼到了五月，夏天悄悄冒头，蝉鸣隐约可闻。校服外套下的长袖毛衣被换掉，变成了夏季的短袖衬衫，白天日头烈的时候，额头上还会覆上薄薄的一层汗珠。
五一法定假期，立阳高中给高一和高二放了三天假，高三则由于备战高考，只有一天假期。
放完五一假后，高三生们孤独地来上学，以往拥挤的食堂变得空荡荡，偌大的校园只有苦逼的他们和食堂阿姨早早「上工」，与快乐假期提前说「拜拜」。
不过虽然嘴上抱怨，但是毕竟离高考只剩短短三十来天，他们很快就投入到紧张的复习中去，抓紧每一秒，查漏补缺，点灯到深夜，为各自的未来努力着。
而这其中，缺席了一个身影。
高三1班，后排的位置，属于林潮生的座位。从五一放假之后，就空了下来，一连好几天，都不见人影。
有人好奇问了蒋玉一嘴，然后才知道原因。
——林潮生的爷爷病重，在医院抢救，已经好几天了，情况不乐观。
A市最好的私立医院里，顶层特护病房外，围了一大圈人。
“病人需要安静的环境，请家属们不要大声喧哗。”年轻的护士拿着病历本，不知道第几次喊出这句话，效果微乎及微，吵嚷的声音绵延不绝，让人头疼。
她只好放弃，走回护士站，跟同事小声吐槽：“这种大户人家，一个个穿的光鲜亮丽的，怎么也这么没素质。”
同事掩着唇，唏嘘着附和：“老爷子都下病危了，除了站在最外边的那一家人，其余的没一个关心人怎么样的，都是吵着问遗嘱的……”
“是啊，真挺无语的。”
就在这群人吵嚷的当口，林老爷子的病情又突然恶化，医生护士们鱼贯而入，将人数不清第几次推进了抢救室。
大概一个多小时之后，抢救室的灯灭了下来，医生脸上带着疲态，走了出来，遗憾地朝众人宣布，抢救失败。
经历了持续一周的拉锯，林老爷子还是走了。
场面顿时变得更加混乱，林潮生的耳朵里充斥着「大伯」、「二伯」以及其他很多不熟悉的所谓亲戚的尖利的算计声，他远离人群，靠在医院走廊雪白的墙壁上，轻轻闭了闭眼。
“潮生，你先回去吧，爸妈留在这里。”苏映桐跟着熬了几天，脸上气色不太好。但依然保持着平时的仪态，轻轻拍了拍林潮生的肩膀，温声让他先离开。
林书致眼中微带湿意，站在苏映桐旁边，也朝林潮生道：“听你妈妈的，先回去吧。”
“回家休息一下，学校的课业不能再耽误了，等葬礼的时候，我们再接你过来。”
林潮生点了点头，跟爸妈道别后，朝医院电梯口走去。
看着电梯显示屏上的楼层缓缓下移，林潮生攥着手指，想起了几天前，林老爷子神志最后清醒着的时候，叫他进去，单独跟他说的话。
没有提到之前总让爷孙俩闹得不欢而散的继承家产话题，林老爷子像无数个平常的长辈一样，对着喜爱的孙辈，问起他今后的打算。
林潮生一向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对未来也有自己清晰的规划，他坐在病重的爷爷身旁，平静地回答着林老爷子的问题。
听完他的回答后，林老爷子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嘴里含糊念叨着「好」、「好」。没有跟往常一样，吹鼻子瞪眼。因为这回答跟预期不符而打断或是否定。
也或许是，没有心力说什么了……
谈话的最后，林老爷子还是问起了乔鹿，他含混的双眼看着提到这个名字后孙子眼里明显的波动，叹着气咳嗽了两声，最终也没多说什么，只道：“做好的决定，就自己负责，我以后，也管不到你们了。”
最后摆了摆手，让林潮生出去了。
那之后，林老爷子又撑着最后一股心气儿，单独见过了林颖、林潮生的爸妈，最后是老管
见完之后，人的意志就一点一点模糊下去，再没有清醒的时候，直到最后闭上眼。
而林老爷子一走，林家之后，恐怕也就彻底散了。
林潮生一家，也不会再跟祖宅的亲戚继续往来，之前说过的断绝关系，没了林老爷子做纽带，也就会成真了。
回到家的时候，家里空荡荡的。
因为人都在医院，苏映桐给陈姨放了一个小长假，让她这些天不必过来。
咪咪没人照顾，也送去了宠物医院暂时寄养。
几天没有好好休息，林潮生的衣衫有些皱巴巴的，他洗了澡，换了一身衣服，坐在床上，大脑放空了一会儿。
床边的手机被他拿起又放下，指节在小鹿头像上拂过又划走，反复多次后，还是没有点开聊天框，重新把手机放回了床头。
林潮生独自坐在那里，脑海里一会儿播放着这几天在医院的画面，一会儿又闪过多天不见的乔鹿的脸。
这些天，疲惫之余，林潮生对乔鹿的想念，也发作得厉害。
但他现在的情绪着实不算稳定，他想着，明天吧，明天再去见他的小鹿。
这么想着，林潮生脑子里纷杂的思绪渐渐淡去，头挨上枕头，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睡梦中，眉头也紧锁着，脸色冷峻，看着不太好惹。
林潮生睡到一半，突然听见门铃响起的声音。
皱着眉头，林潮生顶着一张生人勿进的脸，走到玄关处，拉开了门。
门打开的同时，一声仿佛好久没听过的「潮生哥哥」传入耳中，林潮生动作一顿，看清门口站着的人后，足足愣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然后拉住人的手腕，将人带进门里，同时按开了家里电灯的开关。
林潮生睡的时间有点久，现在外面天色都暗了下来，月亮挂在天际，已经是晚上了。
张了张口，林潮生第一句话是：“不是有钥匙吗？”
然后紧跟着下一句：“外面这么黑，怎么不给我打电话？一个人过来，有没有害怕？”
乔鹿在他跟前乖乖站着，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一一回答过他的问题。然后将怀里抱了一路的在校门口买的炒饭拿出来，捧到林潮生眼前，轻声问他：“饿了吗？”
乔鹿下午的时候，收到了蒋玉发来的信息，林潮生的爷爷……今天走了。
得知林潮生独自回了家，乔鹿给乔楚楚发了信息，说今晚不回去，下了最后一节晚自习后，乔鹿就小跑着到校门口，挤着排队买了一份炒饭，然后又扫了一辆单车，把炒饭护在怀里，往林潮生家里赶。
本来想买清淡一点的粥之类的，可惜校门口只有炸串或者鸡排，然后就是炒饭，乔鹿赶时间，便买了一份炒饭。
或许是这段时间的「脱敏」练习起了效果，也或许是乔鹿对回林潮生家的这条路太过熟悉。一路上，虽然有些黑，但他没有感到害怕。
林潮生看着面前被递过来的热气腾腾的炒饭，手指攥成拳，片刻后，他把炒饭搁到一边，长臂一揽，紧紧把乔鹿按在了怀里。
“小鹿……”
林潮生开口，似压抑着什么的嘶哑声调传到乔鹿耳中，喊着他的名字。
乔鹿安静地任由林潮生抱着，将手环在人身上，乖顺地站在原地。
炒饭最后是两个人一起吃完的，林潮生把乔鹿爱吃的牛肉粒和香肠挑拣出来，放到乔鹿碗里，看着人慢慢吃完，然后又时不时挑出些别的投喂他。
饭后洗漱完，躺到床上的时候，林潮生抱着怀里的人，手指插进乔鹿柔软的发丝间，边捋着乔鹿的头发，边收紧怀抱，将人更深地嵌入自己怀中。
乔鹿待在人怀里，感受着越收越紧的怀抱，有些被勒痛了，也没有出声。反而主动环上对方紧绷着的背脊，方便对方更好地搂紧自己。
察觉到乔鹿的动作，林潮生心间凹陷柔软的地方被戳得一暖，仿佛瞬间被暖流填满，他低下头，在乔鹿发顶印下一个珍重的吻，自语般开口：“我会永远陪着你。”
“就这么待在我身边，小鹿。”
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定与郑重，还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掌控欲，听得乔鹿轻轻一颤。
拉了拉林潮生的手指，乔鹿用自己的尾指勾住林潮生的，将两人相连的手摆成拉钩的手势后，缓缓开口，轻声应道：
“我也永远陪着你，潮生哥哥。”
“拉钩了，不会变。”
作者有话说：
正文进入收尾阶段啦，大概快完结了QAQ
大家如果有什么想看的番外，可以随时在评论里说哈，会尽量满足哒！
谢谢大家一路的陪伴，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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