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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51 章

    时间反复回转到那个春夜。

    只不过不同于那一次的狼狈失措, 顾雪洄算得上是从容,贺怀霄则在这里等候许久。

    顾雪洄定定地看着贺怀霄:“你怎么知道我要去长山州?万一我想去别的地方呢?”

    以天衍宗的气量,不至于容不下长鲸汀留在中州。

    贺怀霄想了想, 接着道:“那我就更要邀请你一起回长山州了。”

    “长山州偏僻又穷, 有什么值得我去的地方吗?”顾雪洄抱着手反问。

    “确实是穷了些,”贺怀霄跟着点头, “但是我们长山州的风光还不错, 有绵延的山脉,有奔腾的溪流, 我们轩紫剑宗所在的云鹤城, 更是秀美……”

    他回视顾雪洄,不闪不避, 深黑的眼瞳中只有一个人。

    “更重要的是,我想和你在一起。”

    顾雪洄没绷住笑出来。

    “上来!”

    他朝贺怀霄招手。

    巨鲸在云中穿行, 皎皎月光落在脊背上的长鲸汀,树影婆娑, 两个人影靠得极近,不时重叠。

    “按理来说,应该带你去见我家老祖宗的,可惜他老人家精神不是很好,就是我也不太搭理。”顾雪洄笑着介绍长鲸汀的一草一木, 带着贺怀霄走到巨鲸头部那棵香愈木处。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棵树开花。”顾雪洄说。

    按理来说,天衍秘境内灵气充足,这棵香愈木年岁又久,就算是不时被祸害, 可每次都能得到救治,怎么都能开一次花。

    知道香愈木能开花, 但顾雪洄第一次见到香愈木还是在轩紫剑宗。

    “我猜我家老祖宗也没见过,”顾雪洄神色自然,“正好带他去长长见识。”

    贺怀霄笑起来。

    渡劫期的顾澜生活了几千年,什么没见过,怎么可能真的没见过香愈木开花。

    更何况这棵香愈木还是他亲自栽下的。

    “笑什么?”顾雪洄瞪他一眼,而后自己也跟着笑出声。

    其实他本来就不太想留在中州了。

    一来是不想再继续参与两个宗门之间的拉扯,二来是秦天逸已经不在中州了。

    前几天被夏侯泰发现冰原州部族居然还有偷偷追踪的秘法,当即就做了反击,之后中州再也找不到夏侯泰的踪迹。

    大概是夏侯泰知道天衍宗和兴阳派磨磨蹭蹭终于走完扯皮的流程,意识到中州不是久留之地。

    毕竟天衍宗兴阳派是真的还有不输给他的渡劫期老怪,要是有心去请,说不定真的能请出来。

    顾雪洄曾想过,若是脱离天衍宗,以后长鲸汀就做在天上漂浮的孤岛,随风四处飘。

    他可以去把其他州地都走遍,若是去到湘汀州冰原州这些熟悉的地方,还能去拜访相熟的朋友。

    可是这样漂泊不定,顾雪洄心里也没底,顾澜生需要一个相对安定的环境休养。

    “长山州的天极塔挑战,霏霏之前应该听说过吧?”

    长山州也不是一直这么穷,一个大能都没有。

    至少在很久就很久以前,还是有那么一个能人的,具体修为到了什么地步,如今已经不可考,不过他留下的天极塔,到现在还是长山州修士的实力证明。

    不仅仅是那位已逝的大能在塔中留下修炼感悟和各种资源材料,还有前去挑战的修士也会在其内留下东西。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活着走出天极塔的,总有人觉得自己能更上一层楼,然后就死在里面了。”贺怀霄说道。

    其实他也不是很了解天极塔,毕竟他很早以前就从顾雪洄口中得知中州明明湖的天骄榜才是风云汇聚之地。

    现在他在中州是通过天骄榜而声名鹊起的天才剑修,一个天极塔挑战反而不是很够看。

    贺怀霄:“严天瑞是一定要死的,而且我要让他知道,是轩紫剑宗贺怀霄回来了,来为前任轩紫剑宗掌门贺石报仇。”

    顾雪洄:“所以你想去挑战天极塔?”

    贺怀霄点头:“是。”

    长山州的修士不关注天骄榜,不一定知道贺怀霄已经在天骄榜上有名。

    但是天极塔不一样,能在天极塔留名,整个长山州一定会知道他的名字。

    “我记得之前广流仙宫也派了人来,不是也有排名吗?”顾雪洄想不太明白。

    他知道广流仙宫谋划已久,就是为了在天骄榜留名,如今目的已经达到,怎么还要执着一个天极塔?

    “有,”说到这个,贺怀霄也跟顾雪洄说了一下姚采麓和宋意的情况,“他们还没回去,说是要在中州继续游历提升实力。”

    至于广流仙宫其他人则选择返回。

    顾雪洄:“你觉得……”

    贺怀霄摸了摸鼻子:“我觉得他们应该不会那么好心帮我宣传名次,甚至于我们之前那个跨州飞船事件还让广流仙宫赔了不少……”

    顾雪洄是天衍宗的先天灵体,后面还有一个渡劫期老祖宗,就算广流仙宫看到顾雪洄贺怀霄也没发作的脾气。

    当初震雷宗与广流仙宫一同操控的小宝船里头发生了什么事已经没有多少人知道。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广流仙宫那位长老就没有宝船过操控,事发时他在休息,他不至于没事找事撞击跨州飞船。

    即使怀疑是震雷宗搞事,面对兴义来势汹汹的索赔,广流仙宫只能捏着鼻子认下这个哑巴亏。

    广流仙宫的宋意和姚采麓是有名次了,但还不至于让兴阳派高看一眼,有和兴阳派谈判的资格。

    顾雪洄觉得有趣:“广流仙宫一直都是长山州的第一宗门,所以他们觉得就算是要让其他州地认识长山州,也应该从他们广流仙宫开始?”

    “你怎么想的呢?”顾雪洄问贺怀霄,“杀了严天瑞,光复轩紫剑宗,然后呢?”

    经营一个宗门不是易事,特别是剑修这种极其耗钱修士,修炼有成着实不易。

    “现在广流仙宫是长山州第一,未来可不一定,”贺怀霄顿了顿,接着道,“而未来的天下第一宗门,说不定不会再是两个了。”

    顾雪洄怔住。

    他其实没有想得那么远。

    长鲸汀在天衍宗内地位特殊,他只要顾好自己的修炼就行了。

    贺怀霄的志向何其坚定,顾雪洄一直是知道的。振兴发扬宗门一直是贺怀霄的目标。只是慢慢的,从胜过震雷宗成为云鹤城的最强宗门,到长山州的第一宗门,再到天下第一,他的最终目标不断变化。

    “是你和我说长山州外还有更高的山峰,有更强的敌人。”贺怀霄一字一句道,“既然我看见了经历了,我就不会再满足于当初小小的云鹤城。”

    他一直记得当初顾雪洄和他说的话。

    他想要成为最强的剑修,也要拥有这世上最好的人。

    那个人是和他一样强的剑修,只是站在那里不说话,就能吸引他全部的目光。

    贺怀霄低下头来,环抱住顾雪洄,亲吻落在唇齿间,呼吸交缠。

    风吹过香愈木树叶,清单的树木香味袅袅渺渺。

    在距离两人更远些的房内,顾澜生轻轻闭上眼。

    不枉费他损耗大半修为所看的天机,他想要的,不过是顾雪洄得偿所愿,平安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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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长山州的新鲜事可不少。

    先有广流仙宫大张旗鼓去往中州参加天骄榜,可惜去时浩浩荡荡,回时无声无息,让不少修士暗地里幸灾乐祸,说怕是一败涂地,被其他州地的天才教训了。

    “之前他们连天极塔挑战也看不上,觉得自己能靠天骄榜说话,这会可好了,什么都没有!”

    “我们天极塔差哪儿了,有实力自然能上去,还有大能修炼感悟,三块上品灵石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低层哪有大能感悟给你,你以为金丹筑基能到的层数就有这些吧?只有上到高层才有这东西,强者只会越强。”

    天极塔附近的修士吵吵嚷嚷,又说起飞在长山州上空那只巨鲸。

    “我看到了!是从中州方向来的,不知道是哪个福地秘境,之前不是说有人上去了吗?”

    “哪来的上去?谁上去了?那是活的巨鲸!稍稍靠近一些,就被巨鲸带起的风给扫落了!反正敢靠近的,都从高空跌落,半死不活的。”

    “我看上面似乎有些特殊,好像有阵法,就算是能避开巨鲸也也没那么容易上去……”

    “没意思,你们还在这里说这些不相干的,不知道广流仙宫和震雷宗的弟子都来挑战天极塔了吗?”

    一开始,其实是任闲带着林融不期然和白水迹带着的震雷宗弟子撞上了。

    林融已经恢复记忆,再加上知道贺怀霄不日就会回长山州,自然不会再与白水迹虚与委蛇。

    两方争来斗去,白水迹不相信贺怀霄当初能够从跨州飞船逃生,又从湘汀州杀出来,最后还去了中州定榜天骄榜第十八名。

    他只觉得好笑。

    “你莫不是药吃多了开始臆想编故事?说了这么多,也不见你家大师兄来?当初他可是如丧家之犬匆匆离开,还是你给他的最后一击吧?”白水迹讥讽道,“小师弟你到底叫谁大师兄呢?”

    “你也配?!那是因为我吃了你们的药失忆了!”林融气道,“无需我大师兄出手,我现在就拿了你的狗命!”

    第 152 章

    林融的修炼速度比白水迹还要快, 说打白水迹就打白水迹,毫不含糊。

    他在震雷宗的这些年是真的尽心尽力在学各种东西,特别是阵法丹药上的造诣, 并不比从小就学习这些的白水迹差。

    双手掐诀捏印, 白水迹用什么招式,他就用什么招式, 用得还比他更好。

    “叛徒!恩将仇报!”白水迹怒目圆睁, 指着林融就骂,“没有我们震雷宗你早就不知道死在哪里了!是我们震雷宗收留你、提供资源给你修炼, 你才有今天!”

    在林融莫名失踪后, 震雷宗上上下下都找了一遍,眼看着严天瑞对半途转进来的林融这么上心, 白水迹心里颇不是滋味。

    这话掐头去尾,没有明说当初震雷宗做的事, 简直是颠倒黑白。若不是还有任闲卢秋心的暗中回护,林融恐怕就要浑浑噩噩就此过下去。

    任闲都给气笑了:“漂亮话谁不会说?你们震雷宗做的事, 当真以为神鬼不知?”

    “那你倒是说说,我们震雷宗做了什么?有证据吗?”白水迹反问。

    他被林融打了个半死,这会儿气都喘得不太匀,身上衣服破破烂烂四处挂彩。

    在中州与贺怀霄重逢后,除了被带着去兴阳派求医治好失忆, 贺怀霄还带着林融四处去秘境历练,助他突破金丹大圆满,成功晋升元婴。

    白水迹依旧是金丹中期。

    他卡在这个阶段太久了,特别是总被别人拿来和林融作比较, 心里难免不平。

    这就是他来到天极塔的原因。

    趁林融不在,重振属于震雷宗大师兄的威名, 让严天瑞意识到,自己才是震雷宗未来的希望。

    现在发现林融恢复记忆,白水迹的心中是兴奋又带点惶惑。

    他不知林融说的是真是假,还是虚张声势,贺怀霄当真有这么厉害。他不了解天骄榜,不知道所谓的定榜十八名代表什么,实力能到哪个地步,严天瑞是否还是贺怀霄的对手……

    但是,林融不在了,就意味着严天瑞不可能再想着要把林融这个所谓的先天灵体收为自己人,甚至于,林融现在站在了震雷宗的对立面,严天瑞若是不想被人非议,最稳妥的方法是迅速处理了林融。

    林融加上任闲就两个人,就算修为比他们高,也不见得能赢。

    转瞬间,白水迹就在心中想好了,他要先出手杀了林融再去向严天瑞邀功。

    一个眼神瞥过去,白水迹的头号狗腿就明白他的意思,带着震雷宗弟子将两人团团围住。

    谁要公平捉对厮杀?

    胜之不武又如何?

    光一个卢秋心陡然转投广流仙宫已经让严天瑞烦躁不已,反复审问过在相关的长老弟子,是否有谁曾向卢秋心泄露过那本神秘的丹药阵法书。

    若不是确定了卢秋心对此确实一无所知,震雷宗早就找借口上广流仙宫要人了。

    至于林融,他完全不一样。

    林融受过严天瑞的教导,有可能会察觉到些什么。

    即使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光是林融以前是轩紫剑宗掌门贺石的弟子这一条,也能让震雷宗发慌。

    真真是养虎为患!

    恢复记忆的林融重新找上门来,还有一个贺怀霄,白水迹只觉得严天瑞这招烂透了!

    白水迹吞了几粒丹药,斜着眼睨向被困在阵法中的林融和任闲:“没有用的,你不会以为震雷宗的阵法是一成不变的吧?正好这些日子师尊又对阵法做了改进,我还没有机会试试威力如何,你自己倒是送上门来了!”

    林融讥道:“真的假的,要是真的你刚刚怎么还输给我?”

    白水迹学了新东西,难道他就是原地踏步吗?

    在中州时,贺怀霄问过林融是否还要继续修剑,被他拒绝了。

    他并不是真正的先天灵体,于剑道上的感悟着实平平,而且多年不再拿起剑;再者这些年在震雷宗修习阵法丹药的时间,远胜过他在轩紫剑宗学剑的时间,即使怀念那段时光,林融还是想得很明白,他在剑道上是不会有太多的成就。

    “当初因为有小师叔的吐纳法和师尊大师兄的耐心教导,我才在诸位师兄弟前勉强展现出先天灵体该有的超绝天赋,但其实我根本就没有。”林融苦笑着解释。

    如果不是因为曾又夏残存的神魂寄居在他体内,他就是一个经脉断绝,丹田有隙的普通人,这辈子都没有可能踏上长生路。

    因为叔婶将林融赶到屋舍外,才让曾又夏的残魂进入到他的体内,又因为听说村里的员外郎与云鹤城的仙家有联系,才让林融离家来到轩紫剑宗。若不是当初搬运照灵壁的弟子跌了一跤,曾又夏的残魂使得林融激发照灵壁,再加上当初收徒时顾雪洄恰好在场,误将他认为先天灵体,贺石才会收下林融。

    这些一环扣一环的巧合,最终改变了林融的命运。

    他不再会像他的叔婶一家那样,成为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泥腿子,流光倥偬几十栽,依旧不知人外人,山外山,天外天,只会在地里刨食。

    林融很清楚,曾又夏的残魂在自己的体内,日积月累的影响改造不过使得自己比普通的修炼者体质略好些,至于再多的也没有。

    特别是在进入化神期,如果他有机会的话,更要拼悟性,他如何能与贺怀霄顾雪洄这样的天赋体质相比?

    不如踏踏实实地将自己这些年在震雷宗所学的阵法丹药修习得更为精进。

    更何况,他并不是脱离了震雷宗就没人指点。

    林融拍了拍任闲,示意他让开——他能破阵。

    脚底流沙不断陷落,四周是呼啸的狂风与不时就飞来的利箭,还有不时就吹来的灼热火焰。

    这个阵法任闲找不到阵眼,想要破阵当然是凭借比设阵人更高的修为硬闯。

    “我有办法的,不着急。”林融胸有成足,取出一把折扇。

    “……”任闲眉毛一跳,忽然觉得林融这个做法何其眼熟。

    这把折扇是之前在中州时在各个秘境收集材料制作的,作为林融的本命法器。

    林融没有打开折扇,而是在手中转了个圈,折扇精准地穿过火焰打在后面的一处阵法刻痕上。

    任闲眼也不眨地盯着看。

    待折扇重新回到林融手里,些许扇骨被火焰燎黑,林融抚了抚,扇骨焕然一新,而后他啪地一下展开。

    任闲下意识后退一步。

    果然就见林融轻轻一扇,整个阵法的刻痕当即飞起,被林融再一击摧毁。

    阵法外,白水迹等震雷宗弟子大概没想到林融这么快还这么轻松就破了阵,一时有些惊恐。

    反倒是走出阵法的任闲面上带着犹疑。

    “……你这个哪里学的?”

    林融答道:“我在中州学的,任大哥你看如何?”

    “中州姜榭?”

    林融笑笑,有些羞涩:“他说我还算有些天赋,就顺手指点了我几句。”

    任闲没忍住,不合时宜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这也是为什么林融坚持要继续学阵法的原因。

    他在明明湖观战天骄榜时见过姜榭如何巧妙用阵法将对手一个个打败,最后成功拿下天骄榜第一。

    能得到天衍宗少掌门这个阵法天才的肯定,无疑给了林融鼓励,让他更加坚定。

    这个阵法损耗了震雷宗弟子大半灵力,林融破阵破得轻松,要再继续反击也是按着白水迹打。

    白水迹难以置信:“你……你怎么会这些?”

    任闲懒得和他废话,若不是之前林融执意要自己解决,他早就抽出黑铁棍把这家伙拍成肉泥了。

    当下不再留手,黑铁棍力大势沉,横扫千军。

    收拾这些最高才金丹的震雷宗弟子不过小意思。

    眼见形势不利,白水迹自热不会坐以待毙,当场运气就要跑。

    任闲冷笑,提着黑铁棍就追。

    反正林融贺怀霄已经和震雷宗不死不休了,白水迹这些年对林融的排斥欺压他全都看在眼里,这个时候不赶紧报仇还在等什么?

    “救命救命!长老救我!”

    这次来挑战天极塔,并不是只有白水迹这些年轻一辈的弟子来,还是有长老带队看着他们的。

    然而他才飞奔了不到百里的距离,就和卢秋心等一众广流仙宫的弟子撞上。

    前有狼后有虎,白水迹仓皇不已,面色惨白。

    “白道友慌慌张张这是去哪里?”

    卢秋心当然看到了后面追上来的任闲,好整以暇拦住白水迹的前进方向。

    她在门内不怎么爱说话,难得出声,原本打算无视白水迹的广流仙宫弟子又呼啦啦地把注意力放到白水迹身上。

    卢秋心是从震雷宗转投到广流仙宫的,而且与震雷宗其他人关系不好不是秘密。

    反正广流仙宫本来就和震雷宗有恩怨,这会儿看到白水迹这么狼狈,广流仙宫弟子就算没打算落井下石,也不想让白水迹太好过。

    林融跟在任闲后面,施施然他们打招呼。

    “也没有什么,不过是一条丢下师兄弟,苟且逃命的狗罢了。”

    卢秋心弯了弯嘴角,正想笑,忽然就看到一道流光落下。

    “放肆!”

    收到求救的震雷宗长老来了!

    第 153 章

    震雷宗长老一到, 白水迹自觉自己找到了靠山,当即也不跑了,挺直腰板问广流仙宫意欲如何。

    至于林融和任闲, 他没再放在眼里。

    林融所称的轩紫剑宗现在就他一个, 也许还能再加一个任闲。白水迹不知任闲的修为到了哪里,预估他最多就是个元婴。

    震雷宗这个长老虽然是灌药硬催出来的伪化神, 但打比自己境界低的元婴金丹还是一样不费吹灰之力。

    刘琦诗刚从中州回来, 就被师尊苏月嘱咐过来看顾师妹卢秋心挑战天极塔。

    原本她还觉得苏月担忧太过,这会儿只庆幸还好自己听话跟着走一趟了。

    林融她是知道的, 当初在轩紫剑宗就是为了他请苏月去炼丹, 已经去世的贺石也是为了他才会去迭会山参战。

    轩紫剑宗为这个弟子付出良多,可惜贺石一死, 贺怀霄出走长山流落其他地方,而林融和其他轩紫剑宗的弟子也没了消息。

    被灭门的宗门弟子想要活下来无非就就是两条路, 一条是如同贺怀霄这样,远离原来的地方, 另一条则是并入新宗门。

    卢秋心不是很爱讲震雷宗的事,刘琦诗也不会多嘴多舌去问,只是大约知道林融被严天瑞收在门下,似乎另有隐情。

    以目前这情形看来,林融在震雷宗和白水迹肯定不合。

    果然震雷宗的人就是很讨厌啊!

    刘琦诗与带队的广流仙宫长老耳语几句, 而后笑笑退到一边,再与卢秋心小声说话。

    震雷宗这个长老来的时候气势很足,但一看到广流仙宫这么多人,还是不由得在心里暗骂白水迹又惹事。

    “我们震雷宗教训叛出宗门的弟子, 广流仙宫要插手吗?”他一来,先给这件事定性, 把林融和白水迹的矛盾定为震雷宗的自家事。

    只要广流仙宫还要脸就不会平白插手。

    “这当然是震雷宗自己的事,我们广流仙宫断没有越俎代庖的道理,”广流仙宫长老说道,“不过是我们广流仙宫下面的年轻弟子听说震雷宗弟子一样要挑战天极塔,顿时起了比试的心思,不知道震雷宗敢不敢应战?”

    这当然不仅仅是两个宗门的弟子比试,还有相应的灵石资源做赌注。

    正好这段时日长山州的修士对广流仙宫的实力颇有异议,正好借此展现一番。

    虽然广流仙宫不太喜欢贺怀霄一个人压了他们一头,但一个宗门的总体实力,是由其下的门人同心协力一同支撑起来的。

    贺怀霄所在的轩紫剑宗早已被震雷宗覆灭。广流仙宫与轩紫剑宗交情谈不上多深,只有苏月和贺石有私人关系,这一次贺怀霄因为天骄榜扬名后没有转投天衍宗或是中州其他宗门,广流仙宫是骄傲与有荣焉又心酸遗憾。

    骄傲的是贺怀霄代表了长山州,日后兴义和不至于再下意识忽略长山州,特别是如果贺怀霄愿意代表长山州发声,长山州的兴义和以后就不用再捡其他州地剩下的东西了。

    这受益的不仅仅是广流仙宫的弟子,长山州的修士也能享受到,对长山州的总体发展大有好处。

    心酸遗憾的是自家精心培养的弟子不如一个野蛮生长的贺怀霄,广流仙宫之前与轩紫剑宗交情平平,在震雷宗出手灭门轩紫剑宗时袖手旁观,之后还被震雷宗坑了一把,损失不小。

    根据宋意和姚采麓送回来的消息,贺怀霄不日将回到长山州。他回长山州是为了什么不言而喻,以他在天骄榜的表现,严天瑞必输无疑。

    震雷宗剩下的这些人要怎么处理,想必贺怀霄一个人是忙不过来的。

    广流仙宫不介意给贺怀霄卖个好。

    ——从现在开始,交好贺怀霄还来得及。

    震雷宗修为最高的白水迹是金丹中期,广流仙宫既然要比,就只会派出一样是金丹中期的弟子。

    “我来。”

    广流仙宫一名女修主动站出来。

    她朝不远处的林融任闲点点头,重新看向震雷宗的人。

    看到卢秋心出列代表广流仙宫,震雷宗长老脸色有些难看,却还是应下了。

    广流仙宫和震雷宗约定以天极塔挑战层数决胜负。

    消息一传开,天极塔周围热热闹闹挤了不少来看热闹的人。

    回忆起之前卢秋心在震雷宗的表现,白水迹还算有信心,对着震雷宗的长老保证自己一定能赢过她。

    “我已经禀告了掌门,”震雷宗长老有话直说,“你要是能赢,这些赢下来的灵石和资源都归你用,反之,若是你输了,这些都会克扣掉。”

    也就是说,如果白水迹输了,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得不到震雷宗的资源扶持。

    “弟子明了,”白水迹目光闪了闪,躬身一礼,“定当竭尽全力,不负所托!”

    另一边,林融带着任闲拜会广流仙宫。

    刘琦诗问他贺怀霄的确切归期。

    “这个啊……”林融顿了顿,忽然抬头往上看。

    刘琦诗和一干广流仙宫的弟子不明所以跟着往上看。

    紧接着,周围其他看热闹的修士也扬起脑袋。

    蔚蓝的天空万里无云,十分晴好。

    广流仙宫的长老眉心跳了跳,出声说话:“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若是两位暂时无处可去,到我们广流仙宫等也行。”

    贺怀霄唯一的师弟,广流仙宫还是很想抓住这次机会照拂一下的。

    林融是收到了消息,但具体是什么时候贺怀霄也说不准。

    林融挠了挠头:“什么时候我也说不准,我只知道大师兄也会来挑战天极塔,不如各位就等等吧。”

    他来这一趟,主要还是来谢谢卢秋心的好意。

    知道卢秋心是为了自己才站出来,林融很是感激。

    “不用谢,”卢秋心道,“当初是你帮我离开震雷宗,如今再相遇,我怎么能对你视而不见呢?”

    林融笑笑,压低声音:“其实你们不来,他们也……”

    他和任闲完全能解决震雷宗长老。

    卢秋心一惊,随即又是欣喜:“任大哥他成功化神了?”

    林融点头,一双杏眼里满是笑意。

    这一趟中州之行他的收获不小,特别是找到贺怀霄恢复记忆后,不再有忧虑,十分顺畅晋升了元婴。

    同辈中,卢秋心在广流仙宫就只和刘琦诗较为亲近。到了外面,因为父辈的原因,震雷宗的弟子和她多有冲突,算来算去,竟然只有一个林融和她交好。

    当初听刘琦诗说在中州遇到贺怀霄,她还暗暗担忧,不知道林融是否成功离开震雷宗,又是否还记得贺怀霄这个大师兄。

    贺怀霄既然还活着,是肯定要回来报仇的。

    卢秋心担忧的是,师兄弟相见却不相识,届时震雷宗逼迫林融对贺怀霄动手,必然两败俱伤。

    幸好林融成功跑出来了,还和贺怀霄重逢。

    “卢姐姐,”林融郑重道,“你一定要赢。”

    不远处听到这一声鼓励的白水迹翻了个白眼。

    如今再追究林融是怎么离开震雷宗已经没有意义,只能让林融和广流仙宫知道震雷宗不是那么好惹的了。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把震雷宗当做什么?

    震雷宗长老一样沉着脸。

    贺怀霄来得正好,严天瑞也在往这边赶来,轩紫剑宗的余孽不能留。

    巨鲸上的长鲸汀。

    贺怀霄和顾雪洄拜别:“前面西南方三千里就是天极塔了,你就在这里等我,让巨鲸暂时别到走。”

    他想了想继续道:“要是你想先回去云鹤城也行,你只要往东去六千里,然后再往……”

    顾雪洄摆了摆手:“小贺师侄你别念了,我不走。”

    一个人走风险太大了。这一路若是没有贺怀霄指路,顾雪洄单凭自己怕是无法到达长山州的。

    贺怀霄戴上兜帽,掩去具体的面貌:“那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

    顾雪洄叫住他,丢给他一个面具。

    是他惯常用的那个白色鸟羽面具。

    这个面具之前是丹绮给顾雪洄的,他用着觉得不错,在回了中州以后,又找了材料继续精炼。

    只要贺怀霄自己不拿下来,寻常化神也很难击碎这个面具让他露出真身。

    “我听说天极塔在挑战到五百层以后,会有亮起提醒向其他修士宣告。”顾雪洄道,“我这里能看见吗?”

    是有这样的情况,不过只有挑战的层数越高才会越亮,这样更远的地方才能看到。

    只是亮起一两层,就只有附近的修士能看到了。

    贺怀霄点头道:“可以的,我一定会让你看到。”

    “好,那我等你。”

    顾雪洄说完,忽然回头一下。

    后面是顾澜生休息的地方,阳光大片大片洒在瓦片上,安详宁静。

    而后顾雪洄迅速转过头来,踮起脚,蜻蜓点水一般掠过贺怀霄的唇。

    “马到功成,一路顺风。”

    长风送贺怀霄到达天极塔。

    果然没有一点阻碍到达目的地。

    贺怀霄调整一番脸上的鸟羽面具,随着人群走到天极塔下。

    高耸入云的天极塔就伫立在他面前,周围人吵吵嚷嚷,讨论卢秋心和白水迹的挑战情况。

    贺怀霄跟着看了一眼。

    因为这场赌注,现在其他修士没有再进入天极塔挑战,都想看看最后谁能赢。

    面具两侧的银白流苏晃荡,不经意擦过唇边,并不是想象中冰冷的感觉。

    贺怀霄站在一边,饶有兴趣听着其他人的讨论,从后面拍了拍林融的肩膀。

    “小……”林融吓了一跳,“大……”

    贺怀霄竖起手指,示意他安静。

    林融乖乖听话,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小声道:“不愧是大师兄,我都没发现你来了。”

    任闲的注意力全在贺怀霄的面具上。

    “你们两个的关系这些年突飞猛进这么好?这种私人的东西都能借?”

    第 154 章

    很早以前, 任闲就听贺怀霄提起过顾雪洄这个懒懒散散的小师叔。

    那时贺怀霄就说过,顾雪洄性子跳脱,与他南辕北辙, 可他却不讨厌。

    再后来, 轩紫剑宗覆灭,顾雪洄带着贺怀霄离开长山州, 从湘汀州那个混乱的地方杀穿到中州。

    任闲去过湘汀州, 知道那里有多混乱,两人在那里只能依靠彼此, 情谊若说是比常人好些, 任闲完全能理解。

    可再好,依照任闲对顾雪洄的了解, 他是断不会把自己的贴身用的东西随意借给人的。

    任闲不由得多加审视一遍贺怀霄。

    贺怀霄从始至终都很自然,腰背挺直。

    天极塔九百九十九层, 五百层以后是元婴难以上去的层数,也只有五百层以后, 挑战者每通关一层,天极塔才会亮起相应的层数。因此当初贺石以元婴的修为到达五百一十二层,才会引得所有长山州修士侧目,连带出身广流仙宫的苏月也对他另眼看待,心生恋慕。

    至今还没有修士成功登顶过。

    有人推测, 成功登顶天极塔最少也要大乘修为,然而长山州至今没有大乘修士,而长山州仅有的化神修士,基本上是广流仙宫的出来的, 单凭宗门就可以获得好资源,名望极高, 不需要靠天极塔证明自己。

    所以天极塔已经很久没有人通过五百层以后的层数,点亮天极塔。

    以白水迹和卢秋心现在金丹中期的修为,大概能到三百层差不多。前期容易,半天就能过,到了一百多两百层以后,就通关就花费的时间就越来越多。

    目前是白水迹领先,他通关到二百六十七层,卢秋心还在二百三十二层。

    震雷宗长老露出笑来,感觉白水迹要赢了。

    “若是通关太艰难,不如及早退出,免得在里面受伤。”他假做好心的提醒。

    天极塔挑战是不会死人,可架不住有挑战者觉得自己能行硬挺着想要闯过去。时不时就有挑战的修士浑身是血从里面走出来,还有更严重地缺胳膊断腿,留下残疾。

    “虽说天极塔能激发极限,若是能在里面领悟到些什么,就不算太亏。不过并不是憋着一口气留下来就能通关,只要上不去,停留得再久也没有用。”震雷宗长老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不过也说不好,说不定贵宗弟子眼力非凡有别的发现……我还以为天极塔往下都被翻得一干二净了呢。”

    震雷宗长老这是实话。

    天极塔内刻有特殊的阵法,吸纳四周灵气维持运转,对不少居无定所的散修,或是宗门选址较差的小宗门修士而言,能在里面趁机吐纳修炼好处极多,然而前几层能到达的修士数不胜数,就算是那位羽化的大能真的留下什么宝物,也早就被前人拿走了。只有越往上,通关的人数越少的塔层,才可能有好东西。

    广流仙宫长老不咸不淡地应声。

    面上端的是镇定,其实心里也没什么底。

    苏月这一脉更出色的是炼丹,打斗能力相比专修其他类目的弟子没那么突出。

    天极塔和天骄榜一样,不看修为看重修士的个体打斗能力,因此那些专修兵器擅长打斗的修士能在这里一展身手。

    虽说白水迹专长的阵法在很多修士的认知中是不如专修兵器的修士,毕竟阵法布置费力费时,稍有不慎哪里做错,还有可能反噬自己。可但凡见过本次天骄榜第一的姜榭,都会改变这个想法。

    天衍宗阵法天下第一的实力,被姜榭展现得淋漓尽致。

    听说这些年震雷宗的阵法也一直在改进,要不然也不能崛起灭了轩紫剑宗……

    广流仙宫长老脑中各种思绪闪过,最后只能耐着性子选择等待。

    不管怎么说,这对卢秋心来说都是难得的试炼机会。

    更重要的是震雷宗马上就要无了,这些资源不过是暂时交给震雷宗保管,若是卢秋心此次输了,能知耻后勇,对广流仙宫来说怎么都不亏。

    很快,白水迹就出了天极塔。

    二百七十一层,这个层数放在以往挑战天极塔的金丹修士中,算得上是十分出色。

    反观卢秋心,这会儿才慢慢到达二百五十七层。

    林融不由得为卢秋心捏一把汗:“卢姐姐应该还不知道白水迹已经出来了吧?她还能坚持多久?”

    待得越久,消耗越大,不是每个人都像林融贺怀霄这般幸运,能学到天下顶级的吐纳法。

    白水迹一出来,就注意到林融任闲身边站着的贺怀霄。

    他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直直地朝贺怀霄看来,似乎要辨认他的身份。

    贺怀霄看也不看他,微微别过头听林融说话。

    流苏晃荡,一片白羽悠悠飘落。

    白水迹还没反应过来,白羽已经飞到他面前,直冲他的眼睛而来。

    他刚出天极塔不久,还在慢慢地恢复休养,这片羽毛又极快,他根本做不出任何应对,而他身边的震雷宗长老倒是想出手阻拦,然而才抬起手挥出一道劲风,就被白羽的余波给震得倒退几步。

    “啊啊啊——”

    白水迹捂着眼睛倒下,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流出,滴滴答答从下巴滴落到地上。

    天极塔周围原本还是热热闹闹的说话声,霎时间静了下来。

    震雷宗长老惊疑不定地看向贺怀霄:“你……这……这位道友,是……是我们失礼了。”

    这个戴着鸟羽面具的神秘修士实力远在他之上,震雷宗长老通过一片羽毛就能推断出来,贺怀霄要是真想动手,白水迹这会儿都凉了。

    而且他还拦不住,只能看着。

    这已经算是贺怀霄手下留情了。

    震雷宗长老只能承认是白水迹的错,免得贺怀霄真的杀了白水迹。

    贺怀霄没看他,依旧看着天极塔的情况。

    他在想他要通关到第几层,才能被顾雪洄看到。

    广流仙宫长老这边看看那边看看,同样心惊不已,自问自己能否挡下这一片看似轻飘飘的羽毛。

    ——不能。

    因为贺怀霄没有尽全力,若是真的尽全力,那片羽毛甚至都不可能让震雷宗长老试着去拦下。

    林融心里很是畅快,正想要趁机讥讽两句,忽然就见贺怀霄去到天极塔前面,丢入三块上品灵石。

    他要正式挑战天极塔了。

    顾不上白水迹了,林融赶紧上前几步朝贺怀霄招了招手,眼中满是期待。

    贺怀霄轻轻点头,转身走入天极塔内。

    广流仙宫长老神情有些恍惚,他还以为贺怀霄会等到卢秋心出来再进去呢。

    不过也无妨,按照卢秋心的修为,她差不多要到极限了。

    天极塔外有一块石碑,上面会实时显示塔中挑战者的数目和层数。

    不过眨眼间,贺怀霄就连上十层。

    “还……还好吧,”有人小心翼翼分析道,“那个人肯定不止金丹,这个修为挑战前两百层,甚至三百层,肯定不费什么力气。之前有不少元婴修士挑战天极塔在前几层都是这么快的。”

    天极塔的前一百层都是普通的阵法攻关,只要灵力足够,就能直接冲关往上,甚至不需要太多的打斗技巧。

    这些只要挑战过天极塔的都知道。

    不过也有的修士说道:“可是他好像比别人快很多,之前最快的那个是谁来着,一炷香时间上了三十层。”

    一炷香时间,贺怀霄与已经百层了。

    此时的卢秋心在二百六十二层,只差九层就能追上白水迹,而她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天极塔机制特殊,就算是多人同时挑战,也不会互相影响。

    白水迹捂着眼睛,阴沉着脸听震雷宗长老训话。

    “他是贺怀霄。”他哑着声音说。

    “你怎么知道?”震雷宗长老皱眉,看着石碑上代表贺怀霄的点不断往上。

    “这不可能,”震雷宗长老说,“三十五年前他是金丹,三十五年后化神?他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比我还厉害?”

    白水迹沉默。

    要说灌药提升修为,震雷宗对这个做法算是研究得十分深入了。

    三十五年根本不可能把一个金丹灌成化神,而且贺怀霄那一击十分凌厉,一看就知道是扎扎实实修炼出来的,没有震雷宗长老那般虚有其表。

    震雷宗长老嘀咕:“那是谁?长山州什么时候来了这般厉害的人物?”

    广流仙宫派人去了一趟中州参加天骄榜,若是因为这一趟请来中州的天才修士,倒也不是不可能。

    顷刻间,震雷宗长老就想通了。

    这般年轻就有这样深厚的修为,只能是中州的修士。

    “都说中州修士最骄傲,眼高于顶,可人家实力也很强,确实有这个资格。”震雷宗长老有些烦躁,“广流仙宫就算这次天骄榜毫无所获,能吸引到中州修士来这边,乃至加入广流仙宫做长老,这些努力就不算白费。”

    “谁家宗门还没个中州修士坐镇了。”白水迹看不得他这样,没忍住说了一句。

    “什么?”这名震雷宗长老没听清楚。

    “没什么,”白水迹绷着脸,“卢秋心到二百七十层了。”

    第 155 章

    石碑上代表卢秋心的点停在二百七十层。

    不仅仅是卢秋心到了天极塔的二百七十层, 贺怀霄也到了两百层左右。

    贺怀霄的速度很快,周围不少修士都在预测贺怀霄什么时候能超过卢秋心。

    震雷宗长老看了一会儿,根据卢秋心停留的时间做了估算, 发现她在这一层停留的时间比之前还要久:“她停在这一层很久了, 不会上不去吧?”

    白水迹沉声道:“看着吧。”

    卢秋心每一层都会停留很长时间,会在人们以为她就要失败退出的时候, 又成功登上一层。

    虽然慢, 但是稳扎稳打。

    震雷宗长老想了想,叹了一口气:“算了, 输了就输了。”

    现在他更关注那个戴着鸟羽面具的神秘修士。

    既然已经和广流仙宫结下梁子, 震雷宗就不得不多关注广流仙宫的近况。

    特别是前些日子,他被严天瑞叫过去, 知道严天瑞要再发丹药给他们,让他们成为真正的化神, 要与广流仙宫一比高低。

    若是广流仙宫和中州那边的宗门搭上了关系……

    不知道为什么,震雷宗长老莫名想起三十五年前轩紫剑宗那个忽然冒出来的顾姓剑修。

    据说他是贺石的师弟, 最后也是他带着贺怀霄离开长山州,还救了那个在跨州飞船的管事唐亮,让兴义和紧咬着震雷宗不放。

    震雷宗后来打探到,那个顾姓剑修身份似乎不简单,和中州的大宗门关系匪浅。

    这个戴面具的剑修是那个人吗?

    震雷宗长老心中升起浓浓的不安感。

    他已经去信通知严天瑞了, 可还是难以消除这种感觉。

    白水迹眼不错地盯着石碑:“我还没输,她还在二百七十层。”

    震雷宗长老了应一句,又想了想说道:“掌门说他要亲来一趟。你输了就输了,到时候说几句好话, 他是你师父,现在林融又叛出宗门, 你是他亲自教导的大弟子,他不会……”

    “我还没输!”白水迹加重语气,直勾勾地盯着震雷宗长老。

    白水迹那只被贺怀霄羽毛刺瞎的眼睛已经用过过眼罩遮住,若是没有特殊机遇,这只眼睛算是废了。

    他现在只用一只眼睛看人,说话时更容易注意到他眼白中交错的血丝,莫名多了几分阴沉。

    震雷宗长老被他的态度吓了一跳,按下心中的不满:“那你再接着等就是,是赢是输很快就知道了。”

    他都已经和严天瑞说了做好震雷宗会输的准备,并不会责怪白水迹。

    白水迹抿了抿唇:“那个戴面具的人……”

    他话还没说完,石碑上代表卢秋心的点闪烁了一下,再上一层!

    广流仙宫的长老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悠悠然看向另一侧的震雷宗,与震雷宗的长老对上眼。

    白水迹还没真正输掉,震雷宗长老不甘示弱,反瞪回去:“别急,卢秋心能不能过这一层还不一定呢。”

    广流仙宫长老接道:“是不急,我们广流仙宫的弟子更讲究稳扎稳打,循序渐进,所谓欲速则不达……道友说是吧?”

    震雷宗长老不大情愿地应了一声。

    他不喜欢这话。他现在的修为就是急躁的表现,若不是本身卡在元婴大圆满太久,他也不至于选择这种方法。

    虽然严天瑞说有办法解决,能让他成为真正的化神,但他心里其实没底,也不太相信。

    ——严天瑞自己就是化神,这么多年来修为一直没有增长,研究这些奇奇怪怪的方法,他自己都没敢用在自己身上,反而找宗门的其他人试用,可见自己也不敢确定能否有用,是否有其他弊端。

    白水迹没有再动作,一直紧盯着卢秋心的情况。

    待看到她终于再上一层,走上二百七十二层后,整个人的面色瞬间灰败。

    震雷宗长老拍了拍他的肩膀,被他甩开。

    刘琦诗看到卢秋心的表现,难得露出笑来:“小师妹这些年的修炼可算是没有白费,循序渐进,稳扎稳打……”

    她顿了顿,看向白水迹:“你输了。”

    白水迹厉声道:“她还没上去呢!没有超过我!我看她这些年的修炼也不过如此,依旧还是和我一样的金丹中期!”

    “嘴真硬啊,”刘琦诗冷笑道,“你就等着看吧,她很快就不是了。”

    震雷宗长老沉着脸,觑了白水迹一眼。

    这个后辈在他看来傲是傲了些,但天赋好,有些脾气也能接受,如今看来……那只眼睛瞎了也好。

    他转身就走。

    严天瑞就要到了,他不想在这里陪着白水迹丢脸了。

    白水迹没有回头,周围几个跟着一起过来的震雷宗弟子看来看去,犹豫不知该留还是跟着长老走。

    “要走就走!”白水迹喝道,摆手甩出一道风,“别回来了!”

    看完这一幕的刘琦诗笑笑,说道:“小师妹上了二百二十二层,白道友其实留在这里也没有意义了。”

    在白水迹教训门内弟子的时候,卢秋心突破二百二十一,赢下这场赌局!

    广流仙宫长老满意颔首:“就算是同一修为,打斗能力亦有强弱之分,只是我记得卢秋心本就不擅长打斗,入了门以后更愿意钻研丹药,没想到竟然还能赢过白水迹。”

    刘琦诗低声道:“震雷宗可不是天衍宗,白水迹更不是姜榭,长老真是多虑了。”

    接下来卢秋心上到几层都好,广流仙宫这边的弟子都是真心为她高兴。

    林融除了关注卢秋心,还要关注贺怀霄。

    任闲抱着手,老神在在道:“你紧张什么,凭你大师兄的修为,上个六七百都不是问题。”

    “那我大师兄可真的就是名扬长山了。”林融杏眼晶亮。

    “那是天骄榜在这边没人会去看,”任闲接道,“出了长山,谁不认识贺怀霄?”

    还有顾雪洄,也就是当初在长山州,才不会有人知道这个曾经惊艳四方的天才剑修。

    “你们轩紫剑宗是云鹤城那边的山头是吧?”任闲忽然问,“夺回来以后,就你们师兄弟两人吗?”

    这个事还有点远,林融暂时没想过。

    在他心里,杀了严天瑞为贺石报仇后,就算是大仇得报恢复门楣了,至于以后轩紫剑宗要如何发展,他觉得还是要看贺怀霄的意思。

    任闲:“就以后肯定是要收徒的吧?还要招募客座长老,这些都要吧?”

    “好像是吧,”林融点头说,“这都不是小事,我都听大师兄的。”

    “……”任闲沉默了一会儿,继续道,“我记得现在震雷宗的那个陈单,以前就是你们轩紫剑宗的长老,你们师兄弟还要留着他吗?”

    说到陈单,林融怔愣了一下。

    良久,他道:“陈长老他……他并不坏。”

    若不是陈单转投震雷宗,与严天瑞说他是先天灵体,他早就没命了。

    如今在震雷宗,陈单的处境与当初的卢秋心差不多,门内其他长老隐隐将他排除在外,连带当时和他一起走的弟子日子也不好过。

    还有邱历坤,在震雷宗来势汹汹时,贺石不愿其他弟子一起惨死,让他带着一部分人走了,如今流落何方,林融一概不知。

    任闲:“我的意思是,你们轩紫剑宗肯定是缺人的,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诶?”

    眼看林融一双眼睛瞪得更大,不可置信的样子。任闲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睛时,目光看向别处,盯着虚空的一点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我好歹也曾经是天下第一宗天衍宗七大传承之一浩荡峰的首席大弟子,来你们轩紫剑宗做一个长老不够格吗?”

    当然是够的。

    且不说任闲的身份,单说他化神期的修为就够了,哪怕是去了广流仙宫,也要被奉为座上宾。

    “现在吗?”林融挠头,“可是现在我们连个地方都没有,我大师兄还没出来呢!”

    “别说你大师兄了!”任闲语气加急几分,“你就说你愿不愿意吧!”

    “我当然是愿意的。”林融看着他,忽而道,“任大哥,你……你耳朵怎么这么红?”

    任闲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耳朵,手心倏地凝出些冰,很快化为白气消散。

    “天气太热了……”任闲看向石碑,“你大师兄到四百层了。”

    林融眨了眨眼:“我知道,可任大哥你不是说不要提大师兄了吗?”

    任闲:“……”

    他不想说话了。

    林融没忍住,噗地笑出来:“卢姐姐出来了。”

    卢秋心最终的挑战成绩是三百二十一层,比白水迹高了整整五十层!

    刘琦诗站在天极塔出口,亲自迎接她出来。

    白水迹直接气坏了,转身就走。

    “小道友不再看看吗?”广流仙宫长老简直神清气爽,笑着招呼白水迹,“那个面具修士若是能过五百以后,这长山州以后谁才是天极塔挑战层数第一,就要换人了。不一起见证这一时刻吗?”

    “在下还有要事,先走一步了。”白水迹的话余音还在,人却没影了。

    广流仙宫长老先笑着夸了一番卢秋心,而后气定神闲地背着手,仰望天极塔,笑道:“果然后生可畏啊!”

    天极塔内。

    贺怀霄并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如何。在他看来,卢秋心能赢了最好,若赢不了,也无妨,他会带着一起讨回来。

    定光剑出鞘,划出明亮的剑光,剑鸣昂然似凤鸣。

    破开迷雾虚障后的机关人,贺怀霄再上一层。

    这些对他来说一剑就够了,哪怕这里是被外面的修士视为天堑的第四百九十九层。

    元婴也难到达的五百层,贺怀霄走上楼梯,看着楼道墙上的阵法刻痕,心似有所感。

    “师尊,你当年也是这么上来的吗?”

    他忽然回头望去,看到之前被劈碎的机关人化作点点荧光散落,阵法刻痕不断旋转。

    贺怀霄坐了下来。

    第 156 章

    对卢秋心来说, 天极塔的挑战不只是赢了白水迹打了震雷宗的脸这么简单。

    她与刘琦诗分享自己的发现。

    “确实如此,不然天极塔若只是修士打斗能力的展现,为什么还能吸引其他修士前往?”刘琦诗为师妹讲解天极塔的奥妙, “所有挑战者上交的灵石, 最终都用于运转天极塔的阵法。”

    而且,由于灵气大量聚集, 还被阵法提炼得更为纯净, 在天极塔中修炼,远比在外面好很多。

    不过, 并不是所有进入天极塔的修士都能发现这一点, 一来不是每一层都适合修炼,要修士自己发现在天极塔的哪个地方才是灵气聚集处;二来, 层数越低灵气越少,挑战者的修为太低, 纯属就是来给天极塔送灵石维护阵法造福他人的。

    所以卢秋心在塔中通关用的时间长,是因为她在仔细观察每一层的阵法。

    刘琦诗讥道:“看来这震雷宗的掌门首徒也不过如此。”

    白水迹的阵法水平竟然还不如入了广流仙宫后将更多精力用在修习丹药上的卢秋心。

    “也不一定, ”卢秋心想了想,说道,“是他太急太想赢过我了,以为自己冲得快就能节省体力,登上更高的楼层。”

    天极塔的每一层都有时间限定, 一旦在限定的时间内无法通关,一样会被传送出来。

    很多修士以为,花费的时间越久,后续的通关就会越困难。

    其实不然, 若是能在通关后,找到阵法中的灵气聚集处修炼, 益处无穷。

    这才是那位大能留给长山州修士的福泽。

    此刻,贺怀霄坐在楼道间,默默运转顾雪洄教授给他的吐纳法,感受周围灵气的流动。

    顾雪洄教过他一些阵法知识,后来他在中州,又从各个秘境中学到了不少,天极塔底层的阵法难不倒他,一眼就能认出哪里是通关阵眼,哪里是灵气聚集处,可以停下来修整。

    但他没有多做停留,因为天极塔的层数越低聚集的灵气就越少,是刚好适合这个修为境界的修士,对高境界的修士来说几乎没有用。特别是贺怀霄的吐纳法极其霸道,稍稍一吸纳,一整层的灵气就被一扫而空。

    在四百九十九层与五百层之间的楼梯,贺怀霄停留了一段时间。

    对很多长山州元婴修士来说,这一道楼梯犹如天堑,就算能闯过阵法也走不上去。

    因为每走一步,都有一股无形的力向人推来。

    越是迫不及待想往前走,越寸步难行。

    这里明明没有任何阵法刻痕,四百九十九层的阵法在挑战者闯关成功后就自动消散。

    就像任何一处普通的楼道一样。

    上不去,贺怀霄干脆就在这里暂时休息。

    他破阵破得极快,比起以往那些花费了大量时间才破阵的挑战者剩余的时间更多。

    长山州的元婴修士一直都有,但凡来挑战过天极塔走到这里的,出去后都说这条楼道考验的不是修为实力。

    甚至于有人说,就算是化神来了也不一能走上去。

    天极塔五百层,难如登天。

    塔内一片寂静,贺怀霄手里还握着定光剑。剑穗处缀着的澄光玉有两道金橙色的辉光一闪而过。

    贺怀霄忍不住笑了一下。

    这是他当初离开长山州时,从河流里随意抓的两尾三叶金鳞鱼。

    游子离开的时候带走,回来的时候就需要把三叶金鳞鱼重新放回去。

    可是他还没有真正回到长山州,回到他从小长大的地方。

    指尖在澄光玉上划过,按住里头躁动不安想要出来的三叶金鳞鱼,再顺着继续往下捋顺剑穗上的丝绦。

    这里考验的不是修为,而是个人对天地法则的感悟,对修行的理解。

    贺怀霄天生剑骨,对于自己的剑,他从来没有过疑虑,不曾迷茫。

    他要成为天下第一的剑修,要主宰未来天下的剑道,要振兴宗门,要风风光光地和自己喜欢的人结契……他想要的何其多,可是他从没有觉得这些是负担,会让他觉得不堪重负。

    他知道自己能做到,只要自己一直坚定不移地出剑,他的天赋,他的努力,必然会让他成功实现目标。

    现在他答应了顾雪洄,要让他对方看到亮起的天极塔。

    可是他上不去了。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贺怀霄猛地抬起头,看到前方原本螺旋向上的楼道不知何时一片漆黑,而且这片黑暗还有扩大的趋势,不断吞噬楼道。

    ——时间马上就到了,如今贺怀霄不仅仅要走上去,还要与这片黑暗搏斗。

    贺怀霄抬起脚往前走,依旧走不动,人还是在原地。

    他挥出一剑,这一剑的剑光如泥牛入海,被黑暗吞噬再也不见。

    这片黑暗越来越大,已经蔓延到距离贺怀霄只有三尺处的地方。

    定光剑自打被铸造出来,还没有遇见过这样的状况,所有剑光都会被吞噬,剑气无形消散,仿佛贺怀霄不曾有过动作一般。

    师尊当初是怎么走上去的呢?

    是和他一样吗?在这里停留许久,还是和之前通关一样,没有任何障碍?

    贺怀霄想起贺石曾经说过,他不是在第一次挑战天极塔时才到达的五百一十二层,他的剑意是平凡,用的本命剑更是最普通的碧光剑。

    可他不能平凡,他想要的太多,他必须不断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不然他会一无所有。

    他和贺石不一样,即使他是贺石一手养大,亲自教导出剑的徒弟。

    时至今日,贺怀霄不得不承认,其实他和顾雪洄是一样的。

    他不愿就这么碌碌无为过一生,他和顾雪洄的剑意如出一辙。

    天生剑骨,注定剑修,剑意怎么能是平凡呢?

    他必青出于蓝,如同那一个剑招,脱胎于顾氏长鲸汀的鲸吸百川,因为不断的精进,最终成为他的独有剑招。

    贺怀霄给这个剑招起名——

    云洄流影。

    楼道中的黑暗再前进一寸。

    定光剑爆发出尖亮的剑鸣,如真凰降临引吭高歌,贺怀霄还未动,剑尖已经燃起金红色的剑光,如同火焰。

    “我没有办法走和师尊一样的路,我们的剑不一样,我们想要的也不一样。”

    起身一跃,定光剑划出一道剑光,如破晓时分,日光喷薄辉映云天。

    朝霞漫天刺破黑暗。

    这一剑威势极大,去时汹涌,冲向无边无际的黑暗,无需贺怀霄再出一剑,那道明亮的剑光扭曲黑暗。剑气撕开一切,原本已经消失的楼道再次出现在贺怀霄面前。

    贺怀霄往前迈出一步。

    他边走边低声道:“我的小师叔精彩艳绝,还没化神就感悟出属于自己的法相外化,连普通的化神都能唬住,不敌他。我虽不才,无法像他一样凭借超绝的大道亲和提前领悟这些,但这一剑——前辈你看如何?”

    天极塔内依旧安静,那位曾经给长山州修士留下这座天极塔的大能早就羽化,自然不可能听到贺怀霄这句话。

    可是在贺怀霄迈出一步后,楼道墙壁上忽然出现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那个人影从贺怀霄站立的地方开始挥剑,一路陪着他向上。

    人影手上拿着的剑,是街边最普通的碧光剑,每一次出招,那把剑都会迸发出晶亮的剑光。

    直到贺怀霄在楼道尽头站定。

    他的前方,是第五百层。

    人影停下动作,蓦地转过身来,似是与贺怀霄对视。

    “师尊……”贺怀霄眼眶发红,对着人影一拜,“多谢前辈让我再见他一次。”

    待贺怀霄直起身,人影手上的碧光剑忽然亮起金红色的火焰,紧接着,火焰从剑身蔓延到整个人影,整个楼道烧了起来,不断塌陷,推着贺怀霄往前走。

    向他的目标走去。

    天极塔外,石碑上代表贺怀霄的点已经停在四百九十九层很久。

    围观的修士有的已经不耐烦。

    “都说了,元婴难上,化神勉强,那个人就算上不去第五百层也很正常的。”

    “时间就要到了,他要出来了吧?”

    周围基本上都是唱衰声。

    任闲瞥了一眼林融,对方也恰好看过来。

    任闲摸了摸鼻子:“你别听他们瞎说,你大师兄不可能过不去的。”

    “我知道。”林融语气坚定,“我本来就是要说这句话,任大哥你就对大师兄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任闲:“……”

    周边围观人群陡然爆发出响亮的惊叹声。

    林融和任闲听到声音,猛地抬起头。

    天极塔第五百层亮起!

    “亮了亮了!天极塔时隔多年,终于又有人闯过五百层,再次亮塔!”

    “五百零二!亮了!”

    “五百……五百零四了!好快!”

    上一个人的还没感叹完,就看到天极塔再接着亮一层,只能急忙改口。

    五百零四,五百零五,五百零六……天极塔一层接一层次第亮起,就在眨眼间。

    所有人都抬头往上看去,看贺怀霄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停下来。

    天极塔三千里外,一只巨鲸停留在空中。

    顾雪洄站在鲸角处的香愈木上,遥遥远望。

    就算是以他化神修为的目力,天极塔在这里也只是一条模模糊糊的小柱子。

    “看什么?”他身旁坐下一个人,白衣执扇,朗若清风。

    顾雪洄没回,而是道:“我以为姜少掌门俗事缠身,不会那么有空才对。”

    姜榭笑笑,平静道:“我现在来长山州,就是最重要的事。”

    顾雪洄懒懒散散应一声,显然是不太相信。

    他带着长鲸汀脱离天衍宗,就意味着天衍宗失去一个重要的传承,实力大打折扣,少不得要被一些一直觊觎天衍宗地位的宗门看轻嘲讽几句。还有兴阳派,顾雪洄可不觉得对方会放过这个打压对手的机会。

    不过不管怎么说,当初他能离开天衍秘境,也多亏了姜榭。

    所以他们还是朋友。

    ——私下的,明面上可不能让人知道。

    姜榭环顾一周,说道,“我看这周围除了山就是云,你到底在看什么?”

    “喏,看到那个塔没有?”顾雪洄往前一指。

    “看到了,不就一个塔有什么……嗯?”姜榭定睛一看,咦了一声,“亮……亮了?”

    “是啊,贺怀霄亮的。”顾雪洄桃花眼一弯,笑意荡漾,映照漫天辉光,灿烂至极。

    “他说要给我看看亮起的天极塔是什么样子的,然后他就去了。”

    姜榭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突然间觉得我来得好像不是时候,要不然我先离开一下?”

    “不许,”顾雪洄按住他,不许他离开,“来都来了,就给我看着!”

    “看就看,收起你的清霜剑啊!冻我脚干啥!”

    姜榭一掌拍碎脚下的冰,咬牙切齿。

    第 157 章

    天极塔外的围观修士激动不已, 都在给他数数,看他能一下子闯过多少层。

    贺怀霄每一层停留的时间都不会超过一炷香的时间。

    除了猜测贺怀霄能闯到第几层,还有的在估算贺怀霄的真实修为。

    “五百层以上还能这么轻松, 肯定不只元婴!”

    “就刚才那一片羽毛的威势, 少说也得是化神,而且不是化神初期, 是资深的化神老怪!”

    这个说法一出, 立刻得到不少修士的认同。

    长山州的修士修为大多在元婴金丹,这个修为在长山州就能算是很不错了, 至于再往上的境界, 比如化神大乘,那必须得是中上宗门的掌门长老才这个修为。

    这些修士最多就到元婴, 化神对他们来说看似很近,其实是一直触摸不到的愿景。

    长山州达到化神的修士屈指可数, 有很多修士不曾见过,对于化神的了解懵懵懂懂, 更多依靠口耳相传的修为特征来断定。

    任闲听了一耳朵,对着林融摇头道:“看来长山州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光是这修为境界认知,就比其他州地差了好多。”

    说句不客气的,就是被叫做野蛮不开化的冰原州都比长山州强。

    林融猛地握住任闲的手, 眼也不眨地看着他。

    任闲愣住:“怎……怎么了?”

    林融一字一句,很是郑重:“所以我很感谢任大哥,谢谢你带我去中州,带我找到我大师兄, 也谢谢你这些年一直在暗中保护我。”

    林融仰着头,他一直维持着少年的外貌, 五官清秀,不敢说是见之难忘的长相,但也很难生出恶感来。

    特别是这么直直地看着人,眼中带着感激崇拜。

    明明周遭的人乱七八糟发表着狗屁不通的分析,惹人发笑,任闲这会儿却没空去听去嘲笑了。

    “没什么,我都说了,我会带你出长山州,”任闲的视线不着痕迹地从林融身上移到另外的地方,“我只是在兑现我的承诺。”

    林融点头:“我知道,所以很感谢任大哥愿意兑现承诺。”

    说来说去都是一个意思。

    任闲不再说了。

    更重要的是,他想不出该怎么回应林融。

    在林融看来,他是一个自家大师兄的朋友,可靠的大哥哥。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出乎围观修士的预料,贺怀霄没有一口气直冲,而是在五百一十二层的时候停下。

    贺怀霄停了超过一炷香的时间,还没通过。

    因为不确定贺怀霄真正的修为,现在周围一圈人是不敢高谈阔论发表什么见解了——要是话还没说完,贺怀霄就上去了,自己还要赶紧改口。

    反正时间还没到,凭借贺怀霄之前的快速闯关表现,众人都觉得他不会卡在这里。

    五百一十二层,这是当初贺石的挑战层数。

    林融眼睛一闪,忽然有些哽咽。

    “你也就这点本事了,”林融身后传来严天瑞冷冷的声音,“跑都跑了还要回来,看来这些年我教你的东西还没记住,还惦记着轩紫剑宗以前教的蠢东西?”

    林融回道:“震雷宗有什么让人值得学的东西吗?自诩长山州阵法第一,其掌门首徒却在同等修为的情况,通关天极塔不如一个专修丹药的修士?”

    前不久白水迹才输给卢秋心,广流仙宫和震雷宗本就是冤家路窄,趁着这个机会好好踩了震雷宗一脚。

    广流仙宫严天瑞一时半会儿没办法,但对付势单力薄的林融,严天瑞可不会客气。

    尤其是林融现在已经恢复记忆,和震雷宗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更让严天瑞深觉自己对林融的苦心栽培全喂了狗。

    对付林融这样的金丹,对严天瑞来说太简单。

    单手掐诀,严天瑞手中的量天尺一挥,万钧雷霆落下。

    林融没有惊慌,抽出折扇迅速于虚空中划动,眨眼间布下数道阵法刻痕,如一张网兜,拦住严天瑞所有攻击。

    严天瑞冷笑连连:“学得真不错,可惜还没学到精髓。”

    他不再留手,量天尺缭绕闪电,当空画出浩瀚星河,法相外化,星空降落,于林融头顶落下。

    周围原本还有好些看热闹的修士,感受这恐怖的气机,悚然不已,纷纷避退。

    唯有林融身边的任闲没有动。

    他抽出黑铁棍当空一砸。

    星河崩裂,星辰破碎化作齑粉,平地隆起,升起险峻接天的峰峦,穿破星河长天。

    “竟然是两个化神!”

    “这年头化神也遍地走了吗?怎么到处都有?!”

    “对不起,是我不成器,修炼太慢了……”

    任闲与严天瑞两人的法相外化,激烈交锋,誓要把对方碾碎。

    量天尺与黑金长棍相击,拉锯出一串串火花。

    黑金长棍每一次落下,都有一圈圈涟漪扩散,量天尺亦不相让,挥送出紫色的雷电,带着无双的威势劈向任闲。

    “今天真是来值了!难得的化神修士对战!最近一次双方为化神的交战还是三十多年前的树根老人与广流仙宫的长老……”

    “此言差矣,当年震雷宗吞并轩紫剑宗,轩紫剑宗前任掌门贺石虽然只有元婴,但是其剑光灿然,当初我就在云鹤城,虽然不能近前,但远远都能看见,可见那一战也是十分精彩!”

    “喂喂喂,你在说什么呢……严天瑞可还在呢!”

    “嗐,谁不知道轩紫剑宗消失得莫名其妙,贺石的实力有目共睹,当年在迭会山一战可是出了大力,堪称化神之下第一人!谁知道竟然给震雷宗逼死,若是给贺石时间,他未必不能化神!”

    “可怜轩紫剑宗现在物是人非,实在是太突然了,谁能救得了又能敌得过?贺石人品贵重,谦和有礼,以诚待人,光芒内敛却难以掩其华彩,可惜了可惜了……”

    林融早已被任闲送出交战圈外,听到周围人对贺石的评价,终究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低下头,小声抽着气擦去眼泪。

    原来还有人记得贺石,记得他平凡却又惊天的一剑,记得他的好,说他是个真正的君子。

    他整理好情绪,折扇一展。

    扇面边缘挥洒出点点辉光,辉光连点成线化成阵法刻痕。

    既然他是轩紫剑宗贺石的弟子,就没有劳烦别人来杀严天瑞的道理。

    他叫做林融,承蒙轩紫剑宗前任掌门贺石怜悯,有幸拜在膝下修炼走上长生路,贺石更是为了他殒命,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仇人在面前而不动手?

    即使他已经没有学剑做剑修,他依旧是贺石的弟子!

    阵法一成,瞬间天地昏暗,骤风起,丝丝线线的雨从天而降。

    林融的右手握着折扇,朝前一扇,风声中蓦然传来一声虎啸,沙石乱飞,一只白虎从风中走出,发出震天的怒吼。

    地上的雨水汇成河流,林融左手抬起从浪中引出一道水流在腕间翻转,片刻间凝出一条水龙,龙头张嘴向严天瑞撞去,龙尾在翻卷,暴雨如箭。

    风虎云龙,风生水起,凌空成杀阵,攻伐手段尽数向严天瑞杀去。

    周围围观的修士莫不惊异,倒吸一口气。

    林融其展现出来的阵法能力,远超其元婴该有的水平。

    ——至少不是长山州元婴修士会有的水平。

    远远观望的广流仙宫长老目光一凝,嗤笑道:“这是震雷宗能教出来的?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刘琦诗神色严肃,看得目不转睛。她虽然不是很精通阵法,但这种类似的阵法,她在中州见过。

    天衍宗的少掌门,此次天骄榜第一——姜榭。

    林融这个阵法威力当然比不上已经化神的姜榭,但以他金丹的修为对阵化神期的严天瑞,竟然不是完全的一面倒,就已经很让人惊异了。

    任闲退到一边,看着林融于阵法中对战严天瑞。

    他知道林融的意思,可是单凭林融现在的修为,绝对不可能打过严天瑞。

    即使有阵法加持,两人相距一个大境界,林融不是贺怀霄顾雪洄那样逆天的体质,能到这个程度已经算是十分不错。

    ……而且他还不能算是轩紫剑宗的人,林融总是说要听贺怀霄的。

    任闲叹了一口气,有些幽怨。

    “是我这个大师兄失职,小师弟让任大哥操心了。”

    背后忽然传来一声笑,任闲倏地转过头来。

    贺怀霄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天极塔,正言笑晏晏站在他后面。

    任闲放松下来:“诶?你怎么出……”

    不等任闲说完话,贺怀霄就朝他一拱手:“任大哥稍等,怀霄去去就回。”

    话语余音还在,人已经不见踪影。

    与林融对战的严天瑞能感觉到林融的疲软。本来就是林融的修为远比不上他,若不是有那个古怪的吐纳法,怎么可能坚持到这个时候?

    他不会给林融活着的机会。

    量天尺勾起一条阵法刻痕斩断,穿过重重风雨,对准林融的心口。

    当——

    量天尺与一件硬物相撞,发出金铁交鸣声。

    风雨骤停,严天瑞看到一个戴着银白鸟羽面具的修士,手持一柄长剑,横在林融面前。

    剑身金红交错,上面的纹路如同岩浆流动,聚集到剑尖发出极其灿然的剑光。

    严天瑞在来天极塔前已经知道,有个戴着面具的神秘修士进去挑战天极塔,在进塔前还毁了白水迹一只眼睛。

    看到人出了天极塔,严天瑞下意识瞄了眼天极塔,看看这个修士挑战到第几层。

    五百一十三。

    看来这个修士的实力也不过如此。

    严天瑞昔年也曾闯过天极塔,后来随着阅历增长,对天极塔的了解越多,也就知道,那个传得神乎其神的五百层,其实是元婴能否进入化神的测试门槛。

    能过,就代表有化神的潜质,对天地法则有初步的感悟,不能过,就说明其悟性极差,这辈子若是开不了窍,或是人生有什么重大机遇生出感悟,否则化神是别想了。

    ——真正的化神,不可能会止步天极塔五百一十三层。

    严天瑞笑了声,手上加大力道,量天尺向长剑压去:“阁下声势浩大,我还以为你是化神,看来也不过是虚张声势。我劝你及早收手,别管这桩闲事,再向我磕头认个错,我们震雷宗说不定还能饶你一命,否则……”

    “否则什么?”

    贺怀霄揭下面具,露出真容。

    三十五年过去,他长高了很多,面容依旧俊朗,剑眉星目,眼瞳漆黑,薄唇挺鼻,任谁看一眼都能知道他的身份。

    “这不是闲事,是我轩紫剑宗与震雷宗不死不休的仇怨!”

    定光剑剑光大绽,一剑挥出,横切星河天地。

    第 158 章

    天地间唯有贺怀霄这一剑, 一剑横扫,剑气倾泄千里万里。

    严天瑞的星河法相如同一块软布,被定光剑剑尖定住一点后一转, 扭曲出层层扭曲的褶皱。剑落星落, 璀璨剑光盖过星光银河,穿刺分割这块星河破布。

    严天瑞的化神法相砰然碎裂。

    “好小子!有几分像你师父!”严天瑞皮笑肉不笑。

    贺石的剑确实不错, 可他也和贺怀霄一样是个元婴, 最终还是败了。

    所以贺怀霄也会像贺石一样,注定失败。

    “是吗?”贺怀霄洒然一笑, “我的剑是他教的, 像他是自然而然的。”

    定光剑递出,与缭绕闪电的量天尺交锋, 锵锵声不断。

    量天尺在空中旋转,洒落亿万星光, 每一道星光裹挟雷电,锋利无匹。

    剑光纵横交织, 剑气激荡,贺怀霄单手持剑,跃起落下,剑起剑落,一斩再斩无数星光雷电。

    量天尺气势磅礴, 每一次抛出落下,都向着贺怀霄的要害而去,奈何定光剑比严天瑞的动作更快,每一次都能拦住他的进攻, 反手还给严天瑞一剑。

    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严天瑞不是贺怀霄的对手。

    任闲笑着无奈摇头。

    严天瑞的修为实力可比不上天骄榜那些人, 贺怀霄打他太容易了。

    果真如贺怀霄自己所说的,去去就回。

    带着白水迹匆忙赶到现场的震雷宗长老脸色煞白,直愣愣地看着颓势显现的严天瑞,干瘪的嘴唇不自觉地抖动,满是惊颤。

    白水迹亦是不敢相信,在他的印象里,贺怀霄的实力与他差不多,两人的境界相差不大,虽然他之前判定戴面具的就是贺怀霄,但也只是觉得他作为剑修,修习剑打起来更有优势罢了。

    若是与真正的化神对战,贺怀霄定然不敌。

    他忽然想起之前林融所说的,贺怀霄是本次天骄榜的十八名!

    这其中代表的深意,不仅仅是长山州终于有修士能在天骄榜留名,更代表贺怀霄的实力,已经和十四州最顶尖的那些天才一样,有与他们一争长短的实力。

    他和贺怀霄的差距,从镜河试炼开始,他是贺怀霄成为榜首路上的踏脚石,那时他还可以安慰自己他们修为境界相差不大,若论师门,震雷宗比轩紫剑宗还要强一些,只要他勤勉修炼,后续必然能一雪前耻。

    现在,贺怀霄的修为已经远远超过他,所展现出来的实力更是他拍马也赶不上,是已经和他师尊严天瑞一个个级别的实力,甚至于,远远超过。

    “这……这怎么可能?”震雷宗长老不敢相信,“他明明就只是一个元婴而已!”

    贺怀霄从始至终只有一剑。

    如同贺石当初的一剑——一剑破万法!

    无论严天瑞施展什么道法手段,他只要一剑!

    三千里外,巨鲸喷出一口云气,摆尾向西南方前进。

    姜榭绕有兴趣地看着远方。

    他们距离得太远,根本无法看清打斗的人影,却能看到势不可挡的剑光斩落星河,无数星辰粉碎落成星尘散开。

    “贺怀霄这一剑也太快了,真不给人留面啊——”姜榭摇着扇子感叹。

    顾雪洄到现在还不知道姜榭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有一搭没一搭地应话:“我们是打算要去云鹤城,你要和我们一起走吗?”

    姜榭点头,又道:“我要是不留在这里给你引路,你知道怎么走吗?”

    “……我才不会迷路!我还有怀霄!”

    姜榭拉长声音:“是哦,毕竟你还有小贺师侄——”

    “你嫉妒?”

    顾雪洄挑眉,清霜剑闪过剑光,姜榭顿时感觉脚底生寒。

    “霏霏啊,”姜榭折扇一展,满是哀戚地叹气,“儿大不中留啊——”

    “……”

    顾雪洄哼笑一声,清霜剑毫不客气扫过去:“废话真多,快带路!”

    =======

    天极塔下。

    震雷宗长老后退些许,手指掐捏,一道长光从他指尖飞出。

    猝不及防的,长光落到另一个人手里,随即被掐灭。

    震雷宗长老惴惴不安:“你干什么?”

    风水轮流转,震雷宗要迎来灭顶之灾了,尤其是严天瑞必死的情况下。他不赶紧回去收拾细软跑路,难道还要留下来吗?!

    白水迹用一只眼斜觑,阴恻恻道:“长老这是要去哪里?”

    “我是想着回去商量一下如何是好……贺怀霄来势汹汹……总得让……”震雷宗长老吞吞吐吐。

    白水迹要是想留在这里给,怕不是给严天瑞收尸,而是陪葬!

    “总得让你们这些墙头草先知道消息,然后尽快逃命是吗?”白水迹冷笑接上。

    “这……这怎么能叫逃命呢?”震雷宗长老咽下一口口水掩盖心虚,“之前轩紫剑宗也是这样,现在不是也……也……”

    “也回来复仇了?”白水迹似笑非笑,“长老该不会是觉得我也能像贺怀霄一样,有人护着逃走,待修炼有成就能回来报仇雪恨吧?”

    他压低声音问道:“所以那个护着我离开的人,是长老吗?”

    震雷宗长老打了激灵,眼底满是阴沉:“白水迹,你不要太过放肆!如今掌门命悬一线,宗门岌岌可危,岂是你意气用事之时!”

    反正说什么他都不可能留下来,以他的修为,就算是白水迹要拦也拦不住。震雷宗长老抬手一甩,与白水迹对了一掌。

    “总归是同宗门一场,勉强算得上是你的长辈,最后劝你一句,及早为自己打算!”

    震雷宗长老头也不回地离开。

    白水迹站在原地,不甘心地抿唇,看着严天瑞被贺怀霄一剑击败。

    剑气浩瀚如海潮,将严天瑞从高空掀落。贺怀霄手起剑落,剑光一闪,从高空摔落的严天瑞一只手被定光剑穿刺,鲜血喷涌,染红长空。

    “师尊!”白水迹冲上去,欲要接住严天瑞。

    然而还没靠近,就被定光剑的残余剑气扫开。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严天瑞狠狠摔在地上,量天尺跟着一起落下,似是惊雷落地,震得四周尘土飞扬。

    化神的严天瑞竟然连坐做贺怀霄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两人交手还不到半天的时间,严天瑞就落败。

    白水迹惊惧抬眼,看着贺怀霄提着定光剑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

    “快,快走……”严天瑞只剩下出的气,奄奄一息。

    白水迹摇了摇头。

    严天瑞咳声,强撑着道:“贺怀霄……当初杀贺石的是我,你我都清楚,震雷宗不过是拿你们的争端当借口……”

    定光剑剑尖定在严天瑞眉心,他的神魂被禁锢,逃脱不得。剑气入紫府不断激荡,烧灼神魂。

    就算是白水迹能救他,他也要废掉修为成为一个废人。

    除非夏侯泰有办法。

    都说渡劫期大能神通广大,可到底没有起死回生返老还童的能力,不然夏侯泰为何还要提那么多要求。

    震雷宗因为偶然得了夏侯泰的丹药阵法书崛起,里面记载的方法,最终的目的只有一个——提高修为延长寿命。

    活得越久越怕死。

    白水迹捡起严天瑞的量天尺,到了这一时刻,他反而十分冷静:“你要为收养你的师门报仇,我也不可能放弃我的师门!反正我的修为肯定不如你,你要杀就杀!”

    这些年他对严天瑞不是没有怨气没有怀疑,他焦虑过,担忧过。不知道自己在严天瑞眼中是什么形象,自己是不是还是他寄予厚望的弟子,未来是否会将震雷宗交到他手上。

    可现在,震雷宗都要没了,他还要争这些做什么呢?

    白水迹很清楚,时至今日,他和贺怀霄之间胜负已分,他没有和贺怀霄一样的天赋,更不如他坚定刚强,能从谷底重新爬上来。

    若是今天真的让他继续活下去,以后他也不会有太大的成就。

    至此籍籍无名。

    严天瑞用尽最后的力气,虚虚握住白水迹的手:“你走,走得越远越好,震雷宗……早就是以前的震雷宗了。”

    白水迹却反而松开他的手,轻轻勾起嘴角:“师尊,你不会还把希望放在那个中州远来的渡劫期长老身上吧?你觉得他会收下我吗?你明明知道,他的目的不简单,却还要我去找他,是觉得我还有机会复仇吗?”

    “他一个渡劫期大能,在中州什么没有,为何要来我们这个小地方?师尊你难道就没有疑虑吗?”白水迹一字一顿,“更重要的是,我不是贺怀霄,我做不到。你说得对,现在的震雷宗已经不是以前的震雷宗了,我不想要了,不想去光复这样的宗门。”

    贺怀霄抬起眼,第一次仔细打量白水迹。

    没有想到一直争强好胜的白水迹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承认自己不如人,承认自己做不到,拒绝继承一个烂透了的宗门。

    “我可以不杀他,”贺怀霄说,“但是我对你们口中那个中州来的渡劫大能很有兴趣,我想他是我一直在找的人。”

    他把定光剑从严天瑞眉心移到白水迹的脖颈处。

    “我给你一个机会。”

    一个活下来,从此做个普通人的机会。

    白水迹一怔,扯了扯嘴角:“你是在怜悯我?你以为我需要?”

    “我看严天瑞挺想要的,不然他都死不瞑目,”贺怀霄道,“你其实没得选。”

    算算时间,那个震雷宗长老快回到震雷宗了。

    还有那些见势不妙就倒的墙头草,严天瑞别的不说,为这些修为一直什么长进的墙头草也算是尽心尽力,就这么让他们苟且偷生——至少白水迹不愿意。

    路是他们自己选的,严天瑞为他们背上骂名,付出生命,最后这些人拍拍屁股走了,白水迹不能

    “你说得对,”白水迹应道,“不过……你不会连那个渡劫期也要杀吧?在中州结的仇?你不是才元婴吗?”

    贺怀霄能越境杀化神,白水迹算是见识到了。可化神到渡劫,中间还有一个大乘,贺怀霄不能跨越两个大境界,以元婴的修为杀渡劫吧?

    这不可能……的吧?

    白水迹惊疑不定。

    “走了。”

    贺怀霄嗤了一声,他没有给白水迹太多的时间思考,如同抓鸡仔一般抓起白水迹,越过周围重重围观人群脚,脚下踩着定光剑,急速飞起升空。

    白水迹这才发现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飞来那只最近在长山州讨论度很高的巨鲸。

    之前他都是听别人说,没有真正见过,待离得近了,才发现这只巨鲸竟然没有血肉,白骨缠绕树根,鲸背上还有一片陆地。

    云淡风轻,轻纱薄雾缭绕,阳光透过云层,落在其中一处亭台的檐角上,风中隐隐传来清淡的香味,宛如世外桃源。

    “霏霏,我回来了。”

    白水迹被贺怀霄带着安全落到一片草地上。

    第 159 章

    要说白水迹心里不忐忑那是不可能的。

    这条白骨巨鲸的背上陆地似有一层透明的琉璃罩将空中的云雾水汽隔绝在外, 甚至于阳光在这里也不会太刺眼灼热,而是柔和温暖的。

    在外面的时候白水迹只看到隐约的一点檐角,到了里面才发现, 这里远不止一处建筑。

    鲸角处巨大的香愈木投下一大片绿荫, 假山花木,风景如画, 亭台怪石, 错落有致。

    偶尔有飞鸟穿过这处桃源,在翘起的檐角上个停一停歇个脚, 又跳到香愈木树枝上叼起一片树叶, 蹦跳着飞起,离开这里。

    白水迹放轻呼吸, 怔怔地看着那只飞鸟如同在其他地方正常飞行一样,离开这处世外桃源。

    就算白水迹再没见识, 也知道这样的场景无疑只有手法通天的大能才能创造出来。

    听到声音,姜榭先从屋里出来, 笑眯眯和贺怀霄打招呼。

    “好久不见了小贺师侄,最近过得如何?”

    贺怀霄笑着应话,与他见礼。

    “咦,没意思,”姜榭握着折扇摇了摇, “我还以为你会惊讶一下呢。”

    贺怀霄:“若是没有得到霏霏的允许,你是进不来的。”

    姜榭和顾雪洄的关系没有用因为长鲸汀脱离天衍宗而变差。

    说了没几句话,贺怀霄就要往屋里走。

    姜榭扬了扬眉,推了他一把, 转而看向白水迹。

    “我听说震雷宗是长山州的阵法第一,”姜榭不紧不慢道, “我之前来过长山州,可惜没能正式拜会震雷宗讨教一番。”

    白水迹不知姜榭的身份,更不知震雷宗改进的阵法与天衍宗的渊源,只看眼前人广袖白衣,端的是翩翩佳公子。

    “阁下是中州来的?”

    白水迹对长山州天赋出色的修士如数家珍,姜榭眼生,还是这般说辞,让白水迹有些好奇,有生出莫名的眼熟来。

    他很确定自己是第一次见到姜榭。

    姜榭笑了笑,折扇一展:“来吧,让我见识一下长山州阵法第一的宗门是怎么个事。”

    说完,不等白水迹应下,数道阵法刻痕瞬间落下将白水迹围困在其中。

    周围风起云涌,姜榭的面容变得模糊不清。

    白水迹打了个冷颤。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姜榭看着那么眼熟了!

    ===

    这些日子顾澜生的状态好了很多,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多,不过大多数时候,顾澜生还是更愿意选择休眠自己默默休眠疗伤。

    “没办法,”顾澜生靠在床上,无奈摇头,“我总不能指望你们两个剑修治好我吧。”

    顾雪洄瞪眼。

    顾澜生轻笑一声,接着道:“你还不服气呢?”

    “没有。”顾雪洄拖着长音,说起夏侯泰。

    纵然夏侯泰的修为确实比顾澜生高一些,可是顾澜生半死不活了,他居然还有余力跑一趟天骄榜拿走李若的心脏,再之后,居然还能杀了孔连方,劫走秦天逸。

    “这很正常,”顾澜生的语速很慢,他抬眼瞧了下门口的贺怀霄,点点头示意他一起进来,接着道,“他修了那么乱七八糟的法门,就算受了重伤再强撑一下也不是难事。”

    以前那些出纳早夏侯泰毒手的天骄可不是白死的。

    夏侯泰现在就在长山州。

    “老祖宗,你觉得我现在能打过你吗?”

    离开前,顾雪洄问。

    顾澜生笑起来,抬手甩出一道剑气。

    清霜剑铮然出鞘,横档下这道剑气,反手一掀。

    从顾雪洄脚下开始,剑气如涟漪荡开,白霜向四周蔓延。

    长鲸汀瞬间由从最灿烂的夏进入最酷寒的冬,白雪皑皑,冰天雪地。

    原本还在外面摇着折扇和白水迹“切磋交流”的姜榭停下动作,摇着头笑了笑。

    白水迹从一头撞在冰上,茫然眨眼。

    “阁……阁下?”

    姜榭随意一抬手就是雷霆手段,白水迹再傻也能察觉到对方并不是真心要和他请教的。

    毕竟对方的修为和阵法造诣都比他高太多。

    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姜榭,想来想去只能只有一个原因:姜榭是贺怀霄的朋友,他在为朋友出气。

    “太弱了,没意思。”

    姜榭收了笑:“夏侯泰没有教你们震雷宗别的东西吗?”

    “啊?”

    白水迹刚爬起来,刚对上姜榭无波无澜的眼神,忽然一顿,再次慢慢弯下腰去行礼。

    “多谢阁下指教。”

    他被姜榭打得鼻青脸肿,稍微动一下感觉浑身的筋骨都在疼,还要硬挺着做动作,实在滑稽。

    “行了,”姜榭抬了抬扇子,“既然说了给你机会,你就好好表现吧。”

    巨鲸从云间游过,夜色下起伏的山峦是暗绿深灰的一片,蜿蜒的河流颜色清亮些。再远一些,河滩平原上轮廓隐约的屋舍,点点红色的灯光星火。

    姜榭迎风站立,遥遥远望:“好像要到了。”

    白水迹跟着探头要去看,忽然就被姜榭提起衣领。

    姜榭回头大声喊:“我们先走一步了,剩下的路你不要自己走,让小贺师侄来——”

    回应姜榭的是一道带着寒霜的凛冽剑气。

    手中折扇一转,姜榭巧妙借力这道剑气,毫不犹豫带着白水迹从巨鲸上跳下,悄无声息投入广袤漆黑的深空中。

    ===

    大仇得报后,贺怀霄发现自己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激动。

    顾雪洄带着贺怀霄从酒窖里挖了几坛好酒出来,就着明月清风慢慢品鉴。

    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并排靠着坐在一处石台上。周围是洋洋洒洒的银色月光,照出两个人影。

    严天瑞一死,剩下的震雷宗门人如同散沙,除了麻烦些,是不难处理的。

    难的是夏侯泰。

    把杯子里的酒喝完,顾雪洄眼睫一抬,对上贺怀霄沉静乌黑的眼瞳。

    “我听人家说,结契的仪式和凡人的婚嫁很像,”顾雪洄说着,一边伸手去抓旁边的酒坛,“结契的道侣要互相敬酒,如果要宴请宾客,也要喝酒……这些你知道吧?”

    贺怀霄点了点头。

    他其实不怎么喝酒,连自己的酒量在哪里都不知道。不过他觉得,如果真的要办结契请宾客,他应该比顾雪洄靠谱挺得住……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瞎聊,想到什么说什么,没有顾忌。

    顾雪洄没有特意催化掉酒气,这会儿脑子已经有点迷糊了,视物也开始模糊,抓了半天,明明感觉到手指尖已经碰到酒坛,却始终抓握不到。

    贺怀霄微微移开眼,眼看着顾雪洄的手指在酒坛坛口转来转去。

    三十五年前,他筑基出关第一次见到顾雪洄,粗略扫一眼,就觉得这个小师叔实在不像是剑修。

    因为这双手实在漂亮,如同最上等的羊脂白玉,温润细腻,不像是握剑的手。

    月色银光随着那只手变换光影,顾雪洄摸索了半天,终于拎起酒坛,倒出仅剩的几滴酒液。

    “没了?”

    顾雪洄旋指,酒坛随之转动,依旧空空如也。

    “这样就不能和你继续干杯了。”顾雪洄的语气低下去。

    贺怀霄杯子里的酒近乎满杯。

    他端坐不动,看着顾雪洄一点一点靠过来,小声与他商量:“要不然我们再去拿几坛?”

    “…… ”贺怀霄沉默,眼睛不自觉往更远处的顾澜生院落看去。

    虽然顾澜生因为身体原因长时间昏睡,但并不代表他就失去意识没有喜好,

    “不可以,”他放轻声音,哄道,“你已经醉了,还是不要再喝了。”

    “只有一点而已,我还是认得你是谁的。”

    明朗月色里,那双招人的桃花眼映着明月光,眼波潋滟。

    贺怀霄能看到他细密的眼睫,恍若羽毛扑闪轻刮,连带他的心脏一起悸动。

    “我是谁?”

    “贺怀霄。”

    顾雪洄答得毫不犹豫,而后猛地抓过贺怀霄的手臂,低头含住他的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两个之前还是并排的人影越靠越近,部分交叠。

    “贺怀霄,你别怕。”

    顾雪洄温热的吐息与他交融:“当初是我带你走出长山州,自然要把你好好地送回来。”

    贺怀霄俯下身,抱住他。

    两人额头相抵,同时闭上眼。

    顾澜生说:“这一剑依旧不够。你是先天灵体,才会被夏侯泰看中。你天生与大道亲和,化神之后再无大道感悟瓶颈,比起其他人修炼只有坦途,唯一的障碍便是如何发挥自己的优势……霏霏,你对自己的了解还不够深刻。”

    感知敏锐的先天灵体专修哪一项都好,重要的是怎么利用自己的天赋体质。

    就算是修剑,先天灵体也不会输给注定要做剑修的天生剑骨。

    “也许你该好好问问,贺怀霄的剑道是怎么走的。”

    化神之后,哪怕是同一个修为境界的修士,因为对天地法则的感悟不同,外化法相亦有强弱。

    即使顾雪洄迟迟无法化神,却不妨碍他对天地法则的感悟运用,提前修出法相。

    他的冰雪法相只要一外化,就能压过世间绝大多数法相。

    但这还不够。

    压制击碎对方的法相,这是普通修士打斗时都会用到的手段,顾雪洄是先天灵体,不该和其他普通体质一般简单粗暴。

    紫府灵气盈满,顾雪洄的神魂自眉心飞出,轻轻朝贺怀霄吹了一口气。

    贺怀霄还没化神,神魂无法离体,在紫府内盘坐,却不妨碍他动作。

    定光剑于神魂中感受到挑衅,躁动难耐地发出剑鸣,灼热的剑气撩着金红色的火焰轰然而出。

    顾雪洄的神魂手持缩小的清霜剑,接下这道剑气,任由剑气顺着剑尖攀附向上。

    在剑气就要到达剑柄时,神魂再挥出一剑。

    这一剑没有挥带清霜剑特有的冰寒剑气,而是把定光剑的剑气挥出。

    定光剑的剑气没有如往常一样在地面留下火焰灼烧的痕迹,而是一道冰痕。

    贺怀霄猛地睁开眼。

    顾雪洄的神魂没有回归体内,清霜剑剑身在月下泛着冰蓝色的光。

    神魂与贺怀霄对视,眼底清澈如稚童。

    贺怀霄拔出定光剑,轻声问他:“要再来吗?”

    神魂没有回答,手上的清霜剑却动了动,剑刃若隐若现,如冰如雪。

    清霜剑与定光剑没有直接相交,而是各出一剑,剑气互抵。

    贺怀霄一侧的土地被剑气燎灼,绿草燃烧,露出焦黑的土地。

    顾雪洄一侧则是覆盖一层晶莹的冰壳,冰壳中依旧是碧绿的草叶。

    顾雪洄的神魂持剑一扫,冰寒的剑气压过定光剑的剑气,方圆百里瞬间变白。

    贺怀霄摇了摇头,再次出剑。

    依旧是两方剑气互抵,不同的是,这一次顾雪洄的神魂手腕一转,丢出清霜剑。

    神魂旋身飞回眉心紫府。

    “嗯?”

    贺怀霄稍一愣神,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顾雪洄抱住:“不用看了,你肯定是输了!”

    不远处,清霜剑收束剑气,小小的剑身如绣花针无声无息穿刺入定光剑的剑气。

    将定光剑钉入一根石柱上。

    原本还嚣张狂放的灼热剑气顿时冷却,风一吹,化为细细的雪粒落下。

    第 160 章

    丹绮撑着一只手靠在窗边, 看着远方天空的某一个点。

    那似乎是飞鸟?

    丹绮没放在心上,最近长山州各种消息纷乱繁多,让人兴奋又不安。

    自从震雷宗吞并选自剑宗后, 实力大增, 特别是跨州飞船坠落,兴义和追赔偿追得紧, 震雷宗把贪婪的目光投到云鹤城上, 几次都露出要吞并的意思。

    若不是丹绮机敏,与回乡任职的谢府君借助皇朝与广流仙宫的联系, 多次与震雷宗周旋, 这才勉强保住丹绮的城主地位。

    最近震雷宗不知为何,是安静了很多, 不再来找事,可是丹绮反而更加不安, 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发生了。

    她听来往的修士说,震雷宗和广流仙宫又在天极塔那里争上了, 就连严天瑞也急急忙忙赶去了。

    感觉好像很严重的样子。

    丹绮幸灾乐祸地想,斗起来才好,广流仙宫每次都是不疼不痒地骚扰一下震雷宗,治标不治本。

    反正震雷宗吃亏她就赚了!

    当丹绮发现震雷宗的山头有一道流光急速飞入过,是之前带队去天极塔的那名震雷宗长老。

    他跌跌撞撞, 几乎顾不得喘气,一路飞奔,衣袖被风吹得乱七八糟也顾不上整理。

    而后,丹绮看到有一名长老背着背囊急速离开。

    紧接着, 又有数位门人同样带着自己所有的家当离开震雷宗。

    丹绮再也坐不住,起身飞速赶去城头。

    从城头望过去, 她先前看到的那个点渐大,是一个鱼形的……

    不对,这是一只巨鲸!

    丹绮只在书上见过这种生物的样子,听人说巨鲸都是生活在湘汀州与冰原州中间的无尽海,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巨鲸飞得极快,丹绮很快就看到这只巨鲸的白色骨头与缠绕在外的树根,以及在云雾中偶然显露出来的陆地一角。

    鲸背上还有一片陆地。

    巨鲸摆尾掀起狂风,之前那些急急忙忙要离开震雷宗的长老被这一道风扫落,从空中坠落。

    悠长的鲸鸣在天地间回荡。

    “这是什么情况?”

    不单单是丹绮,云鹤城中的其他修士也注意到这一幕。

    巨鲸来到长山州后就引来注目,巨鲸自顾自地飞行,只要不靠近就没有危险,因此不少修士是把这条巨鲸当做奇观,猜测也许是某个上古大能羽化后遗留下来的秘境。

    “该不会是震雷宗不怕死地去挑衅巨鲸吧?”

    “很难说啊,震雷宗也不是第一次这么贪了……”

    丹绮眼也不眨地看着,待看到两道长虹从鲸角处拖曳而来,不知为何心跳加快。

    是剑光!

    那是剑修御剑飞行拖曳而出的剑光!

    她看不清剑上的那个人影,却有预感这上面的人她一定认识。

    当初轩紫剑宗有两个剑修跑了出去……

    是他们!

    他们回来报仇了!

    丹绮难以抑制住激动,运气腾飞,跟随上那两道长虹。

    巨鲸遮掩阳光,在地面投下一大片阴影。

    此刻,震雷宗的山门广场处,直到那些提前跑路的长老弟子被扔到地上,还有些不知情的弟子茫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中有谁是服了严天瑞给的丹药才勉强晋级,又有谁在近期被严天瑞找过,许诺可以再为你们提升境界?”贺怀霄问。

    三十五年过去,除了新入门的弟子,震雷宗的老人基本上都还记得两人。

    此刻看到贺怀霄面无表情持剑站在他们面前,眼中满是惊惧。

    ——他们还没忘记当初贺怀霄被他们追赶逃亡时有多狼狈!

    陈单是听到动静才从急匆匆赶来山门广场的。

    “师父……”与陈单一起投靠震雷宗的家族后辈陈嗣霖冲过来拦住他,面色发白,结结巴巴道,“是……是大,不……是贺,贺怀霄……你别去!”

    陈单没应声,在站定的角落向贺怀霄望去。

    贺怀霄和他记忆中的模样相比变化不大,除了身高,变化最大的就是手中那把剑。不再是以往最普通的碧光剑,而是一把金红交错的长剑。

    一看就不是凡品。

    那把剑的剑光很亮,是他此生所见的最耀眼夺目的剑,刺得他眼睛发疼。

    贺怀霄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

    陈单猛然想起来,前些日子白水迹带着部分弟子去挑战天极塔,没多久,严天瑞也收到传信急匆匆离开。

    现在确实是除掉墙头草的大好机会。

    陈单露出一个惨笑来。

    当初确实是贺石让他走的,他放贺怀霄离开的,但投奔震雷宗苟且偷生,也确确实实是他自己的主意,他不会狡辩。

    如果贺怀霄要杀他这个叛徒,他不会反抗。

    “嗣霖——”陈单转头过来喊人。

    陈嗣霖下意识看向他,这才发现陈单不知何时红了眼眶。

    “师父……”陈嗣霖忽然生出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他听陈单说道:“贺怀霄必然是回来报仇算账的,他若问你,你就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我身上——本来你就是听命于我,不过是无奈无法违抗长辈的命令罢了,他不会为难你的。”

    陈单对陈嗣霖来说,陈单不仅仅是传道授业的师父,还是家族长辈,他没有不敬重不听命的道理。

    依照贺怀霄对贺石的感情,他能理解陈嗣霖,不至于对他下死手。

    贺怀霄好歹是陈单看着长大的,陈单自认对他还算了解。

    陈嗣霖抓着陈单的手不放:“师父同他解释原因,当时师父是迫不得已,若不是你愿意投诚,震雷宗怎么可能放过我们。还有林融,林融更不可能活下来……”

    陈单:“林融已经不见很久了。”

    陈嗣霖安静下来。

    林融失踪后,他也参与过搜寻,没有找到一点痕迹。没有人知道林融去了哪里。

    听那些精通阵法的震雷宗弟子说,林融不知道怎么破了震雷宗的护山大阵,阵法水平实在超乎他们的想象。

    陈嗣霖还有其他几个弟子和陈单一起转投到震雷宗后依旧继续学剑,对阵法一知半解,往日那些震雷宗的弟子也怕他们在林融面前说漏什么,十分排斥他们。

    因此陈嗣霖和陈单对震雷宗内部的事件感知往往要慢一步。

    现在震雷宗大难临头,其他早就收到消息的震雷宗长老收拾东西跑路,而陈单陈嗣霖这些人,直到贺怀霄提剑找上门才知道。

    最先回来报信的震雷宗长老知道严天瑞已死,还有迟迟未归的白水迹,估计凶多吉少。

    震雷宗部分修为迟迟没有增长的门人在多年前,就服用杀过不少修士挖取金丹后炼制出来的丹药,至今是震雷宗不能被外人知晓的秘密。

    跟在两人后面的,不止有丹绮,还有好几个闲散修士鬼鬼祟祟凑过来看热闹。

    骤然听到贺怀霄这么问,如一声惊雷炸响。

    震雷宗内不管是知情的还是不知情的,皆是惊诧。

    一个长老站出来,厉声反驳说没有这种丹药,贺怀霄要杀人何必找借口。

    “借口?”贺怀霄讽刺一笑,“是不是试试不就知道了?”

    话音一落就出剑,定光剑剑身笔挺如直线,向前冲去。

    这个长老吃了一惊,赶忙避开。

    他其实参与过严天瑞的计划,也知道宗门来了个神秘的渡劫期大能,但是这位大能闭关去了,如今严天瑞一死,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去找这位大能来救场。

    他没有像其他长老一样慌慌张张离开,却也不做阻拦。

    ——震雷宗发展到现在留下来的东西可不少,就算是前些年因为跨州飞船一事大出血,可凭借严天瑞的手段,震雷宗这些年依旧发展得如火如荼。

    贺怀霄修炼有成归来找上门又如何,短短三十五年,他一个金丹再怎么逆天也不可能打败一个渡劫期的大能。

    他胸有成足,自觉自己能代替严天瑞接下震雷宗。

    至于贺怀霄,只要那位渡劫期大能一出来,还不是死人一个。

    再想得远一些,就算是广流仙宫那个垂垂老矣的大乘期太上长老出关,也不会是对手。

    在此之前,他需要做的就是拖住贺怀霄一段时间,引起那位渡劫期大能的注意,逼迫他出关,而后记得自己立下的汗马功劳,扶持自己成为震雷宗的新掌门。

    这名长老怎么说都是伪化神,再加上贺怀霄这一剑只是试探,没有尽全力,反而给了他自信。

    正当他正了正衣冠打算继续和贺怀霄废话时,眼角余光看到另一柄银蓝色的剑飞掠而来。

    当下再也顾不得说话,他从袖中抽出量天尺挥退,同时闪身避开。

    然而还是太慢了,清霜剑擦着他的耳侧飞过,他只能感觉到寒气袭来,银蓝色的剑身微微振动,似乎有什么东西掉落发出极其轻微的啪嗒声。

    也许是他听错了,是剑鸣而已。

    总之这把剑没有杀了他,一击不中后重新回到顾雪洄手中。

    就这样结束了?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下意识讥笑道:“原来也不过如……”

    “陶长老!”

    他身旁的人眼睛发直,嘴巴大张,一副震惊不已的模样。

    陶长老的最后一个字最终还是没有落下。

    因为他终于在旁人的提醒下,后知后觉地知道那声啪嗒是什么东西掉落了——

    是他的耳朵。

    一直没有流血是因为被冰寒的剑气冻住,直到顾雪洄收剑入鞘,剑气消散,他才感觉到疼痛。

    一瞬间,伤口崩裂鲜血喷涌。

    “听不见耳朵不好,可以不要耳朵。”

    他对上一双冰寒的桃花眼。

    顾雪洄一眼揭穿他的意图。

    “废话这么多,是不是想着拖延时间等夏侯泰出来救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