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谢玦和池翰墨没有分在同一个考场, 但是考场都在一中。
这算是一点点慰藉——在自己的学校考试，没有那么陌生。
也省了提前一天去看考场的事儿。
六月七日早上八点十分，谢玦拎着自己的备考袋在学校门口和池翰墨汇合。
一班在自己学校考的有十一个, 此时都围着守在校门口的边知。
“东西都带齐了吗？”边知带着红色袖章, 有点紧张地问面前自己班里这些学生们。
“都带了老师。”
“带了。”
“别紧张别紧张, 好好发挥。”边知说了两个‘别紧张’：“还有一会儿就能进考场了, 想上厕所的先去上个厕所，考试期间能别上厕所就别上厕所, 一是耽误时间，二是影响状态, 知道不？”
“嗯, 知道, 老师。”
“想喝水现在喝两口，也别喝太多。”
边知话多了起来，絮絮叨叨地嘱咐。
学校门口人很多, 绝大部分考生都是提前来的，还有送孩子来的家长们。
整片人群“嗡嗡嗡”的, 都在嘱咐该嘱咐的话。
谢玦没让妈妈和阿姨来, 说反正这么近, 不用送他，他会分心，更不用在学校门口等。
等考完试他和池翰墨一块儿回去吃饭。
——他家近，池翰墨家来回快一个小时，俩人商量好高考期间, 在谢玦家吃午饭和休息。
韩一兰更没有什么意见。
等在学校门口没多久, 一中校门开了。
考生们乌泱乌泱地往里走。
谢玦他们跟边知摆了摆手，踏进了一中校门, 也是他们的高考考场。
池翰墨的考场在二楼，谢玦的考场在一楼，俩人一块走到教学楼一楼的楼梯处，池翰墨问他：“紧张吗？”
“嗯。”谢玦很诚实：“有点。”
池翰墨拉了一把谢玦的手心，摸到一把汗。
“你紧张吗？”谢玦又问池翰墨。
“我也有点。”
谢玦反握住池翰墨的手。
“有点担心考不好，发挥失常。”
“你考不好我陪你复读。”
“呸呸呸，这时候别说这种话！”谢玦呸起自己当初对于欣然说过的话来。
于欣然的考场被分到了十二中，没跟他们在一块。
“行了，去吧。一会儿考完学校门口等你。”
“好。”
和池翰墨分开，谢玦长吸一口气，往自己的考场走。
老实说，他心里确实紧张。
虽然是自己最熟悉不过的学校，但这阵仗着实不一样。
原本的教室都被布置成了考场的样子，多余的书桌都被搬到了杂物室，一楼的教室门窗都打开着，放眼望去能看见每个考场门口都有监考老师拿着金属检测仪站在门口。
谢玦走到高一七班门口，对了一下自己的考场号，伸出双手让监考老师检测了一遍，这才走进去。
班里被打扫得很干净，应该是前两天他们放假的时候高一高二布置的。
前边黑板上写了考试的各种注意事项和时间，后头黑板报被擦得很干净，一点儿多余的粉笔末都看不见。
教室里没开空调，只有教室屋顶的风扇“呼呼”的转动。
谢玦找到自己的座位号，坐在桌前，把手里的备考袋放在桌子上。
学校准备的备考袋非常符合要求，只是一个透明的袋子，上面任何标签都没有，一眼就能看清楚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谢玦的位置在靠墙倒数第三个，坐下后他看了眼教室前头的表，才将近半点，离正式开考还有半个多小时。
班里的考生已经来了大半，大家都是提前来。
离八点还有二十分钟的时候，考场里的学生就已经来齐了，监考老师们也转了一圈，拿起每个同学的准考证对了一遍，和来到的本人也都对了一遍。
更渲染出一中紧张的气氛来。
开考前五分钟，挂着牌子的主监考老师站在讲台前，举起手里的袋子：“各位同学，看，密封袋完整，现在我要拆开试卷了。”
“这个袋子是卷二的密封袋，这个是答题卡。”
……
“卷子发下去后，铃声响起前请填涂答题卡上的姓名和考号，把二维码贴在对应位置上，不要动笔答题，不要动笔答题。”
“草稿纸每人一张，如果有同学有额外的需要，可以举手叫监考老师。考试期间不许交头接耳，不允许携带违规物品，所有多余的物品请交到讲台上来，发下卷子之前，请各位同学再检查一遍。”
“考试期间，如果有物品掉落或是笔有问题等，请举手叫监考老师，不要自己擅自向他人借。”
……
听着监考老师说话，谢玦觉得手心的汗更多了。
太正式了。
包括这些天……临高考在家里复习的这三天，他妈和阿姨对谢玦的态度就像是对什么珍稀动物，吃的喝的都是严格查过配好的，所有凉的辣的生的都不让谢玦吃。
水果只选了苹果，说是“安全”。
晚上十点让他睡觉，不允许熬夜，早上也不让他早起，七点四十才能出卧室吃早饭，说是要好好养精蓄锐，把状态调整得和考试时一致。
谢玦一个很多时候不紧张的人，都被这种“小心翼翼”的态度感染了。
导致现在忍不住想——万一没考好怎么办？
要是没考好，他还能选自己想上的专业吗？
不行不行。
刚才池翰墨的话出现在他耳边，谢玦真的相信如果自己考得不理想想复读，池翰墨是会陪着他的。
这是池翰墨能做出来的事儿。
不行，一定得好好考，说什么也不能辜负这一年来他们俩人的辛苦。
……
卷子发下来了，谢玦填涂好答题卡，拿着准考证对了两遍，没问题才放下。
他翻开卷子，看了下语文卷子。
A卷。
紧张感慢慢在谢玦看卷子的时候降下去了。
这些题太熟悉了，题型、考察内容。
古诗文出的比三模简单，误打误撞的……谢玦居然都会。
一会儿铃响了先把诗句写上，免得一会儿忘了。
谢玦又翻了一下，看到后边的作文题目。
嗯……背好的例子刚好能用上。
开始琢磨怎么答题，谢玦也就没有时间紧张了。
他觉得有点儿讽刺的是……这段时间来折磨自己的题目和卷子，反倒给他带来了安全感。
“铃——”
“开始答题。”
讲台上的监考老师道。
……
考完出来，谢玦在学校门口见到了池翰墨。
“考得怎么样？”
“还行。”
“选择题……”
“考过了就别想了，高考考卷是最没有必要对题的考试。”
“也是。”
谢玦乐了。
下午考完数学，从考场出来谢玦有点雀跃，专门在从二楼下来的楼梯等池翰墨，看见人的时候走上去，一把拉住他胳膊：“牛啊！最后两道大题你押对了！我全都写上了！”
“最后一问都写了？”
“写了，就是不知道结果算的对不对，前两问我觉得都对，是不是……”
“停，说好了不对答案。”池翰墨道：“晚上回去看后边两科。”
“好！”
考完后边两科，谢玦基本上完全忘记了紧张这回事。
无论阵仗有多大，身边的人有多小心，他做的是和平时月考没有什么区别，都是写完手上的卷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谢玦的错觉，几天下来，他感觉自己参加的这次高考……难度甚至比三模的时候还要简单一些。
……
最后一场考完，谢玦跟池翰墨并肩踏出学校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学校门口穿着旗袍的韩一兰和阿姨。
“额……”
俩人手上还拉了个横幅，上面大字写的是：“恭喜谢玦、池翰墨两位高材生高考圆满结束！”
“小玦！小池！”
看见他俩出来，韩一兰朝他们招手。
谢玦完全不知道妈妈还准备了这个！
谢玦环顾了一下周围，他妈妈倒不是最显眼的那个。
周围也有穿着旗袍来接的，甚至还有男性长辈穿着旗袍，边上有不少举家带着小孩来的，手里都拿着向日葵。
这是什么意思？
谢玦知道穿旗袍是“旗开得胜”，拿向日葵是……夺魁？
全是谐音梗是吧。
“快来快来！”韩一兰伸手招呼他：“你们班主任在呢，让他给我们拍张照片！”
边知已经拿着手机在旁边预备上了。
池翰墨本来打算闪到一边去，被韩一兰一把拉住：“来，小池跟我们一块！”
“来，我拍了啊！”
边知喊道：“3、2、1——”
……
高考就这么结束了。
谢玦甚至觉得还没有第一次模拟考试时隆重，这个隆重，指的是老师在考试前后耳提面命，上一句说这次考试成绩很重要，下一句是成绩出来之后找每个人分析成绩的浮动。
最重要的考试结束了，没有对答案，没有隔天发下来的成绩，也不需要再针对自己发挥不好的地方重新对着课本和题目巩固。
考完试出学校后，边知走前还拍了拍他肩膀：“考完了，这回好好玩吧。”
可谢玦一时之间根本想不出来自己想玩什么。
那个之前每天都需要去的教室，仿佛在这一刻离他很远。
明明离上次上课就过了几天，教室却俨然变成了他人生进程里“上一阶段”的历史。
放假前普普通通的放学，已经成了高三毕业前最后一次班里人都在的时候。
……
紧张备考的时候，谢玦每天早起的时候都恨恨地想自己高考完一定要睡上他个三天三夜，谁叫也不起来，饭也不吃水也不喝，先把觉补回来。
可真等考完了，他反倒不困了。
谢玦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
不需要学习了，以前一天十几个小时都扑在上面的习惯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高考完后第二天谢玦下意识打开手机，还没到七点。
甚至生物钟都还没有适应过来。
屋里书桌上还堆着从高一到高三的课本，桌上摊开的是最后一科的练习册，昨天中午谢玦还在加班加点看自己之前做错的题。
现在也不需要看了。
……昨天考完试，谢玦拉着池翰墨在自己家里吃了饭。
然后干了什么来着？
妈妈捂着嘴笑，说他们俩年龄上早就到了法定的成人年龄，现在也能喝酒了，然后把自家厨房里的红酒拿出来了。
谢玦刚开始喝了一口，还嫌苦。
后来呢？喝完了一瓶又开了一瓶，吃完饭整个人晕晕乎乎的，连池翰墨都没来得及往外送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谁把他搬到屋里来的？还给他换好了睡衣。
阿姨？
谢玦掀开身上的薄被子看了一眼。
……不会吧？
阿姨应该也弄不动自己。
池翰墨？
当着他妈妈的面？好像也没什么哈……
谢玦揉了揉脑袋，从床上爬起来，简单到厕所里洗漱了一下。
“咚咚咚。”
他洗漱完，在房间里简单收拾了一会桌上的书，听见门被敲响了。
“小玦，起床没？”门外是他妈妈的声音。
谢宝海最近又出差了，谢玦也乐得清闲。
谢宝海没把他高考放在心上，谢玦也不希望他把这件事儿放在心上，省得再出什么幺蛾子。
“起了——”谢玦一边说一边把卧室门打开。
“起了就来吃早饭吧。”
“好嘞。”
谢玦出了门，喝了杯水，坐在了餐桌前。
韩一兰笑眯眯把热牛奶放在他手边上。
“高考结束了，有没有什么计划？”
谢玦喝了口牛奶，摇了摇头。
“想出去玩吗？”
“没啥想法呢。”
“打游戏？妈妈听说有个新款游戏机出了，你想玩吗？”韩一兰问。
“一般，我好像已经被课本上的内容绑架了。”谢玦擦了一下嘴：“得缓一下。”
韩一兰点了点头，看着谢玦夹起盘里的包子，才犹豫着开口。
“你和小池……是不是关系很好？”
“嗯？”
谢玦面上不动声色，还咬了一口包子。
他们应该没在妈妈面前表现得太过分吧？他和池翰墨确实关系好，他妈对池翰墨来家里吃饭也已经非常习惯了。
说的应该就是这个吧？
“昨天晚上，小池把你抱回卧室的时候……我好像看见，小池亲了你一下？”韩一兰斟酌着问。
“……”
谢玦尽力维持着脸上的表情，但是手一抖——
筷子掉了。
第九十二章
谢玦其实没有仔细想过, 他和池翰墨的事儿要不要让妈妈知道。
之前是因为还要学习，高考像一个大关，悬在每一个高三生面前。谢玦都不用问, 也知道如果说了, 他妈肯定会想——会不会耽误他们俩高考。
但现在考完了, 他妈妈似乎也发现了端倪。
……谢玦觉得没有什么好瞒的。
就算是之前, 他和池翰墨在一起，也不会影响学习。
别人不知道, 谢玦还是清楚的，池翰墨在他自己的“学习道路”上有多重要。
这份重要甚至远比他妈妈、于欣然他们看到的要多。
“我们俩在一块不会影响学习”这句话, 说给除了他们两个之外的人, 可能没人信。
太正常了。
但谢玦自己心里明白怎么回事儿。
如果面前的人是谢宝海, 谢玦话都懒得说。
但对于自己在意的人……他是愿意让妈妈知道的。
就是不知道他妈妈什么态度-
池翰墨被谢玦的电话叫来他家，说是有事情要跟他商量。
早上他起来的不算太早，池翰墨以前基本完全不喝酒, 昨晚上就算控制了，比谢玦喝的要少……最后留在谢玦家帮着把喝多了的谢玦搬到屋里去, 已经算是池翰墨的极限了。
他甚至都不记得昨天晚上自己晕晕乎乎还干了什么。
昨天池翰墨高考完, 本来池宏说一家子出去吃饭庆祝庆祝。
结果他从考场出来, 从班主任那里拿到手机的时候，池宏给他打电话。
先是假模假样地问了问他考得怎么样，然后又有点儿犹豫的说，晚上跟上司应酬，有点重要, 问等出分了再给池翰墨庆祝怎么样。
池翰墨答了句好。
他本来对池宏就没剩下多少期待了。
所以他直接被谢玦拉着回了家, 在谢家庆祝高考结束。
吃饭前池翰墨还给爷爷打了个电话，开的免提, 谢玦在一边开心地问候爷爷身体怎么样，还说他们俩考完了，发挥都挺好。
爷爷在电话那头连连说“好”。
谢玦妈妈和阿姨全程没让他们俩上手帮忙，坐在桌边看着一盘盘端到桌上的菜时……池翰墨看出来除了谢玦喜欢吃的，还有自己喜欢吃的菜。
池宏和陶青，到现在应该都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
池翰墨想，晚上没和池宏他们一块吃饭也不错。
至少这里，有人真心为他开心。
……
昨天晚上，应该吃完饭、把谢玦安顿好就告辞回家了吧？
池翰墨回忆。
回家之后碰上还没睡的陶青，对方好像还阴阳怪气了两句，具体说了什么池翰墨记不清了，话都没搭茬就进厕所洗漱，然后回屋睡觉。
起来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
池翰墨还从来没有这么晚起来过……可见喝酒真的后劲大。
起床之后池宏已经去上班了，陶青在客厅里看电视，把他当透明人。
池翰墨接了谢玦的电话，直接收拾了一下出门。
“阿姨好。”
池翰墨敲响了谢玦家的门，是家里阿姨给开的。
“小池来了呀，来来来，进门。”
阿姨还蹲下身子给他拿出了一双拖鞋来：“上午去超市采购，给你和小谢都买了新拖鞋，以后也方便。”
“谢谢阿姨。”
“没事儿。”
池翰墨心情有些说不出的复杂，之前他来谢玦家穿的都是一次性拖鞋……现在都有专门属于他的拖鞋了？
“小池，来来来，正好，水果刚切出来，你顺便给小玦拿过去。”
韩一兰端着盘水果，从厨房过来。
“你不爱吃菠萝是吧？阿姨切了点儿芒果和苹果，还有点桃子，吃完了再给你们拿啊。”
池翰墨接过盘子：“谢谢韩阿姨。”
“你这孩子，成天把谢挂嘴边上干什么，以后不用叫我韩阿姨，嗯……叫姨就行。”
韩一兰笑着，用手亲昵地拍了拍池翰墨的背：“啊，中午想吃什么？跟姨说。”
池翰墨有点儿不适应：“什么都行，我帮您做饭？”
他天天过来蹭饭，自己都觉得不像话。
“不用不用，小玦在屋里呢，你去跟他一块儿玩吧，刚考完试，多放松放松。”
韩一兰脸上的笑容收都收不住。
池翰墨一头雾水地端着水果盘到了谢玦卧室。
谢玦屋门没关，池翰墨推门进去的时候，谢玦正在对着电脑不知道鼓捣什么。
屋里书桌上的书被清理干净，之前被挪走的台式搬了回来，谢玦正对着电脑聚精会神地……鼓捣杀毒软件？
听见门这边的动静，谢玦抬头：“来了？”
谢玦顺手把凳子拉到旁边：“坐。”
“干什么呢？”池翰墨把水果盘放在桌子上，在谢玦旁边坐下来。
“准备下游戏呢，想清清内存删点儿东西，然后出了一堆问题……这个杀毒软件附加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游戏，跟病毒似的，删都找不着在哪，啧。要不然我上网找个人远程帮我弄吧？”
“远程？”池翰墨问。
他很少碰电脑。
“就……远程超控我的电脑，帮我解决一系列问题。”
谢玦暂时放下鼠标，靠在椅背上，摸起手机来打开某个购物软件，顺手还用水果盘侧边的小叉子叉了一块苹果放嘴里。
“好甜。你尝尝？”
谢玦叉了一块，自然地送到池翰墨嘴边。
池翰墨把那块苹果吃进嘴里，问出刚才的疑惑：“我怎么感觉，你妈妈好像有点奇怪？”
谢玦噙着笑意问他：“怎么怪？”
“刚才让我别叫阿姨了，叫姨。还有……我有点说不清楚，可能就是一种感觉吧，感觉和之前不太一样。”
“你的感觉很敏锐。”谢玦拍了一下池翰墨的肩膀，正色道：“今天早上，我妈问咱们俩是什么关系，我交代了，你是我男朋友。”
“？”
池翰墨仔细盯着谢玦的反应，试图寻找对方开玩笑的迹象。
“怎么？不想让我说？”
“没有，不是。”
池翰墨一下不知道解释。
只是他没想到，谢玦会在这个时候……就这么告诉家里人了。
谈恋爱容易，但池翰墨想和谢玦一直走下去。
那就要做好很多准备。
同性婚姻这些年已经合法了，也渐渐地不再被认为是“少数群体”。
但……也不是每个家庭都能接受的，毕竟他们两个在一起，意味着以后不会有后代。
池翰墨想过很多。
他不在乎给自己家里交代，但韩阿姨对他很好，池翰墨想着自己得有让对方答应的资本和能力。
他做过计划，规划之后的人生。多长时间能养得起自己和爷爷，多长时间能做到能负担起自己和谢玦两人的生活，以及做到什么程度能让谢玦妈妈放心。
谢玦是他在乎的人，所以池翰墨不想让他因为两人之间的关系为难，哪怕有这种可能性，他也要准备周全。
他一向是一个想的很多的人，尤其是在自己想要的事情上。
步步为营，筹划周全。
这也是池翰墨对于重视的事情一贯采用的方式。
即使在“大人”看来，他不过是个刚高中毕业的学生，年纪到了十八岁，但是离“成熟”二字离得似乎还远。
甚至还没有踏入大学的校园。
这也是池翰墨顾虑的点。
他担心这个年龄的自己，说什么话、做什么决定，都会被认为是“异想天开”。
“眉头皱那么紧干什么？”谢玦边说，边用手指摩挲池翰墨的眉头：“我妈说……”
“我可以保证，以后的日子我能一边上学一边创业，我想报化学系你也知道，我查过相关的就业方向，也打算读研读博。深造不代表脱产，化学领域原料与制品的研发和生产可以应用在各个领域，从化妆品到农业、新型材料领域再结合现在的网络时代，我肯定能找到切入口。
我会早点开始赚钱的，如果你妈妈担心……两年，给我两年，我有把握把工作室做起来，有了效益阿姨应该能同意我们俩在一起。”
池翰墨心里发慌，一股脑地把话往外倒。
刚才他还不明白为什么韩阿姨今天有点儿怪怪的，现在谢玦一说，他突然想通了——韩阿姨可能是觉得他们两个男生不靠谱，所以对他那么亲昵，这是认他当干儿子？或者侄子？
认为他们俩年纪小，对感情冲动，变相地引导他们之间产生别的关系？
再慢慢劝谢玦？
他怕谢玦会……
“说什么呢你。”谢玦打断池翰墨的话：“你……”
他看了看池翰墨，突然明白了什么，伸手在池翰墨背后轻柔地拍了两下：“别急，别急，我妈没不同意。”
“我还可以……嗯？”池翰墨愣了。
谢玦心里感动，摸了摸池翰墨的脸，重复：“我妈没不同意。她还觉得你是我男朋友，很好。”
他怎么忘了，池翰墨是一个多没有安全感的人。
“我妈很高兴。”
谢玦对池翰墨道：“她说我从小就有自己的主意，现在有喜欢的人，她也不干涉我。她之前好像就发现咱俩关系很亲密，但那时候咱们俩在准备考试，怕我们俩分心，她就没问。
之后我妈自己想了一阵，觉得你很好，我和你在一起的话……她也放心。”
谢玦挪了挪凳子，坐到池翰墨跟前：“我跟她聊了一会儿，我妈跟我说，她刚开始有些担心，后来想通了。
人活在世上，本来就有很多坎，再顺利的人也会遇到困难，这就是人生。所以干嘛那么在意别人的看法？在本来就不容易的人生上在给自己找麻烦。”
“……”
“对不起，本来是个好消息，我应该第一时间告诉你的，还让你多想。”
“没，是我想太多。”
“不是你想太多，是我冲动了。”
谢玦道：“还好结果很棒！”
“嗯……”
“对了，我妈跟没跟你说？”
“说什么？”
“让你跟我一块确定去哪玩啊？我妈刚赞助了我一大笔旅游资金，让咱们自己选地方呢！我想去海边玩，怎么样？”
“都可以，看你想去哪里。”池翰墨一愣。
“你去过海边吗？”
“没……”
“那太好了，池哥第一次去海边是和我一块诶！”谢玦又问：“雪山去过没？想看极光吗？草原？想骑马吗？想玩跳伞吗？从飞机上跳下来那种？”
他问了一连串问题，池翰墨甚至还没从刚才两人的话题中收回思绪来，只得道：“没有，都没去过。”
“啊！那很棒！池哥的第一次体验我包圆了！”谢玦兴奋道：“那咱直接玩一圈吧！我来定行程，一定让你全都玩上！”
“啊？”
“放心，包在我身上！”谢玦肯定地道：“上个暑假你带我，这次我带你！”
“……好。”
看着谢玦的样子，池翰墨心里突然一松。
是啊，在这个人面前，他好像不用那么紧张。
他不会随便被搁置，被迫等待，也不会因为说错一句话或做错一件事而产生什么糟糕的后果。
他们都见过对方最狼狈的时候，知道对方那些……对别人难以启齿的话。
来日方长。
他还有好多好多日子等着和谢玦一起体验，有更多想慢慢攒起来的惊喜等着送给谢玦。
在池翰墨的预设里，谢玦已经和自己的未来牢牢纠缠在了一起。
所以，好像也不用那么着急。
谢玦会和他一起往前走。
……
“谢玦。”
池翰墨叫了一声正沉浸在定旅游计划中的人。
“嗯？”
“我可以亲你吗？”
“亲呗，我知道我很好啦~”
谢玦嘚瑟着把脸凑过去。
不料被池翰墨用手掰正，谢玦被迫对上离他越来越近的俊颜暴击。
“诶等等……”
“你之前说，怕分心，现在可以了吧？”
谢玦听见池翰墨在他耳边轻声问。
他心脏砰砰跳，飞快地扫了一眼卧室门——池翰墨进来的时候关上了。
呼——但是……
他还想说什么，唇上就被柔软的触感覆盖住了。
不合时宜的，谢玦想起教室里，池翰墨指着纸上最后一行，低声问自己——接吻试试？
原来……是这种感觉？
“唔……”
谢玦被轻咬了一下，池翰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很轻很低，像情人之间的呢喃：“不专心？”
面前没有镜子，但谢玦不用看也知道自己此时的脸颊颜色能媲美桌上的苹果外皮。
他感受到了池翰墨的呼吸声。
好近，好急促。
和自己的一样。
谢玦闭了眼，主动朝池翰墨靠近——
两个少年在盛夏的开端，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
……
窗外阳光热烈，翠色张扬地铺满了大半扇窗子。
鸟儿蹬开树枝，从房顶上方穿过。
——飞向更远的夏天——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