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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第 31 章

    第三十一章舞会

    一眼万年。

    少年的脑海中跳出这个词。

    当初在橱窗看到这条裙子时, 他想象过她穿上会很好看,然而当她穿上它真真切切站在自己面前,他还是觉得当时的想象太单薄了。

    比她纤细的锁骨,修长的脖颈, 如嫩藕般的手臂, 以及瘦得一手就能揽住的腰肢还要单薄。

    他视线不移一寸地直盯着她这张明媚的脸, 一步一步朝她靠近。

    身上的珠宝首饰闪烁着细碎的光, 令平时素淡的少女更加耀眼夺目, 但他觉得, 没有这些东西装点, 她也能牢牢攫住他的目光。

    他一直以为她对舞会、对跟他一起领舞的态度, 不像自己那么重视,甚至可有可无。但这一刻,他完全否定了这一可笑的想法。

    她很看重。

    她的眼睛里, 也有期待。

    梁嘉明走下车,手里拿着表妹落在车里的一条巴宝莉经典格纹披肩。其实披肩是温敏的,为了她的舞会, 温敏还掏出了压箱底的珠宝首饰。

    见到京城少爷西装革履走过来,梁嘉明心领神会地把披肩递给了他。

    靳黎接过披肩, 问道:“冷不?”

    陆青葙笑笑:“还好。”

    最近没有冷空气,天天出太阳, 此时夜里温度也有二十二度,等下跳起来会更热。

    “先披上吧。”他绅士十足, 帮她披上披肩。

    “谢谢。”又问表哥:“你的舞伴来了吗?”

    “还在路上, 我在这里等她, 你们先进去吧。”

    是以,陆青葙跟随靳黎一起, 先行一步。

    刚转身朝门口前进,身旁俊雅的男生像是为了表示绅士风度,曲起肘部,示意她挽住自己的胳膊。

    陆青葙微愣。

    “确定不挽着我走?穿高跟鞋不怕摔跤?”

    陆青葙郁闷地挽住他,嘀咕:“鞋子又不高。”

    她脚上穿的是一双很适合跳舞的高跟鞋,跟度适中,才不是那种恨天高。

    他笑:“那我也怕你把脚崴了,待会儿我可不想好不容易盛装出席,结果只能跟舞伴看着别人跳。”

    “那你可以临时找个舞伴啊,一定很多人排队想要跟你跳舞。”

    “我谢谢你的提议,但我没这嗜好,我还就只看上你了。”

    这个男生身着正装十分英挺,但说出来的话总是痞里痞气、荒诞不经,她早都习惯了,不会刻意往心里去,可是在今晚浓郁的夜色中,她挽着他慢行,而前方会有一场盛大的舞会等待他们的氛围里……陆青葙难免感觉不一样。

    她稍稍侧头抬眸,看了一眼这个玉树临风的男生,好奇问道:“靳黎,你这身西服是什么品牌?”

    男生嗓音低淡:“没在意,觉得合适就买了。”

    这也能不在意……真不愧是少爷。

    “穿起来很合身。”

    “凑合着吧,反

    忆樺

    正就是几块布料。”

    陆青葙隐约知道身上这条礼服裙子是他送的,但现在挑明很刹风景,不由借着他的西装说事:“一看就不是凡品,你这个少爷,下了血本吧。”

    “那可不,存了十几年的压岁钱呢,卡上好像就剩几块钱了,买个菠萝油都不够。”

    陆青葙忍不住扑哧笑出声,用手遮了遮。听他继续扯淡:“估计以后也要跟你去打工赚生活费。”

    “但我们冰室不招临时工,你上次已经体验过了。”

    “那就做长工呗。”

    “你这话听上去就像是旧社会给地主干活。”

    “也差不了多少。”

    逐步靠近演奏厅,里面的喧哗之声从窗户溢出来,前方有人不断进入,后面也有人不断接近。

    今晚这个演奏厅,该不会承受不了这份喧嚣吧。

    陆青葙不免心生忧虑。

    从幽暗的室外,一走进明亮的室内,便有无数双眼睛落在他们二人身上,哗然声传来。

    “哇,好靓啊……”几乎有很多人同时说出这句话。

    陆青葙心脏缩紧,无形的压力增大,她也不是没见过大场面,这一刻却无法抑制地感觉到紧张,挽着靳黎胳膊的手,也迅速松开。

    不远处的李艾薇打量着陆青葙的礼服,眉心拧起,走到死对头周恬欣旁边,罕见地结巴了一下:“Ch、Christian Dior?”

    周恬欣接过她的疑问:“嗯,好似系今年的春夏款?”

    二人再对视一眼,同时点头出声:“Oh my god!”

    她们俩盛妆打扮,一个像白天鹅,一个像黑天鹅,自信飞扬,但礼服并没有这么高档。在看到陆青葙的一瞬间,像是被震惊到了,但又不得不承认,今晚的她,跟平时素颜的样子判若两人,美得像是童话中的仙子。何况春夏系列主打的就是浪漫与梦幻主题,礼服搭上她本来就很优越的颜值、皮肤,总给人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李艾薇继续观察:“佢嘅系Armani?”(他的西装是阿玛尼?)

    周恬欣点头:“应该系,好正。”

    李艾薇瘪瘪唇:“够正也够靓。”

    两个人同时说着粤语朝他们走去:

    “Chloe你好靓啊。”

    “快啲嚟影相。”(快来照相。)

    “……”

    *

    今年的圣诞舞会,照旧人山人海,但明显比去年还热闹。

    女生基本上都打扮得非常漂亮,化了妆,穿着小礼服,有吊带的、抹胸的、一字肩的……平时校服在身,素面朝天,一副乖学生模样,认真打扮起来,一个个都成熟了许多,各有各的美。

    至于男生,有穿西服的,也有只穿个白衬衫的,今晚是平安夜,也有人戴着圣诞帽,还有人背了书包,像是刚放学赶过来……纷纷感叹“美女如云”。

    在这种环境下,女生无暇顾及舞伴是不是没打扮好,老娘美最重要。

    社交氛围热火朝天,陆青葙也被她们拉着去拍照,拍视频,还有好几个男生来问她的IG,跟她合影……陆青葙一一礼貌地回应。

    站在不远处的靳黎,看着手机里发来的信息,不由蹙起眉无奈叹息,这么急,唉……

    抬眼看向人群中笑容灿烂的姑娘,他走过去,抓过了陆青葙的手,沉声道:“得去做表演准备了。”

    “哦。”虽然但是……“你捏疼我了。”

    用这么大力!

    他把她抓到候场区,这才松了手:“都要开场秀了,你还聊得挺起劲儿。”

    “社交不都是这样,你刚才也有好多女生跟你合影啊。”

    她的手腕花也快被他扯掉了,陆青葙低头松开丝带,打算重新绑紧,但是单手打结不方便,靳黎不耐似的,拿过了她的手腕花。

    看着他这双骨节分明、宛如玉笋般的手如此灵活,陆青葙嘿嘿一笑:“你还挺会系蝴蝶结的。”

    靳黎:“扯淡。”

    “我可没给别人系过。”

    陆青葙:“……”

    系好蝴蝶结,他的手顺势握住了她的几根手指,把她带到了候场队伍中,一时没松开。

    此时距离表演入场还有几分钟,别的表演者虽然也有牵手的,但人家好像是一对。陆青葙甩了甩,试图甩开,回应她的是更用力的握紧,但最后又像是放弃了,松开了手。

    陆青葙感觉他有些奇怪,力量对峙中,似乎能感应到他其实是想抓紧什么,也不知道他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两个人都没说话,一种暧昧迷离的氛围骤然在空气里蔓延。

    陆青葙的脸不由自主发烫,像是为了避开什么,她别过脸去看其他人群,尔后在人潮中发现了徐思雯。此时她正与郭云杰二人牵着手,两个好友一对视,互相瞪大双眼。

    忽然麦克风呼了呼,音响传来主办方发表的一段话,提示他们马上就要上场表演。

    她的手再次被被他抓住,握紧,带着她与其他成员排成一队。

    他的视线却落在她脸上,散漫笑着问:“脸怎么这么红?”

    陆青葙咬牙说:“那是腮红!”

    “刚刚打上去的?”

    “……”陆青葙好想打死面前这个男生。

    组织者迅速将场地清空,中央留下一个宽敞的舞池。陆青葙心跳变快了一些,不由自主抚了一下心口,做了个深呼吸,回想了一遍接下来的舞步动作。

    入场前奏响起,靳黎牵着陆青葙的手,缓缓跟随前面那队进入舞池,耳边立即响起了一阵热烈掌声。

    站在昨天的位置上,陆青葙与英俊挺拔的男生面对面,互相行礼。抬眼处,是他缱绻的眼神与温和的笑,陆青葙随着音乐声,朝他伸手。温热的手指与微凉的手指相握、举高,她穿着本场最高级的礼服裙子,绕着他走了八步,再回到原点。

    极简单的步子,但动作整齐划一,男生西装革履,身材挺直高大,女生则打扮得美丽动人,仅仅是刚走几步,无数赞美的声音便响在耳畔。

    陆青葙知道大家的少女心迭起,她也非常骄傲自己能领舞,穿着漂亮而合身的裙子,舞伴又是全场最帅气的那个男生,这像是完成了少女幻想的一个梦。

    她在认真想下一个舞步的同时,亦能明显感觉到靳黎与昨天不同,也许昨天他还是漫不经心的,正式表演时,他的神色十分专注,确切地说,专注在她身上。男生深深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她,她在左边,他的视线便向左,她在右边,他的视线便向右。

    他的眼睛很漂亮,眼尾微微挑起,眼眸像藏着万千星光,陆青葙偶然抬眸看他,都像要被这幽邃的目光吸进去……更何况,他还有张俊美无匹的脸。

    陆青葙只敢看半秒,便迅速挪开眼神。

    随着舞步翩跹,陆青葙和靳黎自然走进了舞池最中心,成为全场的焦点。

    她的手被靳黎轻轻握着,拉开、转圈,裙摆像一朵花瓣飘飞,再自然地落入他的怀抱。跳芭蕾的功底,使得她的身体十分轻盈。这一次,两人不再像不熟的人,挨得近了一些,靳黎微微低头,脸颊靠近她的耳畔,她便能感受到他发沉的呼吸,灼热的气息喷在她裸露的白嫩皮肤上,泛起一阵温热。

    在全场哇哇声不停中,下一步她转过身,与之面对面,一手提起裙边,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而他的一只手在自己背后,另一只手按在她纤软的腰背处,带动她绕圈。虽然身体没有贴着,隔了一定空间,却能感受到他的怀抱在热烈发烫,没有多余的欲念,仅有少年纯粹的气息翻涌。

    阵型与舞步不断变换中,C位消失,伴随曲子结尾,他们的表演亦结束,舞伴互相行礼,收束全场。

    人群中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掌声与欢呼,仿佛要掀翻演奏大厅的天花板。

    但是他们并没有离场,按照安排,接下来是自由的舞蹈时间。

    陆青葙听见面前的男生带着笑意问:“能再邀请你跳支舞吗?”

    她

    忆樺

    忍不住扑哧,好扯,他们本来就约好了要跳的。

    不过陆青葙还是配合地点点头,这一次他们跳的是很正常的华尔兹舞步,不是刚才的花式表演,同时涌进来很多舞者,使得舞池显得狭小拥挤。

    灯光相应调暗,几束幽蓝色的打光从二楼照下来,舞池顿时多了几分妖魅。

    在光影交错的拥挤舞池里,耳边是混乱嘈杂的声音,陆青葙横伸握着他的手,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胳膊上,舞步轻缓。他垂眸看向她,十分直接地说:“刚刚你很漂亮,跳得也很棒。”

    陆青葙骄傲地道:“我知道。”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他发笑。

    这人真的很欠揍!陆青葙受不了,轻踹了一下他的皮鞋边边。

    男生呲牙瞅她。

    她乖乖道:“哦不好意思,不小心走错步子了。”

    面对她的乖张,他只撇了下嘴角:“待会儿我要是不小心,估计你承受不起。”

    对她而言,最紧张的时刻已经过去,便松懈下来看着他,称赞道:“你刚刚也很棒。”

    男生不由心下一沉,继而盯着她清澈的双眸,扯着笑:“你这是真心夸呢,还是嘲讽?”

    “谁嘲讽你了,就夸你也不行啊?”

    “那你是谁都夸呢,还是只夸我一个?”

    陆青葙不解:“别的舞伴我又没合作过,怎么夸?”

    “你还想找别的舞伴?”搭在她腰际的手稍一用力,陆青葙便自然向他贴近了一点点。

    她不由睨了睨他,见他散漫地笑,可收起笑容的一瞬,眼神又有些黯然。

    让人觉得他仿佛藏了什么心事。

    “我可只有你这一位舞伴。”他低低地道。

    陆青葙想回应点儿什么,下意识地开口:“我也只有你一位舞伴。”

    这不是很正常的话语么,他俩又没约其他舞伴。可是男生突然沉默,目光深深地看着她,低声说:“哦,好。”

    让人觉得,这话像是有什么别的深层次含义,陆青葙的脸莫名发烫。

    她移动舞步,不再看他,只看向一旁其他跳舞的人。

    见她脸颊绯红,额头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他笑着说:“等下别跳了,休息休息去外面吹吹风,你的脸烫得都能摊饼了。”

    “……”就不能用个优雅好听一些的形容嘛,陆青葙毫不留情,用力掐了他的胳膊。

    “疼。”他的声音好像在撒娇,“你对我也不温柔点儿。”

    陆青葙懒得搭理他,他却毫不掩饰直勾勾盯看她的脸:“不过脸红红的,也很漂亮。”

    舞池实在拥挤,受到刚才表演的感染,大家都很活跃。陆青葙都没有看到表哥跟他舞伴在哪里,也没看到徐思雯。

    他们跳着跳着来到了舞池边缘,最终停下步子,离开舞池。

    陆青葙的手机在靳黎身上,披肩被一个同学保管着,去取披肩时,靳黎抓着她手腕穿过拥挤的人潮,取好披肩,二人走到外面。

    里面的人实在太多了,空气也不新鲜。

    一到室外,清新空气拂面而来,墙边、树下、角落,有若干男女在聊天、呢喃,似乎还有人在拥抱?她没敢去细看。

    在一棵树下,他问:“凉快一些了吗?”

    陆青葙点头。

    他帮她披上披肩:“别着凉了。”

    “哦,谢谢。”

    “光说谢谢就够了?”

    “那还要说什么。”

    “不拥抱一下?”他语气不大正经。

    陆青葙才懒得理他,但他仿佛并不意外她的反应,没提这事,漫声问:“这个假期打算干什么?”

    “做功课、打工,另外要去深市看望爷爷。”

    深市还有她的爷爷和二叔。

    靳黎点点头,沉默片刻,呵了一声:“我明天回京,过完元旦会回来。”

    “哦。”

    又是一阵静默。

    陆青葙觉得他仿佛在道别,语气包含一丝离别的愁绪。

    所以他刚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时不时黯然吗?

    陆青葙觉得今晚这人着实奇怪,为什么明明是这么高大的一个男生,一旦低落起来,就会给人一种要碎了的感觉,让人不禁想要给他一个拥抱,安抚一下他。

    于是在风吹过树梢,树叶发出细微声响中,又一次听见他问:“真不打算拥抱一下?”

    陆青葙抬起头看他,认真道:“那,算是离别送行的拥抱。”

    他笑,点头。

    陆青葙靠近,伸出手臂,浅浅地抱着他的胳膊,两个人身体隔开一定距离,她踮了脚,仰着头,下巴搁在了他的肩膀上,拍了下他的背。

    男生的身体比她体温要高,如同盛夏骄阳,炽热而滚烫。

    明明没有贴紧,也能感受到他鲜活有力的心跳。

    他单手绕过她的肩膀,摸了摸她的头,在她耳际发出沉沉的呼吸,似乎夹杂了几分怅然。

    两人一直没说话,他的怀抱像个漩涡,陆青葙感觉自己快要受不了控制,被吸引得沉浸其间,最终才奋力离开。

    抬头望着这个人,听他意味深长地说了句:“谢谢。”

    “这也不用谢吧……只是一个社交上的拥抱。”

    他没有再说话,只眸光颇深地注视着她,淡笑说:“我会回来的,你乖乖在这儿等我。”

    “哦,好。”对话好像越发诡异了,陆青葙收起眼眸。

    看着她好不容易凉快下来,却再度泛红的脸颊,他不禁轻声呵笑:“可我不大放心,要给你盖个章。”

    什么?陆青葙盯着他微微翕动的嘴唇,脑海一闪而过一个画面,惊得眼睛睁大,身体僵直,甚至都不敢呼吸。可又倏地觉得自己想多了,想哪去了。

    暗淡的光里,清隽的少年漫不经心轻勾唇角,一只手扶着她纤细的胳膊,另一只手的拇指指腹覆在她的唇瓣上,手印盖章似的轻轻一按。

    夜风微凉,少年的指腹染上嫣红唇色。

    明明力道略轻,却仿佛重重地按在了她脆弱的心脏上。

    ……

    第32章 第 32 章

    第三十二章“雇你做我对象”

    指腹离开唇的一刹, 陆青葙僵直的身体轻微颤动。

    呆呆注视着这个有些放浪的人,他朝她轻浅一笑。靳黎平时笑起来都是漫不经心的,今晚有太多太多无奈的画面了,眼神收起的瞬间, 脸色依旧黯淡。

    陆青葙来不及问询他今晚怎么了,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

    他转过身, 接电话:

    “嗯, 晚上的飞机吗?”

    “让他拿好我行李, 开到校门口接我。”

    挂掉电话, 陆青葙问道:“你今晚就要走了吗?”

    他勉强笑了笑:“家人临时找了朋友的私人飞机, 让我同行回京。”

    “这么急?”

    “他们不放心我明天一个人坐飞机。”

    陆青葙哦了一声:“有人随行是更方便一些。”

    “你要继续去舞会玩, 还是顺便送你回家?”他看了看四周。

    陆青葙说:“我姨父会来接我和表哥。”

    “也好,舞会还很热闹,先去玩吧, 我送你过去。”

    陆青葙一时弄不明白这个人怎么回事,只是下意识觉得不对劲儿,捋捋时间线, 在校园的路上都是正常的,是从两个人进入大厅分开一段时间, 各自社交后,他抓着自己去候场, 就变得有些不一样。

    说的那些话,那种口吻, 那种眼神……还有好多细节……都让陆青葙觉得他今晚一定有心事, 也许就是在她忙着社交时, 家人说了什么吧。听说他跟父母的关系都不大好,父母也离异了。

    走了两步, 陆青葙手腕上的花又松开了,她拿在手里想绑紧的时候,他说:“要不送我?算是我人生第一次参加舞会的纪念。”

    “哦,行,送给你吧。”她直接递给他。

    这是她自己买的,送给他,手腕花换礼服裙……他真的好“蚀底”(亏)。

    “谢谢,还挺漂亮。”他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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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步路便抵达,陆青葙站在台阶上,他在台阶下,目光缱绻地看着她:“进去好好玩吧,玩得开心。假期结束我就回来了。”

    “嗯,一路平安。”

    陆青葙转身朝里面走,行了两步,她不放心地停下脚步回头望。

    高瘦的男生已经把西服外套取了下来,随意抓在手里,上身只穿着衬衫和马甲。马甲十分修身,显得他的腰部越发纤细。

    然而浓郁的夜色里,那道颀长的背影略显颓然,不复刚才在舞会表演时的志得意满,反而像个失意之人。

    这就是林昊轩说的,他其实很脆弱的意思吗?

    此时舞会结束了舞曲,大家在随意地聊天、拍照、加联系方式……陆青葙意兴阑珊,没有靳黎在,连舞会也似乎变得和去年没有什么不同。

    不过她也玩了挺久,认识了几个外校的女生,还有一个低一届的师妹对她“表白”,说“我好钟意你,希望明年我也能像你一样”。

    *

    而此时的校门口,靳黎站在之前等陆青葙的地方,等周助理来接自己。

    一小时前,进演奏厅后,他身旁漂亮的姑娘被大家蜂拥着,要求一起合影、拍视频,而他百无聊,偶尔瞟她一眼,见她笑容明澈,看得出来是真的很高兴。

    只是没多久,他的手机在不断弹出消息。

    在他们家的三人小群里,靳志成说:【靳黎,这次放假回来,直接转学回京。】

    容穗:【当初让他去就去,现在让他回就回,你倒是很会安排。】

    靳志成:【我是为了他好,安排他过去是让他知道天高地厚,现在时间差不多了。我的儿子我不安排谁安排?】

    容穗:【少来这套,你不安排,我自然也会安排。】

    容穗女士一婚生下女儿容漾,二婚嫁给靳志成生下靳黎,不想二人后来还是成天争吵不停,离婚后为了儿子,建了个群,继续在群里吵。

    靳黎看着这对离异夫妇跟小学鸡一般,打字:【行啦,都别吵吵了,圣诞假期后我得回港,转学时间再定。】

    他以前在父母吵架时从来不会这样说话,向来懒得搭理,现在像是在成熟地劝架,让这对夫妻感到惊讶。

    靳志成回复:【那就过年假期再回来,刚好过完年就开学,今年2月中旬才过年,你们的集训估计3月就开始了,你班主任一直劝我早点儿把你叫回来。】

    转来前他就知道要转回去,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快得来不及做心理准备。

    在人群里望向那个纤瘦的身影,人虽然瘦得像是一只手就能把她提起来,但她的精神内核实在太稳了,太踏实了,连带着他整个中学期间悬浮不定的心思也跟着她落了地,开始思索自己的学业、将来。最后决定回京参加全国物理大赛的层层选拔。

    他确实,很喜欢跟她待在一起。

    也想为她多停留一些时间。

    刚才嚣张地跟她说了那么多,还耍流氓式求拥抱,其实她应该不懂吧,她在这种事上,钝得不行。

    即便懂了,也八成给不了一个好的回应。

    呵……钝也有钝的好。

    站在路边,少年看着手里的这朵手腕花,轻轻地抛了抛。

    *

    假期到来,同学们都又闲又忙,各种聚会、逛街、看秀看展看戏……

    陆青葙只有忙。

    舞会的余韵一直在社交网络上蔓延,她在学习、打工之余,收集了好多照片,但发的不多,不过有发和那几个女生一起变装秀的短视频。

    大家一起玩,还挺有趣的。

    徐思雯不知道在搞什么鬼,当时陆青葙回到舞会后不见她人影,假期她要和陪读的妈妈回深市,就跟消失了似的,不找她八卦了。

    陆青葙也去深市看望爷爷和二叔一家。

    她爷爷已经七十多,身体毛病不断,血压一直很高,常年带着降压药在身边。

    陆青葙在二叔家吃了餐午饭,听爷爷念叨她妈妈在英国联系上没有。陆青葙说联系上了,妈妈在英国做生意赔了钱,在工作养活自己……她隐去了打黑工的事。

    爷爷不免叹气说:“好端端的去什么英国,现在回来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

    陆青葙尴尬笑笑。

    她当天下午就要过关回港,二婶婶让她到时候回来吃年夜饭,住两晚再返港。

    其实他们家没有多余的房间,三室两厅,爷爷、二叔二婶、堂弟,刚好三间。

    陆青葙满口答应:“会回来吃年夜饭。”

    早早吃了年夜饭,再返港。

    2017-2018年跨年夜,很多人去维港看零点的烟花。

    陆青葙打完工累得只想睡觉,回到家里,冲完凉,便躺在了床上。

    但也没马上就睡着,还是熬到了零点,收到靳黎发来的消息:【新年快乐。】

    陆青葙情不自禁弯着嘴角,打字:【天天开心。】

    靳黎:【恭喜发财。】

    陆青葙:【财源广进。】

    靳黎:【心想事成。】

    陆青葙:【好事成双。】

    两个人好像要没完没了下去,陆青葙倏然想起老电影《甜蜜蜜》里,张曼玉演的女主和黎明演的男主也这样说过,最后女主以一句“友谊万岁”结束了接龙。

    陆青葙凝凝神,打了四个字:【友谊万岁。】

    点击发送。

    位于京城三环内的一套四合院里,外面寒风冷冽,室内暖意融融。

    靳黎站在廊下,盯着屏幕上的四个字许久,指尖微触,他仿佛并不意外,却又还是不服气,凝滞片刻后回了一条:【地久天长。】

    陆青葙收到这条信息,沉出口气,没有再回复。

    看了眼窗外熟悉的夜景,灯光旖旎中,仿佛能听见维港烟花绽放的声音。

    她一直觉得那个男生带给她的一切,都像是一场少女华丽又浪漫的梦,五光十色,光怪陆离,是如此的不真实。

    而她每天睁开眼睛要面对的,又是如此真实而疲惫的生活。

    ……

    两千多公里外,有两个男生在小院里放小烟花,一个喊着:“靳爷,真不来放几朵?好歹2018年了。”

    林昊轩则抬头看向靳黎,打断道:“哎哎哎,有点儿眼力见,他在跟他对象发信息呢。”

    周景垣:“明白了,就是那个表妹?”

    靳黎扫了他俩一眼,也不知这俩人怎么就这么爱来他外公的四合院里放烟花,偏偏老人也不怕被吵醒,还留他们过夜。

    他没好气道:“放完烟花自己打个地铺吧。”

    “有床啊,打什么地铺。”

    “不跟我说说表妹的事儿?”

    林昊轩则关心地问:“你真要提前转学回来?哎那表妹怎么办?”

    靳黎没理他俩,进了厢房睡觉,随他们折腾。

    *

    2号上学后,大家都处在假期综合征中,回不过神来。

    陆青葙终于在中午去吃饭时遇到了徐思雯,冷静喊了她一声,徐思雯吓得一惊。

    陆青葙受不了地说:“见到我跟见到了鬼似的,我会吃了你?”

    徐思雯摇头嗫嚅:“当然不是。”

    “但你真不想跟我坦白坦白?”她笑,“说吧,什么时候请吃出pool饭?还是你压根儿没打算请我?”

    陆青葙说完,发现自己说话的风格真是越来越像那个谁了。

    这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

    徐思雯有些尴尬地道:“还没到时候。”

    “哦行,那就慢慢发展,阿杰这个人还是挺好的。”

    徐思雯犹疑地问:“你不介意?”

    “这有什么可介意的,我只是去年舞会请他邀请我,正常社交,并没有什么牵连。”

    徐思雯缓下来,反问:“那你跟男神是怎么回事,大家都在猜。”

    陆青葙道:“我们是好朋友。”

    唉,好

    弋

    朋友……

    其实,自从发完“友谊万岁,地久天长”后,靳黎没了动静。也不知道回来了没有,之前他说的话都像在立flag,让人怀疑他可能不回来了。更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生气,就算没有生气,怎么看也不会高兴。

    直到放学回到家里,梁嘉明拎了个“京八件”的礼盒进屋,陆青葙便知道,他回港了,只是不想理她。

    她像明知故问一般,问表哥:“靳黎送的点心?他回学校了?”

    “嗯,昨晚到的,今天请了半天假,下午去的学校。”

    陆青葙应了一声,还好,可能是没空理她。

    说起来,他们之前也不是每天都会联系,为什么这次格外在意。

    陆青葙舒缓气息,觉得是自己扰乱了心神。

    上了几天课后,周末有补习。

    陆青葙不知道他会不会过来,只是照旧帮他占了个座位。坐在课桌前,她心不在焉。忽然那个熟悉的身影,仿佛带了一丝北方的冰雪气息,坐在她旁边。

    扭头看去,陆青葙怔了一怔。

    他睨过来:“什么表情,这才几天,不认识了?”

    得,那种熟悉的味儿回来了。

    陆青葙看着他的脑袋,若有所思:“你剪头发了。”

    “观察得挺仔细啊,是把我原来的形象都刻进了脑海吧。”

    “不是,主要是剪得太短了,像换了个人。”

    靳黎:“扯淡,你直接说我发型丑得了,拐弯抹角。”

    陆青葙憋笑:“我是想说,还挺精神的。”

    “行吧。”他像从前一样散漫,“还会大喘气儿了,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他们上的是英语补习课,靳黎破天荒地认真听课,还做了笔记,课后甚至拿过她的笔记翻了翻:“要记的词汇也忒多了。”

    “没办法,DSE英语科想考高分,就是这么难。”

    他翻着她字迹工整的笔记,忽地嘀咕:“也不知道发个信息问我回来了没有,就不怕我不回来了?”

    他都盖章了,怎么能没有契约精神不回来……陆青葙从来没有想过这点,闷声道:“那你也没发。”

    “我那两天忙着奔波,你就不能主动主动?这样还怎么友谊万岁,我看一岁都过不去。”他的神色充满怨气。

    陆青葙听见靳黎主动提起“友谊”二字,感觉他像是接受了这个说辞,抬眸看他残留的怨念,不知怎的,心中有些宽慰,却又夹杂酸涩……好像,还有一丝不甘。

    几种滋味交织在一起,陆青葙沉默下来。

    笔记递了过来,他侧头看向她,说道:“走吧,跟我找吃的去,饥肠辘辘了都。”

    他们还像从前一样,行为习惯,言语风格,并没有什么改变。

    让她悬着的心,逐渐放下来。

    只是不知不觉,她在周末被靳黎叫出去看电影,逛展的频率高了起来,陆青葙有次好奇地问他:“你怎么不跟男生去看电影。”

    “嫌他们吵。”

    “那我也会吵你。”

    他啧的一声:“是你要友谊万岁的,怎么,不培养培养友谊,就能万岁了?你跟你的塑料姐妹好朋友不看电影不逛展?”

    “那又不一样。”她低语。

    “怎么就不一样了?”

    他垂眸看着面前这个人,试图从她的眼睛和表情里看出一点点端倪。然而她遇到为难的问题,就是这般默不作声,眼神收敛,让人难辨真伪。

    男生眸光沉沉,想起钟俊炜这个仆街曾说,她从来不和男生单独出街,男生也约不动她……可是,不知不觉,原来他们已经单独在一起那么多次,数都数不清了啊。

    见他突然无奈叹气,陆青葙只好说:“我说不过你。”

    “那就听我的。”

    陆青葙只有认怂的份。

    反正是友谊……

    就在她以为会保持这样的节奏很久很久,久到他夏天转学离开时,2月初的一个晚上,上完补习班,他送她回家的路上,突然问:“你打工的时薪多少啊?”

    “52。”他不是知道么?

    “那么我周末雇你两天,给你算工资,行不?”

    陆青葙不解:“你要做什么?”

    他很淡地笑着:“雇你做我对象,帮我应付个人。”

    陆青葙不由傻住,但很快下意识地开口:“是程知玫?!”

    ……

    第33章 第 33 章

    第三十三章 “公开”

    程知玫周六会来港城, 虽然她自称放寒假跟着家人过来玩,但是也联系了在这里研学时结识的同学,包括女校的张婉仪,还有男校钟俊炜。张婉仪是她当时的buddy, 但钟俊炜是怎么回事?

    二人站在街边的一家奶茶饮料店排队, 陆青葙不由好奇:“她跟钟俊炜也很熟?”

    “并不熟, 只是当初留了IG, 钟俊炜这个仆街平时在社交上, 又上蹿下跳的, 非常热衷爆料, 程知玫自然就格外关注他, 还跟他加了好友。”

    靳黎说这话时十分平淡:“她挺费心思的。”

    陆青葙喃喃道:“她……是不是还是为了你才接近钟俊炜的?”

    靳黎侧头看着她,眼神含了几分无奈:“你说呢?”

    关于程知玫,她的家境好, 也有很多骄傲,上次听林昊轩抖落靳黎在这儿有了对象,死活都不相信, 直接问靳黎,靳黎便给予肯定的回复。

    靳黎沉了一口气:“我的本意是让她死心, 别再来烦我,但这对她好像又是一种新的刺激, 后来她暗地里找钟俊炜打听,得到相反的答案……”

    陆青葙有些同情地道:“所以她这次是想亲自求证?甚至想亲自见见这个捏造的对象?”

    他沉默地注视着她。

    陆青葙回看靳黎:“那我有些理解了, 这样死缠烂打, 是挺闹心的。”

    靳黎接过店员递过来的两杯饮料, 把她的那杯拿给她,不知出于什么想法, 改了主意:“算了,这种事,不应该把你牵扯进去。”

    陆青葙没接话,吸了一口饮料,好像想起了什么:“那她是不是也看到了我们舞会的照片和视频?”

    不用他回答,陆青葙也能想象得到,她肯定是看到了,而且看到了很多。

    当时他们两个人都太耀眼,被许多人拍了照片,发在IG上,还有男校剪辑出来的舞会总结视频,也有他们表演时的身影。

    陆青葙自己都去翻过评论,有很多评论都盛赞C位的两个人很养眼,很合衬。她也曾在看到这些评论时,偷偷地乐过。

    如果是程知玫看到,大概会有千般滋味在心头吧,骄傲如她,一定要亲眼见见才行。

    唉,这位大少爷还挺可怜的,明明什么也没做,却要被纠缠,被人从京城飞两千多公里,也要飞过来继续缠着。

    她望向这个眉眼俊美的男生,爽朗地道:“好啊,我到时候跟你去见她,不过不用算什么时薪,咱俩这么熟了,帮个小忙而已。”

    他神色稍愣,大概是没有料到她会答应得这么爽快,依旧说:“刚刚不是说算了吗,免得把你牵扯进去。”

    陆青葙连连摇头,十分理智地分析:“那你是想要雇个别的演员吗?你觉得她会信吗?她认识我,也一定见过我们舞会的照片视频,肯定会相信我就是你的对象。”

    说这话时,陆青葙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她的表情十分自然,却看得这个高大的男生面容凝了凝,收起眼神说:“到时候再说吧,也许她并没有打算见你。”

    陆青葙此时却伸起一根食指,神情笃定地摇晃着:“NO,就算她不想见,你也最好让她无意中见见,让她彻底死心,不好再缠着你。”

    她见过程知玫,虽然不是很了解,但看得出来她有些傲气,也有些执着,在感情或许容易走进死胡同。

    提起这个计划,陆青葙反而有几分兴奋,却看得身侧的男生不是滋味,他走了两步,收起嘴角,低低地问:“你不怕给自己招来麻烦吗?”

    “这有什么麻烦,她离我那么遥远,她一

    依誮

    走,我跟身边的人解释一下不就行了?”陆青葙说道,“何况其实大家都很忙的好吗?看八卦嗑CP都是一时热闹,谁天天盯着你俩,看你俩是不是真情侣,是不是在演戏。重要的是她不要再缠着你就好。”

    在这一瞬,从她清澈的眼睛里,靳黎看懂了,她真的只是出于想帮忙的心理。

    反而衬得他,不够洒脱。

    男生在这一瞬释怀,轻笑:“那我好好捋一捋。”

    *

    提起这件事是在周四晚上。

    周六是钟俊炜和钟乐怡这对龙凤胎的生日,兄妹二人又一向喜欢热闹,请了一班男生女生去嗨,靳黎也在其中。

    上午补习时,他问陆青葙有没有受邀请。

    陆青葙摇头,她跟钟乐怡关系并不算很要好,只是因为徐思雯,偶尔会说说话。

    是以,他们在一家开放式的娱乐场所打台球、唱K,陆青葙在冰室里默默打工。

    最近内地放了寒假,也有人早早地放了春节假,游客比平时又多了许多,陆青葙一如既往地穿梭在桌位之间。

    靳黎不大喜欢跟着这些人闹腾,奈何钟俊炜再三邀请,他只能过来。

    有几个女生在舞会上就想跟他交流,结果他舞会跳到一半,就溜走了。现在他们一起吃东西,几个人瞎聊。

    聊着聊着,聊起了一些八卦,钟乐怡便问靳黎:“我哋都好想知,你钟意咩类型嘅女仔嘞?”(我们都好想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呢?)

    靳黎心中冷笑,像是总算有人问起了这个问题,平时懒得搭理这类问题的男生,此时摆出一副懒散模样,撩起眼皮:“啊,你们不知道?”

    众人面面相觑:

    “知道什么?”

    “知咩啊?”

    “系咪有料爆先!”(是不是要爆料啊?)

    疏懒的少年扯了个笑,神气十足:“爷有对象了,你们学校的。”

    众人目瞪口呆,包括徐思雯在内,纷纷问是不是陆青葙。

    此时的陆青葙还在努力地端盘子,根本无暇管顾手机发来的信息。

    一直到她下班,收拾好东西,拿着手机查阅。

    徐思雯一扫之前的“冷落”,在几个社交软件上留言,疯狂求证:

    【啊啊啊啊啊,你跟男神真的在一起了?】

    【男神都亲口承认了。】

    【快回个信息啊!】

    看着这些信息,陆青葙一脸淡定,这家伙,简直是用消息轰炸她。

    刚出店门口,靳黎也恰好走过来,像是要来接她下班似的,没说话,只是朝她笑了笑。

    陆青葙暂时没回复徐思雯,问他:“你们的派对结束了?”

    “早就结束了,我刚从家里过来。”

    “哦。”陆青葙抿了下唇,他真的像是来接她下班的,于是边走边问,“你是不是在聚会上跟他们说了事?”

    “嗯。”他很肯定地回答。

    这是他们商定好的,以程知玫的个性,肯定会追问钟俊炜等人,不刨根究底,她可能不会相信。

    虽然早就知道,但是这一刻,陆青葙还是觉得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好像有些怪怪的。

    她用笑来遮掩了一下尴尬:“程知玫约你明天见面吗?”

    “对,她现在和家人住在酒店。”

    “那明天,我跟你一起见她。”

    他点头。

    两人又同时安静下来。

    挺奇怪,明明知道是演戏,最开始她也根本不觉得有什么尴尬,这会儿氛围却让人有些羞怯。偏偏不知道靳黎怎么回事,同样静默,没了言语,平时他都很能侃的……

    两人在璀璨的夜景中,走到了地铁口。

    他站在平时习惯性站的地方,对她说:“明天见。”

    陆青葙扬笑:“明天见。”

    在地铁里,她才给徐思雯回复信息:【嗯,是的。】

    徐思雯:【天啊,我就知道,你俩一定能成!我要听具体的情况。】

    陆青葙不禁皱眉,胡诌了几句敷衍过去。揣摸着得过了这个风头,才好跟她说实情。

    比如非常酷地告诉她:

    “配合演戏,收取酬劳而已。”

    “我,缺钱。”

    “赚钱嘛,不寒碜。”

    也许说自己收取了酬劳,这样更有说服力吧,毕竟她是真的缺钱……虽然她拒绝靳黎的酬劳。

    ……

    *

    再次见到程知玫是在他们上完补习课之后,他们像平时一样走,程知玫就站在大厦外的街边,看着他们时,脸色倒是正常的,跟陆青葙想的有些差距。

    她以为程知玫会气愤或者悲伤的,只是在程知玫凌厉的眼神看向自己时,陆青葙不由怔了一怔。

    再淡定地跟她打招呼:“你好,程知玫。”

    她瞥了陆青葙一眼,注视着靳黎:“上完课了?”

    靳黎低低嗯了一声。

    “我妈也来了,想叫你一起吃个饭。”

    靳黎回道:“没空,跟阿姨说声谢谢。”

    “这有什么,你带上她呗。”程知玫说。

    “不用了。”靳黎说道。

    “也行,那要不,我们一起去吃饭吧,你们再陪我逛逛街。”程知玫利落地说。

    陆青葙有些惊讶,她一直以为程知玫是那种非常强势的人,不料她在这里的表现,是非常顺从的,而且似乎认可了她的存在。想必她之前追求靳黎,也是这样,一直在哄着他?

    跟她想象的确实有差距……陆青葙不由抬眸看了眼靳黎。

    他回看过来,笑了笑,点了下头,仿佛是让她放心一般。

    “那咱俩当回导游,陪吃陪玩吧。”

    陆青葙:“好啊。”

    整个下午,他们三个人都在一块儿。

    吃饭的时候,靳黎给陆青葙夹了菜,他们之前就一起吃过无数次饭,他也曾给她夹过菜,所以两个人的表现都像是已经谈了很久的恋爱,有很多默契,虽然没有肢体接触,但陆青葙觉得程知玫看不出端倪。

    程知玫表现得落落大方,没有发什么小脾气,逛街的时候,还挽着陆青葙的手胳膊一起亲密无间地走。

    这种热情,也让陆青葙感觉她接受了靳黎有了对象这一事实。

    他们去逛了珠宝店,程知玫说想买条手链,陆青葙陪在一旁当参谋,她突然问:“靳黎有没有送过你礼物啊?”

    陆青葙微笑:“送过很多。”

    真的很多,Kuromi的周边,一下子就送了十六件呢。她在心里发笑。

    “送过最贵的是什么?”

    陆青葙停了停:“一条裙子。”

    靳黎投过来了一束疑惑的目光,陆青葙回看向他,不能说破,两个人只能用眼神来交流,她表示自己知道那条裙子是他送的了。

    程知玫道:“那靳黎你现在不送她什么吗?”

    陆青葙赶紧拒绝:“不用不用,他之前为了送礼物,已经破产了,而且手链什么的也送过了,今天没带。”

    她发现自己真是有个坏毛病,说谎的时候就不自然,现在扯起这个谎,都感觉脸在发烫。

    靳黎却在这一瞬笑了起来:“确实已经破产了,平时出去吃饭,都要靠她付钱,我现在靠对象养活。”

    说这话时,他眼里带笑,脸上没有丝毫不妥,甚至有几分骄傲,天生的撒谎高手……陆青葙只能尴尬地解释:“也没付几次。”

    ……

    陪着程知玫的时光过得很快,他们把她送回酒店,二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这个任务,算是完成了吗?

    陆青葙说:“她跟我想的不一样。”

    “很温顺是吧?”他问。

    “嗯。”

    “也有另一面,你没看到。”

    “也许吧,不过人的性格也不是完全单一的……”

    他哼了一声,没再提她,而是问:“你知道那条裙子是我送的?”

    陆青葙无奈地瞅他:“你说呢?”

    他没说话,只是随意地耸着肩膀:“你穿起来好看就行,送你回去。”

    陆青葙以为事情告一段落,她只要等着再过一段时间,稳定了,就可以吐露真相,也或者不吐露真相,直接说分手了……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却没有想到周一放学时间,程知玫过来

    依譁

    找她,说自己坐地铁刚好经过,过来瞧瞧自己研学过的地方。

    陆青葙并没有多想,陪着她一起走。

    路上,她一扫昨天的温和顺从,对陆青葙的态度非常奇怪,也不是盛气凌人,也不是挑衅,而是很无所谓地说:“老实说,我不在乎靳黎跟你在这儿谈恋爱,反正他过年就回京,然后就不来了,跟你这么遥远的异地恋,我实在不看好。”

    陆青葙的关注点,在他转学的事情上,不解地问:“他不是要高三才转回去吗?”

    程知玫不由惊讶:“你不知道他马上要转回去?”

    “他没说。”陆青葙心里有些震惊,靳黎半个字也没提。

    “那他对你还瞒得挺紧的。”程知玫还是无所谓,“行吧,可能他也没想好要怎么跟你说,但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等你们放假,他就回家过年,过完年我们一开学,他就会回附中。”

    “这是他爸爸,也就是我靳叔叔说的,不可能有假。”

    陆青葙:“……”

    第34章 第 34 章

    第三十四章520

    地铁上, 轰鸣声、播报声,还有乘客说话的声音,陆青葙都没有听进去。

    她拿出手机,打开微信, 找到靳黎的头像。忘了是哪天, 他把头像换成了鱼缸养着两条蝶尾鱼的照片。

    这也使得他换了头像, 顺便把这张照片发朋友圈晒一晒时, 林昊轩调侃:【靳爷, 你把干儿子当头像, 将来一定会是个好爸爸。】

    靳黎:【现在对你不好吗?】

    陆青葙在他的聊天界面打了一行问询的字, 停下来想了想, 又把这行字给删除了。

    刚才程知玫虽然有些不屑,还有点儿嘲弄,但她丝毫没有在意, 满脑子都是,靳黎居然要提前回京了?那他为什么不说啊。

    也许他的确没想好要怎么说。

    忽又想起舞会那天,他奇怪地求拥抱时, 说不怕他不回来了?也许是那个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要提前转回去了吧。

    她当时都没有多关心地问几句……

    地铁抵达旺角, 陆青葙背着书包直接回了家。

    有些事,还是想当面问, 或者说等他开口,可是下周就放春节假了, 他是打算离开前才说吗?

    港城中小学没有寒假的概念, 一般在过年那几天放几天假, 陆青葙翻了一下校历,学校的春节假从2月14日放到2月20日, 2月15日就是除夕了。

    问了下表哥,他们学校放假时间也一样,这也就意味着,他留在这儿的时间还有八天……

    这两天,陆青葙上课都有些心不在焉。

    班里同学都知道他俩公开的事,周恬欣甚至开玩笑说赶紧请吃出pool饭,陆青葙有口难言。

    偏偏这时候的靳黎像变了个人。

    平时上补习课,他要么睡觉,要么支着下颌侧头看她,陆青葙有次受不了,问他干吗老盯着她那边看,他吊儿郎当地说:“看看好学生是怎么认真上课的,学习学习。”

    “那你看别人吧,别人也很认真。”

    “我跟别人又不熟。”

    最近他上课特别认真,积极回答老师提问,也会拿问题去为难老师,还向陆青葙要走了上课的笔记,拿着去复印了一份……种种举动,简直就像是脱胎换骨了。

    周四的数学补习课上,陆青葙听着听着课,感觉到了他投过来的目光,于是回看过去。

    他的视线虽然是在她身上,但也不仅仅盯着她,更像是在侧头沉思。

    见她回看,诡异地笑笑,收回视线。

    陆青葙纳闷至极,下课后觉得他应该要说说离开的事了吧,然而这家伙只说:“程知玫昨天回京了,我交代她以后不要再打扰你,IG上也不要,她答应了。”

    陆青葙说:“她应该不会打扰,要是打扰了,我再拉黑就行。”

    “嗯,那就好。”

    说完这话,二人沉默不语地走在夜色里的街道上,陆青葙按捺不住问:“你什么时候回家过年?”

    “可能除夕。”

    “这么晚,不提前一两天吗?”

    “提前干吗呀,回家也无聊。”

    看他疏懒的神色,跟从前没有什么不同,陆青葙在心里嘀咕,他是真的不想提啊……是打算回去之后才轻描淡写地在IG上发一条,“转回来了,别惦记我”之类的话吗?

    有一说一,还真符合他一贯散漫的性子。

    就在陆青葙都已经“爱咋咋的”之时,周六那日,她在冰室打完工,像是踩着点过来,笑着问:“去不去吹吹海风?”

    陆青葙心里顿了顿,他是终于打算开口了吗?

    他们走到星光大道,扶在栏杆上,近处是水波荡漾的维多利亚港,对岸是中环大厦的璀璨霓虹,灯光落在水面,闪着细碎的钻石银光。

    身后的游人交织穿梭,陆青葙望了身侧的男生一眼,笑着问:“怎么想着要来吹海风了?”

    他闲散地道:“没怎么,想起来还没有跟你来吹过海风。”

    陆青葙回想一遍,好像还真是没一起吹过风。

    “我记得你想考的大学是港大?”他问。

    “嗯,港大的经管学院全球排名很靠前。”

    靳黎扬起下巴指了指对面:“就在对面的岛上。”

    陆青葙点点头:“你去逛过没?”

    “上回林昊轩过来的时候,跟他去逛了逛。”说到这儿,他忽然抿起嘴角看她,“可惜我不能跟你读同一所大学了。”

    陆青葙沉吟:“你应该是读清北吧。”

    “啊,极有可能是前者。”他低道,“做个理工男。”

    陆青葙不由用手遮了遮嘴巴,笑着说:“那不是挺好的。”

    “是有这个方向……但在那之前,我得提前回学校,去参加物理竞赛的集训。”

    这点信息,是程知玫没有提的,她抬眸注视这个张扬又自信的男生,听见他说:“要先备赛,想去参加下半年的全国高中物理竞赛。怎么说我物理学科成绩也是出类拔萃的,不能浪费不是。”

    陆青葙知道他理科成绩很厉害,只是没有想到他会提前回去,是因为物理竞赛。

    这当然是很好很好的,陆青葙狠狠点头,甚至激动地鼓起了掌:“哇,你好棒啊!”

    “用粤语来说,你好叻!”

    “别啊,先别捧杀。”他打断,笑吟吟说,“等我拿个金牌,你再鼓掌不迟。”

    他并非对物理研究有非常浓厚的兴趣,也不是非去不可,只是,总想干点儿什么,证明自己可以做到一些事。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感觉自己好像是一粒飘荡在空中的浮尘,找不到落脚的大地,或者像一根漂泊在茫茫大海上的浮木,接触不到陆地的边缘。

    他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能干什么,虽然就这么混吃等死,也不是不行。靳家也好,容家也好,底子厚,他可以什么都不用干。

    然后,因为一些狗屁倒灶的事,他被打发到了这里,他也无所谓。

    是在那个台风天,他遇到了这位沉稳、踏实,像大地一样让人安定的女孩。

    他去补习班混日子,她会安静地坐在教室里,帮他占好座位,他在她打工时间来冰室,她会在这儿勤快地干着活儿。唯一一次落空,是她生日那天,给自己放了一天假。

    给她送了些花里胡哨的小玩意儿,听见她高兴地说“好钟意”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她也是个小孩。

    维港的风吹过来有些冷意,陆青葙问:“那你什么时候回京?还是除夕吗?”

    靳黎眉眼温柔地看着她,点点头。

    “是还要在这儿处理一些事吗?总觉得有些晚了。”

    他却

    依誮

    笑:“是因为想去坐一次摩天轮。”

    陆青葙犹疑:“摩天轮?”

    “除夕前一天,你也放假了,我跟你,我们一起去坐摩天轮。”

    看见他嘴角的笑意,还有眼睛里的温柔,陆青葙愣了愣,呆呆问道:“你以前没坐过?”

    “是没跟你一起坐过。”

    这算是他离开前的小小心愿吗?

    陆青葙点头,大方道:“好啊,我们一起去坐摩天轮,我也好多年没坐过了。”

    *

    这天正好是2月14日,情人节。

    吃早餐的时候,温姨问她有什么打算,梁嘉明直接抢答:“靳黎肯定约咗佢。”

    温敏:“哇,好嘢喔。”(好样的。)

    陆青葙不以为意,也没解释,梁嘉明甚至还不知道靳黎回了京就不会回来读书了。靳黎这人好像真的打算悄摸摸地离开,她只好帮着隐瞒……

    她在家写了作业,午后收拾一番才出门。

    靳黎特地来旺角地铁站等她,再随她一起坐地铁去往摩天轮所在的公园。

    街上原本没有她想象中的浪漫,但是抵达公园后,陆青葙才发现这儿很有氛围。公园正在举办嘉年华,除了大人带着小孩,也有组队来玩的朋友,有情侣在逛,还有女生抱着男生送的玫瑰花拍照。

    他们先去随意地玩了些小项目,钓小黄鸭、套圈圈……靳黎买了好多游戏币,赢了些公仔,都给了她,装满了整个包包,他又带她去坐飞椅,吓得她尖叫不断。

    他坐在一旁十分淡定:“这点儿速度和高度,你也怕?”

    “我是激动好吧!”

    “没看出来。”

    直到下午六点多,他们离开嘉年华,去找了吃的,夜幕降临才去排队买摩天轮的票。

    结果晚上坐摩天轮看夜景的人特别多,排队买票花了二十多分钟,再排队坐摩天轮。

    长龙拥挤又喧哗,靳黎拿着包厢的票,站在队伍中跟她面对面,没有说话,只是很平静地笑。

    陆青葙抬眸回看他时,他才问:“累不累?要不要喝水?”

    她抿着唇说:“比打工还累。”

    “嘚瑟。”明朗的少年扯笑,“待会儿坐在包厢里,躺着都没人管你。”

    “那怎么能躺,当然要好好地欣赏夜景。”

    总算轮到他们了,坐进包厢里,空间里只有他们二人。

    包厢缓移动、上升,升至高一些的位置后,一侧是夜色里平静的海面,远处的高楼、水面上的游轮灯光与海水交相辉映,另一侧是中环数栋摩天大楼,灯景绚丽耀眼。

    陆青葙拿着手机,靠在窗边开始拍风景。靳黎也拍,只是更多的时候都是在拍她。

    她便说:“我们合影吧。”

    之前在下面玩的时候,玩得太刺激,都没合过影。

    现在即将升至60米最高处时,两个人终于同框。

    繁华璀璨,不过是他们的背景。

    摩天轮一共可以转三圈,第一圈用他的手机拍,第二轮则用她的手机拍,第三圈时,两个人默契地不拍照了,安静地开始单纯欣赏风景,或者,欣赏人。

    陆青葙眺望海港对面,再收回视线,问他:“明天几点的飞机?”

    “十二点。”

    “我去送你吧。”

    他却说:“你不是要回深市吃年夜饭?”

    “不吃也没什么。”

    “真傻,过年怎么能不和家人吃年夜饭,何况我坐一个长辈的私人飞机回京,到时候直接跟他们走。”

    “哦,”陆青葙点点头,“也好,那么我去跟爷爷、二叔家吃年夜饭。”

    “当晚还会回来?”

    “嗯。”

    “那到时再联系。”

    “好。”

    陆青葙默默地想,现在通讯发达,想联系一个人,随时可以联系。何况少年远行是为了理想,自然不惧分别。等他们都长大了,如果还有联系,见面也是很容易的事。

    两个人都没说什么惜别的话,他像从前一样,坚持把她送到了大楼下。

    道完别,这一次,他没有再说“明天见”,而是笑着说:“下次见。”

    她笑:“下次见。”

    走进大楼大厅,陆青葙忽地止住脚步,回头看向刚才停留的地方,对上靳黎那双漂亮、迷人又缱绻的眼睛。

    两个人相视一笑,他仿佛是满意了似的,没有说话,只是垂眸转身,挥了挥手。

    片刻,少年颀长挺拔的背影逐渐消失在繁华尽头。

    蓦然,陆青葙的心间突然泛起一阵酸涩,两颗泪珠簌地滚落。

    ……

    回到家里,将那一背包的公仔倒在了沙发上,表弟哇哇喊叫。

    陆青葙笑着对他说:“靳黎哥哥赢嘅公仔,你钟意边个就拣边个。”(靳黎哥哥赢的公仔,你喜欢哪个就挑哪个。)

    “真系?”梁嘉辰高兴道,“可唔可以整多几只?”(真的吗?可不可以多要几只?)

    “得,整晒都得。”(可以,全部拿走都行。)

    看着小朋友一个劲儿地说“好得意”,陆青葙沉了沉心情,深吸口气,进了浴室冲凉。

    翌日,除夕。

    上午九点,她坐地铁去了罗湖,过关,再坐地铁去二叔家,直到晚上才回来。

    进屋后却发现不大对,餐桌边的酒柜上,摆放着一个很眼熟的玻璃鱼缸。

    陆青葙喃喃道:“这不是靳黎养着的那两条鱼吗?”

    表哥走出来,耸着肩膀说:“他让我带回来的,说是转学回去了,鱼没人养,这个任务交给表妹你了。”

    陆青葙:“啊?”

    “你知道他要转学了?”

    “知道。”

    “居然不透露给我。”梁嘉明有点儿责怪。

    “是他不让我说的。”

    梁嘉明摇着头,又进了房间。

    陆青葙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准备取睡衣去冲凉时,表哥拿着一个红包递过来。

    “什么?”

    “靳黎给你的劳动报酬,说耽误了你两天,也算压岁钱。”

    陆青葙讶异:“不是说了不收报酬吗?”

    “谁知道你们呢?”梁嘉明递过红包就走,无语地说,“竟然可以扮拍拖,我真系佩服。”

    陆青葙接过红包,疑惑怎么是两天?难道见程知玫算一天,昨天也算一天?大概是了,她昨天其实是要打工的。

    她一天打5个小时的工,两天是10小时,时薪52,那么报酬就是……

    陆青葙愣了一下,迅速翻出红包里的港币,一张五百元,一张二十元。

    520!

    ……

    第35章 第 35 章

    第三十五章“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

    这个人, 总是在不经意间,触动她的情绪。

    虽然数字敏感,但算起来却又的确不偏不倚,正好是520, 让她找不出破绽。

    陆青葙沉沉气息, 放下衣物, 拿过手机给靳黎发信息:【收到你的红包了, 谢谢老板。】

    靳黎:【呵, 记得照顾好那两条鱼。】

    陆青葙:【知道了老板, 你吃完年夜饭了?】

    靳黎:【早吃完了, 被家人按着看春晚呢。】

    陆青葙:【那你慢慢看, 我去冲凉了。】

    大约是在零点的时候,陆青葙还没有睡着,再次收到他发来的一条复制的庆祝过年长信息。

    陆青葙回复了一条很简短的:【新春大吉!】

    不久, 收到一条:【等有空了,我再回去看你们。】

    陆青葙:【好啊。】

    靳黎:【顺便去看看那两条鱼,尝尝温姨奇怪的汤。】

    陆青葙捂嘴笑。

    几个小时前, 两千多公里外的一套别墅房子里,客厅的大电视屏幕里在播放热闹喜庆的春晚, 靳志成跟他的现任妻子在说话,靳黎懒散坐在沙发上回复手机信息, 一个三岁的小男孩在一旁玩。

    忽然小孩走过来,叫着:“哥哥, 陪我玩。”

    “哥没空。”

    “陪我玩一会儿嘛。”

    依誮

    靳黎收起手机, 摸了下他的头:“乖, 听话。”

    随即起身说:“爸,我回我外公那儿了。”

    靳志成愣了愣:“我送你。”

    “也行。”

    靳志成开着车, 望了一眼儿子。发觉他回来后,真的像变了个人,不再像从前那样没耐心,不搭理人,对同父异母的弟弟也很嫌弃……他说话做事,都变得格外沉稳。

    虽然仍然没打算住他这边,也没住他妈妈那边,不过这种巨大变化,已经很令人震惊。

    靳志成咳了一咳:“听说你在男校那边,书读得挺顺利,还带着大家拿了篮球赛的冠军。”

    “嗯,发挥一般。”

    “回来好好备赛,高考随便你考什么专业都行,你自己喜欢就好。”

    “唔。”

    这似乎是父子俩近年来最和谐的一次交流。

    靳黎看向车窗外,这是京城宽阔笔直的长安街,这儿的马路不像港城那么狭窄,车道很多,两侧建筑物也更疏阔,高矮错落有致。

    只是这一刻,他突然想念那座城市。

    想念那座城市的某个人。

    那个对他说友谊万岁的人。

    *

    陆青葙的春节假放到正月初五,由于妈妈是独生女,没有亲兄弟姐妹,外公外婆也已经离世,因此她都不用去拜年,每天在家里吃吃喝喝,偶尔出门走走,跟着他们一起看电影、逛街,再去去图书馆,时间一下子就消耗殆尽。

    开学之后,一切都好像归于正常,又似乎一切都有了变化。

    陆青葙也说不清这种奇怪的感觉源自何处,最后只能归结于过了一个年,就仿佛真的长大了一岁,心理生理都有变化。

    男神离开的消息传到女校,有人不在乎,有人很在乎。

    徐思雯跑过来问陆青葙,求证此事。

    陆青葙平淡地点头。

    “他怎么提前回去了啊,那你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陆青葙笑道:“我就正常上学啊,他不是本来就要回去上学的吗?”

    “我是说,”徐思雯加重语气,“那你俩现在算是异地恋?异地恋很辛苦的!”

    看着她愁眉苦脸的模样,陆青葙脸上的微笑反而漾开:“我们就偶尔有空才联系,我觉得没什么。”

    “所以你俩根本就没在拍拖?”

    陆青葙含糊道:“不要在意这些,别说拍不拍的,学习最重要,你也别问这么清楚,就当作我有个自己的小秘密不方便透露吧,就像我也没问你跟阿杰怎么样了啊。”

    “我们分了啊。”徐思雯道,“你要是问,我又不会不告诉你,我只是以为你对我们的事不感兴趣。”

    啊这,陆青葙目瞪口呆:“你们拍拖都这么随意的吗?”

    “我们本来也还不算正式情侣,过年时,我们对一些问题持有不同意见,后来彼此都觉得做朋友更合适。然后我过年期间又结识了一个帅哥,在深市上学……”

    陆青葙看她眉飞色舞的样儿,无言以对。

    她果然,有时就挺羡慕徐思雯。

    ……

    陆青葙适应了几天上学的日子,也在努力地适应晚上去上补习课的时候,没有靳黎在补习班,更没有他送自己回家。

    可是好像有点适应不了,走在夜晚的街道上,短短的路程也显得无比漫长,她只好加快脚步跑回家。

    最后她决定,以后把经济课程调到周六去上。周六上午补习两门,下午继续去打工。

    但打工好像也不平静,宋记冰室里,靳黎爱吃的菠萝油,厨房的烘焙师依旧把它们烤得金黄、喷香,只是不会再有那样一个英姿清发的少年过来对着她笑,说我送你去地铁站吧。

    陆青葙坚信这是一时的不适,自己能很快就能习惯。却没有想到,在周日的英语补习课上,她仿佛被一根手指,轻轻地戳中了心脏。

    她平时在学校的英语笔记跟补习的英语笔记是分开的。

    靳黎之前特地要走了她的笔记,说去复印。结果一直到情人节坐摩天轮那天才归还给她,笔记装在一个小袋子里,陆青葙没翻,直接塞进书包。

    今天上英语课时,她把原笔记本和临时笔记本都一起带上,准备把那几页誊抄到原笔记本上。

    从书包里翻出来,笔记本的扉页好像夹了什么东西,格外鼓一些,陆青葙下意识打开,随后怔住。

    那是一张一百元的港币叠成的爱心,用半个指甲大小的双面胶黏在纸上,防止它掉落。

    爱心下方,是几行隽逸的黑色字迹,写着:

    给陆小财迷:

    这一百块是我亲手赚的,作为爱心鼓励赠予你。

    祝你早发大财,干票大的!

    靳黎

    2018.2.11

    陆青葙先是笑,笑着笑着鼻子泛起了一阵酸,眼睛也好像进了一层雾。

    那天他跟着她去冰室打了两个小时多一点儿的工,他是个新手,又是来体验打工的,经理就在他们下班时,直接给他发了一百块。

    当时他还特别得意,拿着那一百块钱走在夜晚的街上,用修长的手指掸了掸钞票,说:“我要听听钱响。”

    陆青葙不住地摇着脑袋:“这么嘚瑟,你也不怕被风吹走了。”

    他侧头问陆青葙:“你说这一百块血汗钱,怎么花比较好呢?”

    “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啊。”

    他思索:“我想用这一百块,干点儿有特殊意义的事。”

    现在,他说的有特殊意义的事,就是送给她。

    陆青葙轻轻地吸着鼻子笑,笑着笑着,有一颗眼泪突然滚落,砸在他好看的黑色字迹上。

    她赶紧拂去眼泪,翻出纸巾,先吸干了那滴眼泪,泪痕处的纸迅速起了褶皱。

    陆青葙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合上本子,去洗手间整理了一下。

    回来时,坐在旁边的一个女生看着她,问道:“你冇嘢嘛。”(你没事吧。)

    陆青葙笑笑,摇头:“冇嘢。”

    真的没事。

    她只是,突然有点儿想那个人。

    那个嘴上对什么都无所谓,不在乎,漫不经心,偶尔也荒诞不经,实际上十分敏锐,很会共情,对她无比细心体贴的人。

    如果他在旁边看到这一幕,一定会用那种散漫的腔调说:“干吗呀,还感动得掉金豆豆啦,我好不容易赚的血汗钱呢,还不能让我做点儿有特殊意义的事了?”

    下课后,陆青葙还没走,老师走过来问靳黎怎么没来。

    陆青葙说他转学回京了。

    老师一脸遗憾,说他虽然爱睡觉,但人很聪明,后来的几节课也有认真听讲。

    那个时候认真听讲,大概是知道自己要离开,所以格外珍惜吧。

    可惜,她总是后知后觉。

    回家的路上,陆青葙给靳黎发信息:【上完英语补习课了,你还会折爱心啊?】

    靳黎很快回:【对着视频学了好半天呢。】

    陆青葙笑:【那你还挺心灵手巧的。】

    靳黎:【你能换个词?】

    陆青葙:【换什么词?我觉得这个词就挺好。】

    靳黎:【手艺精湛,技艺高超,能工巧匠,手法大帝……】

    陆青葙:【手法大帝不是指打游戏操作嘛。】

    靳黎:【那也比心灵手巧强。】

    被他一逗,之前压在心里的情绪,逐渐释怀。

    他像是炎炎夏日里的一阵凉风,清爽宜人。

    可惜那阵风吹到了两千多公里之外。

    *

    他们的联系不算多,靳黎开学之后,他们学校对手机管得严,他又要补上学期落下的各种课程,还要参加物理集训,也变得特别忙碌。

    不过有个周末,陆青葙打完工,在地铁里收到他的问好,聊了几句,他说很充实,倍儿有精神,还笑着说,毕竟有金牌在前方钓着自己。

    时值春暖花开的三月,嗑过陆青葙与靳黎CP的人,已经纷纷认为他俩BE。春意盎然万物复苏中,青春躁动的大家把目光转向了别的男神。

    陆青葙依旧奔波在学校、家

    铱驊

    里、补习班和宋记冰室,每天过得充实、忙碌。偶尔会收到靳黎发来考试的成绩单,再让她把自己考试的成绩发给他瞧瞧,或者发发那两条鱼。

    也有的时候,靳黎会跟梁嘉明视频,跟温姨、梁嘉辰热情地打声招呼,再跟陆青葙说句嗨。他的IG没有再更新过,像很多曾经的男神一样,靳黎这个人物,逐渐归于沉寂。而此时的女孩们,也在新的男神IG下面花痴。

    时间在指缝间悄然溜走,不知不觉已是明澈浪漫的五月天,陆青葙穿着干净的校服裙子,站在走廊发呆,大小姐周恬欣走过来对她说:“呢排有心事?不如介绍个男仔俾你啦?”(最近有心事啊?介绍个男生给你?)

    这个男生是外校的,舞会上有注意到她,但当时觉得她有舞伴,不好打扰。

    陆青葙笑笑,婉拒:“不用了,让他关注我IG就好。”

    周恬欣:“甩拖有咩啫,下一位更合衬。”(分手有什么啊,下一位更合拍。)

    无奈之下,陆青葙再三说自己没事,只是想好好读书,也没心情去搞社交。周恬欣闻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摇摇头轻巧离开。

    看了眼校园里青翠的大树,片片叶子正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中,陆青葙在初夏的风里微微一笑。

    之前不是拍拖,现在也不是甩拖。

    她只是,发现自己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

    在他离开之后。

    ……

    第36章 第 36 章

    第三十六章她来京了

    陆青葙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 可能很早很早,只是她从来没有去想过,或者说,不敢深想。

    他一离开, 心里那道闸门便开始松动, 直到那天看到英语笔记本, 滔滔洪流无法抑制地冲开那道门, 在心中荒野肆意奔走。

    陆青葙不得不承认, 自己喜欢上了他。

    可是即便如此, 日子也要照常过, 学要继续上, 工也是要打的,还有补习、社团活动……陆青葙的生活并没有发生什么改变。

    调适了一下情绪后,她发觉悄悄地喜欢一个人, 有个寄托在遥远的北方,好像也挺好的。

    毕竟思来想去,她还是想先去寻找妈妈, 找到她,心才能安定下来思考别的。

    妈妈依旧很少打电话给她, 也很少打给温敏。春节通过一次话,她像是不想多聊, 简单说了几句便挂掉了电话,让人一点儿脾气也没有。

    后来差不多是一个月来一次电话, 有时候只打给温姨, 由温姨代为转答平安的消息,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了6月。

    此时树上的蝉鸣声越来越闹,天气越发炎热。

    学姐的DSE考试在这个月开始放榜, 学校喜提状元两名,校长在晨会上分享这个好消息,高兴得嘴角都咧到了后脑勺。

    港城DSE考试从2012年首次开考以来,每年状元数量少的仅五六个,多的十一二个,分配在各大名校。而拿下状元头衔,学校专业随便挑不说,还能直接获得大学的最高奖学金、学费全免、各种资源倾斜,还有不少状元会与培训学校合作,出售笔记、出书谈经验。

    陆青葙何止心动,简直大写特写的心动。

    倘若她也能夺得状元,未来风不风光先不谈,起码不用担心什么学费问题。

    但眼下先不去幻想明年的事,她这会儿要参加期末考试。

    还好的是,她的期末考试成绩依旧名列前茅,顺利留在第一个班,并且到时会集体搬到毕业班楼层。曾经她觉得那儿是禁区,如今自己即将成为禁区中的一员。

    下学期,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在休息室里泡面吃了。

    当初把靳黎“卖”了的情景还历历在目,结果后来她一次也没去泡过面。

    呵。

    给靳黎发了自己考试成绩的信息,那厮轻松甩了数学、物理、化学都满分的成绩过来。

    陆青葙咬牙:【我化学也是满分。】

    靳黎:【要不,做做我们学校的化学试卷?】

    陆青葙:【好啊。】

    他把试卷扫描发过来,陆青葙打印,做完之后返过去,他扫了一眼,很快回复:【还不错,大概能拿90分吧。】

    陆青葙恨。

    却不得不承认,内地高考试卷的难度真的比港城的高出许多,英语除外。

    于是回复:【我英语5**!】

    靳黎:【牛逼!】

    ……

    7月暑假伊始,陆青葙仍旧去冰室打暑假工。按照计划,她打完这两个月的暑假工,开学之后便停止打工,一心一意冲刺DSE。

    她能把自己的人生安排得妥妥当当,不让何丽诗操一点儿心,但不代表何丽诗不让她操心。

    是在这个晚上,她做了个噩梦,梦到了妈妈。妈妈身材瘦削,住在一间狭窄逼仄,光线阴暗的屋子里,坐在床上朝她伸出枯瘦如柴的手,虚声喊着“BB,妈咪好挂住你”。

    她几乎是吓得惊醒,心脏跳动剧烈。

    看了眼手机,凌晨三点钟,窗外的天空中,夜色正沉,城市街灯也仿佛如风中烛火,随时可能熄灭。

    妈妈的账号已经没有使用了,她发再多信息也没用,却很想跟人说说话,于是下意识地翻到靳黎的账号,几天前,他们聊过一次天,他已经通过了物理比赛的选拔,获得全国大赛的初赛报名资格。

    在对话框里输入“做了个噩梦”,自然,陆青葙没有发送出去,很快把它删除了,默认在心里发送了过去。

    看着这个界面,慢慢地跳动的心平静下来。

    要是现在跟他发信息,他起床看到,一定会在第一时间追问她做什么梦了,再安慰“梦都是相反的”之类的话,也许还会给她发个视频,让她看看他外公院子里养着的几只雀儿。他还说本地人不念“雀儿”,而是念“巧儿”……

    翌日早上,她一脸困倦地起床,温敏正端着煎好刷满蛋液的吐司上桌。

    “姨姨早晨。”她打着哈欠,直接拐弯进了洗手间。

    吃早餐时,温敏看了眼陆青葙,问她是不是很晚才睡。

    陆青葙只好假装是。

    梁嘉明笑着说:“昨晚跟靳黎聊到很晚啊?”

    陆青葙皱起了眉,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温姨,妈妈最近没有联系她。

    温敏摇头,表示上次联系是在6月初,估计这几天就会联系了吧。于是陆青葙和温姨说,如果接到了妈妈的电话,便转告妈妈打个电话给她。

    ……

    陆青葙像去年暑假一样,吃完早餐后出门去打工,下午回来。

    晚上吃饭时,姨父问两个孩子暑假想去哪里研学。

    很多同学都在咨询与安排暑假研学活动的事,陆青葙凝了一下神,说道:“我有点儿想去英国。”

    温姨有些犹豫地看着她:“英国不错,但你过去,不仅仅是为了研学吧。”

    陆青葙没有隐瞒,她想去英国,除了去几所知名的大学转转,也想顺便再去一趟曼彻斯特,看能不能找到有关妈妈的线索。昨晚那个梦,果然还是让她很在意。

    梁信达没有表态说行或不行,继续问儿子。

    梁嘉明先看了眼表妹,提醒她:“但是靳黎邀请我们去京城游学,你不记得了?。”

    陆青葙愣了一下,低声道:“记得。”

    现在去港校学生去京城研学也非常盛行,很多旅行社、研习社也有做类似的线路安排,6月份靳黎就有提这件事,还跟陆青葙说:“到时候带你去你爸的母校转转。”

    当时她也欣然同意了。

    现在要变卦,的确不厚道。

    梁嘉明不解地说:“你要是不去,那他得有多失望。”

    陆青葙沉默下来,她当然也考虑过,可是妈妈的事一直挂在心间,她不想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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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寝食难安。

    研学这件事,温敏让他们先不要着急,等何丽诗联系了再说。

    几天后,何丽诗终于打了电话给她。

    当时她正在冰室打工,在里间跟妈妈通了个话。陆青葙说梦到过她的事,何丽诗像从前一样安慰,说她没事,只是有些忙,又有时差,也不好打扰女儿学习。

    何丽诗听温敏说她结识了京城的同学,同学邀请她和梁嘉明去玩,便让她先放心去玩,等她考完DSE,再去英国不迟。

    陆青葙愣住,惊讶又惊喜地问妈妈真的可以考完试就去找她吗?

    何丽诗十分肯定地说当然是,还说自己跟人合租公寓,打工的餐厅也是中国餐厅,没有她梦到的那样差……

    挂掉电话,陆青葙心情轻松下来。

    电话里的妈妈说话的声音很正常,并不像什么虚弱的人。

    还有一年,等她考完试,考上好的大学,拿到奖学金,想必妈妈回来也更轻松一些,随便找份工作,养活自己就好。

    再熬几年,她就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了,一定可以找到月薪高的体面工作。

    是以,陆青葙最终决定7月底去京城游学。

    *

    那天下午五点多,陆青葙给靳黎发消息:【我们一行五人,决定7月26日出发,8月1日回港。】

    同行的人除了她和梁嘉明,还有两个男校的学生邓希和李梓灿,钟俊炜得知后,又缠着黏着,挤破脑袋也要参加,还说四个男生刚好住两间房,也好分摊房费啦。

    巧的是,这四个男生,也就是那天靳黎打工,一起跑过去刁难他的。

    他们没有报团,主要是报团得一直跟着团走,行程安排特别不自由,靳黎说他那边有人安排好了,他们只要飞过去就好。

    信息发过去时,靳黎正跟林昊轩、周景垣打球,六点多离开时,才看到消息,回复:【行啊,到时发我航班。】

    林昊轩抱着个篮球,见他嘴角的笑,不禁调侃:“卧槽靳爷笑成这傻样,表妹发来的?”

    靳黎啊了一声:“他们五个人会一起过来。”

    “卧槽什么时候!”说话的是周景垣,“那个表妹也会过来?”

    林昊轩:“那肯定来啊,她要是不来,靳黎乐个什么劲儿。”

    “哎哎哎,要搞好接待工作啊,怎么着也要有排面,夹道欢迎什么的。”

    靳黎扫了一眼周景垣:“那就拜托你去找几个群演。”

    “不用,就咱们几个去机场热烈欢迎,叫上森哥,三四个人,弄出三四十个人的阵仗。”

    靳黎说:“真扯淡,他能起得来吗?一天睡二十四个小时都不够。”

    三人边走边聊,周景垣无比期待:“我主要是想见见传说中的表妹,看看她有什么广大神通,能把靳爷改造成这样。”

    靳黎:“滚。”

    ……

    7月26日,陆青葙收拾好行李,由姨父开车送去机场。半道上先去了冰室,取走两个菠萝油。

    在机场与另三个男生会合。

    钟俊炜嚷着:“好期待啊好期待!”

    陆青葙皱皱眉,只感觉这次旅行,吵嚷应该是少不了的。

    他们五个人都是未成年,虽然说都有远行的经历,但是送行的家长还是不放心,交代了机场工作人员,让航班司乘人员特别照顾他们。

    陆青葙在手机关机前,给靳黎发了条微信:【我们登机了。】

    靳黎很快回:【到时见。】

    飞机滑行、爬升、飞行、下降、着陆……

    一路平安。

    然后大家一出机舱,被一股热浪袭击。此时正是酷暑三伏,一年里最热的时节。

    在摆渡车上,钟俊炜用粤语嚷嚷:“好鬼热啊……”

    几个乘客好奇地打量着他们这五个学生模样的人,有人按捺不住问:“你们都是过来游学的中学生?”

    陆青葙点头。

    “怎么没有报团啊?”

    陆青葙笑笑:“有人接应。”

    那人打量着陆青葙:“哎你的普通话很不错。”

    钟俊炜像个搞笑担当,特地模仿港普口音回答:“我们滴普通话一直都是杰么好滴啦。”

    惹得周围的乘客都在笑。

    这一刻陆青葙又觉得把他带上,也许是一件挺好的事,一路上有多少乐子可以看。

    在转盘上取好行李,几人一起走向出口。

    出口处,林昊轩远远地一边挥手,一边喊着:“表妹!”

    陆青葙看去,林昊轩真的够了,特地拿了张硬纸,用彩色笔写着大写的:WELCOME,表妹!

    太夸张了!

    让人真的哭笑不得。

    陆青葙走过去时,林昊轩还在那挥手。

    而他的旁边,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突然出现,让陆青葙怔了怔。他还是习惯性地穿着黑色T恤,皮肤白皙,面容清隽,直直向她投过来一束明亮、带笑的目光。

    瞬间,陆青葙的心莫名其妙就好像被什么给扯了一下,她抬眸,对上他清澈的眼睛,却发现自己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只好很快别开眼神。

    在人来人往中推着行李箱走向他们,连步子也有些发沉,陆青葙走到了最后面。

    几个男生一见面,全都在热情地打招呼,还有一个男生从来没见过,想必也是靳黎的好哥们儿。

    陆青葙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在做介绍,那道黑色身影特地走到她跟前,目光灼然地看着她。

    继而听见他轻轻的一声笑,声音略低:“来啦。”

    陆青葙望向他,抿抿唇:“嗯。”

    说起来就很奇妙,明明也就五个月没见,模样也没有变化,却总感觉好像变了许多。

    也许变的不是人,而是她的心情。

    在那之前,她从不敢去思索自己喜不喜欢这个男生,而现在,她知道自己喜欢这个男生。

    用喜欢的心情去看一个人,大概,就是会不一样吧。

    虽然她根本不敢像他那样明目张胆地直视……

    “路上还顺利吗?”他问。

    “挺顺利的。”陆青葙想起了什么,递过随身拿手里的一个袋子,“我给你带了菠萝油。”

    唇红齿白的男生弯了嘴角:“你还给我带了这个?”

    “嗯,但我不知道有没有压坏,应该没有。”

    “压坏了也没事,能吃就行。”他看着她,笑着说道。

    周景垣跟那几个男生一一认识,林昊轩用手肘撞了一下他,示意他看。

    周景垣目瞪口呆,心里默默发出一声:卧槽!

    他的眼神,拉丝了都!

    ……

    第37章 第 37 章

    第三十七章靳家少爷

    摁住心里给他俩按头的冲动, 周景垣故意咳了一声,走到二人面前,笑嘻嘻地说:“靳爷,不介绍介绍表妹?”

    陆青葙看向这个平头男生, 发现他的眼睛笑起来成了一条缝。

    靳黎:“你不是知道她的名字?”

    “可是她不知道我名字啊。”

    “哦, 那又不重要。”

    周景垣:“哎哎哎,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靳黎对陆青葙说:“他叫周景垣, 留级生, 大我们一岁, 我们都叫他大周。”

    “什么留级生, 我那是小学因伤留级一年, 不得已而为之。”

    陆青葙不由好奇地问:“你受伤了?”

    “嗯,出了点儿小车祸。”

    钟俊炜要拍Vlog,一直拿着自拍杆, 一会儿自说自话,一会儿让他们出镜挥个手。一行人嘻嘻哈哈地去停车场,有两辆车, 两个司机原本在聊天,看到他们后, 很和善地打招呼。

    钟俊炜吸了口凉气,说道:“你真系少爷来嘅哦, 屋企司机都有好几位。”(你真是少爷来的哦,家里司机都有好几位。)

    靳黎

    弋

    无语:“扯淡, 一个是我爸派的, 一个是我妈派的, 他们的司机跟我无关。”

    当时得知儿子要接待远道而来的同学,靳志成和容穗较劲儿似的, 各自派了一辆车过来接他们。

    陆青葙隐约知道靳黎的妈妈很有经商头脑,很会赚钱,而他爸爸是公职人员,但靳家爷爷也是开公司的,老人去世后,他爸爸继承了丰厚的遗产,不过一举一动也要合规,所以推测司机是靳父让家里安排的。

    在车辆分配上,林昊轩陪着三个男生坐一辆,陆青葙、靳黎、表哥和大周坐一辆。她坐在副驾驶座,后排是三个男生。车子启动后,首都的风景不断从眼前掠过,她跟表哥不时感叹这儿跟港城的风格完全不一样。

    整座城市疏阔、明朗、大气,大概靳黎有这种气质,也和城市底蕴息息相关。

    车子抵达一家酒店,当时靳黎说,包括机酒在内的所有开销都可以由他爸妈来承担,几个人赶紧推拒,所以酒店是他们自己订的。

    入住安顿好,已是下午六点。酒店大堂里,有个中年男人在等他们,靳黎过去叫了声:“张叔叔。”

    他是靳家这边派来给他们接风的,引着大家去了酒店的一个包厢。

    安排好入座,张叔叔说道:“靳黎的父亲工作忙,不能亲自过来给大家接风,大家都是同龄人,就随便一些吧。”

    他说话客客气气的,布好菜就离开了包厢。

    这排面,陆青葙和几个男生都用惊讶的眼神看向靳黎。

    靳黎皱眉:“看我干什么,难道你们希望有个大人陪着你们一起吃?那多不在自在。”

    林昊轩则打着圆场说:“嗐,小场面小场面,明天他妈妈还要再请大家吃一顿大餐呢,不过他妈妈这会儿也不在国内,估计还跟今天这顿饭一样,会派人来安排。”

    靳黎拿起了筷子,说道:“别扯了,赶紧吃吧。”

    梁嘉明见状,也拿着筷用粤语说:“起筷啦,你哋都知佢系少爷来嘅嘛。”

    也是,明明知道,怎么还要大惊小怪。

    大概是知道和亲见眼到,是有区别的吧。

    陆青葙笑笑,跟着拿起筷子。

    吃饭期间,周景垣笑嘻嘻说:“听你们说粤语还真有意思……你们也有口头禅之类的吧。”

    “有啊,比如,”钟俊炜切换粤语,“我丢。”

    邓希受不了:“仆街啦你,讲啲好嘢得唔得。”(说点好听的行不行)

    林昊轩插嘴道:“其实我研究过,‘我丢’跟‘卧槽’是差不多的……”

    虽然说陆青葙知道很多人都把这句口头禅挂嘴上,不具备真实意义,但是在这里听见他们聊这个,还是忍不住笑着抚额。

    不过有一说一,没有大人陪同,氛围确实就会这么欢乐。

    靳黎戴着一次性手套,用面皮卷了片烤鸭,递给坐他旁边的陆青葙:“别搭理他们,尝尝这儿的烤鸭吧。”

    “哦,谢谢。”陆青葙也戴上手套,接过来,蘸了点儿酱。

    味道还不错。

    李梓灿没有钟俊炜那么咋呼,他认真问:“我听说这里的豆汁很有名气,明天早上能带我们去喝吗?”

    林昊轩:“豆汁儿是吧。”

    “嗯,豆汁鹅。”

    京味儿和港味儿互相碰撞在一起,自带天然笑点,陆青葙停下筷子笑得不行。

    靳黎撇头看她,问道:“你也要尝尝那玩意儿?”

    陆青葙:“嗯,我爸跟我说过其实不好喝,但我也想尝尝。”

    “这容易,明早我带你们去吃。”

    翌日,去了一家连锁早餐店。

    靳黎点了烧饼夹肉、牛肉饼、焦圈之类的早点后,又对服务员说:“再来三碗豆汁儿。”

    服务员讶了讶,看向他身后的几个一脸好奇的年轻面孔,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点头:“好嘞。”

    陆青葙等人都觉得事情不妙,等三碗豆汁放在餐盘里,端到餐桌上,大家闻着这酸臭味儿,纷纷表示超出想象。

    陆青葙和表哥拿了小碗分了一些,大家全都看着豆汁,视死如归。

    梁嘉明不由说道:“饮啖先啦,就当系饮癍痧啦。”(先喝口尝尝吧,就当是喝癍痧凉茶。)

    有人皱眉:“癍痧我钟意,呢个味就好特别。”(我喜欢喝癍痧,这个味道好特别。)

    靳黎摇头:“不是你们说要喝的吗?不喝怎么能算来过首都?”

    李梓灿捏着鼻子,身先士卒喝了一口,差点儿吐出来,拼命吞下去,其他人全都笑着问:“系唔系好正?”

    他强忍着竖起大拇指:“够正,够犀利!”

    陆青葙做了下心理活动,端起碗也抿了一口,这酸爽……她只感觉自己好像喝了一口泔水,滋味实在难以接受。想吐出来,可是说好了不能吐,还没下咽,喉咙就好像在进行生理性反抗,好不容易吞下去,胃也好像在抗议。

    靳黎见她的脸部表情,笑着拧了纯净水的瓶盖子,递给她:“你这个叫什么,”尔后停顿一下,切换粤语,“七情上面。”(脸上表情丰富)

    陆青葙漱了口,搓了一下脸,这才感觉好一些。

    顺了顺喉咙说:“这个味道太奇怪了……”随后笑道,“不过你没把粤语忘了啊。”

    “扯淡,我是懒得说。”

    “你说粤语还挺好听的。”陆青葙抿唇。

    他嘴角一扯:“赶紧把豆汁儿喝完,昨天说好了不浪费。”

    几个男生全都在积极做思想斗争,互相调侃,称对方为勇士。一旁的食客也有游客,听他们聊天,见他们的反应,还问他们是从哪里来的……

    在热闹中,靳黎见她迟迟不动,改口说:“要不别喝了。”

    “不,我会喝完的!”陆青葙庆幸自己只装了一小碗,后来忍着巨大的反胃,捏着鼻子一口气干完。

    再喝水漱口,表示下次再也不尝了。

    ……

    靳黎白天要去上课参加集训,靳爸让人找了专门做研学的旅行社,这几天有导游白天带他们参观。靳黎上完课,才与他们会合,晚上还有林昊轩等人一起陪着吃吃饭,或者坐车去兜风,逛街。

    他们逛了故宫等主要景点,去了清北,还去国家重点实验室参观并交流……

    这两天正好是最热的时候,整座城市闷得像一个巨大蒸笼,一行人每每回到有冷气的地方,嚷着冷气才是再生父母。

    这天靳黎带他们一起去逛胡同,逛着逛着,说上我外公家坐坐吧。于是把一行人带到了他外公的四合院,他自己也住在这儿。

    那是套完整的两进式四合院,有倒座、垂花门、正厅、左右厢房,中间小院子种了石榴,廊子下挂着几个鸟笼,之前陆青葙已经在视频里见过那几只雀儿。

    靳黎的外公看到这么多年轻孩子,高兴得跟什么似的,林昊轩在这儿也跟在自己家一样,热情地帮忙切西瓜。

    表哥跟人嘀咕这套二环边的四合院市值多少钱,有人说差不多要上亿吧。

    靳黎道:“90年代买的了,现在也不可能出手,老人住着舒坦。”

    老人还搬出一些老物件给大家瞧,什么鼻烟壶、银元、瓷器、玉器、金石印章……大家哇然:“都是古董啊!”

    七旬老人笑笑,说道:“古董这行水太深,一不小心买了赝品追悔不及,我也不玩,但这些物件都是我祖上传下来的,保真儿。”

    陆青葙看着一把给小孩手上挂的小锁,问道:“爷爷,这把富贵锁应该是一对的吧。”

    “哟闺女好眼光,这锁是有一对,小时候给靳黎玩着玩着,不知道丢在哪儿了。”

    陆青葙简直能想象得到,靳黎从小就是玩着这些真老古董长大的。

    也怪不得林昊轩叫他靳爷,人家是真少爷!

    老人热情留大家吃饭,不过他们还要去别的地方,只在院子里玩了一小时,这才离开。

    连着奔波四天,大家累得跟狗似的,今天行程比较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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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靳黎也终于不去上课,跟陆青葙说:“带你去人大逛逛吧。”

    这个安排是早就计划好的,他们安排高校游的时候,特地把人大摘了出来,靳黎当时还说:“我以前说过亲自带你去逛,当然要说到做到。”

    吃完早餐,陆青葙和靳黎出发去人大,其他几个男生跟导游去爬长城。

    *

    今天天气有些阴沉,像是要下一场大雨。

    二人抵达学校大门,有个年轻男性带着辆自行车在门口等,靳黎过去搭话,那人还看了眼陆青葙,点点头:“来啦。”

    靳黎应声,接过自行车后道谢。

    “没事儿,用完了跟我说一声,我过来取。”

    陆青葙奇怪地问:“你借他的自行车?”

    “嗯,我同学的邻居。”

    “可是,”陆青葙不由诧异地说,“我可以扫共享单车啊。”

    靳黎冷哼:“共享单车有后座?你都多少年没骑自行车了?”

    陆青葙认真回想:“可能有七八年了吧。”

    “让你单独骑一辆,我还得管着你的安危。”他拍了拍座垫,坐上去后长腿点着地,说道,“上车吧。”

    陆青葙乖乖地侧身坐在后座,手抓着他的单肩式背包。

    他们在宽阔的校园大道上慢慢前行,靳黎虽然来过这儿,但也不是很熟悉,于是拿着张校园地图,每到一处建筑,都跟她一起慢慢地了解。

    陆青葙特地把爸爸在这里拍过的照片都扫描了下来,奈何二十多年前的校园风景,除了有的建筑还能找到,有的已经变了模样。

    靳黎耐心十足地分辨这些照片在的位置,一张一张地对应,尽量让她也在同样的地方打卡拍照。

    打完卡,再去另一处地方。

    校园里有的建筑十分古朴,掩映在高大的绿树中,看上去富有文化底蕴,仿佛浸染了书香气息。有的建筑又很崭新,是近年来新建的。

    明德广场上有许多鸽子,暑期过来游学的人特别多,有的人还在喂鸽子。

    靳黎停下车,问她:“喂不喂鸽子?”

    “你有鸽粮吗?”

    “有啊。”他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塑料密封袋装的鸽子粮,递给她。

    没有想到,他连这个都准备了。陆青葙接过鸽子粮,跟他一起喂了喂鸽子。

    后来骑行在路上,陆青葙感到脸上好像有一滴雨,不由说道:“下雨了。”

    骑车载着他的人低声嗯:“找个地方避雨吧。”

    雨开始密密匝匝落下,前方不远处,正好有一栋古意十足的楼,楼前的几株小叶紫薇开得正艳。

    他们把车推进楼里的走廊下,雨幕中,小叶紫薇枝条被雨砸得轻轻抖动。

    “这场雨憋了几天,估计得下好一阵。”靳黎说。

    “嗯,下下来就凉快了,这几天太热了。”陆青葙回应。

    “肚子饿不?”

    陆青葙摇头:“才十二点呢,何况都是你在骑车。”

    他撇头看她:“哟,觉得我辛苦啊?”

    雨声滴答中,陆青葙回看他一眼,见他黑色T恤上,有几处被雨滴晕染开,笑着用粤语说道:“辛苦晒。”(辛苦你了)

    他故作腔调,却笑意难掩:“嗯,还有点儿良心。”

    两个人突然安静下来,静静地站在一起,身体相隔只有半步远,陆青葙察觉氛围的微妙变化,不好意思再看他,再次望向无边的雨幕。

    听见他嗓音低淡:“怎么不说话了?”

    这种气氛,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道说什么好,大脑都感觉要当机了。

    陆青葙半晌才回答:“我赏雨呢。”

    他小小地呵了一声,灼然的视线盯向她的侧脸,尔后低道:“自欺欺人。”

    陆青葙:“……”

    第38章 第 38 章

    第三十八章约定

    耳畔只有雨声滴答, 察觉那道深深的目光移开之后,陆青葙才敢小心抬眼望向身边的男生。

    侧脸的线条仍然优越,如雕塑一般,皮肤好像比先前还要白皙, 那双漂亮的眼睛原本平视前方, 感知到她的视线后, 用余光瞟过来。

    陆青葙像只小毛贼, 迅速收敛眼眸, 还偏移了一下脑袋。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总觉得几个月不见, 他好像成熟、内敛了一些, 不似从前那么张扬和散漫,至少跟她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收敛了许多。

    只是那种为了目标而专注、认真的特质依旧没变, 当初他为了一件衣服拼命训练球技,现在为了竞赛金牌,也在积极参加物理特训。

    这种人, 将来不管做什么,都会很容易成功。

    不得不说, 这次过来,对他的了解增加了许多。比如直面他优渥得超出她想象的家境, 也有探寻到他成长的轨迹,知道他有对在他小时候就吵得不可开交, 五年级分崩离析, 各寻新欢后至今还在较劲的父母;也知道他青春叛逆期跟父母的关系势同水火, 谁也不跟,先是跟着爷爷过, 爷爷去世后跟外公过。

    他把这些经历,在大家时不时的好奇问询中,平淡地说出,不带一丝隐瞒,因为他就是这般坦荡赤诚的人,活得像一缕阳光。

    是在此时,他整个人在她心中,完整而立体,越发炽热耀眼。

    不像她,还有一些事,她自己都不清楚,他更无从探知。

    这种差异感,伴随而来的是感觉上的不可捉摸,明明知道自己喜欢他,却隐隐认为,好像离他更远了。

    垂垂眼眸,陆青葙笑了一声:“你之前在男校的校服,带回来了吗?”

    “啊,当然。”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骄傲,“怎么说也是我拼了老命才得到的,除了那件外套,其他的校服、领带之类的都带回来了。”

    “男校的校服领带很珍贵,我姨父毕业好多年了,有时候还会系那条领带。”

    “是吗?那我得好好珍藏。”

    “嗯。”

    嗯完这一声,又迎来了沉默。

    在沉默中听见他叹了一口气,陆青葙犹疑地看过,佯装无事地问:“怎么叹气?”

    他扬了扬眉,目光直视着她:“你说呢?”

    “我不知道啊,我还挺高兴的。”

    “高兴什么?”

    “来逛我爸以前读过的大学,感觉好像离他更近了一些,也更了解了他一些。”陆青葙说,“他是90年代从小镇考上的大学,以前学费都是免费的,还有生活补贴。他读大学时,大部分同学都过得很简朴,他最爱干的事,就是周末和同学骑着辆破旧的自行车,大街小巷到处乱窜。”

    靳黎道:“我刚才不也骑着自行车带你乱窜。”

    “所以我很高兴啊。”陆青葙弯着眼睛看他,清澈明亮的眸子里流露喜悦的光,“我以前想的是,等我大学毕业以后,能赚钱了,再过来旅行,来爸爸读过书的地方看看。没有想到,提前了这么多年。”

    清朗的男生听着,先是轻笑,回看她时,眼神逐渐变得幽邃。

    “其实,”他嗓音低沉,“等你读大学,也可以过来做交换生,有更多的时间,慢慢熟悉、了解这座城市。”

    他神色变得漫不经心,像是回到了从前没事就调侃她的状态,说道:“这里也有名牌大学名牌专业院系,不比其他地方差,你不过来瞧瞧?”

    陆青葙语气认真:“但我还没想好大学的安排。”

    何况还有妈妈的事要解决,她现在真的给不了肯定的回答。

    他点着头:“也是,眼下都还没高考,哪里能规划大学之后的事。”然而话锋一转,他拖腔带调,像开玩笑一般问,“不过这里有我,你真不打算考虑考虑?”

    陆青葙一时滞住,看见他坦荡的笑容,眉眼里充满自信,她小小的心脏不由自主缩了缩。

    “我……”陆青葙感觉自己的呼吸有些受阻。

    她不是个能随便给出承诺的人,一些承诺说出口了,她就会死心眼儿地去执行,除了单纯地喜欢着他这件事,别的事,涉及到很多现实的问题……都不是现在的她能轻松解决的,不像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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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男生,能无所顾忌……

    说来说去,她还是太年轻太弱小了。

    正想说“会考虑”的时候,男生忽然呵声,却又像是为了安慰她,抬手把她的刘海薅了薅。

    “刚刚淋到雨了?头发都黏到一起了。”他语调变得平静,收手之后,才安慰一般说,“不用感到为难,只是随口问问,我们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考虑。”

    陆青葙:“……”

    是了,如果说当下最充足的是什么,可能就是时间了。

    她点点头。

    确实要慢慢考虑。

    他看着她的脸,沉出口气息,转移了话题:“你是不是瘦了。”

    陆青葙道:“没瘦,体重还是一样。”

    “哦,还是47?”

    陆青葙顿住,忽然想起了那张体重卡片,他不但有看,还把她的体重记下来,一直记得?

    他总是这样,不经意的小细节让人觉得感动,她抿了抿唇,低语道:“差不多。”

    他却仿佛在叹息,小声嘀咕:“多吃点儿,细胳膊细腿儿的。”

    “……”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在说话,大雨在他们的闲聊中逐渐变疏变小,最后停了下来。

    夏天的雨来得急,走得也快,高瘦的男生推着自行车往前走去,车轮碾过积水的潮湿路面,留下一道水痕。

    陆青葙跟在他身后,望着这个颀长挺拔的身影,心里长吁一口气。

    他一如既往地回头示意:“坐上来吧。”

    经过大雨洗礼,空气中的闷热散去,有凉风吹来,雨后的校园仿佛更显清新。

    他们先去吃饭,饭后继续在校园里溜达,一直逛到四点多,才离开。

    爬长城的那几个男生,被雨淋到,却一个个地说刺激。二人回到酒店时,他们已经冲凉完毕。

    陆青葙回房间休整了一下,再随他们一起去吃晚饭。此时导游安排的行程已经结束,明天还有一天,靳黎问大家的安排。

    有人说逛街买些东西,有人说可以再逛逛景点,也有人说无所谓,爬长城累死了,想明天晚一些起床。

    于是次日的安排比较轻松休闲,大家起得很晚,打算去恭王府转一圈,再逛街买些手信。

    今天靳黎有课,林昊轩陪着他们逛。

    闲逛中,林昊轩私下里欠兮兮地问:“表妹,靳爷的生日,你送的什么礼物?”

    “生日?什么时候?”陆青葙惊讶住。

    “就你们来的第二天,7月27日,我当时也给忘了,事后才想起来。”林昊轩见她毫不知情,只好说,“不过靳爷不兴过生日,不知道也没啥。”

    陆青葙却想起自己过生日时,曾问过他生日是哪天,他说到时候一定会让她知道。

    也许那时候他想的是留在港城一起庆祝吧,只是没想到提前回来了,那天也确实一起吃了他妈妈安排的大餐。

    陆青葙买了一副菩提子做的手串,晚上在酒店大堂,特地把手串盒子拿了出来,递给他。

    他有些意外:“这是?”

    “手串,我不知道那天是你生日,算是迟到的生日礼物。”

    “林昊轩说的?”

    “是的。”

    靳黎闻言,嘴角勾了笑,接过盒子:“什么手串,我倒要好好瞧瞧。”

    也没什么特别的,非常普通和常见的款式,菩提子也不贵,但他笑眯眯地戴在左手手腕:“真不赖,大小刚刚好。”

    而此时的陆青葙,却被他劲瘦的手腕,修长白净、骨节分明、自然弯曲的手给看呆。

    心里不禁啧啧出声,为什么他的手这么好看,戴上手串,好像又多了几分沉稳。

    “你喜欢就好。”陆青葙喃喃道,“我得上去了。”

    “嗯,好好休息,明天我送你们去机场。”

    *

    去机场送行的人只有靳黎和林昊轩,下车后,靳黎帮陆青葙推着行李箱,大家办理托运行李,再去安检口。

    靳黎不便在安检口挡住其他乘客,便在离了有几米远的地方,对他们说:“行吧,就送到这儿了,下回我去看你们。”

    林昊轩也说:“还有我还有我。”

    几个人纷纷道谢、道别。

    陆青葙对靳黎说:“那我们去安检了。”

    “嗯,一路平安。”

    陆青葙跟在男生身后排队安检,下意识地回头看靳黎,发现他还站在原处,眼神明明带笑,却免不了夹杂了几分失落。

    蓦然想起当初他离开的那个晚上,她回头看他时的那种酸涩心情,陆青葙的心忽地一动,没再多想,直接迈开脚步,朝他走去。

    他微微惊讶,疑惑地问:“怎么了,还有事?”

    陆青葙抬头望着他,一时没开口,林昊轩见状说道:“那什么,我去转转。”

    她笑了笑,脑海在组织语言。

    过了一会儿,才说:“我们大概从明年3月起,就会开始DSE考试。”

    他点头:“我知道。”

    DSE考试不像内地高考那样集中考,它的战线拉得特别长,通常3月中旬考英语口语,3月底或4月初开始笔试,必修科目与所有的选修科目固定时间,轮到自己的科目考试时间,再去考场,光笔试就要考一个月。

    陆青葙说道:“我开学后会全力冲刺报考的几项考试,暂时停止打工了。”

    他脸色略显欣慰:“这是应该的,你要是还想打工,我都不答应。”

    听着他的话,陆青葙微微笑:“考完试,5月份我们就参加一些毕业活动,你们高考是6月,等你高考结束……”她咽了咽,发现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你有什么打算吗?”

    靳黎盯看着她略微紧张的脸庞,直截了当地说:“考完后,我当然会去找你。”

    声线干脆利落,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

    陆青葙抿紧了唇,重重点头:“那我在那儿等你。”

    “好,约定好了。”

    说完这个约定,陆青葙再次直直地抬眸望向这个男生,笑着松了口气,停了半晌才说:“我得去安检了。”

    “去吧。”

    明明说了告别,明明应了声,步子却像被黏上了胶水,走不动似的。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像是有默契地相视一笑,直到身后的表哥叫了声:“走了。”

    她才对他说:“我走了,拜拜。”

    靳黎郑重道:“到时见。”

    这次陆青葙没有再回头,扯了一下书包带子,大步走向安检口。

    林昊轩在一旁远远儿地看着,见她走了,他还站在原地,不由走过来,笑吟吟地说:“靳爷,人已经走了呢。”

    靳黎扫了他一眼,没出声。

    “刚刚聊什么呢,我还以为会有个拥抱什么的。”

    他沉默着,没有说话。

    “姑娘这一走,得有好几个月你才能看到她吧,没事,你还有我呢。”林昊轩嘴欠地说,“想要拥抱吗,哥们儿的怀抱也很温暖。”

    靳黎实在受不了,抬腿去踹林昊轩屁股,被他训练有素一般躲开。

    “靳爷,这就粗暴了啊,你喜欢她哪些点呢?不跟哥们儿说说?”

    靳黎不耐道:“跟你聊,你懂什么。”

    “我怎么不懂了,哥们儿怎么说也被你嘲讽为妇女之友,女孩儿的心思我最懂了,明儿你有什么感情烦难,比如生气了,吵架了,跟我说说,哥们儿包给你分析得明明白白。”

    “扯淡。”

    “行吧,我不说了,让你回味一下。”

    坐在车里,男生的视线落在她送的菩提手串上。

    喜欢她什么?

    答案自然是全部。

    单独摘出某一个方面,他都喜欢,组合放在一起,他也喜欢。

    17岁的年纪喜欢一个人也许很青涩,但他并不认为就该深埋心里,他也没打算埋着。

    只是顾虑到她,不想让她为难,不得不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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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

    在校园里躲雨那天,隐隐觉得她好像有些疏离,明明挨得这么近,却仿佛要离他越来越远。

    这种直觉,从来不会欺骗人。

    他猜测过,是因为他太过优渥的家境,让她产生了疏远吗?

    可这女孩的心性是强大的,骨子里也是骄傲的,不会因为自己没有钱而敏感自卑,也不会因为别人有钱而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那么这种疏离感,大概就是源自于她理性的判断,觉得他们不可能吧。

    有些失落,思索或许再过一年,等考完试,慢慢再做打算也不迟。可是在看到她回头的一瞬,阴云被风吹散,天空霎时明晰。

    从她那双带着几分不舍的眼睛里,他看到了答案。

    然而——

    即便她没有回头,

    他也还是,

    好喜欢。

    ……

    第39章 第 39 章

    第三十九章 “想表妹啦?”

    离开京城这日, 天空万里无云。

    飞机逐渐攀升,陆青葙看了眼窗外,地面的建筑、自然风景等在视野里越来越小,她微微扬笑, 心中默念, 下次再见。

    这次来京游学, 像是完成了一桩多年心愿。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过来, 但总觉得一定还会来。

    顺利抵达港城后, 陆青葙在家休整了一天, 准备第二天去打工。

    下班时, 收到徐思雯的信息:【啊啊啊, 还能看到男神限时返场!激动!】

    陆青葙:【在哪看?】

    徐思雯:【钟俊炜的IG。】

    随后吐槽她:【你拍了那么多照片,怎么也不分享分享?怕大家看出来你俩的猫腻?】

    陆青葙有在朋友圈和IG上分享游学动态,只是没发人物的照片。

    她回复:【我整理一下再发个露脸的合辑。】

    她先去看钟俊炜的IG, 钟俊炜这个人,虽然有时候挺招人烦,但他是热情的, 又喜欢搞摄影,这次剪出来的Vlog质量非常不错, 把照片、视频等物料传到网站上后,很多人点赞, 评论区也有人说竟然还能看到男神出现……

    呵呵,看起来好像是限时返场。

    徐思雯好奇地问询情况:【所以你俩在谈异地恋?】

    陆青葙:【没有, 要冲DSE, 没空想这些。】

    徐思雯:【也是, 马上就升中六了,感觉青春一去不复返。】

    陆青葙微微沉思, 打字:【别人不好说,你的青春应该很持久。】

    徐思雯发了个斜眼的表情包:【我怎么觉得你在内涵我。】

    当然不是,是真心话。

    徐思雯的家庭美满幸福,性格随性自由,这种人通常心态非常好,能一直很年轻。

    那会儿刚升中一没多久,陆青葙的父亲出车祸去世,她“自闭”过一段间。女校绝大部分的学生都是从拔萃女小学直升上来的,很多同学早就互相认识并熟悉,只有小部分人是她这样的外校生。而她那段时间性格不是很开朗,在很多人的眼里,她身上的标签是“会读书”“挺白”“内向”,跟所有人的关系都比较淡。

    不过这没什么,这种顶级中学,大家的平均素质比较高,她也会参加社团活动,也在积极融入社交。

    后来中二,徐思雯插班进来,偶然认识后,得知陆青葙也有深市生活、学习的经历,她跟找到了老乡似的,时不时来教室找她玩,二人渐渐地熟络起来。

    ……

    晚上,陆青葙整理了一些合影,把它们发在朋友圈。

    林昊轩很快点了个赞,评论:【差评啊,我给你俩拍的合影怎么不发?】

    陆青葙真是佩服,有几张合影是林昊轩撺掇他俩一起拍的,他拍完后发给她,顺便洋洋得意地自夸了一下他的拍照技术。

    她准备不回林昊轩,但很快靳黎回复他:【发也不发你拍的。】

    林昊轩:【你俩私下拍过很多?】

    靳黎:【啊,也就几千张吧。】

    林昊轩:【吹牛可真不上税。】

    陆青葙感觉自己的动态下,都快变成这两个幼稚鬼的聊天界面了。

    最后二人聊着聊着,演变成林昊轩被刺激得发了九张他们游学的照片,正居中的一张就是她跟靳黎在街上的合影。

    当时拍照,林昊轩一个劲儿地让他俩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于是照片里的两人,陆青葙靠前一点,靳黎在她后面,她遮住了他一部分身体。

    在交流间隙,林昊轩抓拍了好多张,有几张是拍照前靳黎笑着看向她,她不好意思地捂了嘴,二人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暧昧。

    林昊轩配文:【最近工作:接待港校同胞。】

    陆青葙跟林昊轩的共同好友除了靳黎,还有程知玫。只是她发的动态有分组,没让程知玫看。不过林昊轩的动态下,程知玫点了个赞。

    程知玫从来没有跟她私下交流过,也没有问她是不是来京了,两个人在微信上相安无事。偶尔陆青葙想起那天程知玫找她时说的那番话,她的语气充满着自信与笃定,说并不看好他们……

    虽然当时只是做戏,陆青葙没往心里去,但也许,一旦想跨过那道坎,就不得不考虑这些问题。

    现在先不想,暂时搁置。

    不久,林昊轩截了个图发给陆青葙。

    陆青葙一看就傻眼,很多人在他发的九宫格下点赞,还有很多人评论:

    【中间那张很有夫妻相啊!】

    【那眼神一看就不清白。】

    【哎哎哎不说点儿什么?@靳黎】

    ……

    陆青葙哭笑不得,她发现不管是港校还是京校,大家都是差不多的,都爱凑热闹。

    林昊轩大言不惭地和陆青葙说:【别看靳爷搁那儿装冷酷不回应,实际上一定在偷着乐呢,都不知道抱着手机在床上滚了几圈。】

    见她还没回复,又说:【怎么你也不回我?】

    陆青葙原本真的想装死,见状只好回复:【我明天还要去打工呢!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林昊轩:【我不管啊,将来我要坐主桌。】

    陆青葙:【……】

    不知道他们学校的同学会怎么看,反正她远在两千多公里外,也看不到。

    看不到,就当不存在。

    她还是很能调节心态的。

    何况打工真的很累……她现在最想的,就是毕业后如果还打工,不再出卖体力,而是出卖脑力,去做私人家教。如果她考的分数很理想,如果还能中个状元、榜眼、探花什么的,还是有很多家长愿意请他们做私教的,时薪也高。

    转眼到了打工的最后一天,陆青葙下班后,换上自己的衣服,经理给她结算了这个月的工资,还笑着对她说了一通好好读书,考个理想大学的话,最后才说:“得闲返嚟饮茶。”(有空回来喝茶。)

    陆青葙应着声,一一道别熟悉的同事,在祝福声中,背着背包,离开了宋记冰室。

    *

    2018年9月,陆青葙穿着干净的白色校服抵达学校,她正式升到中六,成为一名准毕业生,成为其他低年级师妹眼里的“大师姐”。

    大家的感觉都很不赖,好像看谁都能用之前师姐看她们的眼神去俯视众生了。

    然而看到校园里新鲜的中一小师妹的面孔,除了觉得她们一个个“好稚气”,还很羡慕她们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玩。

    有时候听她们新兴人类说话,也会觉得,怎么好像听不懂那些黑话了?有一回陆青葙刷到过一个刚入学的中一小师妹的Vlog,她打了个标签 ,写着“new laifu”,反应了一下才知道她说的是“new life”。

    不得不承认,自己果然已经老了。

    有意思的是,这个学期大小姐周恬欣转学去了英国,准备从英国参加那边的升学考试,直接就读英国的大学。从那边直接考,更容易申请一些。

    但没有想到,她的死对头李艾薇也转了过去,两人在同一所学校……

    这件事,让大家纷纷打趣说她们缘分太深,老天冥冥中自有安排,不过这两个人身处异国他乡,好像还蛮友好的?

    陆青葙没有精力去打听这些八卦,她现在报了很多课程的补习班,除了英语、数学、经济,也有化学、会计,以及语文的作文和文言文特训。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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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所有毕业班学生一样,奔波在学校、家中、补习班的三点一线中。

    而两千多公里外的靳黎,9月份参加了竞赛的初赛、复赛,10月去外地参加决赛。

    陆青葙偶尔会收到他的消息,更多的时候,两个人各忙各的,就像个老朋友,偶尔才聊一两句。

    10月底的一天,陆青葙跟徐思雯在休息室里泡面吃,她问:“男神跟你有联系吗?”

    “有啊,偶尔会联系。”

    “你生日有送礼物?”

    “有。”

    “送了什么?”

    “kuromi的周边。”

    她说得十分轻描淡写,实际情况是,17岁的生日,他托表哥去挑了17件kuromi的周边送给她。两个男生,一个在店里开视频通话,展示有些什么玩意儿,一个在两千多公里外,对着手机,指示着要哪件哪件。

    徐思雯没有多问,只是有些头疼地说:“这次报名,我也报了七科,现在又觉得报多了。”

    虽然考试是4+2,四门必修,两门选修,但这是最低条件,考生也可以报4+3,甚至4+4,到时录取时,根据报考专业情况,优先算高分的科目。

    陆青葙安慰道:“就当检验一下自己的能力吧。”

    徐思雯嘀咕着只能这样了。

    陆青葙忽然又道:“对了,靳黎前几天参加全国物理竞赛的决赛,拿了金牌。”

    徐思雯咬着泡面,目瞪口呆:“这么牛逼!”

    “他说一般,没什么特别,每一届全国都有一百多个人拿金牌呢……”

    徐思雯啧了一声:“他倒是蛮不在乎,但我听说拿这种全国大赛金牌的,大学随便挑。”

    “嗯,他说想去清大。他还获得了国家集训队资格。”

    “牛逼牛逼!不愧是男神!”

    告诉她拿到金牌的那天,靳黎跟她通话,语气确实十分平淡,觉得没有什么可骄傲的。这个男生总是给人一种漫不经心却轻松拿捏的感觉,陆青葙由衷感到佩服。

    在忙碌中,大家迎来了12月的圣诞舞会季。

    今年的圣诞舞会,陆青葙被徐思雯拉去了另外一所男校,不过她没有再穿得像去年那般高奢,只穿了件黑色的小礼服裙子,化了淡妆,捯饬了一下头发。

    靳黎看她返场的照片,笑着问:“没有去跳舞吗?”

    陆青葙:“没,我只是去凑个热闹,没有找舞伴。”

    “舞会不跳舞,多没参与感。”

    “主要是徐思雯在补习班认识了一个毕业生,她叫上我一起去玩,认识一些人。”

    他轻呵:“也是,估计你跟别人也跳不出我那样的效果。”

    陆青葙跟着笑了笑,转移话题:“我听说这届男拔的舞会,大家不是很满意,可能是去年太惊艳了。”

    “去年有我,有我俩,能不惊艳么?”

    陆青葙终于受不了,吐槽他:“我有没有说过,你还挺自恋的。”

    “注意措词准确,那叫客观,经得起时间考验的!”

    闲扯了几句,他问:“最近是不是天天学到凌晨一点钟?”

    陆青葙道:“也没有那么夸张,十二点之前就要睡觉的。”

    “我听你表哥说他会熬到凌晨一点。”

    “那是他,我不会那么晚。”

    他闻言,语气散漫:“像我这样的人是体会不到熬夜K书的滋味了,毕竟我保送。”

    陆青葙:“嘚瑟,我倒想看看你去参加高考,能考多少分。”

    “我的精力都花在比赛上了,当然不能跟正常备考的同学比,不过我也报了名,到时候看看能考多少分。”

    ……

    在维港零点的烟花声中,迎来了2019年。

    时间过得真的太快了,快到陆青葙都觉得不够用。

    她的状态一直都很稳定,像大地一样稳定,但也偶尔会为了学习抓抓狂。

    过年的时候跟妈妈通了一次话,没聊几句就挂了,她也没在意,都习惯了。

    3月份,陆青葙参加英语科的口语考试。

    口语考试分为个人演讲和分组交流,他们那组抽到的交流题是与港城旅游发展相关的话题,这些都在平时的训练上已经训练过,陆青葙觉得没什么难度。

    同一时间,靳黎随集训队奔赴美国参加一个物理大赛,并摘得金牌。

    再不久,陆青葙来到某间中学,进入由体育馆布置成的考场,参加DSE考试的第一场笔试。

    此时是4月初,京港两城都刚好下过一场小雨,空气中漂浮着花朵、树叶的清香。

    高大帅气的男生,穿着他们学校宽大的黑白配色校服外套,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修长手指支着下颌,扭头看向窗外。

    窗外对着的是一排青翠的香樟树,树木散发的香味随风飘到鼻下。

    林昊轩忽然凑过来,嘿嘿笑着问:“靳爷,发什么呆呢?想表妹啦?想她就发消息啊。”

    靳黎回头瞥他一眼:“懒得搭理你,人家今天开始高考。”

    “这么快!听说他们的高考得考一个月呢,表妹考完会过来不?”

    靳黎只是淡淡地说:“我过去。”

    “哦,懂了,传下去,靳爷高考结束后,要为爱奔波。”

    旁边的男生听见后,一起起哄,靳黎一脸淡定地瞅他们:“瞎起什么哄,你们也保送了啊?”

    众人:“……”

    第40章 第 40 章

    第四十章 “有个喜欢的男生”

    考完最后一科那天, 陆青葙站在红绿灯前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维持秩序巡逻的阿sir穿着蓝色警服,一直留意她,最后见她还不过马路,按捺不住过来问没事吧, 陆青葙笑着说没事。

    她只是觉得这种感受很奇怪, 她以为考完了会很轻松, 结果心情并不轻松, 反而有些焦虑, 还有一些很淡很淡, 不知从何而来的愁绪。

    总之, 她高兴不起来。

    陆青葙背着包, 乖乖回到家里,温姨已经做好了饭菜,问她考得怎么样, 她说还OK。事实上这几科考试她的手感都很好,状态也很不错。

    梁嘉明还有一科没考,这几天仍然还在冲刺。陆青葙还挺羡慕表哥的, 保持在那种满满的斗志状态之中。

    靳黎下了晚自习,发信息问:【考完了?】

    陆青葙:【嗯。】

    靳黎:【先好好休息呗】

    陆青葙:【正躺着。】

    靳黎:【要不来京溜达?】

    陆青葙:【5月份学校时不时有活动, 还要参加毕业典礼,谢师宴之类的, 我还想看看有没有家教机会。】

    靳黎:【行,等我考完再过去。】

    ……

    这个周末, 陆青葙回深市给爸爸扫了一下墓。清明节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天, 迟是迟了一点, 但孝心还是要有的。

    她买了束黄白菊,在爸爸墓前说了好多话, 包括最近的情况,还告诉他,去年去过他母校了,拍了许多照片……最后希望他保佑自己考试成绩能达到理想中的分数,成功劝说妈妈回来,接下来的大学都顺顺利利……

    念叨一通,看着碑上已经有些模糊的照片,陆青葙笑着说:“好像许的愿有些多,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管得过来。”

    见天色阴云密布,好像又要下一场雨,陆青葙这才起身:“爸爸我先走了,下次再过来看你。”

    本来还想跟爸爸说说自己有喜欢一个男生,但又觉得还没有到时候,于是在心里默念等有眉目了再说吧。

    刚出墓园,雨就下了起来,她打了辆车去二叔家吃午饭。

    后来还跟二婶一起逛了趟超市,带了些零食、糕点、厨房调料、茶包之类的东西返港。

    负重累累地拎着一大袋东西回到家,温姨帮忙收拾了一下,拆了包牛肉干,说这个好吃。

    在家闲了两天,回学校跟老师反馈了一下考试情况,后来再和大家一起商量毕业典礼的一些表演排练等事宜。看着校园里师妹们青春洋溢的面孔,大家纷纷感叹自己仿佛光速老去了。

    陆青葙来不及感叹,她闲不下来,开始去寻找私教机会。

    DSE成绩还没出,她便整理了平时的成绩作为档案,挂在一个中介处。然而没有什么用,最

    依譁

    后还是温姨帮她找到了社区附近的一户人家,辅导一个小学五年级的小女孩。

    小学五年级下学期的期末考试成绩非常重要,连同六年级上学期、六年级下学期的成绩一起,计入小学呈分试成绩中,而呈分试总成绩,会决定学生是属于哪一个等级的学生,派位哪一类学区,属于band1的学生,才更好申请band1名校。

    这个小女孩叫罗芷彤,她妈妈说她成绩估计在band1末尾,想打好基础,稳住band1。

    陆青葙有了活干,感觉总算踏实了下来。

    现在的小女孩发育都好快,思想也早熟,陆青葙辅导她学习之余,还会听她讲讲班里趣事,听说他们班里已经有人在拍拖了。

    陆青葙想想自己的五六年级,好像也有这样的情况?但她没注意。

    于是她不禁逗罗芷彤:“你系咪有咗钟意嘅男仔嘞?”(你是不是有了喜欢的男生?)

    罗芷彤一边写作业,一边点头:“系都有一个嘅,但系呢个秘密唔好话俾我妈咪知。”(是有一个,但是这个秘密不要告诉我妈妈了。)

    现在的小朋友这么坦白的吗?陆青葙微微咋舌,不过答应保密。

    小女孩说那个男生有好多女生喜欢,但他最喜欢的是隔壁班的女生……说完又问陆青葙,你有没有喜欢的男生?

    陆青葙一时滞住,感觉自己即将满18岁,却在一个还没满11岁的小女孩面前流露害羞神色,真是没出息。

    咬牙点头:“有。”

    有个喜欢的男生,即便隔得很远,那种喜欢的感觉,也没有减淡。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承认自己有喜欢的男生,虽然对方是个小女孩。

    罗芷彤好奇心起来了,不住地追问他长什么样,是哪所学校的?

    陆青葙:“好靓仔,男拔嘅。”

    罗芷彤又继续问他有什么特别吸引你的地方?

    吸引她的地方?可多了,从长相到身材,到学习运动能力,到说话的声音腔调……所有所有,都深深地吸引着她。

    只是,陆青葙感觉自己完全被小女孩拿捏住,便提醒:“我系计时收费喔。”

    罗芷彤:“哦。”

    虽然小女孩古灵精怪,但是陆青葙发现辅导五年级的小孩子还是挺轻松的,于是干脆做了个针对期末考试的辅导计划,不光辅导她,还错开教另一个小女孩。

    两份私教补习,收入还是很不错的,也不累。

    ……

    5月下旬的一天,陆青葙最后一次穿着白色校服裙,回学校参加毕业典礼。她和大家一起套上毕业学士服,在礼堂接受校长颁发的毕业证书和奖学金,从此正式告别中学生涯。

    再不久,两千多公里外,那个帅气的男生和其他同学一起,进入考点参加高考。

    大家的高中分别画上圆满的句号,但一些青春故事,又仿佛才刚刚开始。

    *

    6月28日,陆青葙身着浅蓝色的裙子,扎了马尾,跟表哥一起去机场接靳黎、林昊轩和周景垣。

    站在偌大的机场,陆青葙的心情,其实有些复杂。

    靳黎他们的高考成绩出来得很快,不像港城这边,通常要到7月中旬才能放榜。他的成绩非常棒,虽然总分不是状元,但是满分300的理综,他的分数高达292分,简直就是个理科怪物。

    查到成绩那天,他还特臭美地给发了截图给她,说:【还凑合吧?】

    偏偏那天,陆青葙刚好知道妈妈的一些消息,心里五味杂陈地回复他:【恭喜恭喜,太棒了!】

    他开玩笑说:【带着这成绩去见你,不丢人。】

    陆青葙:【欢迎欢迎。】

    靳黎:【可惜我妈的临时身份证到期了忘了续,我只能用港澳通行证,先在那儿待几天,7月等你成绩出来了,再过去。】

    思绪纷纷之时,梁嘉明走过来问:“还没到吗?”

    陆青葙看着手机:“发信息说已经到了,在取行李。”

    四周人来人往,在喧嚣声里,陆青葙见到了阔别近一年的那个男生。

    少年还是那么意气风发,神采飞扬。在人群中高大英挺的他率先看到他们,而一旁的林昊轩则大喊了一声:“表妹!”

    估计林昊轩再多喊几次,陆青葙都要叫他一声“表哥”了。

    这会儿他又问:“表妹,想我们了不。”

    陆青葙笑着回答:“欢迎来港。”

    这才把视线转移到靳黎身上,抬眼看他,面容一如既往的清隽好看,她笑笑,收收眼眸。

    “先走吧,”靳黎说,“我让周助理开了辆七座的车过来。”

    车里氛围十分热闹,大多是林昊轩在说话,聊高考的事,又问他们成绩什么时候出来。

    梁嘉明说:“一般是7月中旬。”

    “也太慢了吧,你们不急吗?”

    “急啊,但这里不像内地那么快。”

    陆青葙想起件事,说:“不好意思哦林昊轩,那两条金鱼死掉了。”

    是在今年春天,金鱼被梁嘉辰带回家的小朋友捉出来玩,就挂掉了。

    林昊轩:“嗐,没事儿,它们活了这么久,也够本了。”但是他又很好奇地问,“是两条一起挂的吗?”

    “嗯,反正是同一天。”

    “那更好了,我们班的女生说,双死算HE。”

    梁嘉明不解地问:“什么意思?”

    “Happy ending。只挂一条才是BE。”

    靳黎也很无语:“什么乱七八糟的。”

    林昊轩嘿嘿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女生看小说看影视剧,都觉得,男女主角挂了一个算BE,两个一起挂算HE。”

    周景垣也搭话:“有人甚至还觉得,单相思算BE,双相思即便没在一起,没找对象也算HE。”

    靳黎冷声:“既然是双相思,又没找对象,为什么不在一起?”

    林昊轩:“那原因可多了,各种各样现实的无奈呗,你啊,不看这些玩意儿,不了解。”

    默默听着这番话,单独坐在副驾驶座的陆青葙沉沉气息。

    他们回到了大平层,林昊轩面对着维港,说道:“7月1日有烟花秀,我啊就是冲着这个过来的。”

    休整过后,大家一起找了家餐厅吃晚饭。

    分别时,靳黎对陆青葙说:“我这两天带他们四处转转,周景垣没来过,什么都觉得新鲜。天气太热,你别跟着暴晒。等7月1日晚上,再过来看烟花。”

    察觉得出来,他在一些事情的节奏上是缓慢的,像个能细水长流过日子的人,这让陆青葙少了很多心理负担。

    陆青葙点点头。

    回家的地铁上,梁嘉明好奇地问:“那天我爸跟你说了什么?你后来哭得那么伤心?”

    陆青葙看着表哥,抿唇:“表哥你能不能先别问,我也还不确定,等我下个月去英国找到她,就知道了。”

    梁嘉明只好说:“OK,先不打听,尊重隐私。”

    其实,从过年打完那通电话起,何丽诗便没有再联络过温敏,温敏为了稳住她的情绪,不得不骗她说有联系,让她好好考试。

    后来,姨父的公司刚好派他去英国曼彻斯特出差,他顺便去寻找过何丽诗,只是因为行程太赶,人并没有找到。但他听中国餐馆的一些人说,何丽诗没在那儿打过工。梁信达无奈,只好去了趟警局,结果显示,她的护照是BNO护照,还在有效期内。

    也就是说,何丽诗之前跟女儿说的一切,什么护照到期,什么打黑工,都在说谎。

    陆青葙

    YH

    不懂妈妈为什么要欺骗自己,她现在只想等出了成绩,就去英国,质问她为什么要骗人,为什么要说谎。

    睡觉时,陆青葙看着窗外,发了会儿呆。

    靳黎的信息正好发过来,他拍了张维港的夜景给她,说道:【等烟花盛开时,会更漂亮。】

    陆青葙舒缓一口气:【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