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往事如风3
“堡主, 这是您的孩子，您要他吗？若是您不想要，我会独自扶养他, 我不会告诉他他的生父, 也不会再出现在您面前。”
弗林说得很决绝, 仿佛纪培风只要说他不要这个孩子，她立刻就会永远消失在他眼前。
纪培风围着弗林和孩子转了几圈, 最后有些别扭道：
“你独自孕育下他已经很辛苦了, 若是再让你独自养育他, 我就太不是人了！”
“你留下吧, 我可以给你吃穿不愁的生活，但是再多的我给不了，我也不会干涉你的私生活, 只要你想，可以随时离开。”
弗林点了点头, 随即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她能在这个吃人的世界里把自己平安养大，自然也能把孩子养大，只是孩子的父亲是伏潭的堡主, 比起她，更能给孩子优渥富裕的生活环境，她不能剥夺孩子的这个权利。
再有就是……
她看着纪培风。
这个男人是她遇到的所有男人里面最厉害的, 也是最好看的, 所以那一晚她才没有推开他。
若是哺育后代是女人的权利，那么替孩子择选一位有能力的父亲就是她义不容辞的责任。
她很幸运。
她的孩子有纪培风的血脉, 以后肯定也是一位铁骨铮铮的男儿，无论未来如何, 她的孩子活下去的概率都要比别人大。
只是她仍旧有个担忧，那就是方叶熙，那个传闻中从规划区来的，倍受堡主喜爱的博士。
弗林带着孩子住进了伏潭宫，这里属于江海市，并不属于伏潭都会的京原市，弗林猜测纪培风大概只是想养着他们母子，就像他说的那样，多余的给不了。
一开始，弗林还有些担心，伏潭宫很大，就她和宝宝两个人，会不会太奢侈了一点，她从小到大，还没住过这么大的房子。
但渐渐的，她便适应了，甚至开始享受这份难得的宁静。
直到有一天，伏潭宫来了一个女人，对方说她叫方叶熙，弗林明白，她最大的威胁来了。
然而，方叶熙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她端庄漂亮，举止优雅，谈吐间礼貌又谦逊。
她以为像她这种生活在感染区的人，永远不可能和生活在规划区的人有共同语言，但事实却是，她们聊得很愉快，相处得也很愉快，两人时常在一起唠嗑。
她们会聊规划区，会聊感染区和黑堡，方叶熙会给她说，一粒种子从土壤里发芽的过程，不同作物间生长环境的诧异，她也会告诉对方药剂的神奇，一些再简单不过的东西混合在一起，就能产生让人意想不到的神奇效果。
“阿熙，你所学习的药剂学并不系统，也不专业，你会觉得我很没见识，没见过世面？”
方叶熙看着露出自卑的弗林，这与对方那绚烂夺目的红发毫不匹配，她真心觉得，弗林就该如太阳一般耀眼，因为她值得。
方叶熙伸手抱住弗林。
“我在规划区长大，对规划区自然了解，但这并不代表我见过世面，弗林，世界有千面，我们只是见过不同的一面而已，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就像你在感染区，了解感染区一样。”
“而且，我其实并不像你说的那样厉害，我只是在我所熟知的领域勉强懂一点而已，在我看来，你比我厉害多了。”
“我在四区时，只需要专心学习和研究即可，达到如今的成就可以说是水到渠成，但是弗林，你不同，你在感染区，不仅要努力活着，还自学了药剂，你所见识过的世界，认识的世间百态，比我大多了，所以不要妄自菲薄，你才是那个见过世面的人。”
弗林听着方叶熙的话，感受着这人温暖的怀抱，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堡主那么喜欢她。
她也很喜欢她。
这个人，真的很好，是感染区的土壤永远也养不出的人。
“阿熙，你为什么选择离开四区？就因为他们不让你做实验吗？”弗林好奇问道。
方叶熙浅浅一笑。
“也不算是，就是觉得吧，迟早有一天，我也会离开联盟，早走晚走都会走，又正好遇到纪堡主，和他聊了聊，他的理念与我不谋而合，便来伏潭了。”
“你们的理念是什么？”
“我希望我的研究成果能造福所有人类，联盟是不会允许的，但是纪堡主他支持我。”
弗林眨了眨眼，她忽然发现，方叶熙表面看着端庄优雅，骨子里却带着离经叛道的疯狂因子，这大概又是堡主喜欢她的一个原因吧，她也又多喜欢她了一点。
“弗林！”这天，方叶熙顾不得换下工作服，匆匆来到伏潭宫，“纪堡主说要把小阿晏放在我身边学习，这事你知道吗？”
弗林微微一笑。
“当然。”
自从方叶熙见过纪尘晏，并袒露她很喜欢这个孩子后，纪堡主就在当天晚上找过她，说等纪尘晏会走路、会说话后，就放在方叶熙和言萧身边学习和启蒙。
那时候她自是不愿的。
甚至觉得方叶熙抢走了她的孩子，但如今相处下来，她觉得若是阿熙的话，她很愿意将阿晏交到她身边学习，阿晏能有这样的启蒙老师，是阿晏的福气。
也是她的福气。
“阿熙，以后就劳你费心了，伏潭宫过于冷清，阿晏也没有什么玩伴，堡主来看过他几次，说阿晏性格孤僻，太内向了。”
方叶熙一听这话，顿时皱起了眉：“胡言乱语，小阿晏哪里孤僻了，弗林，你可别信。”
说着，她蹲下身，伸手摸了摸趴在地毯上，正专心玩着平板里幼儿启蒙游戏的纪尘晏。
纪尘晏感觉到有人揉他的头，仰头看来，纤长的睫毛下，那双又大又圆的赤红色眸子晶莹剔透，搭配着长出来的银色短发，像似一只乖巧可爱的大白猫。
“方姨姨～”纪尘晏看见来人，立马懂事地喊了一声。
纪尘晏马上就要满一岁了，说话已经很顺畅，也会认人，而眼前的人是他最喜欢的方姨姨，因为电子平板就是方姨姨送的。
方叶熙看着如此可爱软萌的纪尘晏，只觉得心脏被狠狠击中了，她立即抱着住纪尘晏，稀罕得又揉又捏，纪尘晏性格温软，无论谁抱他，他都不会拒绝。
“弗林，我太喜欢小阿晏了，等我的项目结束，我也要生一个像小阿晏这样的，太乖了，嗯嗯～～小阿晏，乖宝宝～～”
弗林看着方叶熙，脸上是发自内心的笑，此刻是她觉得最幸福的时光了，她以为他们都会这么幸福下去，却没想到，这样平静安宁的日子只持续了五年。
随着方叶熙的研究越发深入，以及言萧制作出核能的结界电子球，联盟十大规划区彻底慌了。
他们更加频繁地派遣人手混入伏潭刺杀方叶熙和言萧。
伏潭建立十年。
在联盟派遣进伏潭的内应的算计下，方叶熙检查出怀孕四个月，且孕期反应逐渐激烈。
方叶熙怀疑可能是自己来伏潭后遭受了几年辐射的后果，与言萧商议后，决定打掉孩子。
然而经过检查，情况比她预想的还要严峻，若是打胎，她自己极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最后，言萧给方叶熙注射了一种药剂，本是想让未成型的孩子主动脱落母体，却意外促使母子进入一个相对稳定的关系。
六月，言祈恒出生。
七月，纪培风为言祈恒举办满月宴，然而纪尘晏在宴会上突然昏迷，宴会不了了之。
同月，联盟借着贺喜，向纪培风发出了邀请，想要共同商议伏潭成立十一区的事。
纪培风带人欣然参加。
同时，一区和四区的人也向言萧和方叶熙发出回归邀请。
言萧一口回绝。
在他预订的精密检查仪器抵达伏潭后，第一时间带着言祈恒做了详细的全身检查。
最后发现言祈恒体内携带的辐射几乎可以称为辐射风暴！
方叶熙得知此事，毅然停下了“粮食增产项目”进程，想要趁此机会，带言祈恒回四区。
四区拥有专业团队。
然而车子在途中遭受劫杀，除了消失的孩子，无一人生还。
与此同时，与联盟的谈判桌上，纪培风屡遭各种威胁，联盟强迫他交出伏潭控制权，如此才勉强让伏潭成为联盟附属之区。
纪培风不堪受辱，炸了联盟会议厅，谈判也不欢而散。
8月，纪培风回到伏潭，得知方叶熙死讯，向联盟宣战。
伏潭进入全面作战状态。
联盟预备三月拿下伏潭，然而打了一个月，物资亏损严重。
规划区内的公民怨声载道，尤其是十区和九区，因距离伏潭最近，几乎成为战争的主战场。
伏潭将对联盟的怒火尽数发泄在了最近的规划区里，各种层出不穷的野蛮打法直让十区上层头疼不已，他们向联盟申请驻军保护，却被驳回，前后夹击下，十区副区长站出来与纪培风谈判，给伏潭提供武器，站位伏潭。
交战第二个月，伏潭的人越挫越勇，九区和八区在与纪培风谈判后，接二连三倒戈伏潭。
联盟慌了，向纪培风发去停战请求，并再次邀请纪培风进行谈判，就在伏潭众人以为联盟认输时，纪培风一去便再没有消息。
十月，联盟反扑。
没了纪培风的领导，伏潭失去主心骨，虽咬牙抗下了几场战役，却再也没有之前的势头，与此同时，原本倒戈伏潭的规划区上层被刺杀，重新回归联盟。
言萧得知一些消息后，带着纪尘晏更改了伏潭结界电子球权限，并投下核武器，重创联盟。
十一月，联盟全面退兵，纪尘晏在伏潭丢失，伏潭进入战后最为黑暗和贫瘠的八年。
——
第062章 囚禁伏潭宫
回到当前。
纪尘晏清醒后, 就发现自己看不见了，他脸上没有太大的神情变化，但身体却僵硬了一下。
他依稀记得宋尽渊给他用药后, 向他眼睛里注射了什么。
他失明了？
服侍他的女佣原以为他醒后会崩溃, 心底还期望着能看见这高傲的伏潭地下皇帝露出破碎绝望的表情, 然而纪尘晏始终面无表情，这反应让她们大失所望。
纪尘晏摸索着坐了起来, 而后就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再动弹。
两个女佣瞧着他微微低垂着脑袋, 银色靓丽的长发披散在脸颊边, 浑身释放着冰冷的气息。
女佣对视一眼, 而后缓缓上前，想察看纪尘晏的情况。
宋尽渊处理完公务回来的时，走在过道上, 他就嗅到了浓郁的血腥味，他眉头皱起, 加快脚步朝着纪尘晏所在的屋子走去。
门开, 屋内一片血腥。
两个服侍的女佣尸体倒在血泊中，她们的脑袋被人割下放在桌面上，最让人触目惊心的是她们的眼睛被挖了出来, 惨白的脸上只剩下两个流着血的窟窿。
纪尘晏一身血迹，尤其是那双手，沾满了红艳艳的鲜血。
因为手脚和脖颈上都带着精铁打造的锁链, 他没法跑, 所以只能坐在床边，此时听到开门声, 他缓缓抬起头来，语气嘲讽：“宋尽渊, 满意你看到的吗？”
宋尽渊看着地上的血迹，蹙眉，立即让人进来清理，而后看向纪尘晏：“为什么杀她们？”
纪尘晏歪着头：“你说错了，不是我杀他们，是你杀了他们，宋尽渊，你真该死啊。”
宋尽渊凝视着床上的人，这人此时应该已经看不见，但他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惊慌，反而带着狠戾，像似从没有失势一般。
冬日氤氲的光线从窗外射入，洒落在宋尽渊的脸上，他额前的碎发在眉眼间落下一层深邃的阴影，他闭了闭眼，从兜里拿出一张柔软的手绢，朝着床边走了过去：“培风，你该休息了。”
纪尘晏闻到他身上的药香，头又开始泛起刺痛，他抬手捂着像似有针在扎的脑袋，厉声喝道：“你不准过来！给我滚开！”
他声音嘶哑，带着近乎神经质的颤音，他抗拒宋尽渊的靠近，此刻的纪尘晏，像一头被困在黑暗中的野兽，恨极了猎人。
宋尽渊并没有听从他的话停下脚步，他径直走到床边。
在纪尘晏剧烈的反抗下，用手绢捂住了他的口鼻，直至感觉到纪尘晏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他才慢慢松开手，吐出一口气。
“……”纪尘晏喘息着，眼前一片黑暗，陷入了迷茫。
宋尽渊看着屋内被重新收拾干净，伸手有些粗暴地拽起纪尘晏，狠狠撕开了他染血的衬衣，昂贵精致的纽扣崩坏，重工刺绣的白色衬衣被剥落，露出了纪尘晏大片冷白如白瓷的肌肤。
纪尘晏下意识挣扎，却被宋尽渊捏着下巴，强行扳正。
“培风，我愿意护着你，给你所有你想要的，但你若是总忤逆我，我的耐心也会告罄。”
宋尽渊紧紧抱着纪尘晏，感觉到怀里人的反抗，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起了一些往事。
十三岁的纪尘晏自以为从囚禁他的院落逃出来的那一年，他“偶遇”和“拯救”了纪尘晏
他记得，纪尘晏看见他时，那张浸润在阳光下，稚嫩而白皙的脸颊上，少有地绽放出了的讶异和欣喜的笑容，那是他囚禁纪尘晏八年里看见的唯一一次笑。
“宋叔叔！”
彼时少年唇红齿白，眉眼稠丽，依稀可以看出成年后的绝色，那时的少年，对他一片孺慕之情。
此刻，宋尽渊低头凝视纪尘晏，虽然在药物作用下，这人的意识一片混沌，但他仍旧能看出那张脸上深深的恨意和抗拒。
宋尽渊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改变了纪尘晏，也毁了纪尘晏。
可他不后悔，比起纪尘晏，他更想要培风回到身边。
只是每每想到纪培风对纪尘晏的期望，他就不自觉生出几分愧疚，而这份愧疚也不是对纪尘晏产生的，而是对纪培风。
他依旧记得——
那是言萧成功研制出结界电子球，转战生物领域的时候，他替方叶熙给对方送资料时，无意间听见言萧和培风的对话。
“你那群手下太野蛮，太暴力了，有你镇压着，他们或许翻不出浪花，但是……”
言萧说着，目光落到趴在纪培风腿上睡着的纪尘晏的小脸上，此时风和日丽，微风吹拂这片草坪，发出“沙沙”的声音。
他难得和纪培风心平气和坐在一起，便忍不住忧虑道：“你家这小的，镇不住那群人。”
纪培风看他神情严肃，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大事，却没想到是这个，闻言“哈哈”大笑几声，冲他摆了摆手，满不在意道：
“他才几岁？就算未雨绸缪也太早了点吧，我这一代负责建立伏潭，每天都打打杀杀的，手底下的人肯定免不了沾染血腥气，只有他们够凶，伏潭才会越稳。”
纪培风说着，伸手揉了揉纪尘晏的脑袋，纪尘晏的头发十分柔软，很好摸，像弗林。
“我只需要把伏潭建立好，建立稳，而带领伏潭从野蛮走向文明，那是下一代人的事。”
“我的阿晏还小，他不需要去镇住那些人，他有的是时间培养自己的一批人和势力。”
——
可惜啊……
宋尽渊从回忆中抽身，低头看着纪尘晏，俯身在后者脖颈和胸膛上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小晏，你仍旧可以完全信任我，就像这二十年来一样，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你根本就离不开我，你需要我的保护，除了我，还有谁，能像我这样毫无保留地爱你和护着你呢。”
“我每时每刻都想着你，害怕你受伤，害怕你受欺负，我那么爱你啊，小晏，不要抗拒我。”
“小晏，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哪怕是取出我的心脏，献祭我的生命，我是如此爱你。”
“小晏，我殚精竭虑将你养大，你是属于我的，现在你哪里也去不了，只能待在我身边。”
“培风，爱我吧。”
……
纪尘晏再次清醒时，就发现他好像被带到了一处地方，虽然看不清切，但透过朦胧的光晕，他还是辨认出了这个他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伏潭宫。
宋尽渊将纪尘晏囚禁在了伏潭宫，一直到“公开审判”开始，期间，他一直在给纪尘晏用药。
在药物催眠和精神控制的双重作用下，纪尘晏根本没法进行思考，每天都浑浑噩噩，身体更是软绵绵的提不起一丝劲，但哪怕如此，他时而也会清醒过来。
“宋尽渊！以为你这样就可以控制我吗？你休想！！”
“宋尽渊！你这个丧心病狂的疯子！你这个疯子！！”
“我一定会杀了你！”
每每这时，宋尽渊都只会温柔地看着纪尘晏，等待药效发挥。
因为纪尘晏体内沉积的药物已经严重侵蚀了他的身体和神经，为了手术，这段时间宋尽渊并没有直接将药喂给纪尘晏，而是采用更加柔和的吸入的方式。
但是看着纪尘晏越发脱离自己的掌控，在纪尘晏又一次指着他鼻子咒骂后，宋尽渊叹了口气，让人端上来了针管和药物。
“你要干什么？！”
纪尘晏敏锐地听到了玻璃仪器的声音，那细微的声响让他警铃大作，预感到不好的事情。
他摸索着床榻想要远离这是非之地，但手脚和脖子上的锁链却牢牢将他禁锢在这间屋内。
纪尘晏心底压抑的负面情绪开始疯狂滋长，他躁动不安地扯动着锁链，细长的链子被扯得绷直，发出“哗哗”的声响。
灯光下，精铁打造的细链折射出冷冽的金属寒光。
纪尘晏妄图用血肉之躯对抗精铁，他不管不顾地拉扯着锁链，直至将手脚和脖颈都弄得一片红痕后才不得不放弃。
他听着仪器的声响，朝着宋尽渊的方向露出威胁姿态。
“宋尽渊！你这个疯子！你最好立刻放开我！否则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让你不得好死！！”
宋尽渊扯唇笑了笑，拿起一根橡皮管子看向纪尘晏。
“小晏，在我动用武力让你难堪之前，乖乖过来，现在屋内可不止有我，我知道你肯定不会想让别人看见你落魄的样子。”
纪尘晏神经紧绷到极致，他现在一点也猜不透宋尽渊在想什么，这人就是个疯子，让他恶心的疯子，他厌恶这个人，包括对方对他做的一切奇怪的事情。
宋尽渊见他戒备的样子，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宠溺的神情。
他走到床边，轻易扣住了纪尘晏的脚腕，将人从床榻里侧拉了过来，而后将人双手上的锁链扣在一起，让对方没法反抗。
这段日子，纪尘晏一直不配合，三餐也不吃，他只能定期给纪尘晏注射营养剂，又或者趁人没有自我意识时强行喂食。
但尽管如此，纪尘晏也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他虽然担忧，但不得不说，现在的纪尘晏哪怕是在短暂清醒时也能被他压制。
疲惫没有精神、身体沉重嗜睡，这些都是人的身体变得虚弱、身体机能下滑的具体表现。
宋尽渊研究了药物二十多年，自然对此再清楚不过，他知道，若是纪尘晏持续这个状态，寿命会迅速地缩短，但他不在乎。
纪尘晏本就比他小两轮，就算寿命缩减一点也没有关系。
他还挺期待与纪尘晏一起白头偕老，一起步入黄泉的。
第063章 绿洲遍地能量石
“宋尽渊！！”纪尘晏蹬着腿, 想要把人踹开，却屡次踹空。
宋尽渊将人控制在怀里，亲吻着他的发顶：“小晏, 听话一点。”他说着, 将手里的橡皮管子绑在了纪尘晏的手臂上, 随即在纪尘晏手臂上拍了两下。
纪尘晏感受到他的动作，瞬间就意识到这人想干嘛, 他又想给他注射那些药物！
“宋尽渊！！放开我！！你放开我！！你疯了！你这个疯子！！”
纪尘晏怒吼着, 浑身都紧绷起来, 他不喜欢那些药。
那些药物会让他上瘾, 让他暴躁，让他变得不像他。
“小晏，别乱动, 扎歪了我只会重新再扎一次，而不是放弃, 你应该明白, 事情到了现在这一步，已经由不得你愿不愿意，你听话点, 便能少吃点苦头，我知道你怕疼，你也知道, 我很愿意宠着你, 前提是只要你听话。”
宋尽渊说话间，纪尘晏手臂上的经脉血管愈发清晰起来。
他拿起已经吸入药物的针管, 将细细锋利的针管慢慢扎进了那微微鼓起的静脉里，随即缓慢地将针管里的药物推了进去。
纪尘晏感觉到手臂上的钝痛, 咬着牙，肩膀微微颤抖起来。
宋尽渊注意到他的反应，放缓了注射的速度，轻声哄道：
“别怕，很快就好了，为了能亲自给你注射，你已经练习过很多次，所以别担心。”
纪尘晏闭上了眼，将唯一能进入眼眸的一丝亮度堙灭。
随着药物溶解在血液里，他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开始加速，这个药发挥的速度极快，几乎在注射完的瞬间，纪尘晏就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他无力地朝后倒去，脑袋也像似没有支撑点朝一边偏去。
宋尽渊一手揽住纪尘晏，一手将针管递给手下的医师，随即摆手让他们都下去。
纪尘晏身体轻颤着，原本平缓的呼吸愈发加重和急促，胸口起伏的弧度也大了些许，额头布满薄汗，白皙的脸颊也染上了几分红润，看着艳丽无比，却又带着几分的疲劳和无力。
宋尽渊看着平静下来的人，伸出手掌揽住他的脑袋，而后放在自己肩上：“培风。”
“我不是宋尽渊，为什么要对我做这样的事我那么相信你，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
宋尽渊听着纪尘晏的话，眸光变幻莫测，忽然，他低下头，轻轻吻住了纪尘晏：“小晏，你是我养大的，就该是我的。”
“你让我恶心！”
纪尘晏强撑的理智在说完这句话后，陷入了漫无边际的黑暗。
“我爱你啊，培风。”
在黑暗里，纪尘晏想起了一些往事——那是他刚回伏潭没多久，处于与伏潭人磨合的阶段。
那时候的他情绪就已经很不稳定，常常上一秒和人商议事情，下一秒就发脾气让人滚。
他也尝试过改变，甚至打电话给宋尽渊询问他该怎么办，但宋尽渊只是告诉他，这是男孩子青春期进入叛逆期再正常不过的现象，还说他刚回到伏潭，伏潭的人已经习惯了各自为政，他忽然介入，他们肯定接受不了他。
有谁会希望权力被分走呢？俗话说“动人利益如动人的命。”
纪尘晏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便想着找机会告诉伏潭各市的人，他给他们高度的自治权。
他暂且只管理江海市。
可他的让步并没有得到伏潭人的认可，现在想想，那些人或许只会觉得他傻，刚管理伏潭就让权，无疑让人觉得他好欺负。
那段时间，他每天都焦头烂额，又总感觉自己被监视，好多次出门，还差点受伤，褚老等人顺势提出要派人随身保护他。
他当时就觉得很不对劲。
因而并没有接受，而是回去找宋尽渊给他分析情况。
宋尽渊说，他作为伏潭的老大，也要培养自己的势力。
也是那个时候，他遇到了阿柒，在一次枪战中，阿柒舍身救了他，之后阿柒就一直跟着他，十多年来，他也将阿柒当做了除了宋尽渊外，最信任的人。
宋尽渊还说，褚老等人并没有将他当做真正的伏潭老大，他们可能都在等纪培风，所以只是暂且让他管理伏潭。
那时候他心高气傲，自尊心也强，虽然表面上认可了这种说法，心里却觉得难受。
因为站在伏潭人面前的明明是他，为什么他们都只看着那个在战争中逃跑的纪培风？
可即使如此，他也想着，时间会证明一切，可一次意外的偷听，他亲耳听到他们说——
“说实话，纪小爷行事透着股小家子气，这点上远不如堡主大气，不过谁让他是堡主的孩子呢。”班嘉索朗大大咧咧说着，而后看向褚老，“老褚，你觉得呢？我们自己人聚会，你可不要说些冠冕堂皇的谎话来哄我们。”
“……”褚老无奈抿了一口酒，“纪小爷确实和堡主不一样，但他还小，以后会变的。”
班嘉索朗摆摆手：“得了吧，常言道，三岁看老，他现在这样子，我看伏潭的未来悬。”
纪尘晏听到他们的话，忽然才明白，自己在他们眼中有多么的失败和差劲，他唯一且仅有的优势便是冠以纪培风的“纪”。
可是……
真相真的是这样吗？
若是他们真的觉得他那么差劲，那么不堪，那之后的十几年里又怎么会一直支持他。
他或许真的不如纪培风，就凭看人这一点，他就大错特错。
他信任的人全都对他不怀好意，全都背叛了他，而信任他的人却一点点对他失望透顶。
……
进入十二月份，感染区的环境越发恶劣，气温已经低到七八十度，人若在这种环境下徒步行走，不稍半个时辰，就可能被冻死，但好在方祈恒等人已经成功抵达绿洲，这里恍若世外桃源，气候适宜，与外面截然不同。
方祈恒小心谨慎带着何筱与朱戬进入，从雪地走到草坪，每一步他都万分戒备，跟在他身后的两人都一脸迷茫和困惑。
“方哥，这不是你的地盘吗？怎么还有危险不成？”朱戬看着绿意盎然的绿洲，要不是方祈恒拦着，他都想狂奔进去了。
方祈恒抿了抿唇：“危险倒不至于，只是……”
他话音刚落，三人就听到“咻！咻！”像似利器划破空气的声音。
一路上遭遇各种劫杀的朱戬和何筱身手敏捷地躲过，只有方祈恒，不知何时双脚被藤蔓束缚，只能站在原地接受洗礼。
“嘭！嘭！嘭！”
方祈恒都准备好了迎接泥巴的浇灌，哪知道打在身上的东西忽然炸开，他低头看去，竟然是一朵朵鲜花，他愣了一瞬，而后很快反应过来，大概是看出他的异能体成熟且进行了标记。
要知道以往他每次回来，绿洲里那颗变异银杏树只要看见他是一个人，就会糊他一身泥巴。
“呼呼——！”
一阵诡谲的风从绿洲深处吹来，无数黄绿交错的银杏叶将三人团团围住，何筱和朱戬虽然不知为何，但瞧着镇定自若的方祈恒，便没太抗拒，只是两人都明显感觉到围着他们打转的银杏叶从最开始的激动到逐渐失望。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是他们感觉错了？
这时，方祈恒终于抬手扒拉开了粘在身上的银杏叶，语气淡淡道：“别找了，他没有来。”
他话落的瞬间，何筱和朱戬都感觉到原本和煦的微风骤然变成了寒风，而且来势汹汹。
方祈恒感觉到银杏树的怒意，对方说方祈恒欺骗了它，于是只好耐心解释和安抚：“他…嗯…有事耽搁了，我下次带回来。”
他可不能说他切断了与纪尘晏的标记感知，就等着那标记在没有滋润的情况下自然消失。
他声音落下，寒风也停了下来，原本黏在他们身上的银杏叶就如普通叶子般簌簌飘落。
“走吧，进去。”方祈恒回头看向懵逼的何筱和朱戬。
绿洲面积广阔，物种也十分丰富，不仅有何筱和朱戬从没见过的动植物，还有一个湛蓝色的湖泊，两人眼睛瞬间放光。
这是无污染的水？！
要知道现在所有人都是喝过滤的水，像这种干净澄澈的天然淡水资源几乎已经绝迹。
“卧槽！那是…”何筱看着湖泊周围沙滩上闪烁着莹莹亮光的小石头，有些不确定地看向方祈恒，“小祈恒，那是能量石？”
方祈恒点了点头。
一旁的朱戬张大了嘴巴，能…能量石？！那么多？！他还以为是大一点的石头或者沙粒。
卧槽！卧槽！！
“小祈恒，你特么有这么多能量石！当初找我换取规划区名额时就给我一颗？！亏我还宝贝得不行！”何筱心里有些不平衡了，这小子竟然有这么多。
要是联盟那群人知道，怕是眼睛都要嫉妒红了。
“能量石就是吸收了辐射的普通石头，没那么珍贵。”方祈恒面无表情道，却没注意何筱和朱戬的嘴角都牵强地扯了扯。
小祈恒真太凡尔赛了。
方哥真太凡尔赛了。
早知道小祈恒（方哥）有这么多能量石，他们还卖什么粮食啊，他们就该改行卖能量石！
不过这么多能量石若是暴露出去，怕是会引来杀身之祸。
“我们先去看看水稻吧。”
方祈恒说着，领着两人绕过中心的湖泊，来到绿洲北侧。
这边的植被没有南侧的枝繁叶茂，全被规划成一块块湿润的田地，此时一株株稻苗已经有半米高，正处于结穗的阶段，微风拂过，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第064章 适应能力
“哇！”
朱戬的注意力从能量石转移到大片大片的稻田上, 只觉得不可思议，长势竟如此之好。
“方哥！这些都是绝版原粮长出来的吗？我们成功了？！”
要知道末世之后，世界上百分之九十八的土壤都因为接触到辐射, 产生了极强的毒性。
普通的种子种植下去, 只会被腐蚀, 而哪怕是联盟研究的抗辐射种子，生长率也极其低。
这也是瓜果蔬菜昂贵, 普通人根本吃不起的主要原因。
方祈恒看着绿油油的稻田, 心里也生出一股自豪感来。
他嗓音轻缓道：“植物的适应能力是很强的。”
他曾在伏潭地下实验室的种植笔记本上看见过这么一个结论——末世后, 人类之所以种不出粮食, 并不全是辐射的问题，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人类自己先放弃了自然选择的粮食, 转而一门心思搞什么转基因植物。
这些被科技制造出来的物种在优渥环境里长出来的果实确实喜人，但在极端恶劣的环境下, 它们就失去了一个重要优势。
——被大自然一代代筛选出来的极强的繁衍能力。
自然筛选的物种, 哪怕在末世降临时被摧毁，但它们保留的部分种子却能再次生根发芽。
这个强悍的能力，是它们不被灭绝, 能顽强生存的原因。
而科技创造出来的物种，只一味地强调它的好，而忽略它的生存和繁衍能力, 有时候甚至需要人为给它创造适宜的环境, 更甚至，因为专利和利益, 有些物种从创造出来时，就人为控制其种子不具有繁衍留种的能力。
不过——
虽然科技创造的物种有诸多劣势的一面, 但那份笔记的最后，却叙述了更多科技有利的一面。
例如笔记里曾反复提到末世前一个东方农业大国，据说这个国家全民皆是种植好手。
他们的科技虽不是世界第一，但在农业上却有着无可匹敌的成就，尤其是他国都在研究价值更高的商业作物时，这个国家却着眼于最基础、饱腹性强的水稻玉米，史料记载，他们曾将水稻成功种植在不可能的盐碱地上。
所以，笔记本的主人——方叶熙就想着，既然百年前的人都能将不可能变成可能。
那么他们为什么不能研究出能种植在辐射土壤里的作物，为什么不能提高作物产量？
整本笔记贯穿这个信念，直至方叶熙落下最后一笔。
方祈恒想到那份资料的内容，再看着眼前葱绿如海的稻田，他越发坚信，那个他没有印象的母亲一定实现了她的实验项目。
若是他们没有去世，伏潭或许真的拥有颠覆联盟的实力。
而他…或许会在纪尘晏身边和这人一起长大……
方祈恒的思绪越想越歪，纪堡主应该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吧，否则他规划区出身的父母不可能放弃优渥的生活为他做事，而至于纪尘晏…就有点差强人意了。
他摇了摇头，不再多想。
他想象不出与纪尘晏那个暴君一起长大的样子。
一旁的何筱看见绿油油的稻田，表现得要比朱戬镇定一点，毕竟她一直很相信方祈恒的能力，而比起这片葱翠的稻田，她更在意湖泊中央那棵苍天大树。
不愧是有那么多能量石滋养的植物，长得可真旺盛啊。
“小祈恒，那棵树看着好大啊，得有几千年的历史吧。”
方祈恒闻言看了湖泊中央一眼：“那是变异的银杏树，这片绿洲的控制者，它能抵御辐射，是天然的辐射屏障。”
说着，他顿了顿，扫了眼其它植物道，“这里大部分的动植物对辐射的耐受能力都很强。”
何筱表情微愣，随即看向方祈恒：“也包括你？”
方祈恒不置可否，却缓缓道出了真相：“它们对辐射的耐受能力强正是因为我的存在，我小时候浑身都是辐射，刚来绿洲时，不到半年，整个绿洲便成了毫无生气的死寂之地，好在植物们的生命力比我想象的顽强。”
何筱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盯着方祈恒的眼睛，想从他目光里读出他只是在开玩笑，可惜方祈恒的神情很认真。
方祈恒继续道：“我有时候在想，我被巴克利捡回来的那几年，总有孩子暴毙，是不是因为我。”
何筱：“……”
方祈恒看着何筱：“所以，当时你和他们扔下我是正确的。”
何筱眉心微蹙：“你为什么会携带那么强的辐射？”难道与哈伊说的什么实验体有关？
方祈恒摇了摇头。
“具体我也不知道，大概是被做了什么人体实验吧，之前哈伊不是说了吗？我那没见过的便宜老爹在我身上搞过实验。”
何筱心里闪过“果然如此”的想法，而后抿了抿唇，黝黑的眼眸微微湿润：“小祈恒…”
“停，不要煽情。”方祈恒制止了何筱的汹涌的情绪，语气平静道，“这辐射虽然有些破坏环境，但对我本身并没有什么伤害，相反，你看那些能量石，就是吸收了我散发的辐射形成的。”
何筱张着嘴，看看方祈恒，又看看湖泊周围遍地的能量石，原本悲伤的情绪一扫而空。
“卧槽！小祈恒！你特么是核反应堆啊！竟然能制造能量石！我算是长见识了！”
方祈恒听到“核反应堆”，愣了一下，随即觉得这个形容很恰当，他的变异体还真是如此。
三人在绿洲闲逛了一会儿，直至肚子饿了，方祈恒才带着两人去林中摘了新鲜水果。
绿洲里有很多水果，最常见的就是各种五颜六色的浆果，有些晶莹剔透，犹如一颗颗宝石，方祈恒并不认识它们的学名叫什么，不过他吃过，能吃。
何筱和朱戬吃到心心念念的无辐射果子，激动得热泪盈眶，一些有皮有核的果子也被他们吃得一点不剩，犹如蝗虫过境。
方祈恒都被两人的吃相惊呆了，他在这里长大，已经吃腻了，比起这里天然的水果，他更喜欢经过烹饪和二次加工的食物。
“啊～小祈恒，你也太幸福了，这里没有辐射，还有充足的食物，我都不想离开了。”
何筱吃饱喝足，四仰八叉躺在草坪上，看着天空中的蓝天白云，她都快忘记外面的风雪了。
“我也是。”
朱戬也躺在草坪上，时不时摘一两根草往嘴里塞，他觉得这里的草都是腥甜腥甜的。
方祈恒看着两人，沉吟片刻道：“可以待到稻谷成熟。”
若是普通人，就算机缘巧合下进来，也没法待太久，因为方祈恒的变异本体辐射极强，平时沉在湖水里，若是出来，除却周围已经适应的生物，其他生命体都会被辐射变异，或是毙命。
因为稻谷不是绿洲土生土长的，所以将绝版原粮传送过来时，他就将本体压制在了湖水里，就是防止作物被辐射而死。
何筱听着方祈恒的话，虽然没法一直待着，但也很满足了，她伸了个懒腰，准备睡个午觉，却忽然想起伏潭的事。
她翻身坐了起来：“小祈恒，你真不打算管伏潭的事了？”
她私心里其实希望方祈恒不要管，但是她知道这人的身世，所以她又觉得，有些事，或许冥冥之中已经做好了安排，就像方祈恒前往伏潭，遇见纪尘晏。
方祈恒陷入沉默。
他其实也在思考这个问题，若不是上一辈的恩怨，若非莫名其妙的标记，他对纪尘晏或许也不会这么复杂，他也感觉到冥冥之中有股力量将他推向纪尘晏。
可是那人视人命如草芥，杀人如麻，还屡次想要他性命。
抛开身世和上一辈的事，仅从他个人的角度出发，他找不到要去掺合这趟混水的理由。
一旁的朱戬听着何筱的话，有些不解，为什么要询问方哥管不管伏潭？伏潭不是纪尘晏的吗？他们干嘛掺合进去？
他忍不住道：“咱们还是别管伏潭了，纪尘晏已经被抓，伏潭成为十一区已成定局，我觉得这对伏潭人来说是好事，成为规划区，能有很多利民政策。”
朱戬说着，语气变得激动起来：“现在已经十二月份了，再过不久，纪尘晏就要被审判了，他把持伏潭期间杀了那么多人，还害死了大哥，被判死刑最好！”
何筱听到朱戬的话，扬起手，直接给了他一个大逼兜。
“睡你的吧！”
方祈恒闭了闭眼：“你说的没错，种什么因得什么果，那是他的因果，我不该掺合。”
何筱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她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叹了口气，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只是觉得有点惋惜……
虽然纪尘晏曾杀了她的手下，甚至对她酷刑招待，但她所处的位置让她并没有那么恨纪尘晏，所谓“成王败寇”罢了，何况是她先去抢粮，后又不敌对方而已。
相反，了解了那么多关于纪尘晏的事后，她竟然有那么丝丝同情这个人，她自己都觉得荒诞，纪尘晏有什么能让她同情的，她被追杀，她才应该被同情。
可是……
若是伏潭二十多年前没有发生意外，四区现任区长没有窃取粮食增产成果，那么伏潭不缺人、不缺粮，还有自主研发的结界电子球，该是怎样的盛况啊。
纪尘晏或许……
算了算了，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她还没活够呢。
……
伏潭宫。
公开审判的前几天，宋尽渊为了纪尘晏能恢复走路的力气，没再给他注射药剂，这让纪尘晏混沌的神智慢慢恢复些许。
能思考的第一瞬间，他便想起了宋尽渊亲吻他的画面，刹那间，极度的厌恶情绪将他裹挟。
一想着这人以后或许还会他做出更恶心的事情，纪尘晏就恨不得立即杀了这个人。
第065章 公开审判
“培风, 要不要吃点水果？”宋尽渊端着一个果盘走了进来。
纪尘晏听到他的声音，只觉得胃里翻涌着强烈的恶心感。
忽然，他敏锐地听到了金属碰撞的声音, 像似刀叉与果盘碰撞的声音, 他想到了什么
纪尘晏摸索着果盘, 宋尽渊以为他是想吃，脸上露出欣喜, 本想亲自喂, 但想着纪尘晏的性格, 便把果盘递到了他面前。
纪尘晏摸到银质叉勺的瞬间, 就猛地朝着宋尽渊刺去。
“去死！！”
然而宋尽渊轻而易举握住拉了他的手腕，眼中露出受伤的神色，嘴上却平静道：“你连饭都不好好吃, 怎么可能伤到我。”
纪尘晏听到他的话，咬着牙, 浑身颤抖, 忽然，他猛地起身，将脸朝着被握着的叉勺撞去。
宋尽渊没想到他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举动, 一时不备，纪尘晏脸颊被划出一条血痕，静脉血管被划破, 鲜血从他脸上流下。
“培风！”
宋尽渊大惊失色, 一向镇定自若的神态再也维持不住。
他夺过纪尘晏手中的叉勺，将它远远扔开, 而后捧着纪尘晏的脸，看着上面的伤痕, 气得双眼通红，手指都在颤抖。
纪尘晏看不见宋尽渊的神态，但是通过这人急促的呼吸，他能猜测对方此时的情绪，他扯了扯唇，勾起一抹寒冷诡谲的笑来。
“恶心的畜生，你既然这么想他，不如我送你去见他好了。”
宋尽渊紧紧盯着纪尘晏，这人明明已经快被他堙灭神智，可此时却让他再次感受到了这人不屈的意志，这是他花了二十年也没能完成的事，究竟是怎样的灵魂，才能至今都保持自我呢。
他闭上眼，压制情绪，尽量用缓和温柔的声音劝说道：
“小晏，杀了我，你能得到什么呢？没了我，你以为你就能恢复从前了吗？太幼稚了。”
说着，他倏地睁开眼，捧着纪尘晏脸颊的手指微微发力，强迫纪尘晏的面孔正对自己。
“小晏，没有我，你只会比当初的培风的下场还要惨。”
当年若不是他提前带走纪尘晏，等联盟的人抓住纪尘晏，那么下场只有死！虽然他的手法不可取，但他保护了纪尘晏。
纪尘晏压根不再相信他，思绪再次混乱时，他咬牙恨恨道：“杀不了你，我就下去陪他。”
“愚蠢的行为！”
宋尽渊厉声道，他能接受纪尘晏想要杀他，但是他不能接受纪尘晏产生自残或自杀的念头！
他绝对不允许！这人是他生命唯一的意义，若是纪尘晏也没有了，他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他将纪尘晏的双手束缚在床头两侧，目光落在那淌下的血液上，只觉得这个颜色让他烦躁至极，他死死盯着纪尘晏道：
“小晏，这是最后一次，别再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我手里有医疗仓，只要你还有一口气，我都能把你救回来。”
“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夺走你的性命，包括你自己。”
“小晏，若你不听话，我就把你做成活死人，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事，你只需要和我一起呼吸，存在一个世界就可以。”
宋尽渊一边给医护人员发消息让他们过来，一边坐在床边试图打消纪尘晏自残的想法。
“小晏。”
他抚摸着纪尘晏没有受伤一侧的脸颊，语气缓和下来。
“现在已经没有人需要和接纳你了，只有我，我需要你胜过我的生命，小晏，你知道这二十年来我是怎么度过的吗？我一直通过监视器望着你，看见你笑，我就开心，我的情绪，一直被你左右，我是唯一需要你的人。”
医护人员很快赶来，给纪尘晏进行了包扎，叉勺弧度平缓，并不尖锐，所以伤口并不深。
此时血液已经凝固。
宋尽渊站在床边，静静看着，余光忽然瞥见那叉勺，他弯腰捡了起来，看了两眼后，手指蓦然收紧，叉勺瞬间扭曲变形。
没有人能把他抢走。
培风，留在我身边
十二月十二日。
伏潭审判场。
暗沉如墨的天空下，鹅毛大雪簌簌落下，今日的气温格外阴冷，但审判场四周却站满了人。
所有人都缄默不语，一股沉重的气氛萦绕在半空中。
“哗啦——”
锁链在地上拖拉的声音响起，所有人霎时抬头望去，就见一个银发男人在两名持枪士兵的押送下，一步步走上审判台。
那人正是纪尘晏。
他身着束缚衣，脚腕被粗大的锁链锁着，每一步都“哗哗”响。
他的跨度很小，审判场的众人都以为是脚链的缘故，但实际上，那是因为他看不清路。
他的眼睛只能捕捉到微弱的光线，像今天这种阴天，他几乎就是一个盲人，只能通过身后两名士兵的牵引一步步走去。
审判场下的人看着纪尘晏单薄的身影，飘飞在空中的银发，忽然都有些不忍。
尤其是一些年过半百的老人，除却纪尘晏被拐的那几年，他们也算是看着纪尘晏长大的。
可是这人落到如今的地步，是他咎由自取，他害死了那么多人，连最维护他的褚老也死了！
他就是活该！
四周的呼吸声变得嘈杂起来，期间夹杂着窃窃私语的咒骂。
纪尘晏感觉耳朵嗡嗡的，脑子也昏昏沉沉的，思绪像似缥缈无形的烟，凝聚不起来。
审判坐席上，宋尽渊一直注视着纪尘晏，自然也听到了审判台下众人对他的谩骂和讨伐。
他眉头皱起，若非为了让小晏看清伏潭的人，彻底碾碎对方的自我和意识，他早就让士兵去把这些爱嚼舌根的人处理了。
他们没有资格评判小晏，小晏一直是个很勇敢的孩子。
培风离开时，小晏才5岁，那时候，他是真的想要凭借一己之力扛起伏潭，他是培风选择和承认的能够守护伏潭的君王。
——
“你们放心，我会守护好伏潭，等爸爸和方阿姨他们回来的，言叔叔说了，战争很快就会结束，我们会渡过困难的。”
五岁的纪尘晏天真的以为，离开的人能回来，他小脸满是认真地对着伏潭众老发誓。
——
宋尽渊想起纪尘晏小时候，嘴边不知不觉勾起一抹笑来。
小晏生活在伏潭最为辉煌的那几年，他便以为伏潭就是这个样子，天真的以为不会变。
纪尘晏被拐走的那几年，他让人故意歪曲事实，想让人变得面目可憎，可对方坚持着本心长达数年，后来回到黑堡，也从未憎恨和埋怨过那些失职的人。
相反，在伏潭危机四伏，在伏潭人都快饿死的冬天，这人求了他唯一的事情，就是粮食。
——“宋叔叔，我需要很多很多的粮食，我不能让伏潭的人全都活活饿死，你能帮我吗？”
十三岁的纪尘晏性格比现在坦诚许多，但青春期的少年又格外别扭，他其实很希望纪尘晏能更多地依赖他，可惜事与愿违。
所以，这些人有什么资格评判一个曾拯救过他们的人？
一旁的一区区长——孟晷则是双腿交叠，撑着脸颊，饶有兴致看着无力反抗的纪尘晏。
他的视线落在纪尘晏那张艳丽绝伦的面孔上，绕是他，也不禁感慨，这人的这张脸确实美得惊人，而且越是细看，越觉得惊心动魄，简直活脱脱的妖孽。
然而当他注意到那双藏在碎发下的银眸后，愣了愣。
这段时日，他手下的科研人员一直在攻克“伏潭的结界电子球”，然而尽管从宋尽渊那儿得到了纪培风的虹膜图像，却仍旧打不开结界电子球的主系统。
他隐约怀疑，言萧那个狡猾的混蛋最后更改了权限。
至于是谁……
孟晷盯着纪尘晏的眼睛，有些不敢细想和推敲，若真像他想的那般，那宋尽渊就是毁了打开“结界电子球”唯一的密钥。
玛德。
这时，审判时间到了。
“伏潭纪尘晏！”
一声凛然的声音传来。
纪尘晏下意识抬头看去，一双漂亮银白色的眼睛暴露出来，只是眼神无光，空洞洞的。
“纪尘晏，男，25岁，伏潭人，在统治伏潭期间，滥杀无辜、弑杀成性，罪行罄竹难书，剥夺其在伏潭的控制权，且在‘警务处’监控期间，屡次无视警告滥杀平民，此外，半路埋伏联盟部队，意图挑起战争，已经严重违反《联盟宪章》和《规划区和平公约》，犯下严重的战争罪和反人类罪……以上，判处终身监禁。”
纪尘晏歪着头，看向声源处，他听得不甚清晰，也不太关心，他更在意的是四周响起的怒骂和哭喊声，好像是在骂他。
他真的被抛弃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感觉有一双无形的手，掐着他的脖子，让他无法发声。
忽然，他感觉四周的风声变得剧烈起来，同时，审判场下的众人也躁动起来，他们群情激愤，试图翻上审判台，却被把守的士兵拦住，可人越来越多，场面很快混乱起来，纪尘晏站在原地没动，却还是被人扔的石块砸中。
一丝殷红的血从他额头流了下来，在那张漂亮精致却苍白无神的脸上增添了几分艳丽。
“培风！”
宋尽渊瞳孔一缩，原还沉浸在记忆中的脑子立刻回神。
他没想到伏潭的人会这般失控，更没想到重兵把守下，纪尘晏还会受伤，眼中一片担忧，直接跑过来将纪尘晏护在怀里。
纪尘晏嗅到他身上熟悉的药味，脑子变得更加混沌，但却一字一词道：“我是纪尘晏。”
第066章 标记复苏
宋尽渊浑身一震。
因为今天纪尘晏要审判, 所以他减少了药量，却没想到这人竟敢反驳他，他捧起纪尘晏的脸, 迫使人抬头与自己对视。
“你就是培风！”
他厉声纠正。
可下一秒, 与那双无神的眸子对上后, 他怔住了。
纪尘晏额头上淌下的鲜血流进了他眼中，染红了那双银眸, 那一瞬间, 宋尽渊真真切切地意识到, 眼前的人不是纪培风。
仿佛是天意, 冥冥之中，连老天也在告诉他，纪培风已经死了, 眼前之人是纪尘晏。
“不！你就是培风！也只能是培风！不要再不知天高地厚地莽撞，自以为是地蛮横, 你改变不了任何事, 听话，乖一点。”
宋尽渊语调冷硬地强调着，随即伸手擦拭那血迹。
——恶心的颜色。
“我是纪尘晏。”纪尘晏再次出声, 声音却虚弱了很多。
宋尽渊捧着纪尘晏的手微微用力：“培风，不要任性，今天的公开审判就是走个过场, 只要你乖乖的, 很快我们就能回去了，从今以后, 我都会保护你。”
“我是纪尘晏！”纪尘晏却偏执地重复着，而后像似突破枷锁一般, 忽然大声喊了起来。
“我是伏潭的掌控者！谁也没有资格审判…唔！！”
审判场下躁动的人全都停了下来，齐齐朝着纪尘晏看去。
宋尽渊及时捂住了纪尘晏的嘴，低声在他耳边道：
“小晏，不要再闹了，现在伏潭已经没有你的容身之地，你忘记了吗？是你亲手杀了褚老，让伏潭的人对你恨之入骨。”
“有件事忘了告诉你，联盟让褚老在你和褚老幺之间做选择时，他放弃的人其实不是你，而是褚老幺，他来安州市也不是为了别人，而是担忧失去行踪的你。”
纪尘晏浑身一僵，整个人像似跌入了冰窟，一股森然的寒意从脚底蔓延全身，他思绪一片空白，脑子像似被抽空了一般，只剩下一颗心脏孤寂地跳动。
什…什么？
这一刻，纪尘晏凝聚的思维被打散，他再也无法做出任何思考和动作，他僵愣在原地。
“你…你骗我……”
“小晏，你知道当初你父亲为什么将最重要的狗沟街交给褚老吗？单比能力，他下面的王景等人就比他强，他之所以受到重用，是因为他站队你啊，你可是培风寄予厚望的守堡之君。”
“不……”
什么寄予厚望…
为什么和他记忆中的不一样，是这人说谎？还是他的记忆出现了问题？究竟什么是真的？
“小晏，你要是再不听话，我就让伏潭的人都欣赏欣赏你背后的纹身，让他们仔细瞧瞧，伏潭的王，究竟是什么货色。”
“！！！”
纪尘晏瞳孔震动，精神已经有崩溃的迹象，他痛苦弯下腰，眸中的血水顺着雾气滚落。
“不……”
不要！要是让他们知道！他们会更加瞧不起他！！更加觉得他不配是纪培风的儿子！！！
谁来救救他……
纪尘晏这个念头刚起，就猛的回想起了20多年前遇到困难时，他也是这样想的，于是宋尽渊来了，这个人说帮他，实际上却暗中策划了一切摧毁他。
没有人会帮他。
唯一不会背叛他的人被他亲手杀死了，再也没有人了。
没有人会保护他。
精神恍惚间，纪尘晏被拉入到了一段遗忘的久远记忆里。
——
阳光明媚的午后，方叶熙抚摸着微微鼓起的肚子，正在教纪尘晏学习平板里的知识。
这个平板上，有她和言萧的授权，整个联盟的知识库都能展现在纪尘晏眼前，原本联盟已经注销了方叶熙和言萧进入联盟系统的资格，但言萧发现后，直接创建了一条高速网络通道。
纪尘晏五岁前，几乎就是跟在方叶熙和言萧身边。
一方面是方叶熙喜欢他，纪培风就顺势把人往她身边送。
另一方面，方叶熙和言萧都是联盟最顶尖的科研人员，纪培风自己没怎么学习过，所以他希望纪尘晏能多学一点。
哪怕只是学到点皮毛，也已经胜过感染区千千万万的人。
建立黑堡靠蛮力就可以，发展却要靠知识，纪培风想让纪尘晏在方叶熙和言萧这里系统学习知识，为将来接手伏潭做准备。
纪培风想象中的伏潭未来，已经不再是简单凭借武力就能统治的了，而是需要一位拥有智慧和谋略的决策者，如此伏潭才能走得更远，变得更强。
忽然，方叶熙讲解的声音一顿，纪尘晏突然没有听到声音，暂停了视频，抬头看来，瞧见方叶熙神情有些不对劲，连忙从座椅上跳了起来，着急道：
“方姨姨，你怎么了？是不是肚子疼？”纪尘晏说着，就要往外跑，“我去喊我爸爸。”
方叶熙一把拉住了纪尘晏，脸上缓缓绽放出一抹欣喜的笑容：“小阿晏，别去，我没事，是姨姨肚子里的小宝宝动了。”
纪尘晏懵懂地眨了眨眼，目光慢慢落到了方叶熙的肚子上。
方叶熙牵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肚子上，恰巧这时，小宝宝又动了，纪尘晏吓了一跳，手指僵硬，脸上的表情都凝固了。
“哈哈，别怕，是姨姨的小宝宝在和小阿晏打招呼。”
纪尘晏看着方叶熙脸上风和日丽般的笑容，紧绷的身体一点点放松下来，他盯着方叶熙的肚子，被按在肚子上的手缓缓恢复知觉，他感觉到掌心下的柔软，忍不住靠近一点，轻轻道：
“方姨姨正在给我上课，你乖乖的，不要捣乱，以后你出来了，我所有玩具都给你玩。”
方叶熙目光温柔如水，望着纪尘晏那双澄澈单纯的眼睛，像极了价值连城的红宝石，干净透亮，燃烧着无尽的生命力。
她忽然觉得，若是肚子里的孩子是女孩子，就像纪培风说的那样，让她与小阿晏在一起好像也不错，小阿晏有她和言萧看着和教育，一定不会长歪。
“小阿晏，若姨姨肚子里的是女孩子，你愿意保护她吗？”
方叶熙看着纪培风问道，她声音轻柔，带着渐渐升温的春日阳光，飘进纪尘晏耳膜里。
纪尘晏抬起头，他心思玲珑，再加上纪培风总是在他耳畔边重复念叨，他瞬间反应过来，脸上挂着春暖花开般的笑容。
“方姨姨，你要把小宝宝送给我吗？我一定会保护她的！”
方叶熙被他的童言无忌逗笑了，轻轻捏了捏他柔软无暇的脸颊，纠正道：“小宝宝是人，不能送给你，若是日后小阿晏喜欢，要凭自己本身去追，若是她也喜欢你，姨姨不反对你们。”
纪尘晏眨了眨眼，有些不解他为什么还要去追，这个小宝宝不应该一出生就属于他吗？
他爸一直都是这样说的。
“方姨姨，我爸爸说近水楼台先得月，我会一直陪着她 ，我长得好看，她肯定会喜欢我的。”
方叶熙瞧着他语气坚定，忍不住扶额，不用想，她都知道是谁给纪尘晏植入这个想法的。
她忍不住打趣道：“那要是姨姨肚子里的宝宝是男孩子呢？”
纪尘晏眨眨眼，坚定道：“爸爸说，方姨姨肚子里的孩子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是我的。”
“你啊。”方叶熙揉了揉纪尘晏的脑袋，心里想着：若是男孩子，脾性肯定与言萧相像。
那样的话……
她看着眼前性格纯善的纪尘晏，忍不住道：“要是姨姨肚子里是男孩子，小阿晏还是别去招惹他了，姨姨不想你疼。”
“为什么我会疼？”
“因为…小阿晏长的这么好看，姨姨怕他欺负你？”
“他要和我打架吗？可是我比他大，他打不赢我的。”
方叶熙看着挽起袖子、露出纤细胳膊、竭力展示肌肉的小男孩儿，忍不住叹息一声。
别的她不敢保证，但她和言萧的孩子，腹黑的概率不会低。
“好好好，小阿晏最厉害了，以后姨姨的小宝宝出生了，小阿晏要保护她哦，等她长大了，她也会保护小阿晏的。”
“好！”
……
“查出性别了，是男孩子，恭喜方博士和言博士。”
“是男孩子，那可以给他定名字了，这孩子就叫言祈恒。”
——
言祈恒……祈恒…方祈恒…方祈恒，方祈恒……
“方…祈…恒……”
纪尘晏思绪混乱。
一片黑暗中，他下意识呢喃着一个已经遗忘的名字，好似这就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一个得罪他的人，以纪尘晏以往的风格，让阿柒去解决就行了，即使气愤，顶多让阿柒在把人弄死前狠狠折磨一番。他很少会亲自动手，更别说为了抓一个人亲自去追，还屡次被打。
为什么呢？
他为什么独独对方祈恒如此执着呢？真的只是因为这人在感染区打了他一顿吗？还是说，那张脸，让他想起了谁？让他下意识想要亲自抓住这个人。
纪尘晏想要凝聚起精力，却最终无力陷入黑暗，耳边是宋尽渊的呢喃声，这人说了什么，他已经无暇顾及，他感觉好累。
……
绿洲内。
何筱把刚做好的小碎花花环扔到方祈恒头上，精准命中，而后同样朝着朱戬扔去一个，最后她将一个颜色璀璨，镶满大朵花的花环戴在头上，随即摆了个姿势，一副老娘最美的派头。
朱戬看了看自己的花环，草比花朵，是三个花环里面绿色最多，颜色最朴素的，他撇撇嘴。
方祈恒没在意脑袋上斜斜挂着的花环，闭眼休憩，忽然，他身体一怔，猛地睁开眼，坐起身，朝着伏潭的方向看去。
他抬手抚摸着心脏的位置，漆黑的眸中写满了不可思议。
他和纪尘晏之间的标记明明已经随着时间枯萎，可刚刚他却清晰地感受到了纪尘晏的呼喊，那么悲伤、委屈、孤注一掷，而那朵标记的花也重新绽放了。
第067章 待嫁新娘
“小祈恒, 怎么了？”
何筱看他突然坐起来，不解地问道，虽然方祈恒脸上没什么太大的表情, 但却能从细微的变化里看出他此刻的震惊。
方祈恒冷静下来后, 眸光有些晦暗不明, 良久，他看向何筱和朱戬：“我要回伏潭一趟。”
“啊？！”何筱和朱戬双双一愣, 他们好不容易才来到绿洲, 这才待多久啊, 就要回去？
她还没吃够呢, 说好的先吃遍绿洲水果，他们连十分之一都没有吃到，这也太突然了吧。
“纪尘晏出事了。”
方祈恒抿了抿唇, 有些不明白纪尘晏为什么能恢复标记。
究竟是为什么？
他总感觉自己好似遗忘了些什么，好多事他都想不明白, 就像他不懂为什么变异本体的藤蔓会突然标记纪尘晏一样。
他要回去才能弄清一切。
何筱和朱戬听到他的话, 对视一眼，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小祈恒（方哥）果然喜欢纪尘晏。
方祈恒发话了，何筱和朱戬纵使再不想离开绿洲, 也不得不着手准备离开，只能多摘点水果来抚慰他们受伤的心灵，不过两人心底都觉得, 回去也没用。
……
伏潭这边。
公开审判后, 纪尘晏就陷入了深度昏迷，宋尽渊担心他的身体状况, 将从四区带来的所有医生都喊了过来，十几个位权威医生密切注意着纪尘晏的情况。
他本来想陪在纪尘晏身边的, 奈何孟晷找了过来，谴责他毁掉了进入“伏潭电子球”的密钥。
宋尽渊蹙眉。
“你什么意思？”
孟晷咬牙切齿。
“纪培风的虹膜根本打不开伏潭的结界电子球，不是他，就只能是纪尘晏！可你把他眼睛弄瞎了，主机系统要怎么打开？”
孟晷也是最近才调查出来纪培风遗骸在宋尽渊手里，也就是说对方拥有纪培风的虹膜信息，若非如此，他早就去四区索要，早就打开伏潭的结界电子球了。
这家伙隐瞒消息，看着一区为打开结界电子球绞尽脑汁，自己却早就享受到方叶熙的成果。
二十年呐！
如今好不容易拿到纪培风的虹膜信息，却又被告知主机系统的授权对象可能是纪尘晏！
可纪尘晏的眼睛已经毁了！已经打不开伏潭的结界电子球了，他们一区所有努力付诸东流！
想到此，孟晷就恨不得吃了宋尽渊这个混蛋！踏马的！伏潭所有好处都被这家伙占了！
他怎么甘心！
“不可能！”宋尽渊一口否决孟晷的猜测，“言萧当年设置权限时，我在场，只有培风一个人！”
孟晷可不管他的保证，猛拍桌子站起身，撂下狠话道：
“当初协议上说好了，言萧是我一区的人，他制作出的结界电子球归我一区，方叶熙的粮食增产成果归你四区，如今二十年过去，眼看电子球的主机系统就要能破解，却被你毁了，宋尽渊，别把别人当傻子，我要是得不到，纪尘晏你就别想独享！”
二十年前，孟晷接手一区，当时他才16岁，一区因为他父亲忽然的暴毙而陷入混乱。
他在兵荒马乱中继承区长位置，当时觊觎这个位置的人数不胜数，他只能向外寻求帮助。
恰逢那时宋尽渊在各方势力的力捧下成为四区区长，最后也是宋尽渊提出的瓜分伏潭，他为求庇护，稀里糊涂签下协议。
当年，其它区或多或少都得到了实实在在的东西。
只有一区分到了所谓的“言萧遗物”——结界电子球。
这东西好是好，却犹如水中月、镜中花，一时半刻根本拿不到手，而以他当时的权力，即使短期内破解出来了，东西怕是也守不住，所以他蛰伏了数年，原以为大权在握后，就能享受言萧的成果，然而至今一无所获！
宋尽渊听到孟晷最后一句话，脸色顿时黑沉如水，他盯着人离去的背影，眼中杀意毕现。
当年培风明明不用死，若不是他们强行下猛药，培风怎么会中毒休克，如今这些人又要夺走小晏，他不能让小晏落得和培风一样的下场，他只有小晏了。
看来得抓紧时间了。
……
十二月末尾，跨年的前几天，宋尽渊终于打算带着纪尘晏回四区，纪尘晏一大早就被仆从们拉了起来，进行梳妆打扮。
伏潭宫灯火通明，金色的光芒从屋顶的水晶吊灯上洒落下来，宽敞的屋内，纪尘晏无力地倚靠在软椅里，赤裸的双脚踩踏在地毯上，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
他周围十多人正在给他梳理妆发，穿上华丽高贵的礼服。
这套礼服是从四区空运而来，整体呈象牙色，由真丝和绸缎纯手工制作而成，缎面是重工刺绣，全身绣有两万多颗钻石和珍珠。
所以穿戴十分复杂繁琐。
礼服穿戴好后，仆从又小心翼翼从宝盒里取出一条雪白色的头纱，细致地戴在纪尘晏头上。
这是一种极其昂贵的绸缎白纱，质地轻盈柔软，手感丝滑，呈现半透明，飘逸领动，独特的光泽看着犹如波光粼粼的水面。
此时戴在纪尘晏头上后，与他满头银发一起倾泻而下，慢慢流淌，一直向下延伸，直至拖曳在柔软的地毯上。
整个过程耗费了近乎五个小时，期间纪尘晏一动也不动，就像是任人摆设的陶瓷娃娃。
一切完工后，十几名仆从都忍不住捂嘴惊叹，太美了。
这就是她们以后的区长夫人吗？简直美得不可方物。
之前他们还有些无法理解，区长那般温和儒雅的男人，为什么会看上伏潭的魔鬼皇帝。
这人的脾性和所作所为她们也有所耳闻，可说不上是好。
唯一可圈可点的地方应该就是这张脸了，但他们区长什么莺莺燕燕没见过，怎么可能因为这张脸就沉溺，可如今瞧着装扮下的纪尘晏，众人只觉得心脏不受控制地“扑通扑通”狂跳。
好像也不是不能沉溺。
……
伏潭宫外。
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路边，里面坐着孟晷与宋九思两个人。
“我爸今天就要启程回四区了。”宋九思道，“马上跨年了，他需要回去主持大局，不知道孟区长打算什么时候回一区？”
孟晷轻笑一声，往后一靠，身体陷入柔软的皮质沙发内。
“这就不劳宋小姐忧心了，伏潭的结界电子球，一区势在必得，若是得不到，今明几年我就待在伏潭也不是不行，反正这儿有结界电子球，也不用担心辐射。”
他说着，抬眉意味深长看着宋九思，眸光幽深：“不知道宋小姐今天带我来这有何目的？”
宋九思露出浅淡的笑来，扭头看向窗外的伏潭宫。
“纪尘晏在里面，我爸今天回四区，肯定会带上他，如今伏潭的结界电子球的进入权限者很可能就是纪尘晏，你觉得他若是跟着我爸进了四区，你们一区还能拿得到他的虹膜图像吗？”
孟晷眯起眼打量宋九思，企图通过微表情看穿这女人的意图，然而那张平和且带着无害笑容的脸上压根看不出来任何信息。
他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开玩笑似地问道：“难不成宋小姐是想把你爸的心头好送给我？”
宋九思歪头：“有何不可呢？我爸在纪堡主的事上已经疯魔，他甚至想让纪尘晏怀孕生子，简直倒反天罡，不可理喻。”
宋九思初次听到这个消息时，除了震惊还是震惊，然而震惊过来，她就感觉到了威胁。
他父亲的女人不少，所以她才会有那么多的兄弟。
可这些她都不在乎。
因为只要她还是四区下任区长名正言顺的候选者，父亲有多少个女人和孩子她都不在意。
但纪尘晏是个例外。
若是真让他父亲得偿所愿，拥有一个纪培风的血脉，她可能就会沦为一枚没用的棋子。
她父亲也会一点点收回放在她手里的权力。
小姑姑之前就告诉她，她之所以受她父亲重视，是因为她父亲想让她与纪尘晏结合，诞下具有纪堡主和她父亲的血脉。
然而现在来看——
她父亲好像已经不准备让她或者别的人来生这个孩子了，他想通过逆天手术让纪尘晏生。
男人生子这个违背常理的事情且不说能不能成功，她也断然不可能让这个孩子出生！
父亲若是将她当做继承人，一直帮她稳固地位，她不介意扮演父慈子孝，但若是动摇她的地位，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一切事宜我已经打点好，就看孟区长敢不敢把人带走了。”
宋九思笑盈盈看向孟晷。
孟晷没想到这女人的胆子这般大，纪尘晏可是宋尽渊花了二十多年才调教出来的人，若是忽然消失，宋尽渊怕是会疯吧。
不过孟晷稍微思考一下，就能猜到宋九思如此做的原因。
他嘴角微微一勾，想着纪尘晏的模样，手掌在皮质沙发上轻轻摩挲，他内心动摇了，毕竟二十年前那惊鸿一瞥，那张浓郁冷艳的脸就充斥着他整个青春期。
只不过那人已经死了。
他也从未想过把纪尘晏当做替代品，但现在……宋尽渊既然已经造出一个替代品，他为何不能享受一下呢，反正那个人最后也不可能只被宋尽渊拥有。
当年那伙人一起算计纪培风，没道理会放过纪尘晏。
最最重要的是，他一区的科研人员在研究伏潭结界电子球上一直没有什么进展，他心里极度不平衡，凭什么宋尽渊享受了方叶熙的研究成果，他一区却迟迟拿不到言萧的科研成果。
若是他能把纪尘晏带回一区，那就相当于有了一个可以威胁宋尽渊的筹码，若是之后结界电子球依旧无法攻克，那他就拿纪尘晏换取四区的科研粮种。
“我想听听宋小姐的计划，这伏潭宫内都是宋尽渊的人，你怎么把纪尘晏带出来？ ”
孟晷问道。
宋九思看着孟晷微微眯起的眼眸，就知道这人在想什么，真以为她会蠢到把四区的筹码交给一区吗？真是可笑。
往后四区谁说了算，还是一个未知数呢，纪尘晏是她老爸的心肝宝贝，可不是她的，再者，人能不能抵达一区还未可知。
“呵呵，孟区长只要敢进去，就不会有人敢拦你。”
宋九思说着，看了眼时间，这个点正临近中午。
以往她父亲都会来陪纪尘晏打营养针，但因为今天要离开，他父亲昨晚停了纪尘晏的药，今天中午也安排了人端食物进去，原本他父亲是要过来的。
不过今天好像比较特殊。
他父亲一早就去做发型换衣服，说是按照传统，暂时不见纪尘晏，这就给了她操作空间。
孟晷沉思了片刻，与宋九思交换了个眼神，而后下了车。
……
四区办事处。
宋尽渊手机上收到了一张纪尘晏准备完毕的照片，看着屏幕里那与培风如出一辙的脸，以及那骄奢矜贵的装扮，他的心脏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他伸手抚摸着照片，眼眸里闪烁着炽热和痴痴的爱意。
“培风，等着我。”
“我很快就回来接你，我会风风光光把你娶回四区。”
……
伏潭宫。
孟晷进入偌大的宫殿，看着眼前的情景，瞬间就明白宋九思嘴里的“不会有人拦你”是什么意思了，只见伏潭宫内的人都躺在地上，像似昏睡了一般。
他挑了挑眉，朝着四区士兵一路把守的地方走去。
没走多就，他就来到了一个宽敞奢华的宫殿中。
他看见一个人坐在水晶吊灯下，四周仆人倒在地上，而那人却一动不动坐在椅子上。
第068章 消失的新娘
因为背对着, 孟晷看不到脸，只能看见那莹白色的半透明头纱垂落在地毯上，拖曳出弧度。
不过透过白纱, 孟晷从椅子下方的间隙, 依稀能看见那人修长的双腿紧紧闭拢着, 一双踩在地毯上的脚趾白皙又圆润。
他走了过去，在看见那靓丽的银色长发后, 先是愣了一下, 而后又走了两步来到椅子正前方, 隔着一层透明的纱, 他看清了纪尘晏的相貌，一瞬间，他的视觉和神经都被那美貌狠狠冲击。
那是一种绝对惊艳的美, 银白如丝绸的长发，纯净雪白的眼眸, 白皙细腻的肌肤, 嫣红的嘴唇，绝美得好似一尊雕像。
孟晷的目光变得火热起来，这一刻, 他忽然有些明白宋尽渊为什么费尽心思做这一切了。
此时的纪尘晏，让他真以为回到了那一年，年少的他透过门缝, 偷窥到的那个男人。
“呼呼——”
窗外忽然刮来一阵猛烈的寒风, 吹得窗户猎猎作响。
孟晷回过神来，朝着窗外看去, 就见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雪，铺天盖地的雪花落下。
入目之处皆是一片银白色, 唯独视野中有一抹红。
那是放在墙根边的桌子上的一盆颜色艳丽如血的盆栽，花朵被罩在铁笼内，虽花繁藤粗，却让他觉得这是一种无言的讽刺。
孟晷盯着那被束缚在铁笼里的红色，不知为何忽然想到了纪尘晏那双锋利如刃的红眸。
不过转瞬即逝。
随着孟晷走近，座椅上的人始终没有任何反应，好似没有感觉到一般，依旧微垂着头，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层阴影。
孟晷站着，距离近了，反而看不见眼前人的神色，只能看见对方精致的锁骨和尖尖的下巴。
这样的纪尘晏，没有了以往阴郁乖戾，看着平易近人多了。
孟晷掀开了纪尘晏的头纱，弯下腰看去，这一看才发现这人神情恹恹的，精神很不好。
纪尘晏看着很颓废，失去了那双带有攻击性的红眸，他就像被人拔了自卫的尖刺，浑身透着一股苍白无力的脆弱感。
孟晷心头一悸。
他忍不住伸手，将纪尘晏垂落在身前的发丝撩到肩后，而后搭在了那光裸圆润的肩膀上。
“纪尘晏？”他喊了一声，掌心抚摸着那细腻的肌肤。
在吊灯灯光的照耀下，纪尘晏的肌肤泛着象牙色的光泽，他额头铺着一层细密的冷汗，看着晶莹剔透，脸颊白皙细腻，在银色的长发和瞳孔的衬托下，那微微张开的嘴唇粉嫩殷红。
纪尘晏依旧没有反应。
孟晷却忍不住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他舔了舔忽然有些干涩的嘴唇，手指从纪尘晏的肩头一点摩挲到这人艳丽的脸颊上。
这时，被孟晷掀上去的头纱滑落了下来，却因为他的手，只挡住一边的脸，孟晷盯着那浮动的透明纱摩擦着纪尘晏的嘴唇，猛地俯身，隔着薄纱亲吻。
良久之后，他起身，也收回了手，若说之前还有所犹豫，毕竟宋尽渊坐在的四区掌握粮食，且宋尽渊本人也是个疯子，他不是很想得罪，但现在，他抚摸着唇瓣上残留的余温，蓝眸盯着纪尘晏，带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他拿出手机发了条短信，而后围着纪尘晏转了一圈。
直至电话那边发来回信，他不再耽搁时间，一把抱起盛装的纪尘晏，大步朝着门外走去。
伏潭宫门口，孟晷的副官已经带人前来，原本他还有些不解，区长怎么会突然让他们提前返回一区，但看着从伏潭宫出来的区长以及他怀里被面纱半遮掩的纪尘晏，顿时明白了一切。
他向孟晷行礼：“区长。”
孟晷点头，将纪尘晏放进车内后，看着副官道：“你带人即刻出发，把他安全带到一区。”
孟晷其实也想一起回去，但是伏潭的结界电子球还没有突破的迹象，他不甘心就这么回去。
不过一想到宋尽渊精心准备的新娘被他带走，他心里就畅快不已，若不是担心耽搁时间会生出变故，他都想派遣直升机来接人，毕竟从伏潭到一区路途遥远，期间危险重重，不过比起在感染区涉险，他更不想如宋尽渊的意，所以即刻出发是最好的选择。
“是！”副官立即应道。
孟晷与马路另一边的宋九思对视了一眼，微微颔首，人他接到了，剩下的就不关他的事了，他坐上另一辆车，离开了。
路边，宋九思看着离去的一区车辆，勾了勾唇，心里忍不住道：方祈恒，你既然喜欢纪尘晏，那我可把人给你送到感染区了，能不能劫住就看你们之间的缘分了，反正这人绝不能去四区。
此时，伏潭宫不远处的一栋别墅里，一个人放下望远镜，对身旁人道：“纪爷出来了，在一区的车上，快去告诉老幺。”
褚老幺得知纪尘晏终于离开那把守严密的伏潭宫，立即让人准备劫持工作：“车辆一离开伏潭，立刻展开救援行动！绝对不能让他们把纪爷带走。”
“是！”
傍晚时分，十多辆统一改装的黑色轿车从伏潭四区办事处出发，一路浩浩荡荡来到伏潭宫。
车辆抵达后，一名气场强大的男人率先下了车。
男人身形修长，墨发黑眸，体型略微偏瘦，穿着手工裁剪，修身的黑色西装，内衬是泛着幽蓝光泽的华贵绸缎，质地极好。
“区长，时间差不多了。”
助理看了看时间，恭敬地对男人说道，男人正是宋尽渊。
宋尽渊点头，理了理袖子，指腹摩挲着虎口处的牙印纹身，他抬起头看着伏潭宫，眸中酝酿已久的情绪在此刻翻腾起来。
他等这一天太久了。
他闭了闭眼，想着培风就在里面等着自己去迎接，他的喉结就不自觉地上下滑动了两下。
然而，他刚进去没走几步，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太安静了，一路上竟然没有一个人来迎接，不对劲！
他警惕地让人先去察看一下，得到的回复是伏潭宫所有人都昏倒在地上，像似被下了药。
宋尽渊瞬间想到纪尘晏，脸色骤变，顾不得发型和礼仪，立即带着人跑向了其中一个宫殿。
抵达后就发现四周躺了不少人，而原本应该在椅子上等他来迎接的人也已经消失不见。
“培风！”
宋尽渊目眦尽裂，精心打理过的发丝垂落下来，遮住了他充满阴鸷和杀意的眼眸。
“区长，这……”助理看着眼前这一切，意识到出大事了，连忙让人去调查发生了何事。
宋尽渊眼神冷酷，与刚进伏潭宫时的神情截然相反，他攥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后，开始分析发生了什么。
他对自己研制出的药效还是很自信的，所以这一切绝不可能是纪尘晏做的，那么只有……
助理这时得到消息，他上前，为了不打扰宋尽渊的思考，轻声道：“区长，下午九小姐来过。”
“把她给我叫来！”
宋尽渊也猜到了是她。
除了宋九思，没有人有这个胆子和能力悄无声息地让伏潭宫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陷入昏迷。
“是！”
十几分钟后，宋九思跟着助理来到伏潭宫，她预料到今晚恐怕没那么好糊弄过去了，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还没等她开口说话，父亲就直接给了她一耳光。
“啪！”宋九思被打得偏过了头，脸颊一侧迅速红肿起来，甚至隐隐渗出青紫的血丝。
“纪尘晏人呢？！”
宋尽渊第一次没有在宋九思面前扮演慈父的形象，他双眸通红，像似一头发狂的野兽。
宋九思捂着脸颊，双眸轻颤，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宋尽渊。
“宋九思！”宋尽渊此时没什么耐心，他的底线就是纪尘晏，人没了，世界毁了他都不在乎！
他上前，一把掐住宋九思的脖子，目光狠厉：“我最后问你一遍，小晏他人在哪里？！”
宋九思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好似才反应过来，神色变幻莫测，半响后，她扯了扯泛着刺痛的嘴角，仰起头，看着父亲。
“他已经被孟区长带走了，爸，他不属于你，不属于任何人，他不是纪堡主，他是纪尘晏。”
宋尽渊听着这话，脸色瞬间黑了下来，粗暴地将宋九思甩到地上，而后抽出腰间皮带，折叠攥在手里，高高扬起手臂，狠狠朝着宋九思抽了下去。
宋九思被摔出去时还有些没回过神，因为她怎么也没想到父亲会这么对她，就算父亲喜欢纪堡主喜欢得疯魔，但他们二十多年的父女情谊难道是假的吗？
父亲有很多孩子，她是最受父亲宠爱的一个，也是父亲唯一的女儿，甚至是唯一被父亲带在身边教养长大的继承人。
然而现在一切都像是镜花水月般碎了，小姑姑说的是真的。
宋九思趴在地上，柔韧的皮带在空气中挥出风声，狂风骤雨般的鞭打落在皮肤上，泛起炸裂般的疼痛，她紧咬着唇，不发出声音，手指紧紧攥着地毯。
很快，她的衣服就被血液濡湿，眼前也开始泛起一团团黑。
宋九思十岁开始做为四区继承人培养，虽说要经受各种训练，生活算不得有多金贵，但也没受过这样的屈辱和惩罚，这是她唯一一次被人用皮带抽打。
还是来自她的父亲。
她眼眶泛红，双手十指紧握，眸中闪烁着对权利的渴望。
小姑姑，你说的对，爸爸已经疯魔，他不能再领导四区了。
……
傍晚时分。
十辆高配置的军用战车离开了伏潭，向着联盟一区而去。
进入感染区后，暴风雪愈发轰轰烈烈，气温也降了许多。
纪尘晏在第五辆车内，与一名穿着战斗服的络腮胡肌肉壮汉一起坐在军用战车的后排座。
他陷入了深度昏迷，安静乖顺的模样让车内见识过他残忍一面的联盟战士都忍不住唏嘘。
粗犷魁梧的男人瞧着纪尘晏低垂的小脸，忍不住伸手捏住他下巴，让人转过头来对着自己。
前排抱着枪时刻警惕的金发男看见他的举动，皱眉呵斥了一声：“老三，你别乱来。”
“放心，我就看一下。”老三贱兮兮地摩挲着纪尘晏的下颌，忍不住感叹，“长得真带劲，尤其是这衣服，玛德，这扔出去，谁特么能想到他是纪尘晏啊，我以前咋没感觉他这么好看呢。”
金发男没说话，只是目光通过后视镜落到纪尘晏身上。
他以前也没觉得这人和美艳挂钩，但现在，这人哪怕是闭着眼，毫无生气地坐在哪儿，都让人忍不住想入非非，这张脸一旦失去威慑力，就只剩下蛊惑了。
第069章 峡谷轮番轰炸
“马上到黄石峡谷了。”
驾驶座上的男人忽然出声, 说着，他拿起一旁的对讲机，开始对其他车辆下达指令。
“车队即将经过黄石峡谷, 所有车辆关闭车灯, 佩戴夜视仪, 以200均码的速度快速穿过峡谷，预计十分钟通过。”
老三和金发男闻言, 顿时打起精神, 黄石峡谷距离伏潭不过50公里, 但因峡谷地势, 能遮掩的巨石多，是伏潭百公里内最容易遭受攻击和打劫的地方。
驾驶男人放下对讲机的同时，便猛踩油门开始提速。
他们要迅速穿过。
——
黄沙漫天的峡谷内, 一些小型的爬虫因为夜幕降临出来觅食，地面忽然传来轻微震动, 随即是由远及近的轰鸣声, 爬虫们迅速躲避了起来，与此同时，十辆车依次急速而过, 因为没有开车灯，气氛显得特别紧张和压抑。
就在这时，一发□□从峡谷侧面射出, “轰！”一声, 队伍打头阵的重卡被击中，瞬间在空中翻转了几圈, 最后落地。
十多米长的重卡车面严重凹陷，但却没有发生爆炸或者其他, 车厢内也没有人员死亡。
紧随其后的车辆纷纷紧急刹车，刺耳的一阵摩擦声在峡谷内回荡，犹如怪物的嘶鸣。
“戒备！有埋伏！！”
卡车内的人立即拿出对讲机通知后面的车辆，其他车的人也听到了□□的声音，纷纷握紧了武器，做好了交火的准备。
“有三辆改装的越野车在我们车后！！全体人员注意战斗！”
“侧后方也出现车辆，注意！”
五号军车内，老三听到对讲机内的话，忍不住咒骂了一声。
“玛德，这什么破运气，刚说完就来事了，操蛋。”
金发男一边注意着窗外情况，一边嘱咐：“别大意了，以防万一，你给他套一件防弹衣吧。”
老三一听这话，瞬间来了兴致，虽然他没有给人穿衣服的经历，但他有脱衣服的经历啊。
他扒开纪尘晏身上那偏装饰性的纱裙，看见后者脖颈上一片暧昧的红色吻痕，忍不住吹了个口哨：“玩得挺野啊，还别说，这纪爷的皮肤真是光滑水嫩。”
老三说着，又上下打量了一眼纪尘晏身上的穿着，一时间还有些舍不得给他脱下来，这衣服穿在这人身上，真特么勾人。
金发男正要催促他，让他别玩了，司机忽然一个启动，随即又是一个大转弯，车上的几人身体都惯性地往一边偏去。
“怎么回事？！”
“阴沟的老鼠扑上来了！抓好扶手！我要加速了！”
一区车队此时还以为袭击他们的人是感染区抢劫的帮派，所以没想着停留，而是想快速离开，然而他们猜错了，前来拦截他们的人不是感染区的人，而是伏潭的人，为首的便是褚老幺。
他带着八辆车来，势必要把纪尘晏从联盟抢回去。
“都小心一点，联盟的士兵肯定全副武装着，他们穿着防弹衣，射击的时候别打躯壳，尽量瞄准他们的头部和四肢。”
车上，一名有经验的中年人对众人说道，而后看向褚老幺。
“老幺，这次行动的成功性并不高，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褚老幺没有说话。
他心里是带着必须把纪爷带回来的念头，但他也明白，以他目前的实力和对狗沟街的号召力，根本不足以让这些人为他拼命。
如今这八辆车内的人均是看在他父亲的面上，才愿意跟他来救纪爷，若是顺利还好说，若是不顺利，他根本强求不了。
“我明白的，狗叔。”
褚老幺闭了闭眼，握紧了手里的机枪，心里想着一定要把纪爷抢过来，倘若…真的不行，他能多杀一个人！就杀一个人！
一区十辆顶配战车很快与褚老幺的八辆改装越野车碰上。
双发都是狠人，碰面什么也不说，落下车窗就是一顿扫射。
“砰！砰！砰！”
“哒哒哒——！！”
初次交锋，一区战车因着配置和装备上的优势，很快将褚老幺的越野车队甩下去，为了彻底以除后患，几辆军用重卡直接搬出了车载强力机枪和狙击手。
“咻——砰！”
伴随着狙击枪破空的声音，褚老幺这边四辆车瞬间报废。
有几发打破了轮胎，有几发点燃了油箱，还有的直接穿透挡风玻璃，将司机击毙在车内。
“马勒戈壁！一群臭水沟的老鼠！追啊！踏马的再追啊！”
一区对路上会遇到的各种情况都提前做了准备，所以丝毫不慌，无论是武器配置还是火力压制，感染区的臭虫们再进化一百年也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褚老幺这边，四辆车报废，剩下的四辆车也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他们与规划区的差距，根本拦截不了。
褚老幺打开车门，迎着夜晚的寒风，看向一区离开的方向，虽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老幺，差距太大了，他们的车全是特制防弹的，而且人手也全是作战精英，刚刚我们那发□□都没彻底损坏他们一辆车，再继续追击下去，兄弟们全都会死，事已至此，回去吧。 ”
褚老幺听着狗叔的话，抿了抿唇，眼眶有些发红。
“咻！咻！咻！”
忽然，夜空中划过几道亮光，目标直指一区车辆离开的方向。
“轰隆隆！”
下一秒，几发导弹在寂静的夜晚炸响，不同于他们之前发射的□□，这几发导弹落地直接炸开了花，火光将原本已经看不清的一区车辆照得无处遁形。
褚老幺这边的全都抬头看去，脸上写满了愕然，相互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写满了困惑，最后齐齐看向了褚老幺。
褚老幺接受到众人的视线，摇头，有些呆愣道：“我没有做其它安排，不是我们的人。”
狗叔：“那几发导弹威力惊人，不是黑堡能拿得出来的。”
他说着，注视着燃烧起来的一区战车，慢慢眯起了眼。
除了他们，竟然还有人想拦截一区车队，是谁？目的是什么？也是想要抢夺纪爷吗？
——
此时，黄石峡谷不远处，十多辆战车熄火停在原地，整个队伍与夜色融为了一体，若非那几枚导弹暴露了位置，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到这里还有一个车队。
多隆多罗哈伊瞧着被导弹炸得翻滚燃烧的车辆，直接大笑出声，可随即注意到那防御能力一流的重卡战车，慢慢眯起了眼。
“重型作战卡车？”
她挑了挑眉梢。
“孟晷还真舍得，就为了护送纪尘晏一个人，出动了两辆重卡，啧，不过十区的电子科技或许比不上一区，但是武器上还从没怕过，他们怕是忘了，十区是怎么来的了，换‘刺杀者’，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今晚是我们的主场。”
“是！”
刺杀者是一把反器材狙击枪的名字，是言萧和十区共同研发的武器，这也是当年十区无条件提供给伏潭武器的一个原因。
十区原来也是私人黑堡，是靠打才一步步成为规划区的，但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联盟分配给十区的资源和好处少之又少。
当年伏潭叫嚣联盟，十区站队伏潭，为其提供武器，一方面是想颠覆联盟的统治，另一方面，便是言萧提出了不少改进武器的提议，还亲自下场进行研究。
“刺杀者”便是其中一个研究成果，这把反器材狙击枪拥有目前最顶尖的性能，专门用来攻克各种大型作战机甲的。
战机、坦克、重型战车等，在它面前就如同豆腐一样。
刺杀者的有效射程超过5000米，其射出的特质子弹可以达到超音速飞行，它唯一的不足便是一次只能装填一发子弹，一次只能击杀单个特定目标。
“咻——！砰！”
一区的重卡瞬间爆胎，车身倾斜，直接翻倒摩擦着地面，接触位置火星子四处飞溅。
“卧槽！跳车！！”
“玛德！究竟是谁？！”
一区意识到这次来的人不比刚刚那一批，所有人都严阵以待，有人甚至联系了孟晷和考特尼——黄石峡谷请求火力支援。
十区这边，哈伊利用刺杀者将一区返程车队逼停后，挥手示意进攻，霎时间，一群武装人员端着武器就朝黄石峡谷冲了进去，全自动步枪压着敌人火力先行，□□殿后进行强火力输出。
□□是半自动超远程狙击枪，比起一般需要隐蔽且只能进行单个目标的击杀行动，□□实现了半自动化，也能端着像步枪一般进行多个目标击杀，且威力惊人，几发下去，一区车辆的防弹玻璃“哗啦啦”尽数破裂。
“哒哒哒——！！！”
“砰！砰！砰！”
枪声如雨，两方人手很快交上火，双方人数相差无几，配备的装备和武器也还算是持平，因而交锋后并没有立即分出输赢。
一区十辆车，被十区干废了四辆，其中两辆还是重卡。
哈伊举起夜视望远镜，看了眼交火情况，又看了眼怀表，举起对讲机道：“可以了，撤退。”
也不能做得太过火，反正后面还有九区和八区。
这两个区和她母亲一样，都曾被纪培风说服，站队伏潭。
虽然最后没能成就大业，但他们与她的想法一样——不能让联盟带走纪尘晏，纪尘晏就算是死，也只能死在伏潭和感染区。
这是他们与言萧的约定，当年言萧引爆核弹，联盟重创，但十区、九区和八区都没事。
一区车队剩下的六辆车急速离开，在看见哈伊的车队没再赶尽杀绝后，一群人才松了一口气。
“玛德！这群人究竟是什么人？！那些武器根本不是感染区和黑堡能拿得出来的！”
“区长让我们不要节外生枝，两组轮流开车，尽快返回一区。”
“操！狗日的！也就敢偷偷摸摸袭击我们了！等回到一区！我一定要揪出幕后黑手！”
十辆车只剩六辆车，除了纪尘晏所在的车辆，其他车或多或少加了人，显得拥挤了许多，其中还有受伤的人，众人骂骂咧咧，然而刚走出“黄石峡谷”，又一枚炮火划过天际朝他们袭来。
“轰——！”
八区和七区紧随着也出手了，虽然他们没有十区那样的高端武器，但也能打个出其不意。
一区车队翻了两辆，爆了一辆，六辆车最后只剩三辆。
……
纪尘晏所在的车辆上，经过一连串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他睫毛微颤，有了苏醒的迹象。
“玛德！该死的！这绝对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的！”
车上的老三咒骂道，随即看向纪尘晏，此时他再迟钝，也清楚地明白，那些人之所以攻击他们，就是因为这个人。
第070章 纪尘晏发狂
纪尘晏这时已经苏醒过来, 听到陌生的男声，蹙起眉。
老三瞧着他醒了，想着要不要先把人先绑起来, 但随即瞧着这人软绵绵的模样, 又想起区长说这人服了药, 浑身不会有力气，便放弃了把人绑起来的念头。
“你是谁？”
纪尘晏感觉到他们在车上, 而且通过振动的幅度, 还是在一辆极速行驶的军用战车上。
是联盟的人, 会是谁？但不管是谁, 都是他的敌人。
这般想着，纪尘晏原本平和的气场倏地变得阴狠起来。
老三见此挑了挑眉，瞧着纪尘晏都落到如此下场了, 却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心中霎时涌起一股愤愤不平的情绪。
他突然就想要刺激一下这人, 想看看身为上位者的纪爷在崩溃时是不是仍旧如此高傲。
“哟, 纪爷醒了啊，呵呵，你醒的时间可真不凑巧, 你知道昨晚我们经过了哪里吗？”
老三阴阳怪气道。
前排的金发男和司机听着这话，想着昨晚在黄石峡谷的经历，皱了皱眉, 不明白老三为什么要对纪尘晏说这些, 但紧接着，他们就听到老三说出了关于二十年前方叶熙死亡的内幕和秘密。
当年方叶熙出意外死亡的地方正是黄石峡谷, 恰巧那个时候，纪培风与联盟谈判失败, 在返回伏潭的路上，方叶熙出事时，纪培风距离黄石峡谷不足十公里。
可惜，两人错过了。
因为一晚上都遭受截杀，一区车队此时的位置，正好距离黄石峡谷差不多十公里，所以老三才会说纪尘晏醒来的不凑巧。
“这大概就是命吧。”
老三邪气一笑，盯着纪尘晏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蛋，试图激起这人的怒火，然而这人的神情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他失败了。
其实纪尘晏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般毫不在意，他知道方姨死了，却没想到死在黄石峡谷，死在距离伏潭不足50公里的地方，而纪培风就那么错过了。
相差十公里而已。
要是方姨和小弟弟没有死，纪培风就不会那么着急向联盟开战，言叔也不会离开伏潭独自复仇，一切或许都会有所改变。
这般想着，纪尘晏只觉得心脏像是有针扎一般的疼。
起初并不是很尖锐的疼，但紧随着，像似冷水滴入油锅，一股迟来的悲恸将他裹挟，那种密不透风的疼痛让他感到窒息，沉重的负面情绪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觉得灵魂好似被撕碎。
老三没有看见纪尘晏的反应，皱眉有些不满，不顾前排金发男和司机的多次劝阻，再次向纪尘晏扔出一个重磅炸弹。
“你知道你父亲是怎么死的吗？他不是被人杀死的，是嗑药嗑死的，你见过你父亲陷入情欲中的样子吗？真怀念啊，那一天，纪培风在舞台上意乱情迷的样子，你知道他有多美吗？可惜还没有一个人享受到，他就死了。”
老三说着，语气里带着遗憾和意犹未尽，那时候，他陪着老区长，有幸见到这一幕。
伏潭黑堡的堡主纪培风被下了猛药丢在会议大厅舞台上，场下是带着面具的联盟众大佬。
那场景，堪称他此生见过的最刺激的画面，要不是纪培风对药物产生不良反应，忽然暴毙，接下来的画面只会更惊心动魄。
真是可惜了那么美的尤物。
纪尘晏脑子一片混沌，但男人说的话却一字不落地进入他的脑海，他曾不解的事情，再一次明晰起来，那个男人并没有抛弃伏潭，而是被联盟以谈判为由头骗去，以卑劣的手段害死了。
纪培风二十年前就死了，还是以如此没有尊严的姿态死去。
这些人怎么敢！！
纪尘晏无法聚焦的银眸中，狂暴戾气在慢慢聚集和闪烁。
他对于纪培风的印象已经不甚清晰，不知道是太过久远，还是药物日积月累的侵蚀。
恍惚间，纪尘晏似乎想起了一点，那个男人曾经让他骑在肩头，嘱咐他好好跟着方姨学习，还对他描述伏潭未来的样子。
未来的伏潭…
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他毁了一切…
毁了纪培风给他安排好的一切，他信了不该信的人，伤了伏潭忠臣的心，褚叔被他杀死了，再也没有人会帮他，支持他。
他把伏潭搞得一团糟。
他做错了。
彻头彻尾地错了。
纪尘晏没有表情的脸上，有什么东西一点点破裂开来。
他痛苦地弯下了腰。
巨大的情绪波动和频繁深呼吸让他有些呼吸性中毒，他感觉快要窒息，五脏六腑都好疼。
他需要药……
“纪爷，这就受不了了？”
老三看着他这痛苦的模样，嘴角勾起满意的弧度。
“你以后可是要代替你父亲的，这才哪到哪啊。”
纪尘晏听到这里，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戾气，内心深处所有负面情绪一股脑涌上大脑。
他想杀人。
他手指动了动，坐在前排的金发男透过后视镜，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个小动作，还发现纪尘晏银白色的瞳孔周围渗出绯色的光芒，看着像是发狂的野兽。
“喂，老三，踏马的别说了，这家伙好像不对劲……”
金发男话音还没落下，纪尘晏忽然抬起左手挥向老三。
老三以为他要用手攻击，敷衍地抬手侧面格挡，并没有将病殃殃的纪尘晏放在眼里。
然而他哪知道，纪尘晏在剧烈的愤怒之下，肾上腺素极速飙升，身体各项机能犹如回光返照一般，回到了被药物弱化之前。
纪尘晏做了个虚晃动作，趁老三注意力分散，猛地抬头，直接用脑袋狠狠撞上眼前的男人。
“砰！”
老三脑袋猛地往后仰。
他只觉得鼻骨一痛，鼻腔就流出了温热的血，他“操”了一声，然而没等脑子里那阵因为撞击而产生的嗡鸣和晃荡过去。
纪尘晏再次抬手，不给老三反应和反击的机会，凭着直觉扣住对方肩膀，将一根头发丝细的丝线迅速缠在对方脖子上。
而后双手用力一拉。
“呃嗬！！”
老三噔时怒目圆睁，他凶狠又难以置信地瞪着纪尘晏，眼珠子都像是要被瞪出来似的。
随着脖颈动脉被勒紧，强烈的窒息感让他拼命扒拉着丝线，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副驾驶位上的金发男时刻注意着后排座的情况，此时见纪尘晏忽然动手，而老三一副要撅过去的模样，连忙朝后伸手。
他想要制止纪尘晏。
与此同时，男人靠车窗的那只手还谨慎地摸向了腰间的手枪，就是为了以防万一，但尽管如此，他还是小看了疯癫中的纪尘晏。
纪尘晏在老三失去反抗后，抬起手臂一番肘击，“砰！砰！砰！”几声，直接将老三发紫的脸部揍的稀巴烂，人也最终咽气。
他敏锐听到前排金发男的动静，辨别方位后，反手拽着对方头发朝着中央存储盒撞去，动作迅疾，金发男甚至没来得及拔枪威慑，脑袋就被撞得震荡。
纪尘晏重复动作。
将手中丝线缠在金发男脖子上，再一脚踢在副座靠椅上。
靠椅“咔嚓”一声向前折叠，金发男本就是扭曲身子转过来的，又被纪尘晏拽着头发往后拖了几寸，此时靠椅折叠，他脊椎直接骨裂，霎时间，车内发出一声惨叫，又因为脖颈被丝线勒紧，声音很快变成了无力的气音。
“嗬！嗬！”
纪尘晏没再管金发男，而是喘着粗气，冷冷对驾驶员道：“停车，否则下一个就是你！”
司机浑身一僵。
他压根没想到就这么一分多钟，纪尘晏就干掉了他们两个人，这哪像似被下了药，分明是磕了药，他们太大意了！
该死的，他还不能直接拔枪把人击杀了，因为这人是区长说过要全须全尾带回去的人！
玛德。
司机一边按照纪尘晏的要求停了车，一边趁人看不见，打开了联系其他车辆的对讲机。
纪尘晏感觉到车子停止，摸索着来到驾驶座后面，司机见他想要对付自己，连忙按下安全带，正要开门逃离，头发忽然被拽住，“砰！”一声，被大力撞上了车窗。
霎时间，鲜血四溅。
纪尘晏本想撞碎玻璃，把人摁在碎玻璃上割喉而死，却没想到这玻璃质量太好，撞了好几下都没碎，最后他耐心告罄。
就在他准备继续勒死这人时，对讲机里传来了疑问声。
“怎么回事？”
“怎么停了？”
纪尘晏扭头，银白的眼眸死死看向发出声音的对讲机。
他没有说话。
冷漠地将司机扼杀在恐惧中，而后在车里摸索起来，成功拿到了车上几人的武器，其中一件是一把全自动突击步枪。
这种枪械只要扣下扳机，枪械就会连续高强度射击，直到子弹被打完或是松开扳机。
因而它是近距离对战和冲锋的首选装备，尤其是对抗多个敌人时，它的连续射击，使得其拥有极其强悍的火力压制。
纪尘晏握紧全自动突击步枪，静静坐在车内，等待着其他车辆上的人靠近，他并不确定有多少人，但他一个也没打算放过。
他要拉所有人下地狱。
他听着对讲机里因为没有回复而传来的暴躁的声音，心里默数着时间，手指无意识摸索着枪械，或许是失去了视线的缘故，他的触觉和听觉变得格外敏锐。
这份敏感让他恍惚间想起了一些遗忘的事，他很小的时候，就曾摸过很多武器，其中不乏联盟最顶级的一批装备，甚至还有超越联盟的武器和枪械。
——
“听好了，我只教一遍。”
言萧说着，拿出一个实弹夹，熟稔地装在全自动步枪的弹夹井内，而后递给纪尘晏。
“左手握住下护盖，右手打开保险，再拉枪机，送子弹上膛，而后右手握住握把，将枪托顶在右肩窝处，一侧自然贴在腮部，最后瞄准目标，扣动扳机。”
言萧目光注视着纪尘晏，一点点教他如何使用，他语气冷淡，神情严肃，但动作却很细致。
“不要害怕它，它威力再强也只是你手里的武器，不要让武器控制你，你要控住它。”
纪尘晏兴奋地按照指令，最后激动地扣下扳机。
全自动步枪火力猛、射速快，但连发的后坐力根本不是一个三四岁小孩能掌握的，纪尘晏扣下扳机的瞬间，右肩脱臼骨折。
“呜哇哇！！！”纪尘晏疼得哇哇大哭起来。
言萧陷入沉默，眼眸里闪过瞬间的心虚，本想悄悄抱纪尘晏去检查和治疗，偏偏一出门就遇到了方叶熙，后者得知他竟然教一个几岁大的孩子玩枪，还让人骨折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言萧！他多大！你多大！他没有分寸！你没有吗？！”
“……”
自那以后，言萧没再让纪尘晏尝试真枪实弹，最多就是让他摸一摸，看一看别人射击。
——
一望无际下雪原，纯白的地面绽放出一朵朵血色的花，寒风呼啸而过，泛起彻骨的寒意。
“砰砰砰——！！”
纪尘晏杀红了眼，在他看不见的黑暗世界里，唯有耳边不断震响的枪声能带给他安全感。
把这些人全杀了！
他抱着枪，朝着四周无差别射击，下车来察看情况的人压根没有想到这一幕，被打得猝不及防，鲜血迸射，倒地不起。
“纪爷！你要是杀了我们！在这辐射遍地的环境里，你双目失明，是走不出去的！也活不到明天！就像当年的方叶熙一样！她好歹差点遇到纪堡主，我们若是死了，你只能死在这里！”
一人腿部中弹，他蹬着腿远离，嘴里朝着纪尘晏吼道。
纪尘晏冷笑一声：“我不需要人来救，你们既然提到方姨，我就送你们给她陪葬吧！”
当年，他以为有人来救他了，他以为宋尽渊是好的，然而一切都是骗局，不会有人来救他，只会有人来骗他，杀他。
他说完，将枪口对准了声源，毫不留情扣下了扳机。
“砰！砰！砰！”
这边，纪尘晏发狂的事，一区士兵已经将事情禀告给了孟晷，哪知道孟晷正与宋尽渊对上，压根没空听他们细说，不悦道：“一个人你们都看不住！特么一群废物！自己想办法把人压住！不准伤及性命！他对我还有用！”
说完，孟晷就挂断了电话，感染区的士兵沉默地看着尸骸中心的纪尘晏，现在这情况，想要活捉人，只能慢慢耗。
纪尘晏发狂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他就像似能量耗尽了一般倒在雪地上。
围观的士兵见他终于停歇下来，相互打手势，步步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