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苏茵茵跟安桂兰互相拉着对方,尽量保护对方的安全。
周围都被吓傻了。
怎么还有刀,怎么还拿出刀了。
醉汉见此,倒是清醒几分,赶紧把刀放下,好像方才只是喝醉了才这样。
苏茵茵紧紧盯着对方,并不相信。
真正喝醉了,是不可能过来闹事的,甚至站都站不起来。
方才看他中气十足的样子,分明是故意找茬。
周围人刚松口气,劝道:“喝醉了就回家吧,别出来了。”
“你不会是看人家店里生意好,所以眼红嫉妒。”
“别闹事了,赶紧走吧。”
不对劲。
闹这么大一出,是为什么?
就为了装作要伤人?
苏茵茵眼睛带了惊愕,赶紧往后厨方向跑,那醉汉这才紧张,明显要去追。
还好有安桂兰拦了下,把对方拦在店门外面。
醉汉竟然又挥舞起手里的刀子,明显想要吓退这个小姑娘,谁料刀尖朝外,正好碰到安桂兰的手臂。
“住手!”苏显快步跑来,三两下制住醉汉,身后还跟着跑过来的巡捕。
安桂兰提醒道:“东家去后厨了,肯定还有问题。”
苏显看了看她手臂上的鲜血,说了句抱歉,急忙跟着过去。
此时的后厨一如平常,看起来好像没有区别。
苏茵茵却微微摇头:“来过人。”
巡捕们想要踏进,被苏显拦着道:“有人进过这里,不好破坏证据。”
谁料那巡捕头子却道:“苏姑娘,苏公子,是衙门有人报案,说你们店里食材有问题,衙门派我们来调查。”
这是不是有点太巧了?
跟过来的安桂兰也皱着眉。
难道是生意太好,惹了别人不高兴。
那也不至于啊。
他们店里生意好,也不止一日了。
还是说得罪了什么人。
苏茵茵想到最近的事。
糖商那边,确实因为她损失巨大。
但李锐渊办事,基本不用担心。
这么看的话,估计还是店里的原因。
不对,还有行会。
可如今点心行会刚刚组建起来,也没有触动谁的利益。
她跟谁有那么大的仇?
不管店里有没有事,暂时都要关门接受调查。
醉汉也被关起来,等着衙门来审。
这场变故让客人们看得目瞪口呆。
大家只是来买个点心,怎么会这样。
难不成苏家点心真的有问题?
也不像啊。
新店被关,老店也被牵连,不少熟客都来问情况,着重询问你家点心里不会真的有五石散吧?
那东西吃了可是会上瘾的,吃多了,人就会疯疯癫癫,难不成真的那样黑心?
这些话必然会给店里带来影响,肉眼可见,慧女点心的人也越来越少。
所以这一切,就是为了让自家生意做不下去?
苏家人不明所以,但以苏指挥使的经验道:“应该是得罪什么人了。”
得罪谁了?
苏娘子带着安桂兰回来,胳膊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她是因女儿受伤,肯定要带回来休息。
全家都为此道谢。
如果让醉汉追到店里,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安桂兰迟疑片刻,却道:“我看他不像真的要伤人,多半是吓唬。”
苏茵茵也有这种感觉。
对方闹事的目的,就是让路人都知道苏家点心出了事,随后来的巡捕再把店门关掉,难免多生疑窦。
这样的话,纯粹就是跟他家有仇?
可若真的这样,不应该去找新店,而是去砸老店的招牌。
“不管了,想必后面的人肯定会现身,好让咱们知道为什么。”苏茵茵直接道,“既然设了个局,必然有其目的。”
苏指挥使则出门去找好友,想要问问什么原因。
还有衙门调查进度如何。
不出意外,衙门在苏家点心的后厨搜到“五石散”,听起来好像可以定罪一样。
但被抓的醉汉又是一个疑点,或许真如苏家所说,他们联合起来陷害苏家点心。
此案看着简单,其实怎么判,都在衙门的一念之间。
而背后的人,果然站了出来。
衙门那边递话,说是苏家应该是得罪了什么人,让他们好好想想,走走关系,说不定此事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种小案子,按理说没人会查看。
衙门小吏能处理就处理了。
京城的西城衙门事多如牛毛,实在是一桩小事。
张主簿照例查看卷宗时,也没什么想法。
只是看到苏家点心四个字,又在卷宗里看到苏茵茵的名字。
张主簿在衙门时间长,稍微想想就知道,这更像是故意整人的案子。
搞个悬而未决的事,好让对方屈服,达成自己的目的。
问题来了,哪个蠢货授意的?
整谁不好,整苏茵茵啊。
脑子被驴踢了。
原本一桩小案件,张主簿上了心。
身边文吏难免多看几眼。
要说衙门主簿,并非是什么重要的位置。
可这个衙门却是京城的衙门之一,便有很大不同。
这位张主簿的老师在东宫当幕僚,是太子近臣,不难猜测以后他的位置。
文吏小声道:“张主簿,这个案子有什么问题吗。”
“有啊,谁报的官,谁做的保?”张主簿直接问道。
前者是问明面上的人,后者是问背地里的人。
眼前的文吏也不知道,还要去打听打听。
张主簿根本不用问太子殿下的意见,只道:“查明白再说,不要冤枉好人。”
五石散放点心里。
简直无稽之谈。
有张主簿这句话,苏家只要等着开门大吉就好。
不过背后的人,还是要揪出来的。
张主簿并未着急去东宫禀告,而是等着下属查清前因后果,这才带着口信去找太子。
等李锐渊去苏家时,时间就稍微晚了些。
苏茵茵倒是没什么想法,反正她行得端做得正,而且看起来不是什么大事。
李锐渊过来,也在预料之中。
看到他过来,苏娘子反而有些惊讶,再看李锐渊如今的模样,总觉得跟几年前大不一样。
那时候瘦瘦小小的,如今显然已经是少年挺拔的模样。
不过看他的气势,还是疑惑对方的出身。
苏娘子道:“你也听说店里的事了?没事,茵茵她爹已经去兵马司问情况了。”
大家都知道,案子不重要,重要的是背后的人。
李锐渊对苏娘子十分客气,认真答道:“想来肯定会平安无事。”
苏家兄妹听此,心里有数了。
看来他已经查到是哪里的问题。
苏茵茵有些不想听他讲,可又知道不管什么事,他肯定会插一脚。
两人对视一眼,看苏茵茵下意识扭头。
苏娘子还着急去老店,虽说生意不如从前,但也要开门营业。
安桂兰看了又看,跟着苏娘子一起去忙。
家中只剩苏家兄妹,以及李锐渊等人。
李锐渊刚要开口,苏家门又响了。
打开门一看,竟然是苏显见过的人。
李锐渊上下打量对方,低声对苏茵茵道:“孟三他大哥。”
这位早些年考上进士的孟大哥没有上朝的资格,自然不知道太子长什么样。
他只觉得院子这个少年气势不同。
但他此刻过来,目光在苏茵茵身上停顿片刻,今日的目的还是她。
孟大哥见到苏茵茵第一眼,便明白三弟为什么非她不娶,长得不仅好看,还很灵动,一点也不像小户人家出身。
他的目光让苏茵茵有些不爽,问李锐渊道:“不会是我想那样吧?”
“是你想的那样。”李锐渊直接答。
两人声音不算低,让孟家老大听的一头雾水。
那边苏显脸都黑了,对方还在道:“你不过是个秀才,见到本官还不行礼。”
说的是苏显,其实指的是苏家院内所有人。
话音落下,别说苏显,其他人动都不动。
郭展更是差点没笑出声。
一个小小的六品官,让谁行礼呢。
苏显则直接道:“你人品卑劣,不值得任何人行礼。”
“你!”孟家老大脸色难看,似乎被戳中心思一样。
这位一来,苏家这边已经明白前因后果。
毕竟跟他家的交际,也就只有孟三了。
那东西又在背后做什么事了?
孟家老大找到主位坐下,强行平息怒火,开口道:“本以为苏家是清白门第,没想到为了高攀,竟然做出如此不齿之事。”
听对方啰里啰嗦才知道。
孟三自从马球比赛之后,便跟家里闹着要娶苏茵茵。
说什么自己现在也辞官了,以后前途未卜,跟她正好相配,求求家中爹娘大哥答应。
不管做什么他都可以的。
家里本就因为他差点被巡银矿的事焦急。
好不容易周旋得当,人保住了。
现在又有幺蛾子,难免会心里不满。
但对家中小儿子,他们还是宠着的,不满只能对着苏家来发。
在孟家眼中,不过是个七品指挥使家的女儿,开了两间店铺而已,没什么了不起。
这样的人,绝对是高攀他们孟家,毕竟孟家老爷是京中四品的官职。
就算孟三如今不做官,以后也是前途无量的,而且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小心谨慎挑选岳家。
谁知道怎么跟孟三说,他都不听。
家里就以为是苏家蛊惑,正好他家手底下有三个铺子的学徒闹事。
说是人家点心行当的学徒们如今处境都不同了。
只要做学徒超过半年以上,一定要发工钱不说,有了委屈还能找行会诉说。
为什么他们行当的学徒还是那样惨。
总之这些学徒们都不高兴,说是自己在这做事也一两年了,都想要工钱,如果不给工钱他们就去其他地方。
这么一闹,让孟家心里更加不高兴。
这苏家就是来克他们家的吧。
这段时间闹下来,让孟家确定,要给对方小惩大诫,打消苏家的小心思。
小心思,到底谁有小心思啊。
苏家众人沉默。
郭展在后面一脸尴尬。
如果只看苏家的条件,七品指挥使之家,哥哥是秀才,家里有两家店铺。
放在京城确实不够看。
但只要稍微接触下就知道,这家人不一样。
单说苏指挥使的战功跟人品,再加上苏娘子的品格跟能力。
以及苏家兄妹俩的聪明。
这一家怎么看都是前途无量。
更别说人家连太子都看不上,还看上你家那愣头青?
殿下跟苏姑娘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两人对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的想法。
要不是怕给苏姑娘压力,殿下现在就敢让皇后娘娘提亲。
还小心思。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孟家老大说完,以后苏家会羞愧难当,谁知道只是一片沉默。
苏显罕见翻了个白眼:“孟大人,你是不是太自信了。”
“你家弟弟做的事,跟我家又有什么关系。”
“若不是你家妹妹跟他有联络,他又怎么会一个劲想回京城,马球场见一面,便忤逆长辈!”孟家老大平时的水平也没这样低劣。
此刻说话,不过是看不起苏家而已。
可他此刻也坐直身子,总觉得眼前几个年轻人跟他想象中不同。
苏茵茵此刻开口:“我对天发誓,跟你弟弟完全没有往来,你是非不分黑白不明,就找人设局关闭我家店铺,此事我肯定会告到底的。”
孟老大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竟然还敢反击。
还说要告到底。
眼看自己气势低落,只觉得这家难缠,不过心里也在打鼓,难道他们真的误会苏家了?
正想着,孟三终于赶了过来。
他听到妹妹说,大哥去威胁苏家时,吓得赶紧跑过来。
进了苏家大门,连忙对他哥道:“哥你在干什么?他家完全不知情,是我想跟茵茵姑娘成亲,这才想先说服家里,你们怎么就是不信。”
李锐渊额角跳了跳,明显不耐烦。
他的气场让孟三下意识看过去,这一看直接跌坐在地上,指着眼前的少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太子怎么会在这!
今年殿试结束,他还跟同年们私下感慨,太子相貌不凡,还有如此能力,以后万龙国必然越来越好。
可此刻的重点是,太子怎么在这!
他们家干的龌龊事,太子全都知道了?!
“弟弟你怎么了?”孟家老大疑惑道。
孟三连忙行礼:“拜见太子殿下。”
万龙国不兴跪拜礼,但他正好跌坐在地上,此刻看起来更加卑微。
孟家老大不敢置信,怎么可能是太子。
等弟弟解释之后,他也吓得跟弟弟一起跪下。
苏茵茵往外挪了挪,她不太习惯这种“礼数”。
李锐渊没有理他们,反而看向苏茵茵道:“怎么了?”
“不适应。”苏茵茵如实道,“赶紧把这事解决了吧。”
在孟三认出李锐渊时,这事已经不用多说了。
李锐渊点头,把张主簿查到的事情说了个清清楚楚。
从孟三在家闹腾着要娶亲,再到行会学徒的事影响到孟家店铺,以及孟家找了衙门的人,以及魏家点心的人做局。
其中细节,孟三都不了解,却被太子明明白白讲出来,说的事无巨细。
到了这会,要是还不明白太子跟苏家的关系,他们也不用当人了。
孟家两兄弟,甚至隐隐知道,当初要把孟三派去巡银矿的人到底是谁。
可惜人家给了宽恕的机会,他们却没当回事,直接踢到铁板。
这么看来,孟家想要报复苏家,确实也找对了方向。
孟三的辞官,就是他自找的结果。
但凡他能听懂话,不要再来骚扰苏茵茵,一切都不会发生。
苏家兄妹听完之后,也无语了。
对他家来说,就是无妄之灾。
眼看此事就要尘埃落定,孟家一众人等哭喊着求太子宽恕,不放心他们的苏娘子所以回家的苏娘子沉默了。
平日家里就够热闹了。
今日的热闹更家不一样。
苏茵茵下意识想把李锐渊藏起来。
说好的瞒着娘亲呢。
手比脑子反应快的下场,便是听到李锐渊笑了声,然后站出来给娘亲赔礼道歉。
“隐瞒婶娘多年,实在不好意思。”
苏娘子脑子还没平静下来,却也知道不能受此大礼,立刻推脱:“您是太子,何必如此多里。”
话是这么说,可毕竟认识多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还在地上的孟家人此刻知道,他们真的完蛋了。
太子对苏家有多和善,对他家就会有多厌恶。
孟三看向苏显,怪不得他对苏显说,你家妹妹不要当皇亲国戚的妾室时,对方脸色极为难看。
原来不是金大人的妾室。
是太子的?
也不对。
孟三此时脑子难得清晰。
若只是妾室,太子都不必亲自跑一趟。
以茵茵姑娘讨人喜欢的性格,必然是真心喜欢了。
想通这些,孟三整个人羞愧难当,他之前到底在想什么啊。
不过就算没有太子在这,他也觉得自家太过狂妄。
自以为门第高出苏家,就能为所欲为。
闹剧结束,李锐渊顺势离开,他知道苏家内部还要话要说。
店里的麻烦解决,都不需要别人帮忙,孟家自己都会澄清一切谣言,所以这些都不用担心。
家里就剩苏娘子,以及苏家兄妹。
看着兄妹俩的表情,苏娘子开口道:“说吧,你们什么时候知道原锐是太子的。”
苏娘子语气里还带着不敢置信,到现在还在消化。
她以为自己做生意这么多年,什么事都见过,可这种事还是超过她的想象。
“一直都知道他身份尊贵,没想到竟然是太子。”苏娘子喃喃道,“咱们家还好没得罪他。”
话又说回来,孩子们什么时候知道的?
苏家兄妹老老实实回答。
一个是去年就有猜测,一个是今年确定了。
两个人心里都能装事,故而半点风声都没漏。
苏娘子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看着长大的孩子们,颇有些头疼。
过了会,苏娘子又道:“那现在,咱们家里,只有你爹不知道了?”
苏指挥使这会应该还在四处走动关系,想要知道到底得罪谁。
但他也没问太久,因为衙门那边传过来消息,已经找到幕后指使。
就是有些店铺掌柜,觉得苏家优待学徒,让他们很不高兴,所以设计陷害苏家点心。
醉汉跟五石散,都是他们的手笔。
那掌柜跟东家都已经被抓到衙门里,肯定会牵连到东家的。
苏指挥使松口气,但他深谙官府办案的速度。
不到一日的时间,这就解决了?
再一问才知道,是东家自己投案自首的。
这更奇怪了啊。
反而是上司宁郡王摸摸胡子,笑着道:“苏家吉人自有天相,你家女儿可是有福气的,凡事都能逢凶化吉。”
说自己女儿有福气,这点倒是没错。
家里事情解决,苏指挥使急着回去让家人安心,便快步回家。
没想到家里其他人坐的整整齐齐,似乎在等着他回来,又像在聊重要的事。
听着父亲说完衙门的官司,苏家兄妹俩更是不知该怎么说,齐齐看向娘亲。
全家都知道的秘密,确实不能瞒着当爹的。
苏指挥使说完之后,走到儿女身边,摸了摸女儿的头,安慰道:“麻烦结束了,别担心了。”
说完又对苏显道:“咱们家最有福气的,就是你妹妹。”
苏显迟疑片刻,郑重点头。
茵茵确实有福气的。
可等爹爹坐下,全家又陷入沉默。
苏娘子朝两人招招手:“今晚不做饭了,你们去街上买回来些,顺便提前关了店门,给大家放几天假,三日后再开门。”
苏茵茵跟苏显立刻听命,按照娘亲吩咐做事。
只留苏家夫妇在家中。
全家唯一不知情人,苏指挥使,直接傻眼。
从小在他家玩的小孩是太子?
这段时间没过来,是因为他观政了?
苏娘子最后一句,更是让他觉得脑子发晕。
“看样子,太子喜欢咱们家茵茵。”
特别是最近两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苏娘子之前委婉说两人都长大了,就是在提醒这件事。
苏指挥使第一反应,谁会不喜欢咱们家女儿。
可随后又发愁的厉害。
这不合适吧?
肯定不合适。
苏指挥使都这么愁,女儿呢?
晚饭过后,苏娘子来到女儿的院子,她跟相公不仅聊了原锐的真实身份,甚至想到很多事情。
比如宁郡王为什么对相公另眼相看,格外照顾。
为什么家里能买到这么合适的宅院。
甚至还有苏显去山家书院的荐书。
似乎都有答案。
女儿那么聪明,肯定也能想明白的。
不知道她心里到底背负了多少压力。
苏茵茵肯定睡不着,感觉又欠了李锐渊一个人情。
总还不完的感觉。
他明知道自己能处理,也知道自己会觉得欠他的,但就是故意这么做。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
苏茵茵感觉自己被人拿捏住短处一样。
想方设法让自己欠人情。
“茵茵睡了吗。”苏娘子敲门道。
“娘你怎么来了。”苏茵茵连忙去开门,“还没睡呢。”
苏娘子看着女儿,眼睛里都是温情,她家女儿,怎么看怎么有福气。
就是傻乎乎的。
别人对她好,她就要想方设法还回去。
苏娘子笑着道:“要不要听听你哥哥小时候的事?”
哥哥小时候?
苏茵茵连忙点头。
好啊,她想听。
苏娘子拉着女儿坐到床上,哄着她道:“躺下说吧,娘今天晚上陪你睡。”
苏茵茵眼里闪过惊喜。
好,她喜欢跟娘一起睡。
女儿的眼神骗不了人,看的苏娘子心里更软,笑着问她:“喜欢跟娘亲一起,那为什么不说呀。”
这让苏茵茵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不过娘亲躺在她身边,侧着身,像她还是婴儿时候一样,搂着她讲故事。
她真的好喜欢被娘搂着。
“你哥哥小时候话挺多的。”苏娘子回忆起之前的事,又想到苏显小时候的模样,难免多说了些。
苏茵茵凑过去,认真听娘亲说话。
第62章
苏显小时候万龙国不太平。
那时候苏家点心基本都关门了,两房人都在老家住。
大房一家如何,不用多说。
当时父亲还不在,出去打仗,所以二房很受欺负。
苏显就是那会话越来越少,但聪明得厉害,不怎么吃亏。
苏娘子当时刚嫁过来也没几年,新妇不知道妯娌之间的算计,还吃过不少亏。
她跟苏显就是一点一点成长起来。
“娘之后就在想,如果娘当时厉害一点,会不会能保护好你哥哥,话就不会那么少。”苏娘子话是遗憾,但其实是笑着说的,“可现在,你哥现在也挺好的,他话虽然不多,但该说的都说,小时候的事对他来说,反而是一种磨砺。”
这并非假话。
小时候的经历塑造了现在的苏显。
他本人也不觉得如今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爹是因为保家卫国不在家,娘很努力的保护他。
爹娘都在身边的时候,更是努力给他最好的东西。
就算妹妹出生,也不会厚此薄彼,对他们都很好。
所以苏显从来都觉得,他在如今家里很幸福,也很幸运。
当年他努力考秀才,甚至如今准备乡试,都是他想让家人过得更好些。
苏娘子说着,看了看怀里的女儿,轻声道:“茵茵也很好,比你哥还要好,你哥小时候还有调皮的时候,可女儿一直都很乖,从来都不给娘添麻烦。”
“就算是小时候,只要娘有事,从未哭闹过。”
苏娘子的语气里充满怜爱跟喜欢:“我跟你们爹爹还说过,是不是我们俩没做好,让你乖得厉害,可想了想,这或许就是你的性格,跟你哥哥不爱说话一样,都是你们的脾性。”
说到这,苏茵茵有些心虚。
她甚至不敢抱住娘亲,只好低着头不说话,但娘却抱住她,轻声安慰:“不管茵茵怎么想,怎么做,都是娘跟爹爹的女儿,不管是什么性格,什么爱好,爹娘都会喜欢的。”
“因为你是我们的宝宝呀。”
苏茵茵抬头看着娘,眼里有些湿润,苏娘子继续道:“很多事不要放在心上,一切都能过去的。最重要的,是你要开心,一辈子就那么长,你说是不是。”
“不过娘今日才知道,你最近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宝宝没关系的,娘亲一直在你身边。”
夜晚的谈心,苏娘子并未给出答案。
她只是告诉茵茵,不论你是什么样的人,爹娘都爱你,都喜欢你,你永远都是爹娘的宝宝。
开心就好,有秘密也好,无论什么样的她,都很好。
至于李锐渊那事,苏娘子冷静下来后也笑着道:“那是个好孩子,就是心眼多。”
随后苏娘子心道,好在女儿心眼也不少。
以后会发生什么谁都左右不了。
只要女儿开心就行,不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
因为你是什么样,家人都爱你。
苏茵茵睡醒之后,只觉得浑身懒洋洋的。
她很别扭,她知道。
她也不爱同人交心,她也知道。
这些应该是缺点的。
可是好像所有人都告诉她,没关系,你做什么都好的。
爹娘,哥哥,甚至李锐渊,他们一直再用语言,行为告诉她,没关系的,这都是你。
“我运气好好。”苏茵茵认真道。
别人穿越,或许会感慨生活不如从前便利,吃的喝的用的,都忍受不了。
但她真的觉得自己好幸运。
起床之后,一时也没什么事做。
家里两个店都暂时关门休息,爹娘哥哥都不在家,昨天娘说她要跟爹爹去上香?
苏茵茵在床上打了几个滚。
终于想到人生中最麻烦的一件事。
李锐渊。
自己欠他的,真的要还不完了。
孟家那事基本上就是他处理的。
哎,好难。
要不然别惦记着还了。
反正债多不压身。
正想着呢,孙东俊在门外大喊:“茵茵!苏茵茵!老大!帮帮忙啊!”
孙东俊喊的撕心裂肺,吓得她赶紧出去。
平日只爱玩闹的俊哥满头大汗,连忙道:“茵茵,你爹在吗,他在兵马司吗,还有原锐,原锐他家是什么身份,能不能帮帮忙。”
“再有个金彦磊,还有你认识的张姐姐,李大哥家里,对了还有郡主,不行,郡主家也出事了。”
看他说的前言不搭后语,苏茵茵强行让他冷静:“俊哥冷静,到底怎么了,找他们干什么。”
“我师父,杜小师父,她家牵扯到银矿案里,好像要被流放了,她一个女孩子,要是被流放的话,一定会完蛋的。”孙东俊说着大哭起来,“我要是好好读书有功名就好了,一定能救她的。”
“茵茵你家认识的人多,能不能帮帮忙,找找人问问她现在怎么样了。”
杜姑娘?
苏茵茵对她印象很深,是雨情郡主的闺中好友。
再想想孙东俊方才的话,她回过神:“郡主家也出事了吗?银矿案?滇州的那个吗。”
孙东俊点头。
朝廷四五月份派出去查案的巡察使团已经回来了,一行二十多官员,死了八个,剩下的人也是九死一生回来。
但该拿到的东西都拿到。
滇州边域银矿屡屡瞒报,就是跟雨情郡主等皇亲国戚勾结。
甚至还跟当年废太子逼宫有关。
若不是这些银子,当年的宫变多半根本起不来。
总之事关重大。
不出意外的话,九月十月一大批人会有牢狱之灾。
杜家就是如此,她家一直跟着雨情郡主家做事,肯定有所牵连。
不出意外,大概率会被流放。
反正不管哪一条,对女子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下场。
孙东俊今日去马场练球,就看到门口的官差,还差点把他也抓起来。
好在知道他跟此事无关,还劝道:“总之离他们远一些,废太子的党羽肯定要一一清查。”
这些跟普通人的关系并不大。
放在往常,孙东俊也不会在乎,毕竟跟自己真的没有关系。
可现在难免为杜师父担心。
苏茵茵理清前因后果,心道此事只怕难了。
牵扯到废太子,那就跟谋逆有关。
再说皇上皇后对李锐渊的宠爱,肯定会追究到底。
毕竟若不是李锐渊自己从心理阴影里走出来,现在的他只怕早就病入膏肓。
任何一个爹娘都不会轻易放过当年的凶手。
当然了,杜小姐在里面肯定无足轻重,当年的她还没出生呢。
苏茵茵想了想道:“先去找黎状元,他跟雨情郡主有婚约,他知道的肯定更多。”
苏茵茵隐约觉得,黎兴或许早就做好准备。
甚至雨情郡主一家牵扯的应该不深,否则皇上不可能容他们那么多年。
连带着的杜小姐一家,更是边缘人物,说不定只是被这阵风牵连。
近十五年前的事翻出来。
肯定还有其他目的。
苏茵茵迅速给孙东俊解释,可他完全听不懂啊。
什么利益纠葛,什么边缘不边缘的。
他只知道杜小师父大概被关起来了,他看话本的时候,知道流放是什么样子,那样实在太苦了。
不行啊,不能让自己师父吃这样哭的。
苏茵茵沉默片刻,怜爱地看向自己小弟,开口道:“放心,问题不大。”
好的,这个他听懂了。
“老大我听你的,你一直都聪明。”孙东俊总算说对一件事。
苏茵茵带着他去找黎兴。
黎兴那边坐得稳,事实跟苏茵茵猜的差不多。
不管是雨情郡主家,还是杜家,都是被旧案牵连,他们当年也是稀里糊涂的,不是什么主谋。
但有一点不好,他们这些年不满新政,所以才借着这件事该贬的贬,该罚的罚,一切都要为新政让路。
借故重查各地矿产等等。
苏茵茵松口气,孙东俊那边还在问:“那能把人救出来吗?应该能吧,反正他们牵扯不深。”
黎兴点头:“我跟雨情九月便会办婚事,明年离京赴任。”
“你说的杜小姐,我会帮忙问问。”
作为今科状元,黎兴这点人脉还是有的。
孙东俊千恩万谢,还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请黎状元一定收下,帮他活动关系。
知道孙家酱料店如今有近十家分店,可看到俊哥直接掏出几百两来,还是让苏茵茵大为震撼。
孙东俊不好意思道:“偷我娘压箱底的钱,千万别说,不然我肯定挨打。”
想到孙老板的性格,苏茵茵觉得他这顿打应该少不了的。
黎兴也无奈把银票塞回去:“只是打听消息,暂时用不到银子。”
“别别别,用的时候没有怎么办。”孙东俊万分认真,“求求你了。”
此时的杜家已经被官兵把守,任何人都不能进出。
杜家上上下下哭个不停,所有人都知道大难临头了。
银矿的事还好说,是贪了些银子,但跟当年废太子真的没有关系。
可他们不支持新政,才是最大的错。
杜老爷知道自己站队站错了,已经认命。
现在最重要的是保存实力,流放之后的日子能好过些,过个五年十年,他们家还能再回来。
但不是所有人都能被保全,也不是所有人都有用。
前院众子弟丧如考妣,基本没有思考能力。
后院女眷们也差不多,好端端的,怎么会出这样的事。
杜小姐站在最后面,没有人关注她。
她是妾室所生,娘前些年病逝,所以一直算是透明人。
若不是跟雨情郡主关系好,更不会有人在意她。
主母却在此时看向她道:“郡主一家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你跟郡主走的那样近,为什么不提前告知?!”
杜家内里乱,外面也乱。
朝中则是井井有条。
这件事早就在筹划,如今终于收网。
到苏茵茵他们这里,则是听孙东俊哭哭啼啼。
听的她都有点烦了。
苏显也无奈道:“真的,已经在等结果了,只要结果出来,就知道要怎么救人,只要不是主犯,应该都能救出来。”
“而且流放确实很苦,但他们一家子上路,彼此都有关照,而且让他们去边塞,是让他们在那边生活,并不会喊打喊杀。”
总之就是命肯定能保住。
孙东俊听到这才松口气,最后又问了句:“原锐呢,我总觉得他最厉害。”
“看着傻,原来也没那么傻。”苏显默默吐槽,“我出去一趟,俊哥也别太着急。”
苏茵茵道:“他应该很忙。”
昨天看他像没事人一样,今日就收网了。
“那你见到他,一定让他帮帮忙啊。”
孙东俊说完,苏茵茵奇怪道:“就直接开口,让他帮忙吗。”
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
也不会觉得需要回报吗。
孙东俊拍着胸脯道:“我们怎么也是从小认识吧,这还要回报?他没那么小气吧!”
这句话让苏茵茵有些迷茫。
不用思考这些东西吗。
孙东俊比起他们来说,好像确实过于乐观开朗了。
话说着,孙东俊又哭了。
他的杜师父,千万不要有事,不然他能哭到肝肠寸断。
苏茵茵自然不会忘了这事,两日后看到李锐渊,第一时间问了杜家。
“跟雨情郡主家关系不错那个杜家。”苏茵茵强调道。
李锐渊知道他们认识,却也没想到孙东俊还拜了人家当师父,想了想道:“卷宗都在东宫,杜家如何处置,应该有了初断,你要不要去看看?”
卷宗,东宫。
苏茵茵已经快习惯了。
见她还在犹豫,李锐渊故意道:“孙东俊可是你小弟,帮帮忙怎么了。”
说着,就指了指外面的马车:“不会有人知道你过去的。”
想到孙东俊一直在哭,偷银票被发现后,挨了顿打,还是要给银子,苏茵茵咬牙道:“去看看?”
东宫就在皇宫一角,上辈子成为景点的时候她都没去看过,何况如今。
但这次回去,东宫倒不是重要的,她确实想知道杜小姐现在是什么情况。
李锐渊还道:“去看看吧,这事处理得快,年前就要有定论。”
郭展那边还插话:“茵茵姑娘,小的也让人去打听打听,在东宫什么事都方便。”
等苏茵茵回过神,自己已经坐到马车上。
还好出门之前还跟兰姐说了声:“我哥来的话,就说我跟原锐出门了,跟俊哥的事有关,很快就会回来。”
经过上次的事,苏茵茵跟安桂兰关系很好,她还因为自己受伤,两人明显亲近很多。
安桂兰点头道:“好,你真的要去吗?”
她虽然不了解情况,但总觉得那个少年看茵茵的眼神不对劲,很温柔,又很有占有欲?
不止如此,对方看向别人时,甚至是没什么表情的。
安桂兰善于察言观色,总觉得有些可怕。
“去吧,打听个事。”苏茵茵倒是没察觉那么多。
事实上,知道李锐渊的身份后,刚开始不适应,现在都快习惯了。
好像他跟之前一样,就是自己生活的一部分。
太子的马车进入皇宫,压根不需要检查,东宫更是如此。
两人直奔正殿而去,殿内伺候的众人看到殿下带了个女子回来,心里诧异,面上却如常。
等到没人的时候才道:“这就是苏姑娘吧?”
“肯定是,郭总管吩咐过,一定要小心照顾,让她宾至如归。”
苏茵茵看着旁边的卷宗,并未去翻,而是看向李锐渊。
李锐渊却道:“你找找看。”
这不合适吧,苏茵茵表情流露出这个意思。
但李锐渊却装作看不懂,只道:“都在这了,你看看。”
直接翻别人的东西,对苏茵茵来说并不容易。
有一种侵入别人领地的感觉。
可来都来了,不看那为什么要来。
李锐渊拉着她坐下,看着她翻。
苏茵茵心一横。
怎么就不能学学孙东俊,他都好意思托人,自己作为一个帮忙的,也好意思。
下了决心,翻卷宗的速度跟着加快。
终于找到杜家。
跟猜测的差不多,流放八百里,最后的地方不算特别贫瘠,还能生活。
苏茵茵松口气:“杜姑娘应该没事。”
话音刚落,就见郭展急匆匆跑过来。
郭展先是行礼,然后道:“杜家奴仆已经送到教坊司了,家中几个庶子庶女也被送里面。”
苏茵茵震惊。
确定?!
郭展道:“流放沿途花销不少,应该是保全了最重要的人,其他人并不准备带着。”
所以把觉得会拖后腿的人,全都跟奴仆算在一起,去哪都行,不要拖他们的后腿。
杜姑娘今年十五,估计觉得她路上会拖累人,再加上内宅里的事,所以把她送到教坊司。
可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送到那种地方,以后的日子还不如跟着被流放。
“可以把她赎出来吧?”苏茵茵看向李锐渊。
李锐渊把私章给她:“当然可以。”
你给的是不是太快了。
苏茵茵想到上次帮玉凤姐姐的时候,他就是拿了私章写信。
现在不写信了,直接给她?
明知道李锐渊是故意的,可到了这会,又是最好的选择。
苏茵茵没有过多犹豫,把私章拿到手里,忽然觉得这章有些眼熟。
等她仔细去看才发现,自己有个一样的。
要说这么大小的印章多数大同小异。
唯独侧面的蝴蝶纹样不同。
而那个相同的印章,是李锐渊几年前送的,说是让她拿着玩。
两个章不同地方,便是下面名字不同。
其他的完全一致,材质,加上侧面的蝴蝶,一模一样。
现在那个被她塞到箱子里,好久没拿出来了。
李锐渊明显也知道,认真同她道:“还是要拿出来多用用,否则印章就不好用了。”
苏茵茵张张嘴,赶紧把章还回去:“让俊哥自己去赎人,不管了。”
“俊哥?”李锐渊拉着她,“你喊什么?”
“你的小弟是俊哥?我呢?”李锐渊问道。
苏茵茵很少喊他名字。
小时候还好,喊的都是原锐,渐渐长大,发觉原锐并非是他的真名,苏茵茵也懒得喊了。
到如今,更不好直呼其名。
苏茵茵故意道:“喊你什么?当然是太子殿下。”
“民女拜见太子殿下。”
话是这么说,但苏茵茵只是手上做势。
李锐渊看的好笑:“孤想强抢民女。”
郭展偷偷退下,苏茵茵已经站起来了,根本懒得理他,那边却听他道:“带着印章去,可以省不少银子。”
想到孙东俊挨的打,还有最近花的银钱,苏茵茵老老实实拿走太子印章。
债多不怕愁。
反正也不会头一回了。
就算苏茵茵不想承认,也知道跟李锐渊的关系早就不分明了。
苏茵茵走到门口,想了想道:“那我以后喊你渊哥哥?”
话音落下,人早就不见了,只留下李锐渊红着耳朵整理卷宗,过了许久才偷偷松了口气。
苏茵茵是拿着太子印章,但也没有横冲直撞去找教坊司找人,还是先寻了哥哥跟黎兴。
黎兴那边已经接出雨情郡主,毕竟是皇亲国戚,皇后娘娘那边给了方便,并未被关起来,所以这会李雨情也跟着。
她衣着不如之前华丽,精神尚可,看来早就有准备,但她问了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让赶来的孙东俊傻眼了。
“现在知道杜妹妹在教坊司,救她需要关系也需要银钱,不仅如此,还有一个关键的问题,以后呢?”李雨情道,“她家里显然容不下她,以后她怎么办。”
苏茵茵刚想回答,被李雨情眼神制止。
这个问题显然有自己的主人。
孙东俊张张嘴:“是啊,那怎么办,我给她租个宅子?”
那也不成的,他把家里能拿的钱都带身上了,这不是长久之计。
李雨情认真解释:“你若出钱赎她,那她的身契就在你手上了,到时候就是你家的奴仆。”
“不不不,她不会是奴仆,我肯定给她自由身。”孙东俊连忙解释,“她可是我师父,我怎么可以真把她当奴仆。”
这个回答让李雨情松口气。
她身上的银钱也不多,若要赎走杜妹妹,确实需要大家凑钱,其中孙东俊是主力。
就怕孙东俊把人赎走,真的当奴仆,那样杜妹妹日子只会更加难过。
这么看来,眼前这人倒是一片赤诚。
“我写张借据,从头到尾的银钱算我借的。”李雨情确定道,“这事多谢你了。”
自从出事之后,以前对他们来说不值一提的银钱,变得无比重要。
也是通过这些事,认清谁是真朋友,真好人。
孙东俊却摇头道:“没事,我家的店挺赚钱的,不行的话再问我娘要。”
李雨情像是想到什么,又道:“过完年我跟黎兴就去任地了,到时候杜妹妹会跟我一起,所以银钱肯定会还的。”
任地?
一起?
孙东俊感觉自己思考不过来了。
苏茵茵见此,甚至拱火道:“那岂不是这辈子都见不到。”
这辈子见不到?!
苏显就觉得他们在欺负老实孩子,但这种时候,还是忍不住对孙东俊道:“回头杜小姐嫁人了,那全家都要来感谢你的。”
再傻的孩子此刻都反应过来,眼圈立刻红了:“不行,那我就跟着过去,我才不用别人谢。”
到了教坊司,孙东俊已经把身上所有银票全都掏出来,看到杜小姐的第一眼,半个字都说不出来,最后才道:“杜师父,我,我能不能娶你啊。”
杜小姐知道他傻,看了看银票,又看了看他:“你要把我买走?如果你不嫁你,你就不赎我?”
“不不不,就是想娶你,我不是用这些威胁你。”
“不管你嫁不嫁,我都把钱给你。”孙东俊说着说着又哭了,感觉把自己这辈子的眼泪都流的差不多。
他们这边说的甜甜蜜蜜,苏茵茵带着哥哥默默去找了此地的管事,把盖有太子印章的文书拿出来。
文书上,字是苏茵茵的,章是李锐渊的。
管事立刻按照吩咐办事,顺利把人放出来,象征性收了些银钱。
孙东俊拿着剩下的银子,立刻对苏茵茵鞠一躬:“多谢小红娘!”
苏茵茵被吓的一愣。
不过这事确实要谢她,省了好多钱!
只有李雨情跟黎兴看了眼苏家兄妹。
两人熟知赎人的流程,那会有这么简单,这么便宜?
他们做了什么?
苏茵茵摸了摸那块印章。
大家很快就会知道的。
按照李锐渊一步步的计划,知道他跟自己认识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到时候绝对不是秘密。
再藏着掖着也没有意思。
真的不能逃避了。
有时候确实要学学孙东俊才是。
她感觉自己在一个壳子里,浑然不觉中,被人撬开出缝隙。
也许外面的世界,没有那么危险吧?
她有爹娘哥哥,也可以有更好的生活。
她值得,很值得。
那边孙东俊还在欢呼,偷偷拉着杜小姐的手,认真道:“我会保护你的,肯定会。”
第63章
救出杜小姐没几日,孙家便过来预订喜饼,看来她家已经同意这门婚事。
孙东俊他娘本来不想惹这种麻烦事,可一来看儿子极为喜欢,二是那杜小姐着实不错。
用她儿子的话说,若不是杜家遭难,他怎么可能娶得了杜小姐,不管学问人品见识,人家都远超自己云云。
总之几天下来,孙母终于松口,说去见见杜小姐。
没见之前,孙母确实不大高兴,儿子又是拿家里压箱底的银票去救人,又是呼朋唤友的。
家里知道后,他竟然还让自己去账上支钱。
总觉得是个麻烦。
现在杜小姐住在好友郡主家中,那郡主如今也是租的院子,两人同住一处。
怎么想都觉得不靠谱。
不过在酒楼见了之后,孙母看到人家通身的气派,才知道确实是自己儿子高攀。
“说话做事,无一不好的,怪不得是大户人家出身,读书算数都会的。”
“以前虽然没管过家,但读书识字学过算数,那就好上手,而且人也聪明。”孙母再满意不过,“人也是个有主意的,就是胆子小了些,不过这都不是事。”
孙家跟苏家多年邻居,难免多说些:“俊哥反正考不上功名,不如早点成亲,让他跟媳妇接手家里的店,现在店面多了,他们两个都要学着管。”
苏茵茵偷偷听着,心里松口气,成了就好。
孙东俊当初救人,也不是为这事,但他一片赤子真诚,确实值得一个好结果。
此刻的杜家,人员已经“精简”的差不多了。
留下都是最要紧的自己人。
拖累基本都被抛下,剩下的银钱,应该足够他们到地方。
杜老爷看着自己的子女们,后知后觉道:“老七呢?”
杜夫人没想到他还能记得,含糊半晌:“她体力弱,带过去是个拖累。”
话是这么说,但比老七还小的老八老九还在身边。
杜老爷大概明白怎么回事,看来还在记恨自己宠爱老七她娘,都什么老黄历的事了。
不过他也没不怎么在意,反正儿女众多,去哪都不太在意。
他们剩下的人是要在另一个地方,重建杜家的,别的人都不重要。
还有半个月,他们就要启程。
所有人换上从未穿过的粗布麻衣,脸上难看的要命。
流放八百里,半条命就要没了。
其中也有人互相安慰:“比去教坊司好。”
“是啊,比去那里好。”
可杜老爷好像在人群里看到老七了。
“那是老七吗?”老八喊道。
杜家人瞬间看过去。
是老七!
她怎么还跟之前差不多?没有去教坊司吗?!
她身边还站着郡主,黎状元等人。
老七不仅有自由,还没有去教坊司,她目光平静,看到家人的时候一如往常。
准确说,以后这些就不是她的家人了。
杜小姐他们只是顺便来看个热闹,目的地是宁郡王家的别院。
郡主家的马场被查封,只好去其他地方。
当时孙东俊立刻看向苏茵茵,去之前的啊。
李雨情跟杜小姐都好奇,他们骑术都很好,在哪练的?
得知是宁郡王的园子之后,大家更奇怪了。
难不成是因为苏指挥使?
但宁郡王手底下的指挥使也有七八个,不可能人人都能借到吧。
孙东俊嘿嘿一笑:“老大的朋友借的,叫原锐。”
原锐。
其他人都没听过这个名字。
就算是黎状元都不知道哪个原家跟宁郡王这样熟悉。
只有李雨情思索片刻,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原锐。
李锐渊?!
知道太子真名的人并不多,但不包括皇亲国戚啊。
李雨情指了指苏茵茵,可又不敢说出来。
苏茵茵只好点头:“是他,回头再说吧。”
她就知道,这些事根本瞒不住的。
李雨情又悄悄过来:“那赎人也是他帮忙的?”
“是,不然还需要大把银钱跟手续。”苏茵茵小声道。
李雨情也觉得那天事情过于顺利,想过是苏家兄妹想了法子,却没想到直接联系了太子。
她跟太子交流不多,顶多是跟黎兴那事,太子才多跟她聊几句。
“那就厚着脸皮,死缠烂打。”
李雨情脑子里突然出现这句话。
当初太子就是跟她这么说的!
原来他说这话是有原因的。
原因就在眼前。
李雨情欲言又止,小声道:“那你小心点。”
苏茵茵显然明白她在说什么,可她却忍不住道:“也不用那么小心,他人很好的。”
人很好。
这句话要是放在现在的朝堂来说,满朝文武心里都会充满疑惑。
确定说的是太子?
朝中近来诸多变化,都有太子的参与。
反对的要么流放要么贬官,明显从里到外都要清查一遍。
这中间有多少阻力,随便想想就知道。
能做成此事的人,人很好?
谁信啊。
不过李雨情显然没问太多,茵茵非常聪明,她肯定知道什么好什么不好。
再说了,太子都能说出死缠烂打这句话,明显知道两人关系如何。
她有点好奇,要是京城其他人家,知道太子喜欢的谁,那会有什么反应。
天知道想当太子妃,太子妾室的人有多少。
李雨情也没隐藏这点,认真跟她道:“皇上皇后只有这一个孩子,早早立为太子,那个位置想坐的人太多了。”
苏茵茵何尝不知,她也抗拒过。
但最近这段时间,也算看清自己。
无论如何,都要试试?
不行再说。
李雨情啧啧几声,笑着道:“不提了,月底我跟黎兴的婚事,你可一定要来。”
不仅是她的婚事,趁着她还在京城,还有杜小姐跟孙东俊的。
好事都是连着来的。
相信很快大家都会开启新生活。
其实不仅是他们。
苏茵茵觉得,最近她哥也怪怪的。
除了每日去书院之外,来她店里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店内好几个未婚女子,难免多看他几眼。
就连晚上吃过饭后,他还要出门片刻。
都不知道去做什么。
苏茵茵再次看到哥哥来帮她关店门,终于把疑惑说出来:“哥你最近很闲吗?”
苏显看了眼自己妹妹,又看了眼安桂兰,开口道:“还好。”
见哥哥不愿意说,苏茵茵也不准备不提,但回家再说呗,转而对兰娘道:“桂兰姐,今日家里炖羊肉,娘亲说你手臂伤好的差不多了,可以吃一些,跟我回家吧。”
上次有人闹事,要不是安桂兰,苏茵茵肯定会受伤,冲着这份恩情,全家人都对她十分感激。
反而安桂兰觉得没什么,她只是报答东家的恩情,再说了苏家给钱给药,对她极好的。
苏显也道:“来吧,我娘做的羊肉特别好,还有我妹妹做汤面的方子,谁吃了都说好。”
苏茵茵做吃食一绝,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安桂兰颇有些好奇,跟着兄妹两个回去。
但苏茵茵怎么想这句话都觉得不对劲。
哥哥会对兰娘很好,可绝对不会说这样的话。
所以一回家,就紧紧盯着哥哥看。
苏显朝她点头:“是你想的。”
什么时候的事!
她怎么不知道?!
这会反而是苏娘子走过来,笑着道:“上个月啊。”
娘也知道?
苏茵茵发现了,对于这种事,全家她最迟钝。
不对,还好有爹爹垫底。
苏娘子在厨房做事,悄声跟女儿说了最近发生了什么。
安桂兰救了茵茵,全家都感谢,但兰娘既不邀功也不觉得这有什么。
不管是苏娘子带她去包扎,还是苏显带她去,绝对不吭一声。
也是那会苏显跟兰娘熟悉起来,苏显还有些愧疚,当时看到她受伤,却先去店内找妹妹。
兰娘当时诧异又羡慕。
她家兄弟姊妹六个,却从未有过这种深厚的手足之情。
苏显还惊叹于她的勇敢。
那可是刀,兰娘却一点也不怕。
只因为他家预支了工钱,帮她找了住的地方。
对比起来,反而是一向与人宽厚的苏家不如她。
等兰娘的伤好得差不多,苏显越觉得她跟苏家人很像,也越来越佩服她。
那会苏茵茵他们在忙孙东俊的事,所以没注意到哥哥两头都在忙。
等她回过神发现,自己好像要有嫂子了?
还是借着替她感谢的名义有的。
第二天到店里,安桂兰刚开始还好,过了会脸色有些差,苏茵茵一眼就看到了,下意识道:“兰姐你怎么了?”
安桂兰看向东家,又往外看了看,开口道:“我刚刚去前面送点心,好像看到我娘了。”
兰娘的母亲?
苏茵茵知道她家的事。
五女一男,最小的弟弟前两年还病逝了。
她家还把这事怪在兰娘头上,说是她没有及时给药钱,这才让弟弟没了。
从那还好,她家再也不让她回去。
这些就罢了,反正是过去的事。
可她娘为什么来自己店里?
她家点心不算便宜的。
难道是来找兰娘的?
安桂兰明显也是这么觉得,她咬咬牙:“她肯定听说我在这做工,所以找来的。”
以前不找,是因为魏家不给工钱。
现在苏家不仅给钱,还因为她会白案,给的银钱还多了些。
肯定是听说这件事。
苏茵茵却摇头:“不止这个,外面的人并不知道咱们有多少月钱,最近唯一不同的,应该是你受伤了。”
还是为东家受的伤。
在她家人听来,肯定会有笔赔偿。
安桂兰脸色一白。
是这样。
肯定是的。
她家来回两百里地。
没有十足的把握,家里不会过来。
算着时间,就是她受伤之后的事。
果然,安桂兰她娘排到柜台前,并不买东西,而是道:“姑娘,你们这是不是有个叫安桂兰的学徒?”
外面的员工下意识看向后厨,答道:“你找她做什么?”
“我是她娘。”安母连忙道,“快让她来见我。”
苏茵茵让兰娘冷静:“别出来,我去看看。”
眼看不少客人都在看,苏茵茵道:“我是这的东家,兰娘正在做工,不方便出来,你过来说话吧。”
不管怎么样,先离顾客远一些,对谁都好。
“我是她娘,有什么不方便的。”安母立刻道。
话是这样说,安母却跟着苏茵茵去了后面屋子里,这里随意放了些杂物,正好用来谈话。
到了屋内,安母又问:“桂兰呢?”
安母说话有气无力,面容极老。
她生了许多孩子,这会又长途跋涉过来,看着就比其他人虚弱。
苏茵茵皱眉:“她在做工,做工期间不能见其他人。”
如果是正常人,肯定说一句这也太苛刻了。
可对方却连连点头,觉得没问题。
看来把女儿送到魏家做学徒的,必然知道魏家的情况。
而且还是个畏威不畏德的。
得出准确结论后,苏茵茵道:“你找她有什么事吗?”
说到这,安母像是想到什么,面对年轻小姑娘直接拍桌子:“听说她之前为了救你受伤了,你们家准备怎么赔偿?你爹娘呢?!让他们出来!”
门后的安桂兰脸色苍白。
真的是为这事过来。
来到店里的苏显问道:“兰娘,怎么了?”
安桂兰赶紧摇头,随后想到什么,面上浮现苦笑:“是我家里的麻烦。”
安桂兰总觉得,这段时间是她过得最好的日子。
在苏家点心做工,身边人都很和善,东家一家都很好。
有住的地方,有工钱,还经常被请到家里吃饭。
东家哥哥更是好人。
她或许就是好日子过多了,才会给她当头一棒,告诉她没有那么好的事。
安桂兰根本不敢想,如果她娘知道她能挣钱,又会是什么样子。
这让她甚至有些怕。
最近所有的好心情,都随着母亲的到来烟消云散。
苏显见她情绪极为低落,走近道:“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吗?”
背后的门突然被打开,安母近乎狂喜地看着他们两人,刚想指责,就听屋里的小姑娘道:“还想要赔偿?难道你不知道在我这学手艺的费用?”
苏茵茵直接道:“没让你们家交学费就是好的。”
“哥,你来看看账目对不对。”
安母瞪着她道:“什么学费?!魏家都没那么黑心。”
说着,安母还咳了几声,颇有些无力,但眼神却冒着精光。
“你这人,跟我女儿站那么近做什么?!你不会想当我女婿吧?!”安母狂喜就为这个。
她看着男子衣着还不错,一定能弄点银子。
安桂兰听到这话,整个人都要疯了。
她在外面尽力维持的体面几乎被撕了个粉碎。
还是在东家跟东家哥哥面前,把她最不堪的一面展现出来。
店里其他人听到动静,下意识过来看看情况,更是加剧了她的难堪。
苏家兄妹对视一眼,显然从眼神中看出彼此的意思。
苏显没理会安母,却对安桂兰道:“进里面说话。”
再次关上房门,里面是四个人。
安母看着安桂兰,满脸说不清的表情:“好啊,你在这吃香喝辣的,怎么不知道给家里寄点银子?”
“你堂弟想娶媳妇,正需要银子啊。”
堂弟娶媳妇,关他家什么事。
苏茵茵随即反应过来。
她家儿子死了,所以抱了个同姓的孩子过去养?
她这个样子不好好养病,怎么还养别人的儿子。
安桂兰深吸口气:“娘,当初是你们说不让我回家的。”
那是你没钱的时候。
你现在不是能赚钱了。
家里的吃喝,还有她也要吃药,这些年她身子越来越差,什么药都吃不起。
安桂兰还道:“你们是在祖宗祠堂放过话的,说是我害死弟弟,所以我跟安家没有关系,难道不是吗。”
没等她们再争论,苏茵茵直接把茶杯拍在桌子上,开口道:“你是想把女儿带回去吗,那先把学费付了。”
“还有当初在魏家借的银钱,都有数目,全都还上来再说。”
安桂兰一愣。
但听到魏家借的银子时候,大概明白怎么回事。
苏显也开口了:“还有利息,怎么长时间不还钱,难道不需要利息?”
苏家兄妹俩一唱一和,直接把算盘拨出天价。
为了显得逼真,苏茵茵还从货单里抽出一张,料定对方不认字:“看见没,你女儿的名字,这就是借据。”
“你以为魏家当年的钱还完了吗?先把银子还了再说。”
安母愣住,不是都说苏家点心比魏家要好上许多吗。
难道这只是面甜心苦。
她就说,这个死丫头运气怎么可能那么好,还赚钱呢,不赔钱就行了。
死丫头果然是赔钱货。
沾上她就晦气。
可恨她跑了这么远,就是想弄点银子,现在也泡汤了。
果然所有东家都是黑心肠的。
这位的表情根本瞒不住其他人,安桂兰有心辩解,却硬生生止住。
听着母亲粗重的喘息声,就知道她是真的被气到。
当年全家说是她害死弟弟的时候,她娘就是这样。
听说去年她娘又怀了一个,但没几个月孩子就掉了,当时她还想回去看看,但在魏家根本出不去。
安母又急又气,但料定苏家点心黑心,又不敢真的撒泼。
在老家那些店里撒泼,都会被打出去的。
当年的魏家也是这样。
苏家兄妹再次出声,让她不敢再胡言乱语。
安桂兰就在两人背后站着,竟然发觉心里渐渐安定下来。
好像只要在这,她的日子就会变的平和。
安母被连吓带哄弄出店门,生出的最后一点胆子也没了。
安桂兰看着她的背影,开口道:“不会那么简单的,她肯定还要找我。”
当初给弟弟看病的时候就是这样。
在魏家点心大闹一场,然后让她给钱。
魏家家丁可不惯着,差点上拳头。
想到这,安桂兰看向东家:“东家,你是故意吓她?”
“嗯。”苏茵茵心道,那魏家还是有一点点用的,“最近几天要不然住店里吧,不要出去了,我怕她在路上拦你。”
“而且她这么远过来,肯定有原因,你有没有同乡,是不是他们说的。”
安桂兰细细思索,确实有同乡在京城,应该就是他们通风报信。
苏显点头:“我去解决。”
说着,苏茵茵把这间屋子收拾出来一块地,就让兰姐暂时住下,等麻烦解决了再说。
眼看东家们因为她的事忙,安桂兰坐立难安,干活都有些魂不守舍。
等苏显打听消息出来。
才知道这安家到底所为何事。
原来在宗族过继孩子,不仅需要把那男丁养大,还要再给那家银子。
现在孩子是抱到她家了,可剩下的银钱还没给完,必须补足剩下的。
这不是冤大头吗。
给别人养孩子,还要给人家钱。
但他家就愿意这么做。
安母从大女儿夫家一直到跑到现在五女儿安桂兰这里,冲着有枣没枣打三竿,能弄一点钱是一点。
这种情况,不理她是最好的选择。
因为她还会回去照顾自己便宜儿子,不可能停留太久。
苏茵茵都听傻了。
她知道兰娘家里重男轻女,却不知道到这种地步。
而且看她母亲的样子,总觉得已经快癫狂了,实在是让人心疼兰娘之前的日子。
之前安桂兰脸上还有笑脸,如今什么都没有了,她好像又回到最初的样子,不跟任何人走得近,生怕给其他人带来麻烦。
一直到安母离开京城,她还没缓过神。
其实大家都看得出来,以安母的身体,估计也没几年活头,以后的麻烦事不会太多。
可安桂兰情绪明显低落。
特别是面对苏显,以及苏家人时。
以苏家人的聪明,怎么会察觉不出来。
可这种事,似乎只有苏显去说有用。
安桂兰看着眼前的东家哥哥,怎么会不喜欢。
他人好,心善,对人有礼,店铺周围未婚小姑娘都喜欢的。
自己之前不过跟他走的近了些,就差点带来大麻烦。
要不是东家他们一下子找到问题的关键,估计这会已经被缠上了。
苏家什么都好。
以后东家哥哥的前途也好。
自己这种人,真的不应该跟他们走太近。
或许真的如爹娘所说,谁跟她走得近,谁就会倒霉。
这么清清白白,一家和气的人户,跟她这种乱七八糟的家,不应该扯上一丝关系。
苏显看着她,慢慢开口道:“我有没有说过,我家有个大伯。”
安桂兰抬头,就听苏显继续道:“小时候他家欺负我爹不在,就欺负我娘。”
说到小时候的事,苏显说话慢下来,像是在回忆之前,也像是在审视那时候的自己。
他总觉得那时候太弱小了,需要改变,需要跨过这些麻烦。
安桂兰没想到,苏家也有这样日子难过的时候,也会陷入这种家长里短之中。
苏家不是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而是他家人相信,靠着自己努力,一定会有所改变的。
事实有也确实如他们所想,日子在一点点变化。
苏显道:“其他事上你都很厉害,为什么要回避你喜欢的生活呢。”
这句话如当头棒喝。
她喜欢在店里的生活吗,当然喜欢。
但遇到挫折,便想立刻逃离。
越喜欢越珍重,越珍重越要逃。
不应该这样的。
可是往前走好难。
苏茵茵对李锐渊道:“那我往前走了,你要是接不住怎么办。”
李锐渊跨过窗台,终于又在晚上进到茵茵的房间:“我不仅能接住,还能抱住。”
苏茵茵下意识后退。
这句话说出来,好像已经被抱住一样。
这人怎么这样啊。
“下个月我生辰,要不要去温泉山庄。”李锐渊又补了句,“甜菜培育的差不多了,明年就可以种植,你要不要去看看。”
上次去温泉山庄都是小时候了。
她一定要给去原锐过生辰。
现在再去,好像有点别扭。
但苏茵茵并未纠结太多:“好,生辰当日,我给你做生日宴。”
都要往前走了,还怕什么。
李锐渊眼底都带了笑意,笑在他脸上好像不值钱一样了:“很期待。”
他期待这一天已经太久了。
第64章
李锐渊的生辰。
苏茵茵翻来覆去想生辰宴做什么吃食。
想着想着,把之前的箱子找出来,终于在角落里看到那枚印章。
果然,跟李锐渊手里的一样。
一直到黎兴跟李雨情的婚宴结束,终于拟出一张单子。
上面都是她跟李锐渊爱吃的东西。
苏茵茵还把那枚印章拿出来,在单子上轻轻盖戳。
怪不得都喜欢用印章,确实很方便。
苏茵茵只觉得手里的印章怎么看都可爱。
忍不住拿到手中细细把玩。
越看越发现其中的细节。
这印章不仅侧边有蝴蝶的纹样,就连底部的边缘,也有蝴蝶翅膀。
李锐渊那么喜欢蝴蝶?
他是喜欢送自己蝴蝶模样的东西,但也没想到这么喜欢啊。
黎兴李雨情婚事办完,转眼便要操办杜小姐跟孙东俊的婚事。
他们两个要作为杜小姐的娘家人操办婚事。
不过他们到底年纪不大,苏娘子便主动过去帮忙。
喜事一件接着一件,苏显跟兰娘的婚事估计也快了。
也有人问,说兰娘家里麻烦,何必一定要是她。
苏家人却道:“她一个小姑娘能闯出来很不容易,自家也不是什么厉害的门户,只要孩子喜欢就好。”
苏显不爱说话,看人却准,他认定的人不会有错。
消息传出去,其他人倒没什么,反而即将出嫁的孟小姐不敢置信。
现在的孟家日子不好过,家里店铺一间间的倒,不少交好的亲朋好友都在远离。
诬告的名头本就难听,而且还被揭发出来。
西城衙门张主簿日日去找他们麻烦,名声都臭了。
这些已经让他们麻烦缠身,想着破财免灾算了,谁料财是破了,灾却不能免。
今年吏部的考核,孟家两位官员大概率都只能得下等。
他们还想找在东宫做事的同乡求情,再给一个去查银矿的机会也行。
但东宫的人更是躲得远远的,生怕跟孟家掺和。
连带着孟小姐未婚夫家里也有些嘀咕,不过到底没撕破脸,婚事照旧。
这也是他家里最大的喜事了。
当官得下等。
家里店铺频频倒闭。
衙门的官司还缠身。
不少人都说,你家今年是不是走霉运。
可他家很明白原因。
在孟家两兄弟看到太子殿下在苏家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惹错人了。
孟老爷甚至大骂孟家老大,别的不说,如果促成孟小姐跟苏显的婚事,那他家肯定会平安无事。
明明简单的一件事,干嘛要结仇啊。
就算婚事不成。
孟三跟苏显处好关系,再讨好苏茵茵,岂不是更好。
可惜在他们傲慢的态度下,慢慢走向最坏的结局。
这次的事情并非偶然,就这种习惯辱下的行为,总会踢到铁板。
不过这次不巧,踢到了如今最不该踢的。
孟家知道,苏家必然飞黄腾达,此时却听说,他家长子苏显竟然要娶一个做点心的女子。
那女子出身农户,一家子都是穷苦人,虽说宗族里面出过几个官员,但那也跟女子的爹娘八竿子打不着。
苏显竟然看上她?
看样子亲事也近了。
孟小姐显然是最崩溃的。
她看上的人不仅学问好,人品好,家里还认识贵人。
家里如果不阻拦,说不定真能成事。
这已经让她心里懊恼。
现在告诉她,人家要娶的人,远远不如自己,这种心情更难以明说。
而且她再也不能欺骗自己,说婚事不成是家里不允。
看着苏显的态度,摆明了只要他喜欢,谁都能成的。
可自己就是不得喜欢。
再打听那女子的情况。
十五岁送出来做学徒,学了好几年还没出师,魏家倒了之后,自己找活干,找到了苏家。
人是坚韧的,听说知恩图报,还为苏家妹妹拦着凶徒,甚至能帮忙周旋。
那凶徒甚至是自己派过去的。
还说她家凑成这件好事。
可她再痛苦也没有用,一切都跟她没有关系了。
这消息难免让她未来夫家知道,估计又是麻烦。
这些八卦传来出去,难免有人好奇苏家真的有那样厉害?
孟家落败,都跟她家有关,是不是太夸张了。
就连官宦人家之中,也提起此事。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得知苏家真正大腿的人渐渐多起来。
还在温泉山庄帮忙种甜菜的金彦磊暂时还不知道。
但他隐隐明白苏茵茵跟太子之间关系不一般。
即便如此,在山庄看到苏茵茵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
“你你你,你怎么来了!”金彦磊大喊道。
“我怎么不能来。”苏茵茵故意道。
苏显同样从马车上下来,全程脸都是黑的。
一想到太子又把妹妹哄到行宫,肯定不高兴。
金彦磊终于可以问出那个问题:“你们跟太子到底什么关系啊?不会是亲戚吧?咱们也是亲戚?”
太子十月中旬便到了行宫,听说苏茵茵他们到了,放下公务过来接人,便听到金彦磊的话。
李锐渊直接道:“青梅竹马。”
谁?
谁跟谁?!
金彦磊表情狰狞。
这里面到底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啊。
事到如今,此事已经不算什么秘密。
在行宫伺候时间长的人,甚至还记的苏茵茵,她过来之后,太子殿下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在此之前太子每年都要在温泉行宫住小半年,虽然皇上皇后娘娘经常会过来,但看着小小的孩子形单影只,总觉得心疼。
大家都以为,以太子的情况,说不定以后都会这样。
甚至有人猜测,如果太子一辈子如此,只怕还要另立太子。
不管是他的身体情况,还是心里原因,都不是继承人最好的选择。
要不是皇上皇后顶住压力,早就有人提起。
可也就是那一年,苏茵茵出现在行宫当中,把太子殿下带出去了。
再之后,太子很少过来,偶尔来一次,也能看出来身体更加康健。
外面人只当太子慢慢调养回来。
皇上皇后,还有行宫的人却知道其中的原因是什么。
所以金彦磊发现,此地宫人对苏茵茵非常好,明显跟太子平级。
为什么啊!
谁能帮他解答这个问题。
金彦磊左看右看,仰天长叹:“京城的秘密可真多!”
不过他反应过来,之前说太子每隔几日就会出宫,原来是去找苏茵茵了?
苏茵茵干脆简单解释,他们因为点心结缘,之后就熟悉了。
“每隔几日就见面,分享点心,还要给对方过生辰,十几年都是这么过的?!”金彦磊瞬间明白此地宫人们的表情,更加诧异,“你还来过这?”
李锐渊没说话,只等苏茵茵讲。
金彦磊听到大概的时间,立刻道:“太子表哥,你就是从那年开始,不怕冷的?!”
不对,不是不怕冷。
是忍着冷也要走出来。
因为他有必须要走出来的理由。
他的青梅来接她了,所以必须出来。
苏茵茵微微张嘴。
她知道李锐渊之前的经历,知道他怕冷的原因,更知道他从那之后很少过来。
但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让她甚至没有时间好好思考。
金彦磊这么一讲,她都有些傻眼。
那天晚上李锐渊说她是安稳。
原来还有这层意思吗。
苏显脸更黑了,如果不是从小学忠君报国,他这会真想拉着妹妹直接离开啊。
当然,也因为李锐渊对妹妹的心他看得出来。
若不是这样,家人接受的不会那么快。
特别是他爹。
听母亲说了原锐的身份后,好几晚都没睡着。
就怕身居高位的太子做什么不好的事。
等冷静下来,意识到不会发生这种事。
他们不了解太子,难道也不了解原锐吗。
当年觉得这孩子瘦瘦小小的,却是个极好的小孩。
妹妹冷静下来之后,明显也是这么想的。
未来如何他们家不知道。
但还是那句话,他们开心快乐就行。
见识过那么多小情侣分分合合,他们家对此也没什么太多想法。
苏茵茵跟李锐渊互相看着对方,金彦磊那边先受不了了,酸溜溜道:“小红娘,我发现身边人是不是都要成亲了,我呢?”
他看别人情意绵绵的,自己接受不了啊。
特别是李雨情跟黎兴,那对都能成。
甚至李雨情都是他带过去的。
苏茵茵双手一摊:“这可不好说,天渡有缘人!”
十月底的天气,外面已经很冷了,行宫里依旧温暖。
苏茵茵跟李锐渊不自觉走到一起,两人有十多天没见,苏茵茵道:“甜菜收获了吗。”
“快了,还有五六天。”李锐渊笑,“路上冷不冷。”
“还好,京城已经下雪了,回去的时候要穿厚一点,一会带我去看看甜菜吧,现在培育成什么样了啊。”苏茵茵非常非常好奇。
既然能推广种植,肯定比之前要好的多。
李锐渊还是先让茵茵他们休息一会,自己带着她过去看看。
甜菜能熬糖,生长周期也只有四个月,放在黄河流域基本能种两季,严寒地带也能种。
这种农作物越培育越觉得好。
特别是田大人,今年会试的主考官。
他想见苏茵茵也很久了。
一个是因甜菜早就听说过苏茵茵的名字,二是知道太子的想法。
不管从哪个方面,他都久仰大名。
真正见面,田大人一眼就喜欢上这个灵动的小姑娘。
虽然只是七品指挥使的女儿,可生的冰雪聪明,面容姣好,行走之间又多带洒脱。
她进门便看到甜菜,惊喜道:“果然培育的好。”
苏茵茵只觉得眼前的甜菜虽不如后世的品种,可明显跟最早找到的已经大不一样。
相信推广之后要不了几年,产量还能增加。
她对这虽然没有研究,却也知道如今万龙国重视农业,肯定会继续培育的。
“殿下,您来了。”田大人等着行礼,并对这苏茵茵微微点头。
苏茵茵赶紧回礼,眼前的老伯并未穿官服,但容貌举止不俗,肯定不是普通人。
得知对方身份后,苏家兄妹都看了过来。
原来这就是田大人!
他的游记两人很喜欢看。
不管是当地的风土人情,还是时事见解,写得既有趣,还发人深省。
知道他们看过自己的书,田大人摸着胡子,很是开怀。
当年满怀郁闷,只能寄情乡野,没想到会被那么多人喜欢。
相谈甚欢中,田大人惊叹于苏茵茵的见识。
很多东西在她口中,像是理所应当一样。
特别是农业的重要程度,在她心中如呼吸般自然。
苏茵茵或许没察觉到什么,毕竟在她那一世,人人都知道吃饱饭的重要性,更知道种地的重要性。
甚至早就有一套烂熟于心的成熟方案。
这些东西拿到几百,甚至一千多年前,都是极为珍贵的经验。
田大人连连点头,带着满满的欣赏:“对,天下民本皆在田地当中,培育良种发展农具,都是极好的。”
田大人亲自带着众人去看熬糖的地方,白花花的糖都在里面堆着,看着就让人高兴。
李锐渊看着苏茵茵,认真道:“这些都是因为你才有的。”
如果不是她,谁也不会想到去找甜菜,更不会专门培育。
就跟如今的柠檬一样,以前很少有人食用,现在已经成了黎兴他们当地的特产。
苏茵茵不敢居功,她就动个嘴啊。
话是这么说,但整个制糖的成员都对苏茵茵格外敬重。
有了这些东西,天下的糖价就会下降许多,这种于国于民有利的事,正是他们所期盼的。
再说太子的态度如何,大家还看不出来吗。
就算冲着太子殿下对苏姑娘的感情,他们也会打起精神的。
苏茵茵他们在行宫里住下来。
李锐渊生辰当日,一桌丰盛的宴席摆了出来。
鸡鸭鱼羊个个都有,做法不尽相同,但有个共同的特点,一点也吃不出腥膻,绝对没有半点血水。
这一看就是太子的口味。
他们两人认识多年,再加上苏茵茵知道当年的事,便琢磨出李锐渊厌食的原因。
这张食谱,就是李锐渊以后的饮食指南。
只要按照这上面的做,那他的胃口肯定能好起来。
李锐渊看着单子上一笔一划的解释,眼神里带了震撼。
难道从他说了三岁时的经历后,茵茵就在准备这份礼物吗?
那会她明明都不想理她了。
他怎么可能不喜欢这样的人。
即使茵茵知道自己很麻烦,她也会对他好。
谁让她是苏茵茵,很早很早就对他好。
把他从深渊里拉出来。
单子后面,还有她的印章。
李锐渊眼睛更亮了。
苏茵茵指了指桌子:“以后按这么做,应该就可以,你要不要尝尝看。”
别说李锐渊,陪着的金彦磊早就想动筷子了,可他不敢啊。
这么多年以来,每次吃饭对李锐渊来说都是一种痛苦。
勉强吃些东西也是为了父皇母后。
但吃下去的完全不够,所以常年骨瘦如柴。
直到遇见苏茵茵。
她闪着大眼睛,是世界上最纯净的人,看着她吃饭,好像就会忘记那些萦绕不去的恶臭。
父皇母后无不兴奋,看着他身体好了一些。
再之后,就是她带着自己走出行宫。
也是从那开始,他才像个正常人。
对别人来说,成为正常人再简单不过。
但对他来讲,却用了许多年。
现在这张食谱,更是为他量身打造。
苏茵茵认真道:“我就喜欢你能平安健康。”
说完看了看哥哥,换了句话:“所有人都能平安健康,好好活着,就是最好的事了。”
李锐渊点头,大胆握住苏茵茵的手,根本不敢苏显的目光:“嗯,这也是我的愿望。”
“皇上皇后赐礼!”
今年生辰太子说了要在温泉行宫过,问了缘由之后,帝后肯定不会打扰,但礼物照常送到。
不仅有太子的,还有苏茵茵的。
就像当年她在温泉行宫时,同样收到跟李锐渊一样的礼物。
皇后身边的大太监走过来,笑着道:“茵茵姑娘,又见面了。”
他们见过好多次了。
宫里每次定点心,都是大太监亲自过来。
当时还是金彦磊提醒,她才知道这位是皇后身边得力的人。
现在想想,他们的交际似乎从去年就开始了。
不对,从他们小时候就开始。
当年的暖玉还在她家里呢。
所以李锐渊到底什么时候开始有想法的?
他有想法是不是太早了啊!
帝后备下两人的礼物,对金彦磊的震撼还是最大。
这说明什么?
说明帝后早就认可苏茵茵。
只不过时机不到,这才没有处得来相认。
现在挑明身份后,便立刻送来礼物,更是向所有人表明,他们不仅认可,还很喜欢。
以前帝后不会打扰他们的正常生活。
现在既然瞒不住,就做苏家的后盾。
都说金家如今在朝中很得重用。
跟苏家比,还算什么啊。
除去其他东西,最重要的两个东西,则是两件暖衣。
跟当年的材质差不多,但明显按照两人现在的身量做的,除去颜色不一样之外,花纹裁剪基本一样。
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大太监则拿着那张食谱喜极而泣,让人赶紧抄录下来,回到宫里就让御厨们研习。
帝后要是知道了,肯定会说所有礼物都不如这个珍贵。
事实也确实如此。
苏茵茵他们在温泉山庄待了七八日,一直到新一批甜菜收下来为止。
所有人都确定,甜菜可以推广了。
也就是年前年后的事。
与此同时,京城大户人家都得知一个确切的消息,帝后心中已经有了太子妃的人选。
至于是谁?
那还不知道。
反正已经有了,据说门第不高。
一时间,各家都在说:“咱们家门第不算高吧。”
“你家有适龄的女儿吗,你就在说门第的事。”
不少高门望族,恨不得把自家门第拉下来。
以往都喜欢被吹捧自家多厉害,现在谁夸自家门第高,那跟骂人差不多。
那可是太子妃。
以太子的能力远见,若能当太子妃,以后自家的门第是高是低,还用得着别人说?
但这个人具体是谁,还没有答案。
听说事情还没真正确定,要等落定了再说。
这,这还不能不答应?
不是开玩笑吧。
京城中为数不多知道正确答案的宁郡王,此刻正在跟下属恭恭敬敬说话。
宁郡王虽然没有挑明,但此刻就他跟苏指挥使,那客气的态度都不用多说,两人就明白怎么回事。
真正门第不高的苏指挥使人都麻了。
他总觉得最近有点不对劲。
先是家里出事,原来是四品官的孟家觉得他们苏家要高攀,所以设计陷害。
好像是他家儿子哭着闹着要娶自己女儿茵茵。
这就罢了,反正事情了结。
然后是娘子让他坐稳,说了原锐的身份。
原锐那孩子他们从小看着长大。
是个好孩子。
却也没人说他就是太子啊。
这件事尚且在接受的范围内。
现在宫里传出消息,帝后有太子妃的人选,门第不高。
到这苏指挥使还能安慰自己。
但看着上司宁郡王的眼神,还用得着说吗。
而且自己女儿跟儿子,此刻就在温泉行宫帮着太子过生辰。
不过苏指挥使想问一个问题。
“宁郡王,属下有个疑惑想解开。”
宁郡王却知道他要说什么,拜拜收道:“你升为指挥使,全是你自己的功绩。”
这点并非虚言。
不管是苏指挥使在战场上的战功,还是进了兵马司之后的能力,都是他升官的关键。
说到这,宁郡王还笑:“若真的沾光了,我这位置才是你的。”
五城兵马司的总指挥使,都是皇亲国戚。
宁郡王这话说的没错。
如果真的沾光,以后这位置才是他的。
苏指挥使一点也笑不出来啊。
他现在的生活已经知足了。
家里很好,旧友们的日子也越来越好,对他来说已经没什么遗憾的。
宁郡王却劝道:“你女儿是有福气的,而且还聪明,放心吧。”
回到家中,苏指挥使把这事也同娘子讲了。
苏娘子心里早有准备,却也难免忧心,等到店里再有大批宫中订单时,他们彻底明白宫里的想法。
可接下来另一件事,却让苏家夫妇俩再次揪心。
宫中传出旨意。
要找京城民间有福之人,同去冬祭,共选五人,让京城各衙门认真举荐。
作为一年里最重要的祭祀,从民间找?!
苏家夫妇两人心里却有了答案。
有福之人。
他们女儿啊。
果然,西城衙门张主簿直接登门,极为客气道:“西城之中,最有福气的,必然是苏家的女儿苏茵茵啊。”
“咱们西城那么多好姻缘都是苏姑娘促成,连皇后娘娘都交口称赞。”
“此次冬祭,苏姑娘定然要去。”
因是在慧女点心门前讲的,在场的顾客羡慕之余连连点头。
就是,苏茵茵向来是有福之人,大家都知道的。
她促成的婚事,无一不好。
冲着这份福气,冬祭选她去再合适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