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 111 章
那人姓潘名正。
并非是山阳县人, 而是从府城来。
他前年前在府城闯了祸，调戏良家女子不说，还将人家的父亲打折了腿。
那一对父女是个硬气的, 当即就要报官, 奈何撞上衙门封印。
潘家见状，偷偷找人关了那父女，想要压下此事，顺道把闯了祸的潘正送到了山阳县，以年底查账的由头来此避祸。
惹了祸事的潘正老实了许多天, 可他十四五岁就跟府里的丫鬟小厮混在一起, 如今在这边素了大半个月, 早已忍耐到了极限。
今日上元佳节，县里街上多的是年轻的姑娘哥儿的, 他想着就算搞不到手也要过过眼瘾。
可转悠了大半宿，也没看到一个可心的。
累的够呛的潘正被他的跟班引着来到茶馆, 想要歇歇脚，结果一转头就看到了独自坐在桌子前的7361。
潘正当即看直了眼睛, 脚比脑子快的走了过来，意图搭讪。
他自诩容貌俊美，想着今日不来强的, 试试软的，奈何话说完了, 那小哥儿一点反应都无。
不娇羞也不害怕，而是没什么表情。
对方一双眼睛圆滚滚，唇红齿白脸还带点婴儿肥, 这样没什么表情的模样，好像更带劲了。
潘正心里那把火烧得越来越旺, 恨不得立刻把人拉到自己怀里。
他不由咽了下口水，盯着7361的眼睛愈发的直白。
“小哥儿莫不是害羞？别害羞……”潘正边说，忍着心中火急火燎的躁动，伸手探过去，想要去摸对方放在桌子上的手。
“哥哥我姓潘名正，你可唤我一声潘哥哥，今日上元灯节，可否能小哥儿一游——啊！！！”
桌子上茶杯跳了跳，里面的茶水洒出来一些。
潘正整个人也跳了跳，从座位上起来，嘴里的叫声凄厉：“啊——！你他娘的给老子松开！松开松开！！”
潘正整个人被拧着手腕摁在桌子上，那力道之大，让他差地以为自己的手腕已经断了。
7361摁着潘正，脸上闪过一丝生气。
茶水撒了，这个人可真讨厌。
跟在潘正后面的那两个跟班也吓了一跳，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帮忙。
主要是他们跟着自家主子干过不少类似的事情，被搭讪的不管是小娘子还是小哥儿，都是羞愤躲藏，没见过一个上来直接动手的。
茶馆周围桌子的人也顺着动静看了过来，又因不清楚缘由，一时间也没有人动弹。
“你们、你们两个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帮忙！”潘正疼的脸色惨白，额头冒汗，冲着两个手下喊道。
那两个手下反应过来，忙上来帮忙。
7361见潘正已经从座位上起来，这才松了力道，顺带将人扔到那两个跟班的身上。
“我说了这里有人了。”
7361有点不开心，那茶水不仅洒了，还把桌子弄脏了。
于是他抬头对潘正说：“你把我茶水弄撒了，你要赔我。”
“你、你！”潘正作威作福惯了，哪里吃过这样的大亏，他靠在那两个跟班身上，握着自己刚刚受伤的手腕，死死盯着7361，一副要将7361碎尸万段的表情。
“阿遥！”
7361转头，见到了从街的那头回来的裴润。
裴润快步走到他身侧，先是上下打量了7361一遍，见人没事，这才转身，挡在7361面前，沉着脸看向潘正三人。
他的目光在落在潘正身上的时候，略微停顿了。
那边潘正同样，本来见7361身边来了帮手，还想放狠话，却在看到裴润的时候愣了下，一时间没了言语。
茶馆的小二听到动静已经快步过来了，过来先是点头哈腰赔不是。
“哎呦二位，这是怎么了，今日人多，小店招待不周，罪过罪过，不知可是因座位起了冲突？”
7361听到这话点点头：“嗯，他们要抢我的座位。”
小二了然，转头又对着潘正赔笑道：“几位爷，那边刚腾出来雅间，若是不嫌弃，我现在引你们几位过去？”
潘正根本没有理会小二的话。
他这会儿回过神儿来了，他推开身后的跟班站起了身，眼睛从7361那边挪到了裴润身上。
那眼神里透露着掩藏不住的恶意，他扬声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大名鼎鼎的裴学首啊。”
说着视线又在裴润的左腿上打量几番，嗤笑道：“看来你这两年苟延残喘的不错，怎么腿都好了？”
裴润还未说话，7361径直把裴润往身后一拉，盯着潘正：“请你闭嘴。”
“阿遥。”裴润轻轻握了握7361的手，安抚道：“无事，不用理会他。”
潘正的视线在7361和裴润身上转了个来回，恨恨道：“你倒是能耐，瘸了腿还能骗这么一个水灵的小哥儿……”
说罢他又对7361道：“小哥儿，跟着一个瘸子有什么好的？不如跟着哥哥，哥哥包你吃香喝辣。”
7361：想打人。
不过之前裴润有说过，让他以后不要轻易打人，会惹麻烦，不然照着7361的性子，在潘正第一次开口的时候就倒下了。
7361转头问裴润：“裴润，我能打他吗？”
裴润笑笑：“算了，何必跟一只只会犬吠的畜生计较。”
7361摇头：“狗是很好的，他不配当狗。”
“阿遥说得对，他不配与狗相提并论。”
两人说话并没避人，于是周围的人都听见了，有那么一两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一下可彻底把潘正得罪大发了。
他来这个对他来说鸟不拉屎的小县城本来就憋着气，更是看不上这里的任何人，觉得这里的人都是贱民。
如今被他眼中的贱民嘲笑了，他里子面子都丢尽了。
“谁！哪个贱民谁敢笑本公子！给我滚出来！”
人群中的笑声隐去，毕竟谁也不想大过节的看个热闹惹火烧身，不过人群看向潘正的眼神都带上了隐隐的嫌恶。
毕竟谁会对一个嚣张跋扈的人有好感呢。
找不到人，潘正气不过，他狠狠推了一把身后的两个跟班，指着裴润和7361怒道。
“你们两个聋了吗？没看到他们两个骂本公子吗？还不给我教训他们一顿？”
两个跟班对视了一眼，上前冲着裴润而去。
7361哪里能让这两个人碰到裴润，不等他们伸手，7361眼疾手快，一手扯住其中一人的脖领子，直接将人拎了起来。
那两人本来是有点的拳脚功夫的，可一来他们根本没防备7361，二来7361的动作太快，他们想躲的时候已经晚了。
于是两人脑子懵了下，就觉得自己的身体飞了出去。
茶馆外面传来两声重物落地的声，激起街道上一阵惊呼。
7361拍拍手，看了看还站在原地的潘正，问裴润：“我能再把他扔出去吗？看着怪碍眼的。”
说完7361又赶紧补充了一句：“我只是扔出去，不打人，应该不会给我们惹麻烦。”
第112章 愿望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
潘正站在原地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儿, 听到7361要将他扔出去的话，立刻扯着嗓子道。
“你、你敢！你知道我爹是谁吗？我告诉你，你完了！……裴润！你也跑不了, 我会告诉荀兆, 他一定很乐意收拾你！你信不信这次让你两条腿都断掉！”
7361松开裴润的手，沉着脸，跨过长凳直接到了潘正面前。
他听出来了，当初裴润在府城被欺负，有这个人的参与。
所以他改变主意了。
只是扔出去那太便宜对方了。
见7361上前, 虽然对方比自己矮小瘦弱许多, 可潘正还是下意识的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面露惊恐。
“你！你要做什么？！你敢！”潘正胡乱地挥舞着拳头，最后一句话差点破音。
“打你。”7361言简意赅：“顺便让你两条腿先断掉。”
接着潘正就觉得腹部传来一阵剧痛, 眼前的景象飞速倒退，他的身体好像撞到了桌椅, 耳边全是霹雳吧啦的声响，等声音停下的时候, 他也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顺带将那两个刚要起身的跟班再次砸了回去。
7361这次没有停下，他踩着地上的狼藉几步上前，抬脚就要冲着正在满地乱爬的潘正踩去, 那方向力道，一目了然, 就是奔着要将对方的腿踩断的架势。
可他的脚还没落下，就被身后的人拉住了。
“阿遥。”是裴润的声音。
7361绷着脸停下，转头去看裴润, 心中的怒火还未散去，在看到裴润对着他摇头后, 7361气鼓鼓道：“他欺负过你。”
言下之意，他今天必须要狠狠教训一顿潘正。
“阿遥，算了，莫要为此脏了手。”裴润道。
7361想了想：“不用手，我用脚，这鞋待会儿我也不要了。”
裴润不由失笑，他拉住7361的手：“算了，今夜难得，别为一只畜生费心，而且……快要放河灯了，你不想去吗？”
听到要放河灯，7361不由意动，可又不甘心就此放过欺负裴润的人。
正在犹豫的时候，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
有人喊着：“让一下让一下，官爷来了。”
原是见势不妙的店家，从附近的街上寻来了今夜维护秩序的捕快，急匆匆得赶来。
店家见眼下的情形大吃一惊，他预料到客人会打架，没想到会结束的如此之快。
顾不得心疼那碎了的桌椅，店家慌里慌张对身后的人道：“几位官爷，您看……”
店家也不知如何说了，倒下的那个是找事儿的，看样子是个有背景的，他惹不起。
想说7361二人，可又看到倒在地上连呻吟声都快发不出来的潘正，又觉得7361是个狠角色，他也开罪不起。
最后店家只能说：“官爷……您可救救小民吧，小民小本买卖，谁也惹不起啊……”
被半路拉来的高驰：……
7361也看到了高驰，刚要开口说话，就被裴润挡在了身前。
“这位官爷。”裴润抬手作揖，一副请人做主的语气：“此人欲对我夫郎不轨，被拒绝后还想出手伤人，我夫郎不得已自保，为此还受了惊吓……我们山阳县在县太爷的治理下向来民风清朗，何曾出过此等恶事？还望这位官爷能严惩恶徒，以儆效尤。”
这一段话说的掷地有声，还把前因后果都说清楚了，话里话外，地上的潘正是个恶徒，活该如此，请高驰这位官爷明察秋毫，赶紧把人带走。
一点便宜没占上，反而被踹了个半死的潘正：……
潘正：你说清楚，是谁受了惊吓。
高驰似笑非笑，跟裴润对上视线，片刻后挪开，落在那刚被跟班扶起来的潘正身上。
他黑眉一挑，悠悠道：“哦，是这样吗？那确实不容姑息了。”
潘正倒吸一口凉气，听到此话，气的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敢拿我如何？不过一个小小的捕、捕快，还真能把我抓了不成？”
说罢又恶狠狠的看向裴润：“还有你裴润，你跟你那小夫郎等着瞧，我不会放过你们。”
“当着我的面都敢威胁人？看来确实是恶徒了。”说罢，高驰对着身后几名捕快摆摆手：“先带走吧。”
潘正没想高驰竟来真的，见那个几个凶神恶煞的捕快挎着刀就来拦他，立刻扯着脖子叫道：“你真敢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家和郓州荀指挥使家有旧，你敢动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潘正的那两个跟班想护着自家主子，可那捕快也不是吃素的，几下就将三人制服。
潘正的叫声渐渐远去。
高驰对着周围看热闹的人挥挥手：“行了，都散了该干嘛干嘛去。”
又对店家说：“店里坏了东西你自己算个价钱，回头报给衙门，让那个惹事的赔你。”
店家忙不迭地应了，顺带千恩万谢的离去。
这会儿就剩下裴润三人。
7361从裴润身后露出头，对着高驰告状：“那个人就是在府城欺负裴润的人，你把他抓起来记得好好教训。”
高驰“啧”了一声，有些不满。
本来没约到心仪的小郎君就难受，这会儿还要看自家兄弟被人袒护。
酸。
他故意道：“那人可是和郓州荀指挥使家有旧的，我能如何？怕不是我这小小的捕头都要被撸了。”
7361听不懂荀指挥使是个什么东西，他只听出来高驰怕了。
他原还以为高驰是个当游侠的好手，可游侠哪里会惧怕什么。
颇为嫌弃地看了高驰一眼，7361道：“那你还抓他干嘛？这样我想打都打不到。”
“哎你这小夫郎——”
“好了。”裴润笑着打断高驰的话，对7361说：“阿遥，兄长刚刚是逗你的。”
高驰听到这句称呼，立刻阴阳怪气道：“嗯？兄长？什么兄长？不是‘这位官爷’吗？”
裴润不答，只对7361说：“阿遥，你先去店里把我们刚刚的茶水钱结一下，之后我们再去放河灯。”
7361听话的点了点头，往茶馆柜台去了。
裴润这才看向高驰，正色道：“刚刚的事情，给兄长添麻烦了。”
“得了，你使唤我还少了？别说这些废话，那人真如柳遥所说，是府城那些人的其中一个？”说到后面，高驰脸色也沉了下来。
裴润点点头。
“我知晓了。”
高驰的话听不出什么语气，裴润却知道对方这句话的意思。
高驰定是打算让那潘正吃些苦头的。
裴润原不打算计较了，可自家夫郎和兄长都咽不下这口气，那他的不计较岂不是对不住最亲的亲人。
不过潘正身份却是有些麻烦，虽不像他口中说的什么“与荀指挥使家有旧”，可在郓州潘家也是有些势力的。
若不然，最开始裴润也不会制止7361。
有些事情没必要为了一时之气，而引火烧身。
思量了片刻，裴润对高驰道：“兄长，你且听我说……”
……
等7361回来的时候，高驰已经不在了。
7361将钱袋收好，问站在原地的裴润：“高驰走了？”
“嗯。”裴润对7361伸出手：“走吧，去放河灯。”-
在茶馆折腾了这样一遭，到湖边的时候已经晚了。
湖边只有零星几个人在放河灯，而湖面上已经飘了大半的河灯，一眼望去，星星点点，像是把星空搬了下来。
裴润从一旁买了两盏莲花形状的河灯，递给了7361一盏。
“阿遥想好许什么愿了吗？”
7361捧着河灯，左看右看，听到裴润的话，立刻道：“想好了！”
之前裴润说放河灯要许愿的时候，他就想好了。
把那河灯小心地放进湖水里，7361学着周围人的模样，双手合适，然后碎碎念道。
“我许愿裴润身体健康，许愿我有吃不完的好吃的，许愿我能一直有田地种，许愿……”
7361许了一堆愿望，连小黑和大黄都许了，最后还郑重还补了一句：“……许愿我能和裴润一直在一起。”
裴润站在7361身侧，目光温柔似水，他仔细听着7361的话，脸上的笑意愈深。
大抵是7361的愿望太多太多了，那一盏小小的花灯有点承载不住。
它在原地打了个转儿，晃晃荡荡地，甚至有点想沉底。
7361紧张不已：“花灯……”
他听说了，那花灯若是飘得越远，才能实现愿望，可他的灯还没出去就要沉了……
“裴润……”7361不由喊了裴润的名字，声音中还有点委屈：“是不是我的愿望太多了？”
“不会。”
裴润在7361身旁蹲下，将自己手上的花灯也放在湖面上。
撩了几下湖水，裴润的那盏花灯就平稳地往7361的花灯飘去。
那盏花灯很快碰到了7361原地打转的花灯，轻轻一撞，将那一盏花灯撞离了那一圈小小涡流。
很快，两盏花灯依偎着，缓缓地飘香湖中，很快和那一片的花灯汇聚在一起，飘向了不知名的远方。
7361紧张不已的心这才放了下了，他不免兴奋，转头就抱住裴润，高兴道。
“裴润，飘远了，飘的好远！我都看不到了！”
裴润伸手托住7361，以防对方掉下水，听到7361的话，他笑了笑：“嗯，飘得很远。”
“我们两个的花灯是一起飘走的，那是不是表示我们的愿望都会成真？”
“会的。”
“真好，你还没说你许了什么愿望呢？”
裴润低头亲吻了下7361的额角：“许的和阿遥一样。”
7361不解：“嗯，一样？”
裴润看着远处湖面上璀璨的灯光，柔声道。
“许愿我的阿遥永远健康。”
“许愿我的阿遥有田地种，有吃不完的好吃的。”
“许愿裴润与柳遥能永远在一起。”
第113章 第 113 章
十五过完, 这个年就算彻底过完了。
县里的商铺彻底开市，开门迎客，村里的百姓们, 也会趁着这一段时间, 寻摸点什么活计，赚一两个铜板补贴家用。
王家村的学堂也开了课。
这意味着白天大部分时间，裴润都要待在那边。
于是7361又开启了早起送裴润去学堂，之后回来收拾田地，中午再去找裴润, 呆到傍晚两人一起回来的日子。
这样的日子看似重复, 可7361一点都不会觉得无聊。
光是每天研究吃什么这件事情, 就能让他跟裴润嘀嘀咕咕商量半天。
等到学堂放假的日子，两人总要赶着车去一趟县里。
年后第一次去县里的时候, 7361还特意拉着裴润去找了趟高驰。
无他，7361还惦记着那个潘什么的事情, 到底高驰有没有揍一顿。
要是高驰不来，7361必然要自己上的。
高驰耸肩表示, 他一个小小捕头，开罪不起府城的大人物，当天就将那潘正放了。
不等7361说话, 高驰又补了一句。
“可惜，这潘大公子运气不好, 当晚回去的路上就被人抢了。”
“抢了？”这峰回路转的剧情，让7361睁大了眼睛。
“嗯，抢了。”高驰故作叹息般道：“上元节那样热闹的日子, 自然会有不轨之徒想要借此捞一把，那潘大公子如此招摇, 被盯上也不奇怪。”
说着高驰颇为夸张的“啧啧”了两声：“我听说，那潘大公子被抢的只剩下一条亵裤，身上被打的见不到一块好肉，差点冻死在街头……真惨……”
7361：！
7361立刻兴奋地追问：“是‘游侠’吗？！”
这样劫富济贫，惩治恶人的，那不是游侠是什么？
高驰与一旁的裴润对视了一眼，见对方笑而不语，转而喝茶，他挑了下黑眉，这才回答了7361的问题。
“是不是‘游侠’我不知道，但定是个英雄豪杰。”说到最后高驰的语气竟像是在夸赞自己。
7361喜欢这样的结局。
虽然不是自己亲自打的，但欺负过裴润的人下场如此惨，他心里也是高兴的。
况且他还听高驰说，那潘正养了三天病，等身子能动了，就忙不迭的跑回了府城。
碍眼的人走了，7361心情畅快了。
辞别了高驰，7361就拉着裴润去县里转悠了。
采买点家里缺的东西，再买一些县里铺子里好吃的食物，最后还要去到杂货铺，去寻一寻有没有新鲜的，没见过的种子。
不拘什么种子，只要是没见过的，7361都会买回来种上一种。
前两日，他寻了村里的木匠刘大河，做了木盘、木架子，将买回来的种子全种了进去。
那种着各色种子的木盘，叠了三层，放到了7361原本住处的那间空屋子。
为了好区分那些种子是什么，裴润还帮着写了木牌，每一个木盘边上都挂上一个，这样下次7361照看的时候，就会一目了然。
等那些种下去的菜种冒出一点绿芽的时候，林管家又来了。
7361许久不见林管家了，上次见都是几个月前了。
林管家见到7361，依旧一副笑眯眯的表情，先是道了一声过年后，而后才说明了来意。
林管家此次依旧是为了番茄而来。
而要那番茄的用途还是为了送往府城。
之前其实7361也为林管家提供了不少番茄，不过因为产量有限，还因为要顾着百悦轩那边，给林管家的加起来也不过几百来颗。
运到府城的路上自然会有损坏，实际送到林姑奶奶那边的番茄不会太多。
“姑奶奶交好的几位夫人甚是喜欢，送过去每次都不够分，为此还闹了几次不愉快。”
林管想到传信人的话，又道：“我知小哥儿为难，冬日里能有就很好了，但府城那边催的急，我不得已厚着脸皮问小哥你在讨要一些。”
林管家当然知道，这番茄还提供给了县里的百悦轩，他今日来求得就是7361送给百悦轩的那份。
7361如今也不是当初那个不懂得变通的7361了。
况且不说林管家出手大方，单说当初第一个买他菜的人是林管家，让他有了第一份固定收入，他怎么也要替林管家想想办法。
他这些反季的菜，都是种在住的房子的后院，这样不会被村里人看到。
裴润倒是给了他两亩地，虽然偏远，但到底不在眼皮子底下。
这样的冬日，就7361种的那些绿油油的菜，但凡种到那两亩地上，不过一个晚上就会被偷光光。
当然这些都是裴润很早之前告诉他的。
以至于现在7361精神力虽然足足的，但可供他能种的地实在不多。
虽然后面加上了槐花家，也不会太多。
原本7361单靠百悦轩的分成就可以赚不少了，他也没什么特别需要钱的地方，就没想过再扩大下种植面积。
更多的时候研究菜种和种一些从杂货店买的那些稀奇古怪的种子。
见7361一直不说话，林管家又问：“小哥儿可是有什么解决不了难处？大可说出来，说不定我能帮上一些……是缺种子？耕地？还是人力？”
种东西最基础的无非就这三样。
只要7361开口，林管家都能给对方解决。
7361却在想另一个问题。
就是他要不要将他培育过的，能在任何季节生长的番茄秧苗先卖给林管家。
他现在手里正好有一批刚培育好的番茄秧苗。
那本来是准备给槐花的。
槐花家花了三个月种出来的番茄，在收了几茬后，年前彻底结不出果子了。
这也不全是冬日的问题。
因为番茄本身就只能长一季，遑论没有7361精神力的加持。
培育这批秧苗的时候，7361还特地找槐花家要了些番茄。
他从中弄出种子，想试试没有他精神力的番茄产出的种子，会不会也能在反季种出番茄。
但结果不尽如人意，那些种子，最后发芽的，十不存一。
也就是说，以后槐花家要是想还想种反季的的菜蔬，只能用那这边的种子。
没办法，这种事情不是一蹴而就的。
这几日他刚培育了好些番茄秧苗，打算过两日给槐花家拿过去呢。
不料撞上林管家登门，7361不由突发奇想，他现在手头没有再多的番茄了，那为什么不直接把番茄秧苗卖给林家呢？
第114章 第 114 章
林家待他不薄。
林管家不必说, 出手大方，从未为难，知道7361爱吃, 逢年过节, 总会送上一份吃食。
再说林姑奶奶。
7361想起那个貌美温柔的妇人，虽两人一面之缘，可对方对他也不错，这番茄也是林姑奶奶送他的。
这样一想，从一些秧苗过去似乎也不算什么了。
7361便将这话说于了林管家听。
林管家愣了下, 他是没想到, 7361竟如此不藏私。
可能7361不知晓, 他送过去的番茄有多么的贵重。
他从那传信回来的人口中得知，那几位小姐夫人的吃了那些番茄, 说是皮肤白皙水润的，比用那极品珍珠粉还要有效。
女儿家爱俏, 又是关乎脸面的，那几位小姐夫人的又不差钱, 可不要抢疯了。
只对林姑奶奶说，若还有这样的番茄，不管多少银钱她们都买。
这话若是让旁人听了, 或许会觉得夸张，不过吃个番茄, 又不是什么神丹妙药，怎么还能有如此功效。
可林管家是信的。
林家也采买7361的菜半年多了，那一点菜平日都是供给府里的主人家。
这半年来, 林老爷和林夫人的身体肉眼可见的好了，往年季节变换, 总要一场病的林老爷，今年小风寒都没有得一次。
再说那番茄，府里也是有的，虽然吃的不多，但林夫人的面色着实不一样了。
林管家自然是信那传话人的话的。
他虽不知道7361是如何做到的，光是能种出反季菜就已经令人惊讶了，更别说这菜还具有养生的功效。
这样的菜，别说他现在是以高于市价十倍的买，但若要人知晓其中的妙处，就算是百倍也会有人抢。
之所以现在还没人抢，也是因为7361不贪多。
只供应了百悦轩和他们林家。
林家自不会去说，百悦轩更是恨不得捂死了进货的源头。
之前凤仙楼明里暗里找林管家打听了半天，都让林管家搪塞了回去。
不然7361家的门槛都能被踏破了。
这事其实林管家是有些心虚的。
可如今7361竟然说直接将那番茄秧苗卖与他，怎能不让他动容。
其实在番茄受到府城那边喜欢的时候，林家也试过种番茄，为此还搭了暖棚，结果自然不尽如人意。
若是得了7361这边的秧苗，要种好的话，岂不是还要问人家种植的秘诀。
这跟抢人秘方饭碗有什么区别。
“这……”一向善于言谈的林管家有些语塞。
“不行吗？”7361想了想补充道：“可以种活的，我让槐花种了，是正常结果的……不过也就能收个两三茬，后面就不行了。”
林管家叹了口气：“你这傻孩子，你把这些都告诉我，以后你还怎么赚钱？”
7361不解，回答道：“我当然卖菜赚钱啊。”
况且他还有百悦轩的分成呢。
林管家：“……”
“我若是个黑良心的，得了你的法子，告别人，别人种出来，抢了你的生意，你还怎么赚钱？”
7361摇摇头：“无事，抢不了。”
别人又没有精神力，目前他给出去的菜种或者秧苗，也就种上一茬。
最后还是得来找他。
或许之后培育的种子会延续几代，但就现在而言，还是不行的。
不过这些他不好跟林管家解释。
“你要是不想要秧苗，只要番茄的话，那要等一等了，可能至少要等半个月。”
半个月有点久，而且不用7361说，林管家就知道，半个月后也不会太多。
“这样。”林管家说：“此事你跟裴郎君商议，我这边就算要买你的秧苗，也要回去禀告我家老爷。”
……
晚点的时候，7361就把此事告诉了裴润。
裴润笑笑，只说了一句：“林管家是个厚道的。”
“那我能把秧苗卖给他们吗？”
7361趴在床上，身上只穿了白色的里衣，仰着头看坐在一旁的裴润。
他刚沐浴过，身上还带着一点清淡的水汽，那没穿鞋袜的脚举在半空随意的晃着。
裴润拉过一旁的被子，盖在7361身上，又伸手握住那不安分的脚腕。
“阿遥如何想……唔，有点凉。”
说罢裴润抓着7361的脚腕，将那一双白嫩嫩的脚握在了手心，想用掌心的温度替7361暖一暖。
7361被弄的发痒，笑了两声，又侧了下身，把脚在裴润手里调整了个姿势，这才继续说刚刚的事情。
“我就想卖给林家啊，他们要太多啦，单靠我的话，给不了那么多。”
7361还把那秧苗留不下种子的事情说了。
“我觉得我们现在赚的钱不少啦，地里的菜也足够我们吃了，就算林管家想去给旁人赚钱也没太大问题。”
况且还赚不了，7361心里有分寸着呢。
见7361一脸得意的小表情，裴润不由觉得好笑。
“阿遥心里既然决定了，那便按照你自己想做的做吧，况且……”
裴润说到这里停顿了下。
等不到下文的7361追问道：“况且什么？”
裴润笑笑：“况且为夫现在不事生产，日常花销还要劳累阿遥辛苦耕作，自然是阿遥说什么便是什么。”
7361：……
他现在也能逐渐明白一点裴润的玩笑话了。
老天，他之前认为裴润是个正儿八经的人，哪晓得越相处越发觉，裴润总是爱逗弄他。
7361拧着身子起来，直接扑倒裴润怀里，将裴润压倒在床上。
他趴在裴润的胸口处，用手指戳着裴润的脸颊，从之前看的那些话本里，翻出一两句话来，只那话7361也记不清楚，说出口就变得有些糟糕。
“如今你靠我吃饭，那就要拿出点诚意来……”
顿了下，7361没什么感情的“嘿嘿”了两个字，拧着眉头想拿话本子里说的话。
“……小郎君，你拿什么还我呢？”
“你想让我怎么还？”
7361不说话了，他想不起话本子后面是怎么样的。
眼见7361顿住，裴润眉眼间全是笑意，他抬手握住7361那根在他脸上作乱的手指。
拉到唇边，轻轻地吻了一下7361的指尖。
只吻的7361手指抖了抖。
“既然这位郎君不说，那在下便看着办了……”
说罢裴润一个翻身，将7361压回了床上。
两人在床上闹做一团，最后又闹到了被子里。
红色绸缎的被子里鼓起一个大包，里面隐隐传来一些声响。
先是7361快乐的笑声，还有裴润的低哄声……
又过了一会儿，笑声渐渐低了下去，只有些窸窸窣窣的声响……
第115章 第 115 章
那西番茄秧苗最后还是卖给了林家。
林管家当时都感恩戴德了, 并毫不吝啬的付了一大笔钱。
不到一百株秧苗，林管家直接痛快给了一百两的银票。
这可谓是天价了。
7361现在也不是没见过钱的时候了，毕竟他的木匣子里还有着小几千两呢。
但捧着那一百两的银票时, 7361还是有些发蒙。
不说百悦轩的分成, 就说卖给林府的菜，一次也不到一两银。
这已经很高很高了，毕竟这年头普通百姓一家一年也就赚个几两银子。
可这一次卖秧苗，竟得了这样多。
7361拿着都烫手了。
裴润见状，笑道：“府城里为求一盆兰花, 几百几千两撒出去的大有人在, 这一百两不算多了。”
“兰花？”7361问：“能吃吗？”
裴润摇头。
7361大为震撼, 花几百两买一盆不能吃喝的花，他着实不懂。
看来他距离成为真正的人类, 还有着很长一段距离要走。
不过这样的好事，也就这样一次。
7361并没有打算依赖卖菜苗菜籽赚钱, 他还是更喜欢把种子种到地里，一点点看着它们生根发芽, 最后结出果实。
收获那一刻才是永远让他开心的。
把菜秧卖给林管家后，生活又恢复以往的平静。
每日不过一些寻常活计，最多也就是田地间的一些事情。
日子多是一日重复上一日, 大多数百姓的一生也就是这样过去的。
等到小黑长得比高过了7361的小腿还多，站起来到了7361的肩头, 春天也到了。
河边的薄冰化了，柳树长出了许嫩芽，去年河岸边枯草从里也隐约能看到了绿芽。
“等再过几天, 就能去挖野菜了。”槐花如是道。
槐花家如今靠着7361，也总算度过了难熬的冬天, 可也只是勉强果腹的状态。
一家四口人，除了槐花，还有两个小的要养活，从赵家分出来的时候，基本啥都没有，更没有可以耕种的良田。
家里缺的东西，每一样都要花钱添置。
虽说家里种着菜，可那是能换钱的金贵物件，哪里能自家人吃的。
春天来了的时候，槐花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带着两个小的挖野菜，好给家里的饭桌上添点新鲜的菜。
7361听了也有些意动，他想到去年刚来这里的时候，那一段时间隔三差五就要吃一次凉拌野菜。
“好，到时候你找我就行。”
两人又商定好了时间，选在了后日，那天不用给百悦轩收菜，也没什么旁的事，最好不过了。
临到前一天夜里，远处响起了几声闷雷，空气中泛起了潮湿，原是下起了今年春天的第一场雨。
彼时篱笆小院子里的两人刚要歇下，油灯还没有灭。
刚经历过一场运动的7361从被窝里露出潮红的脸，裴润则刚从外面端了水回来。
“下雨了？”
此时的7361已经累得有点睁不开眼了，听到水盆里“哗啦”作响的水声，嘴里含糊的问道。
“嗯，飘起雨滴了。”
是男人一如既往温润柔和的声音。
7361感觉到一块温热毛巾覆在他的脸颊脖子处，轻柔地将那里黏腻的汗水擦去。
“唔……那明天还会下吗？我和槐花约好了……”
“会停的。”
屋里的油灯灭了，身边的被褥凹陷了下去，7361被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睡吧。”
一夜好梦。
隔天清早，天还还没完全亮，门外就传来了槐花的敲门声。
“阿遥，快点，我们去山里找蘑菇，晚了就让别人找光啦。”
槐花背着竹筐，带着小宝和小石头，催促道。
“蘑菇？”
7361也背了竹筐，里面还放着裴润给他准备的菜饼，听到槐花的话，奇怪道。
“我们不是要去挖野菜吗？”
槐花已经等不及了，拉着7361就往外走：“下了雨了啊，山上会有蘑菇的，要是能多找点蘑菇，就能去县里换钱了。”
7361当然是吃过蘑菇的，不过他没吃过鲜蘑菇，都是晒干的蘑菇，味道也很好吃。
他不由地往前快走了两步：“那我们就快点吧。”
又喊了一旁蹦蹦跳跳的小黑：“小黑，走了。”
廊下的裴润嘱咐道：“阿遥，雨后地滑，小心一些。”
“知道啦！”
一行四人急吼吼地去了山上，果不其然已经有不少村民在了。
不说那能换钱的蘑菇，就说吃了一整个冬日的干菜咸菜，是个人都想挖点野菜换换口味。
槐花向来是个伶俐的，他拉着7361去到了一处背阴的山坡处，这边几乎没什么人。
“我们在这里找吧，去年我在这边留了记号，顺利的话就能找到。”
说完几人也不多话，一人寻了一块地方，就开始翻枯草。
7361第一次干这种事情，哪里知晓什么地方会有。
地上的枯草被昨夜的雨打的潮湿，弯腰翻动的时候还能闻到那股水汽。
7361学着槐花的模样，用手里的木棍翻开一片枯草，却只看到了泥土。
再翻，看到了里面爬行的小虫子。
那边槐花循着记号挖到了几朵蘑菇，就连小宝小石头都找到了一小朵。
7361这边还是两手空空，别说蘑菇了，苋菜都没挖到几颗。
7361：……
一旁的小黑刨了几个洞，见主人动作停下，它也跟着停下坐好，歪头看向7361。
7361叹了口气，对小黑说：“我们今天吃不到蘑菇啦，我找不到。”
小黑听不懂，只动了动耳朵，下一刻小黑像是发现了什么般，嗖的起身，朝着一盘飞快闪过的影子窜去。
7361倒是看清了那是什么，那是一只跑出来的兔子。
蘑菇找不到的话，野兔还是可以吃一吃的。
“槐花，我去那边一下。”7361对着槐花喊了一句，就去追小黑了。
……
槐花今日收获颇多，这种不用银钱，只要付出一点时间和眼力就能得到的事情，她干的非常起劲。
以至于太过投入，等想回头找好友分享的时候，却找不到人了。
“阿遥？”
槐花左右看了看，又把不远处正在忙碌的两个弟弟喊回来：“你们阿遥哥哥呢？见到去哪里了吗？”
两个小的对视了一眼，茫然地摇了摇头。
……
7361不见了。
连带不见的还有小黑。
在周围找了一圈的槐花有些不安，她蘑菇也顾不上采了，边“阿遥阿遥”的喊着，边四下寻找。
碰到了村人更是要拉着问问，有没有见到7361，可得到的全是没有见过的回答。
等到日头悬在正空，地上的潮湿干了大半的时候，槐花已经快要哭了。
她好像真的把阿遥弄丢了。
两个弟弟见姐姐满头大汗，也知道找不到阿遥哥哥了，两人脸上也挂满了不安。
其中最小的小石头不安的问道：“阿遥哥哥会不会被狼叼走了……”
小宝立刻捂住弟弟的嘴：“不要瞎说，狼才不会来这边。”
这山里是有狼的，听说也有别的野兽，不过都在最里面的深山，也不会来外围。
但早些年发生过一件事，有那寻不到吃食的狼，半夜跑到村子里，咬死过牲口，也叼走过一个幼童。
听到弟弟这样说，槐花如坠冰窟。
她望着身后那一眼看不到头的山峦，咬了咬牙，对小宝说：“你带着小弟去山下找裴秀才，把这件事告诉他……我再在周围找一找。”
……
7361自然不是故意离开的。
他追着小黑和那只兔子一路跑，等小黑彻底扑倒那只兔子的时候，一人一狗已经不知不觉进了深山。
小黑第一次抓到猎物，格外兴奋，把野兔咬了个半死交道主人手里，低头又在地上嗅了嗅，紧接着又冲着里面叫唤了两声……
7361自然也是高兴的，见小黑一副发现猎物的样子，他用了一点精神力，果然听到不远处的动静。
将那野兔甩进筐里，7361拍了拍小黑的脑袋：“小黑，走！”
一人一狗拔腿又往里跑去。
等到7361意识到自己跑的太远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时辰后了。
竹筐里装了两只野兔，一只野鸡，虽然因为刚刚因为刚过了冬天，兔子野鸡都很瘦，可加起来也是沉甸甸的了。
7361觉得这已经够了，便喊了小黑打算回去。
但在他第三次看到那颗歪脖子树的时候，7361隐约意识到一个不好的消息。
7361：完蛋了，他好像迷路了。
周围寂静无声，连鸟叫声都听不到了，全是长相差不多的树，抬头连树顶都看不到。
7361释放出了精神力，想听听哪边有动静，若是能听到人声的话，顺着那个方向走就行了。
可惜……他的精神力也只能覆盖百米远，再远了就听不到了。
7361蹲在一棵大树下，用小木棍戳了戳地面，和小黑眼睛瞪眼睛。
“小黑——”
刚说了两个字，小黑又警觉地动了动耳朵。
它突然挡在7361面前，俯低了身子，呲着牙对着远处，发出呜呜的威胁声。
7361立刻起身，顺着小黑的视线看去。
在看到那一抹黑灰的花纹时，7361不由握紧了手中的木棍。
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第116章 第 116 章
“这边看了, 没有人，你们那边呢？”
“没有，没看见。”
……
王家村的后山, 十几个年轻后生四下寻找, 将那后山外围看遍了，也没有看到秀才郎家的那小夫郎。
有人问另一个人：“还要在往里面去吗？”
被问话的那人有些犹豫，这年头深山可不好进，不说可能会有的野兽，就他们这种寻常人, 进去了极有可能出不来。
虽说秀才郎许了银钱, 可银钱哪里有自己的命重要。
“算了, 先去回去吧，看看秀才郎咋说。”
一行人等去了山脚, 裴润和村正正在那里等着，村正拄着拐杖, 面带焦急，正四下看着。
裴润面上倒是不显, 只是没有了以往惯有的笑意，沉着脸一言不发。
“怎么样？”
村正见村人都回来了，又见村人表情, 就知道没有找到人，他戳了戳拐杖：“可都看仔细了？”
几个为首的村人便将事情说了。
“……都看了, 没有……再往里就是深山了，我们也不敢往里去了。”
村正也知道是这么个理儿，但他看了看裴润又道：“你们再去看看, 万一有哪里漏了呢。”
一旁的槐花赶过来，听到了几人的对话, 她眼理噙着泪，带着哭腔指着她和7361走散的地方说：“大哥大叔，那边你们再仔细看看，再往里走走……”
村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
“去寻那猎户的人回来了吗？”一直沉默的裴润开口了。
隔着两个村子，有一家猎户，那汉子靠山吃饭，自然比寻常村人识的山里的路。
村正忙吆喝了几句，让人去看看寻人的人回来没有。
正巧那边有人过来，一看正是那派出去找猎户的村人。
只不过那人是一个人回来的，他下了牛车，一路小跑过来，气都喘不匀：“那、那家院子空着呢，我问了人，说是前日上了山，还没回来呢。”
猎户上山，那可就没了时间了，待两三天的有，待七八天的也有。
可如今的情况，哪里能等的下去。
这会儿天色已经暗了，过不了一会儿天就会彻底黑透，等天黑了，寻人更加困难。
在场的人都看向了裴润，只等人发话。
“诸位，我知山林凶险，夜间难行，可我夫郎还有可能在里面等我。”裴润面容平静，继续道：“是以，若是有哪位好汉能陪我前往，我愿许下重金，不论找到与否，进山者皆奉上五两银。”
此话一出，人群顿时炸了锅。
五两银！
好些人长这么大可能都没见过银子。
如今秀才公一出手就是足足五两银，让那些村人开始蠢蠢欲动。
那么多钱，只是进去一趟，如果人够多的话，在沿途留下点记号，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了，而且秀才公说了，找到找不到都会给五两银子。
财帛动人心。
于是很快有人站了出来，举手道：“我……我去！”
裴润看着那站出来的人，点头道：“有劳了。”
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很快，站在这里的大半的人都站了出来，表示要跟裴润去深山。
村正忧心忡忡，想制止又不能，最后只能嘱咐一旁的人：“多准备些火把，再拿些斧子什么的，别空手去。”
……
再说7361，这会儿也在往外走。
不过不是他一个人，前面还有个身形高大的汉子。
那汉子也勉强算是熟人，年前在集市上有过一面之缘，正是那卖狍子肉的汉子。
看穿着打扮就知道那汉子是猎户，此刻人身上还扛着一头成年野猪。
且不细说两人如何碰上，7361背着沉甸甸竹筐，忽而耳朵动了动，随即道：“我好像听到动静了。”
不止是7361，小黑也听到了，立刻往前跑了跑，对着远处叫了一声。
“应当是寻你的人。”那汉子说。
7361不免揪心，他从出来到现在一整天了，裴润肯定知道他不见了，指不定多着急呢。
“还有多远还能出去？”
那汉子指了指远处：“顺着这边走一刻钟，就能到了。”
说罢汉子顿了下：“我看到火把了，那边有人。”
话音刚落，那呼喊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还有眼前越来越近的火光，这会儿就算7361不用精神力，也听见了。
那些人喊得正是他的名字。
小黑已经往那边跑去了，7361也不免加快了脚步，顺带大声回应了一声：“我在这里！”
跑了几步又转头问那站在原地的汉子：“你不过去吗？”
“不了，我也该回去了，家中还有人等。”说罢汉子又道：“这野猪，我先帮你放这里，待会儿你让你家人来取。”
“不用，你给我吧。”7361回去，刚想伸手，又停了下。
把筐里的两只野兔和一只野鸡拿了出来，放到汉子面前，7361道：“这些，谢谢你。”
说罢也不等那汉子说话，7361重拎起那只野猪腿，甩到肩上，脚步轻盈的往外跑去。
那汉子看着7361扛着野猪毫不费力的模样，不免沉默了一瞬。
……
同样的，前来寻找7361的村民，在看到7361扛着野猪飞奔过来时候，同样沉默了一瞬。
“裴润！”7361欣喜地跑了过去。
他一整天没见裴润了，有点想的慌，当即扔了野猪就想抱上去。
可临到面前又意识到身上的脏污，7361收回手，笑了下：“裴润，对不起……”
话未说完，7361就陷入了那个熟悉的怀抱。
“阿遥。”
不知为何，7361觉得裴润的声音有些发抖，抱着的怀抱箍的也有些紧。
“我以为你……”
说到这里裴润又不说了，7361追问道：“什么？”
“无事，你回来就好。”
接下来就是对村民的一些感谢和安排，这些便不提了。
等7361扛着野猪跟着裴润回到家的时候，已然是夜半了。
到家先是一通洗漱，又趁着洗漱的时候，7361把事情的经过讲给裴润听。
为了追兔子迷了路，又碰到了野猪，后面遇到了卖狍子肉的猎户，对方把他送了回来。
寥寥几句，看似轻松，却道不出当初的惊险。
听到7361徒手打死那头野猪的时候，裴润拿着布巾的手顿了下。
7361丝毫不觉，这会儿回了家，想到那野猪，脑子里全是吃的，还问裴润。
“裴润，野猪肉好不好吃？你会做吗？”
裴润没有说话，只给7361擦干了身体，道：“阿遥，太晚了，今日先休息吧。”
听裴润如此说，7361也觉得浑身累了，便止住了话头，乖乖地由裴润抱着，去了床上。
重新躺到柔软的被褥里，7361舒服的吐了口气，熟练地钻到裴润的怀里。
“今日你是不是吓坏了？”7361问。
他想起刚出林子时裴润的眼神，还有对方抱着他时颤抖的怀抱。
裴润不答反问：“阿遥迷路的时候，是不是也吓坏了？”
“是有一点。”
抱着他的怀抱又紧了一些，7361听到裴润说：“那下次阿遥可以不要如此吗？”
知道自己犯了错的7361乖乖道歉：“对不起裴润，让你担心了，下次不会了。”
“嗯。”
安静了一会儿，7361觉得自己的后脑勺被裴润摸了摸。
“我今日很害怕。”耳边响起裴润的声音，有些低低的。
“对不起。”7361又道歉，接着他安慰道：“其实，就算我碰不到那个猎户，我也会找到回家的路的，可能会多花费一点时间，而且我力气大，山里的动物都打不赢我的，你不要担心。”
裴润“嗯”了一声。
又沉默了许久。
裴润突然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阿遥，你的家在哪里？”
“你……你有想过回去吗？”
第117章 第 117 章
这话问完, 怀里的人半响没有动静。
裴润低头去看，毫不意外看到了自家小夫郎安静的睡颜。
看了一会儿，裴润无奈地勾了勾唇。
“算了。”把人又往怀里揽了揽, 裴润低声喃喃道：“你在就好了。”
……
槐花一大早又来了一趟。
当然若不是槐花娘说昨夜折腾了那么久, 让她晚点来，槐花指定天不亮就来了。
7361正在后院处理那头野猪，槐花看见了，也顾不得脏污，直接扑上去抱住7361, 嘴里连连道：“你吓死我了！你差点把我吓死。”
7361自知理亏, 但他不会哄人, 只能干巴巴的道歉：“对不起，是我不好, 下次不会了。”
槐花自然也不会真的怪罪好友，她哭了一会儿, 又见7361确实无事，这才慢慢安静了下来。
槐花来了, 7361暂且搁置了处理野猪，净了手和对方坐在一处说话。
先是把昨日的事情简略地说了一遍，又听槐花问：“秀才公没生你的气吧？”
“没有。”
“没有？”
槐花显然不信, 她回忆了下昨日裴润的模样，心有余悸：“你没见, 昨日知道你进山找不到后，秀才公的脸色……”
她本就惧怕裴润，现在想想当时裴润陡然沉下来的脸, 不由打了寒战：“吓死了……”
7361也回想了下昨日的情形，又听槐花如此说, 不由也有些动摇。
难道裴润真的生气了？
仔细想想，今日裴润都没有让他送去学堂呢。
7361不免紧张起来，等槐花一走，他连心心念念的野猪肉都顾不上了，径直去了学堂，连大黄都没用。
到学堂的时候，裴润刚散了学，见7361气喘吁吁地跑来，额头都出了一层薄汗。
他忙迈步迎上7361：“是出了什么事情吗，这样的着急？”
7361直接抓住裴润的手，认真问到：“裴润，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不等裴润回话，7361便把槐花说的事情一股脑说完了，最后还问：“你早起都没让我送你，是不是生气了？”
裴润神色顿了下：“没有。”
“那为什么不让我送？”
“你昨日受了惊吓，睡下的时候又那样晚，我哪里还能让你送我。”裴润解释道。
7361偏了偏头，觉得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但他还是确认了一遍：“你真没有生气吗？你生气了要告诉我……而且，我下次不会这样了。”
“我不会生阿遥的气。”裴润顿了下，又温和道：“只要阿遥在我身边一天，我便不会与你生气。”
“我自然是要跟你在一起的。”得了保证的7361很开心：“你没生气就好。”
裴润也便笑了起来。
这个事情在7361这里就算是掀了篇。
既然裴润没有生气，7361就开始琢磨吃的事情了。
正好裴润这边也完事了，两人便牵着手一路归了家。
7361打死的那头野猪是一头成年野猪，处理完了也有百十来斤肉。
这么一堆肉只7361两人是吃不完的。
天气又越来越热了，放也是放不住的，想处理成腊肉，这季节也不对。
索性不如分一分，给认识的人送一送。
槐花家自然要有的，给相熟的王婶子家也送了一块，因着昨日的事情，还给村正家送了一块。
如此剩下的依旧不少。
“明日柱子是不是要来，送百悦轩一些吧。”裴润道。
7361一想也是，他和百悦轩这半年多合作很是愉快，期间百悦轩也送了不少吃食给他，该是送对方一些。
把那一堆肉安排了七七八八，7361问裴润：“那我们怎么吃？红烧吗？”
“红烧吧。”
野猪肉不比家猪肉嫩，旁的做法都不如红烧。
于是两人的晚食便是炖的鲜红软烂的红烧肉，还配了一道凉拌苋菜，一道素炒蘑菇。
苋菜和蘑菇自然都是槐花家送的，算作是那块肉的回礼。
这顿饭吃的7361肚子都鼓了起来，毕竟吃到了往日吃不到的食材，不免吃多了一些。
等着抱着肚子躺在矮榻上的时候，7361不免想起昨日的事。
“那人说，山里是有虎豹的。”7361不免向往：“裴润，你说老虎和豹子，会比野猪好吃吗？”
一眼看出7361在想什么的裴润：……
用手中的书卷轻轻敲了下7361的额头，裴润认真道：“不管好不好吃，你也不许再去了。”
7361摸了摸被敲的地方，有些惋惜：“好吧，我知道了，不会去了。”
虽然他很好奇，但总不好再叫裴润担心一次。
他也不想再从裴润口中听到类似“今日我很害怕”这样的话了。
听得人心里老大不舒服的。
……
过了三月，天气一日暖过了一日，几乎是几个昼夜的光景，外面就树啊草啊的就绿了大半。
7361在某天打开窗户的时候，惊喜的发现去年他买回来的那棵杏树也开了花。
那杏树在他和裴润成亲后，也被他移栽了过来，就种在了窗外的一侧。
隔三差五7361会给它输入点精神力，是以去年那不过腕口粗的杏树，今天已然有碗口粗了。
杏花开起来是一簇一簇的，淡粉色的花开出来格外的漂亮，春风一吹，还散出淡淡的香气，是谁看见都会心生欢喜。
7361趴在窗前，看的入神，心里还琢磨着要不要这一段时日在多给一些精神力，要是顺利的话，今年八九月份，他和裴润也许能吃上杏子了。
正想着呢，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接着7361的眼睛就被一双微凉的手覆盖住了。
“想什么呢？”
7361不由笑了起来，拉下那双手，转头看向手的主人：“想今年能不能吃上杏子。”
裴润望向窗外的那颗杏树，也笑了笑：“阿遥如此厉害，想必是可以的。”
“那就是可以。”
两人今日无事，索性搬了桌椅，又摆了茶水零嘴，坐在了窗前赏花。
“明日我寻得工人便来了。”裴润身着月白长袍，松散地披挂在肩上，一派风流姿态。
他抬手替7361倒了一杯茶笑道：“等池塘挖好了，再移植一些藕种，夏日荷花开满池塘，也是很好看的。”
7361没有见过荷花，自然想象不出来，不过裴润说好看那便是好看的。
他不免有些期待：“那能吃吗？”
“花不可以，但是莲藕莲子都是可以的。”
一听能吃，7361顿时来了兴趣：“那我们得赶快了，你之前不是说种莲藕也就在这一两个月吗？”
裴润点点头：“来得及。”
如今天热了，土地都化冻了，那之前计划好的事情便可以动工了。
修葺下7361之前住的那处屋子，在围起围墙好叫7361种菜更能随心所欲。
还要挖之前图纸上早就设计好的池塘，再在池塘旁搭一个凉亭。
总之算起来，家里要忙碌小半个月了。
第118章 第 118 章
裴润寻得工人还年前盖房子那一批。
双方合作过一次, 都很愉快，这次也不会费太多口舌。
况且只是挖个池塘，盖个小凉亭, 比去年盖房子的活计简单了不少。
家里又热闹了起来, 房前屋后都是来往的工人。
年前盖房子的时候，7361还没和裴润成亲，白天不便过来，自然是没见过施工场面的。
如今两人成了亲，盖的又是他那块地方, 他自然要多关注一些。
说是关注, 其实也没什么需要7361忙活的, 裴润安排细致，早早和负责的工长定好了细节。
7361也就每天揣着手过去看看进度。
今天东边的围墙起来了, 明日凉亭打了地基，又过了三五日, 那池塘挖了一大半。
大抵是裴润给的钱多，工人一点都不惜的力气, 每日都干的热火朝天。
照这个样子，7361估摸着不到半个月就能完工了。
期间两人还去了趟县里，寻了人, 定了藕种。
如今的藕种是个贵重物件，不是想买随时就能买到的, 还要专门预定，等着人去府城取。
交了定金后又问了时间，那藕种到的时候, 差不多池塘也能完工，到时候还需要专门的人上门来, 帮着种藕。
时间说快也快，半个月的时间眨眼而过。
池塘完成了，藕种也送来了，正巧这日裴润学堂无事。
送藕的人是两名老农模样的人，卷着裤腿下了池塘，将那些藕种细细地载种了下去。
那池塘前两日刚蓄了水，边沿处还摆了些不规则的山石。
虽不比大户人家的专门观赏用的池塘雅致，但也别有一番野趣。
那种藕的老农还说：“等几个月到了夏日，藕种长出了荷叶，肯定好看的紧儿。”
7361想象不出来，不过裴润和这人都说了好看，也不免让他有了期待。
藕种下了，围墙凉亭也都弄好了。
只等着过几个月，荷叶长出，再开出荷花。
为此7361还偷偷用了好几次精神力，不过莲藕生在水里，不比生在地里的菜植，7361这个精神力也不好施展。
眼见着7361来回往池塘跑，对那一池塘的莲藕紧张的很，倒是看到了一点荷叶尖尖，可距离长成满池塘的荷叶还差的很远。
7361不免有些失望，倒是裴润笑着安慰道：“等我们从府城回来，便能看到荷叶了。”
是了，之前两人商定好了要去府城，如今已经是四月底了，天气不冷不热，正合适出行。
说起这个，7361注意力便转移了过来。
去府城呢！
7361来这里这么久了，还没出过远门的。
裴润和他说了，这次去府城要住半个多月，可以带着7361好好的转一转。
出发的日期已经定下了，就在三天后，那许多事情就要安排起来了。
两人要住半个月，再加上来回路上的时间，算下来差不多要二十来天。
那家里的这一堆就要托给别人照料了。
家里的地可以交给槐花一家，反正槐花家都做熟了，和百悦轩的柱子也是相熟的，最多林家那边需要交代一声。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儿，况且槐花一家很乐意帮忙。
至于小黑，毕竟是个吃人粮食的，不好也交托给槐花家，索性让高驰照料一段时间。
剩下的就是裴润学堂那边的安排了。
裴润请辞了。
原因不光是因为要去府城，今秋裴润打算要下场的，时间上就顾不上了，就算这次不辞，下次也要辞的。
村正虽然惋惜，但很能理解，毕竟裴润教书这两年可以说是完全做善事了，因为裴润基本不怎么收束脩。
况且乡试这样的正当的理由，村正哪里会说些什么，只盼着裴润日后高中，最好一路顺利，到时候还能念着他一点好。
好在裴润倒也不是那样一走了之，不管不顾的人。
他与隔壁村的一名老童生商议好了，由对方接任夫子。
总之一切安排妥当，三日后，两人便装好了行囊，驾上了牛车，辞别了槐花等人，去往了府城。
从山阳县到郓州，走管道的话，约莫要两三日的时间。
两人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这一路上便走的随意，碰到好玩好看的风景，就停下来看一看，玩一玩。
裴润时间安排的妥当，两人倒是没有风餐露宿，又因车里东西带的齐全，一路上舒舒服服。
途径了三四个县城，终于在第三天的中午，到达了7361心心念念的府城。
郓州在整个大晟朝算得上数一数二繁华的州府，这边临近港口，来往船只贸易，人声鼎沸，除了各州的商人，也不乏能看到一些红头发鹰钩鼻的外番人。
不说别的，就说在那城门外等着入城的人，都中午的光景了，队伍排的依旧很长。
等待的队伍里，7361坐在牛车前，一直探头探脑，似是迫不及待。
因为裴润说了，等进了城要带他去百味楼吃饭，说是那里有许多7361不曾吃过的饭菜。
现下正是饭店，7361早就饿了，只等着早些进城，早些吃到裴润口中所说的好吃的。
“阿遥。”裴润唤他，顺便递来一块糕点：“先吃一些垫垫肚子，吃饭估计得半个时辰后了。”
7361接过那糕点，咬了一口，嘴里含糊的问：“你饿吗？要不要也吃一些？”
裴润抬手将7361嘴边的碎屑抚去，笑笑：“我不饿，你吃吧。”
一块糕点吃完，肚子里总算不那么空了，前面也只剩下了两个人，很快就能轮到他和裴润了。
7361不免高兴：“待会儿我们直接去吃饭吗？还是先去住处？”
“先吃饭，之后再去住的地方。”
“嗯，那还要买些什么东西吗？”
“下午看了再说。”
两人闲聊着进城的安排，很快便到了城门口的登记处。
不等那守门的官兵问话，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躁动。
远处有一阵凌乱的马蹄声传来，还有排队百姓们口中此起彼伏的惊叫声。
7361转头去看，就见有两个人骑着马，不管不顾的往城门里冲。
“让开，别挡小爷的路！”
那马上的人很是嚣张，见有人让的不及时，竟直接挥着马鞭甩了过去。
那守门的官兵见状，不说制止，反倒呵斥7361二人。
“你们还杵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给贵人让路！”
说话间，那马已经冲了过来，直接擦着7361的牛车而过。
这样的动静惊的大黄蹄子乱跑，差点将7361甩下去。
还是裴润眼疾手快，一把将7361拉住，让他免于掉下牛车。
好不容易拉住了牛车，人也没事，刚刚那冲过去的骑马的两人早就不见了踪影。
第119章 第 119 章
经过这样一遭事情, 原本刚进府城的好心情打了一点折扣。
县里马匹少，也没有谁会纵马狂奔，7361只见过高驰骑过马, 以及话本子里游侠们, 都会一马一剑走江湖。
所以在7361的认知里，骑马这种事情，一定是豪情万丈，肆意江湖的。
哪成想还会有这等恶徒，纵马伤人, 一点礼貌都不懂。
“有没有哪里伤到？”裴润问道。
7361摇摇头, 又去看裴润：“你呢？”
“我也无事。”
话刚说完, 那边的官兵已经催促着两人登记进城了。
来不及多想，这一点不快就被7361抛诸脑后了。
大黄迈开蹄子, 拉着马车晃荡地穿过城门洞，等光线重新亮起来的时候, 耳边的人声也逐渐高了起来。
看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7361长大了嘴巴。
“好多人啊裴润。”7361感慨道。
听到这话, 裴润只是笑着将7361往怀里拉了拉，以防路人撞到7361探出去的身子。
且说这郓州城不愧是最繁华的州府之一，不说别的, 就说脚下这一条主路，就7361家这样的马车, 可以并排着通过八辆。
那地还不是山阳县那种的土路，而是被平整的石块铺就而成。
道路两边商铺林立，入眼全是二层三层的楼房, 再往主城里走一走，甚至还能看到四五层的高楼。
而山阳县最高的楼也不过两层, 就这还只有屈指可数的两三栋。
这里牛车也并不罕见，就这么一路的功夫儿，与7361家的车擦肩而过的就好几辆。
街上的来往百姓穿着打扮，比山阳县的百姓华贵许多，还能看到不少年轻的哥儿啊姑娘们结伴而行。
更不用那说各色商铺，卖的各种让人花缭乱的小玩意儿，7361都有些目不暇接了。
正是正午的饭店，各种小店屋里屋外坐满的吃饭的人，瞧不出具体是卖什么吃食的，可那味道只往人鼻子里钻。
7361肚子被勾的轱辘轱辘叫了几声，裴润笑笑，拉住了缰绳，下了牛车，从一旁的小摊子上买了两个糖炸糕。
7361接过那还有点烫手的油纸包，嘴里呼呼吹了两口气，咬了一口，那双圆圆的眼睛还要盯着隔壁摊子。
“裴润，我要吃那个……”
……
半个时辰后，7361身边多了许多油纸包，那里面无一例外都是各种吃食。
7361嘴里鼓鼓囊囊，好不容易咽下去，又喝了一大口甜甜的冰豆花，这才畅快的呼出一口气。
裴润无奈：“这样待会儿还怎么吃的下？”
原本进城前，两人说好了要去是百味楼的，眼下看样子是去不成了。
7361摸了摸饱食的肚子，想去但肚子实在塞不下了，面上便有些纠结。
“无妨，我们可以晚上去。”裴润说：“下午便在家里吧。”
7361想想也是，反正他和裴润要在这里待半个月呢，也不差这一会儿，而且他现在也很想看看裴润府城的家是什么样子的。
他立刻笑着点头：“那我现在快点回家吧，我有点等不及了。”-
裴润的家在府城的城南，这一片的房屋不似主城那边高大，但从外面看起来也是白墙青瓦，整齐干净。
因着正是饭点，巷子里没什么人，只有偶然经过某家略开的门缝时，才能听到里面一点细碎的人声。
裴润驾着马车在一处挂着大锁的门前停下。
不知是不是太久没有住人了，那锁面上覆了一层斑驳的铁锈。
7361欢快地跳下车，问道：“就是这里吗？”边说边仔细打量着房子的外围。
那墙上的缝隙处长了些许杂草，抬头看去，院子里有一枝开满桃花的的枝杈越过了围墙。
7361瞧着好看，觉得那桃花跟家里的杏花差不多，都是一样的漂亮。
那边裴润“嗯”了一声，又听一声脆响，铁锁打开。
裴润推开门，转头对7361露出一个浅笑：“阿遥，先进家里来。”
这处房子一处二进的小院，进门便是影壁，转过去才能看到院子里的情形。
大抵是真的许久没人住了，院子里的石头缝隙里全是杂草，那掉落的桃花花瓣铺了满地。
裴润牵着7361的手往里走，边走边指着屋子介绍道：“这间是灶房，这间是堆放杂物的……”
说着走到了正屋，取了钥匙打开。
推开门的时候，带起了一点灰尘，裴润回身护了下7361。
等浮尘落定，裴润看着屋里的摆设，眼神微动，有那么片刻的沉默。
7361从裴润身后探出头：“我们不进去吗？”
裴润这才收回脸上那一闪而过的神色，温和道。
“屋里有些杂乱，要住人的话，还要收拾一下，阿遥先去车里待上片刻，等我稍稍清理下屋子。”
7361哪里肯，径直免起袖子：“我才不去车里，我要陪你一起。”
不知哪个字眼触动了裴润，他笑了笑，握住7361的手：“好。”-
屋子里其实还是很整齐的，除了落得灰尘有些多。
7361端着水盆，找了抹布扫帚，忙上忙下的，干活干的不亦乐乎。
边干还边问裴润，“这个花瓶是什么时候买的？”“这个柜子为什么会有缺角？”“你这屋子没有咱们家的大。”
诸如此类，裴润都会笑着一一解答。
于是7361便知道了，那花瓶是裴润父亲之前买来讨他母亲欢心的，知道了那缺了角的柜子是裴润小时候弄坏的……
最后收拾完了屋子，已经是傍晚的光景了。
累了一天的7361躺在裴润之前屋子的床榻，抱着裴润的腰身休息。
只他休息也安分，看着那刚挂出来的床幔也要问一问这是什么时候买的。
裴润便拍着7361的后背，哄着他，低声解答着7361一个接一个的问题。
7361听着听着，才发觉自己对裴润的了解真是太少了。
他竟不知裴润是这样长大的。
虽然之前在高驰家也听过一些，可远不如在这里听到的，让7361更觉得有实感。
毕竟裴润就是在这里，在这处院子，这间屋子，呆了将近八年。
7361自己是没有童年，也没有长大这一说的，所以之前也不会想着要去问一问裴润的小时候。
可如今躺在裴润小时候躺过的床上，7361才觉得自己对裴润的过去充满了探究欲。
“裴润，你的父亲母亲呢？为什么不在了？”
听了许久的7361，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放在他脊背上的手顿了顿，7361听到裴润平静道：“我爹许久之前就不在了，娘自我爹去世后积郁成疾，郁郁寡欢，后又因我……”
说到这里裴润停了片刻：“那会儿她身体已经油尽灯枯了，又见我如此，一时遭受不住，便也去了。”
听到这话，7361向来直来直去的脑子突然像是开了窍，他觉得自己刚刚不应该问这个问题。
他“哦”了一声，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能抱了抱裴润。
大抵是感觉到了7361的心情，裴润却是笑了：“许久之前的事情了，我爹娘要是知道我与阿遥成亲，必然是要为我高兴的。”
“真的吗？”
“自然。”
7361爬起来，趴到裴润的胸膛上，他看着裴润的眼睛，露出一个笑容。
“我虽然没有父母，但是我自己是很高兴能和你成亲的。”
说到这里，7361又忍不住低下头，亲了亲裴润的嘴角。
“以后就我陪着你啦。”
裴润眸色动了动，片刻后一个翻身，将7361压在身下。
7361被裴润这样的举动弄的笑了起来：“你要做什么呀裴润？”
“想好好看看我的阿遥。”
裴润注视着7361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看了许久，看的7361又忍不住笑起来的时候，才道了一声。
“朝朝暮暮，不负君心，今后我也会长久的陪着阿遥的。”
第120章 第 120 章
两人去百味楼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
倒不是裴润言而无信, 实在是府城对7361而言太过新鲜，前两次出门，每每还没走到百味楼, 7361已经吃街边旁的小吃吃饱了。
好在两人都是随性之人, 来府城就是为了玩耍，自然是随心最重要。
好不容易把从家到百味楼这一路上的好吃的，都吃了个七七八八，好玩的也都瞧了新鲜。
这一日晚上，终于坐在了百味楼里。
两人要了三楼一个靠窗的位置, 安静避人, 还能透过窗户看外面的街景。
这会儿两边的店铺都挂起了各色灯笼, 照的整条街都亮堂堂的，跟县里上元节的的灯会相比也不遑多让。
虽是晚上了, 可街边依旧热闹，逛街的卖货的一样也不少, 不像县里的晚上那样安静。
7361盯着楼下一处杂耍的艺人看的出神儿，连菜上来的时候都没收回视线。
裴润替7361倒了一杯梨汁果酿, 笑问：“阿遥在看什么？”
7361转过头，眼神亮晶晶的跟裴润分享：“楼下那人好厉害，我看见他把剑吞进去了！”
人类竟如此恐怖如斯！
哪怕他还是仿生人的时候, 也不可能把一把利剑吞进嗓子。
裴润自然不会跟7361说其中的猫腻，只捧场道：“确实是奇人。”
7361也就说说, 很快就把注意力放到了新上的菜。
郓州临海，便有许多7361未曾见过的海鲜。
新打上来的鱼获当日送进酒楼，或清蒸或白灼, 正因为新鲜，不用重料, 吃的就是那一口鲜嫩。
今日两人点的菜自然有海鲜，清蒸黄花鱼，酿海蟹，炙蛤蜊，样样都是最新鲜的。
除此之外，还点了糟鹅掌，炮凤肚几样百味楼的招牌菜。
总之摆上来满满一桌，光是看那菜色都让人口水直流。
7361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眼睛都直了，他抄起筷子问裴润：“我们开吃吧？”
裴润夹了一块鱼肉，剔掉鱼刺放到7361的碗里：“慢慢吃，不着急。”
7361把那块鱼肉放进口中，尝到味道的那一刻，不由发出了感叹。
“还是府城好啊。”
这么多没见过的好吃的。
他是能种出各种菜啦，但是不可能种出海里的鱼。
剩下的菜不必裴润多说，7361一一尝过，只觉的没一样都好吃。
7361从心里佩服人类，同样的食材竟能翻出这么多花样，让他不仅想若是在去个别的地方，是不是能吃到更多好吃的。
一顿饭，八个菜，半个时辰下来，7361吃的干干净净。
大部分都是落在了7361的肚子里，裴润则是一直在一旁替7361拆蟹壳，剔鱼刺，时不时在回答几句7361稀奇古怪的问题。
酒足饭饱后，7361又喝了一口被子里甜甜的梨子酿，畅快的只想眯眼睛。
“裴润，明日我们还来吗？”他问裴润。
这百味楼还有许多菜没吃过呢，自然是都要尝一遍的。
“阿遥是想中午来，还是晚上来？”
7361想也不想：“晚上吧，明日你不是还要去找……找什么人吗？”
"那个不急，可以往后推一推。"
“算了。”7361摇头：“就明日晚上再来吧。”
“好。”
两人定好了明日的行程，又歇息了片刻，便准备起身离开了。
相携走到了楼梯口，正准备下楼的时候，身后忽地传来一声门被甩上的剧响，接着是一阵嘈杂声。
7361本能的往身后看，就见到一个人直愣愣的往这边冲来。、
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厮模样的人，外加一个嘴上不停道歉的掌柜。
“季少爷，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不是，您别动气，二楼还有别的雅间，我引您过去，今日新进了四鳃鲈，只那么两条，待会儿我给您送去？”
“你当小爷我是什么乞丐吗？稀罕你的什么破鱼吗？你们百味楼开门迎客难道不该讲个先来后到吗，那姓荀的明明比我晚到一步，凭什么让我将那屋子让给他”
那少年说着，转头差点撞上站在楼梯口的7361，还是裴润拉了7361一把，才避免了这一场事故。
那少年吓了一跳，瞬间怒道：“看什么看！没看见小爷过来，杵在这里挡什么路？！”
7361“哦”了一声，往一旁挪了挪，将楼梯口让开了。
是他不对，光顾着看戏了，确实挡路了。
经过这样一打岔，那少年胸膛起伏了两下，一副有气撒不出的模样。
他瞪了一眼7361，噔噔噔下了两步楼梯，那掌柜的忙跟上，岂料那少年突然停住，跟在身后的掌柜因此差点摔倒在楼梯上。
“季少爷？”
那被喊作季少爷的少年不说话，转过头来，直直的盯着7361。
7361：？
“是你！”那季少爷突然道。
7361：“我怎么了。”
一旁的裴润见状，将7361拉到自己身侧，迎上了那少年震惊又气恼的目光，淡声道。
“敢问这位公子，可有什么事情？”
那季少爷回过神儿，视线在7361和裴润之间扫视了个来回。
见7361垂在一旁的手被裴润牵着，一时间脸色变幻。
片刻后语气古怪道：“他是你什么人？”
这话问的不客气，且没头没脑。
7361还没搞清楚状况，就听裴润开口了。
“正是在下的夫郎。”
那季少爷似是气恼裴润打断了他的话，道：“我问你了吗？”
接着他又看向7361，脸上奇奇怪怪：“你竟成亲了？你何时成亲的？”
7361皱眉奇怪道：“我干嘛要告诉你，我又不认识你。”
那季少爷本来问完话也觉得不妥，可又听到7361此话，瞬间炸了。
“你竟不记得我!”那季少爷一脸的不可置信，又气又恼。
偏7361还要火上浇油：“我为什么要记得你？”
“你——！”
那季少爷脸黑的已经不能看了。
那掌柜的见状，似是怕那季少爷真做出什么当面打人的事情，犹豫的提醒道：“季少爷……”
这会儿周围吃饭的人不少，有不少人已经暗戳戳看过来了。
那季少爷似也觉察到了，他冷哼一声，道：“本少爷会让你想起来的。”
说罢头也不回的往下走去，徒留一干人等一头雾水的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