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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废太子(二)

    太子被废后的半个月,一直封闭的乾清宫终于打开了紧闭的宫门。

    宫门外,朝中重臣、宗室王侯、诸位阿哥们早已等候已久,自太子被废、格尔芬、阿尔吉善等太子一脉重臣被立行正法,朝堂上皆惶恐不安,康熙倒是沉得住气,也不去上朝,他们只能从凌晨就赶到宫门口等候,一直等到宫门落钥才走。

    这样等了半个月,本是秋天,京城的温差大,好几个老臣坚持不住被冻感冒了,擦着鼻涕打着喷嚏在宫门外等,终于今日,梁九功在群臣激动的注目下走出了乾清宫的宫门。

    梁九功慢悠悠的走了出来,先向众臣行了一礼,道:“万岁爷请张廷玉、李光地、陈廷敬、国舅爷、李荣保等几位大人入殿。”

    那几位大臣挺直腰板,脸上也光彩了几分,进了正殿。

    他们在里面足足待了大半天的功夫,出来时皆紧锁眉头、闭嘴不言,任剩下大臣们如何缠问,也一语不发。

    过了一会,梁九功又出来传几位黄带子的宗室王爷入殿。

    他们待了几盏茶的功夫就出来了,步履倒是轻松许多,脸色也没有先前几位大臣沉重。

    最后一波,才是他们这些皇阿哥,梁九功还接着传达了万岁爷的旨意,让他们剩下的这些大臣都回家老实呆着吧,别在外面傻等了,朕现在不想见你们,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剩下的大臣们听了都如释重负,他们算不得皇帝亲信,都是中立一派,从不站队。但在朝中也算有头有脸,有些场合该去还得去,可他们打心眼里也不愿对废太子一事发表什么意见,就算废十个太子,这把火也烧不到他们头上。可算能回家歇着了,他们在乾清宫宫门前磕了几个头,便急匆匆的出了宫。

    从直郡王到胤祯,一溜儿挺拔出众的皇阿哥们在康熙前站了一排,康熙还有闲功夫挨个注视了一会,心想,虽然朕这几个儿子都想争朕这屁股底下的皇位,嘿,但还别说,个个都是仪表堂堂的俊小伙,嗯,不愧是老子的种。

    他有闲心看热闹,老神在在的坐着不动,胤褆几个却被他看的心里发毛,皇阿玛这似笑非笑的眼神什么意思,这是又在想什么,不会一个就要收拾我吧。

    康熙看够了之后,抿了一口桌上的茶水,道:“梁九功,什么时辰了?”

    梁九功多精明,一听就知道他的意思,躬着身道:“回万岁爷,已经申时了,到了您用膳的点了。”

    康熙点点头,慢悠悠的从椅子上坐起来,看着毕恭毕敬站在前面的儿子们,惊讶道:“你们都在这站着干什么?”

    他这话一出,胤褆几个气得差点没站住,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他们都在宫外站了半个月了,皇阿玛这不揣着明白装糊涂吗。

    胤褆居长,上前一步,拱手道:“回皇阿玛的话,今日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康熙挥手打断,“没看朕要用膳了,这么大人了也没有眼力劲,有事改天再说,快滚吧。”

    他们几个大眼瞪小眼,只能纷纷告退下去。

    胤褆几个各怀心思,从乾清宫慢慢的向外走,胤祉走到胤禛旁边,用胳膊撞了他一下,小声道:“四弟,你说皇阿玛这是什么意思?”

    胤禛板着脸,“我不知道。”

    胤祉冷哼一声,显然是不信他的话,他可瞧出来了,他这四弟虽然话少,可心里却明白着呢,比谁都精。

    他揽过胤禛的肩膀,亲热道:“你我二人岁数相仿,咱们兄弟俩是在一起长大的,情分科比他们强,你给哥哥透个信,你是怎么打算的,也好让哥哥早做准备。”

    胤禛面不改色,“我不知道。”

    胤祉被噎得差点没背过气去,他这是该啊,做什么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他没好气的捶了胤禛一拳,拂袖气哼哼的往前走去。

    胤禛也没和他计较,淡定的向前走,后面胤禩赶上来,叫住他:“四哥,等等我。”

    胤禛心里虽不大喜他这八弟,可在宫里,总不能给人家脸子看,便停下来等他。

    胤禩很是知礼,还朝他这冷脸的四哥拱手行了一礼,然后起身,体贴道:“四哥,今日天色已晚,我的府邸离得近,不如先去弟弟的府上将就用了晚膳吧。”

    胤禛不动声色的退后了一步,道:“多谢八弟,今日确实天色已晚,就不去你府上打扰了,改日四哥请你喝酒。”

    说完便大步向前走去,留胤禩一人,胤禩看着胤禛离去的背影,紧了紧拳头,神色不明。

    公主府

    虽说太子被废一事,也让温宪担心了好多天,她这些日子都待在公主府里没出去,等废太子的祭文昭告天下,胤禛派线人给她来信,大致说了些情形,她才放心。

    她有了胤禛这话后,便安心不少,她知道四哥一直是有成算的,不是轻狂没有方寸之人,她只是一位公主,除了俸禄高点也没有用,最好就是老实待着,不去添麻烦罢了。

    夜已深,温宪和舜安颜已更衣就寝,晚上有些凉意,温宪不安的动了动身子,舜安颜起身,细心的为温宪掖好被子,看着她呼吸逐渐变得平稳。

    等到她熟睡后,原本躺在床上的舜安颜却突然起身,悄悄的在夜里换上外衣,推门迅速的走了出去,门外守夜的嬷嬷被惊醒,犹豫问道:“驸马爷……这么晚了您是要去哪?”

    舜安颜语气平缓,低声道:“我睡不着,出来走走罢了。公主近来浅眠,难得她熟睡,不要惊动她。”

    嬷嬷看着温润俊俏的驸马爷,许是晚风太凉,竟突然打了个冷战,心里起了一股寒意。连忙点头应下。

    舜安颜在府中花园散步,走着走着突然步履加快,将身后跟着的人甩下后,消失了踪影。

    内殿,温宪突然睁开了眼睛,眼中睡意全无,一片冰冷。

    次日天亮,舜安颜温柔的轻抚床上温宪的脸,道:“天色不早了,公主快起来吧。”

    温宪顺从的被他抱起,伸了个懒腰,睡眼惺忪道:“今日无事,多睡会吧。”

    舜安颜细致的将她散乱的中衣理好,说:“今日臣约了人去马场赛马,公主可要同去?”

    温宪拨开他的手,钻到被子里,瓮声瓮气道:“我乏得很,再睡会,你自己去吧。”

    舜安颜笑道:“那好,公主睡吧,臣不打扰您了。”

    舜安颜又再三叮嘱贴身侍奉的丫鬟,让她们不要惊扰了公主,天气干燥,等温宪醒后为她呈上一碗冰糖莲子羹。

    温宪不久后也便起身用膳,梳洗完后慢慢用着手里的莲子羹,旁边丫鬟讨巧的说:“这可是驸马爷贴地叮嘱奴婢为公主准备的呢,驸马爷对公主真是用情至深。”

    听了这话,温宪胃里突然涌起恶心的呕吐感,将手中的汤碗重重放在桌上,带着几分厌恶,冷声道:“将这汤给本宫扔了。”

    第42章 桃花扇

    舜安颜回来的时候,温宪正斜倚在贵妃榻上看书,一旁的奴才正恭敬的躬着身轻轻扇风,满室静谧清香。

    舜安颜就着奴才端来的金盆洗手,问道:“公主在看什么呢?”

    温宪似看得痴迷,头也不抬回道:“最近新兴的戏本子,《桃花扇》。”

    舜安颜还真未曾听说,起了几分兴致,凑到她身旁,“这说的是什么呢?”

    温宪说:“明思宗崇祯末年,侯方域参加科举,落第未归,经介绍结识李香君,两人情好日密。魏忠贤余党笼络侯方域,得知侯方域手头拮据,遂以重金置办妆奁。被李香君看破端倪,退回妆奁,阮大铖因此怀恨在心。”

    舜安颜听到这,呼吸一重,温宪顿了顿,复又说道:“侯方域后来又卷入到弘光政权中,啧,侯方域身为须眉男子,竟选择了投降。”

    她说到这后,便停了下来,抿了口茶水,“这戏本子写的真是不错,后面我还没看到呢,等我看完再与你说。”

    舜安颜点点头,“那为何这戏本子叫做桃花扇呢?”

    温宪恍然大悟,“啊,这里忘说了,这桃花扇是侯方域和李香君先前的定情信物,李香君后面被逼着嫁给奸人,抵死不从,血溅定情诗扇。”

    温宪幽幽叹了一气,“这李香君这也是个刚烈的女子,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舜安颜突然插了句:“是了,侯方域配不上她。”

    温宪听到这却有些不赞同,“世间男女在一起,哪有般配不般配一说呢,这要两情相悦就好了。”

    舜安颜笑了笑,说:“公主通透。”

    温宪摆摆手,“我哪能称得上通透呢,不过是生在富贵窝,不必为生计奔波,未曾识得人间疾苦,才站着说话不腰疼罢了。”

    舜安颜温柔的看着她,“公主是这世间最好的女子,能娶到公主,是臣的福分。”

    听到这话,温宪愣了愣,然后不好意思的推了他一把,“好端端的,突然说这些做什么,怪矫情的。”

    舜安颜握住她的手,“若是有一天,我和公主分离了,臣希望公主也要好好的。”

    温宪心中猝然一痛,没来由的有些心慌,她稳了稳心神,抬头看着他眼睛,说:“为什么突然说这话?”

    舜安颜沉默了一会,道:“不过是话赶话,说到这罢了。”

    温宪轻轻扣着手敲着桌上的书,轻声道:“侯方域的后果都是他咎由自取,若早知当初,未必他最后能落得这种下场。”

    舜安颜起身,状似无意说:“世人哪能窥得未来之事呢,种因得过,倒也无憾无悔。”

    温宪没有接话,静静的望着窗外,侧身遮住脸上的落寞和沉寂。

    十一月,已进立冬,京城的天渐渐凉了起来。

    朝堂上,太子被废的余波依然未平,胤禔处心积虑的谋划触怒了康熙,康立即宣布:胤禔秉性躁急、愚顽,不可立为皇太子。

    胤禔见自己夺储无望,便大力拥护抚养在惠妃膝下的八阿哥胤禩,现在朝中以立八阿哥为太子的呼声最大,也有一些支持三阿哥、四阿哥、十四阿哥的,还有寥寥无几的声音请奏复立废太子的。

    朝中闹得厉害,这些风言风语也传到了四贝勒府,纵使府里的女眷和孩子们不出府,耳朵里也没少听到。

    弘昀现下也是个十一岁的大孩子了,他是李氏第二个儿子,李氏丧子后生下他,很是娇惯宠爱,是以弘昀有几分轻狂。

    他不爱和二格格玩,嫌姐姐老是管着他。弘晖是正院的,又是嫡长子,他心里对弘晖有几分敬畏又有几分抵触,见面也只是客气生疏的打招呼。

    他有话又憋不住,只能去找珠珠说,珠珠是小妹妹,又生得玉雪可爱,很是崇拜他这个二哥。

    弘昀将遣了小厮从府外买来的冰糖葫芦给珠珠,看她狼吞虎咽的吃着,抱着胳膊道:“你最近都在忙些什么?都不来找爷玩。”

    珠珠将嘴里嚼的冰糖葫芦咽下,苦哈哈道:“额娘拘着我在屋里练字呢,不许我出去玩,还是我昨天的大字写得好,额娘才放我今日出来玩一个时辰。”

    弘昀矜持着,抬起下巴点了点头,他挥手将亭子里的下人赶走,然后凑近珠珠,“喂,最近京中的流言听到了没有?”

    珠珠抬起头,一脸无辜,“二哥方才没听见吗,我这些天都在屋里读书写字呢,我可不似二哥这么闲。”

    弘昀被她噎了一下,冷哼一声,心想,爷不和小孩子计较。他大发慈悲的拍拍珠珠的肩膀,说:“那爷就大方的告诉你。”

    弘昀压低了声音,有几分神秘和得意,“我们的阿玛,有可能当太子。”

    珠珠腾的跳起来,刚想尖叫就被弘昀一把捂住嘴,用眼神威胁她不要声张。

    珠珠平复了一会心情,咂咂舌,感叹:“当太子,天啊,阿玛竟然要当太子?”

    弘昀兴奋的脸蛋通红,点头道:“是呢,我听小厮说了,昨日上朝的时候,足足有三位大臣举荐阿玛当太子呢。”

    “三妹妹,你知道什么是太子吗,哼,我猜你也不知道,你都没出过几次门,哪里有这等见识。让哥哥我告诉你,太子就是未来的皇帝!阿玛以后要成为皇帝了呢。”

    珠珠也听得头晕目眩,惊叹道:“啊,竟有足足三位大臣推荐阿玛呀,二哥,朝中一共有多少大臣啊。”

    弘昀挠挠头,他也不知道朝中究竟有多少大臣,阿玛很少将前朝的事说与他们听,但他不愿被妹妹看不起,便硬着头皮说:“你真是笨!大臣哪有这么好当的呢,那是要很厉害的人才可以成为大臣的,整个朝廷,也就四、五位吧。”

    珠珠崇拜的感叹:“那阿玛真是太厉害了。”

    弘昀有些迫不及待,显摆道:“等阿玛当了皇帝后,我要阿玛封我为威武英勇举世无双大将军,我将会有一百匹马,还有很多精兵!”

    珠珠不甘示弱,“那到时候我要阿玛给我造一条宝石的大船,我要坐船去游江南,听说皇爷爷最喜欢下江南了,我还没坐过船呢。”

    弘昀带了几分轻蔑,不屑道:“这算什么,阿玛当上皇帝后,便是要在京城挖一条河出来,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到时候你可以从紫禁城门口坐上船,睡一觉就到江南了。”

    珠珠被说得有几分心动,憧憬道:“那阿玛什么时候当皇帝啊?我好想快点坐船出去玩。”

    弘昀想了想,不负责任地说:“也就在三四五六七八年之后吧。”

    珠珠点点头,感激道:“谢谢二哥告诉我,额娘从来不与我说这些事,她若是早告诉我,我还写什么字读什么书呀!反正阿玛以后是皇上,是天下最厉害的人,我就可以每天睡懒觉玩跳绳了。”

    弘昀摆出兄长的威严:“不可,书还是要读的。”然后叮嘱她说:“这是个秘密,你不能说与旁人。”

    珠珠谨慎的点点头,“我晓得的,二哥放心好了。”

    弘昀的倾诉欲得到满足,满意的大摇大摆的离开了。珠珠知道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大秘密,也是非常振奋喜悦。

    等她溜达着回小院的时候,幼姝正在给腹中的胎儿缝制肚兜,边做绣活便和身边的奴才抱怨:“也不知我这肚子里的孩子什么时候才能出来,现下身子越重,行动越发不便了。早早的生下孩子,让我去庄子上玩几天。”

    这话正好被进门的珠珠听到,她有几分得瑟,拍着胸脯,豪气道:“不过是庄子罢了,额娘,到时我让你坐我的大船去江南玩。”

    幼姝有些糊涂,“你哪来的大船?”

    珠珠得意忘形,没忍住道:“我知道了一个秘密,我以后想要什么便要什么。”

    第43章 父女

    幼姝看见她得意的有些肆无忌惮的样子,更是惊诧,端正了身子严肃的看着她。珠珠从小就主意大,她现在怀着身孕分神,更顾不上她,唯恐她年纪小被人蒙骗了去。

    幼姝正襟危坐,一本正经的问道:“你知道了什么秘密,快告诉额娘。”

    珠珠有些神气的看了她一眼,“都说了是秘密,不能告诉旁人。额娘,就算我说了,你也听不懂,你就绣绣花就好了。”

    幼姝脸都黑了,没想到被女儿给鄙视了,她悲从中来,想当年她也是熟读四书五经,精通琴棋书画的才女,不过是每日养尊处优,懈怠了而已,竟然被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瞧不起。

    她恨不得当场背诵一遍史记,以证自己的才华。

    幼姝说:“当年你额娘我,也是远近闻名的念书好的孩子,你先下不过是学了不到一半的论语,我像你这么大时候,可是已经能诵读了。”

    “今日的功课还没做,快去写十篇大字交上来。”

    珠珠利落的翻身上塌,蹬掉脚上的绣鞋,吃着瓜果道:“我不去,我以后也不去。”

    幼姝倒是被她理直气壮的发言惊了一下,张了张嘴,理了下思路才语重心长的开口道:“你现下不读书,就不会明理,以后出门和其他小姑娘玩,人家写诗玩飞花令,你都听不懂,不脸红吗?”

    珠珠简直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差点要大声喊出“我阿玛以后是皇上,我可以横着走”了。但她觉得额娘不过是闺中妇人,听了这个消息岂不是要吓晕过去,而且她已经答应三哥了,还是不说的好。

    她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嘻嘻道:“以后我就是天下第二厉害的人物,谁敢欺负我呢。哎呀额娘,你就不要操心了,以后就知道了。”

    幼姝有些无语,她看着珠珠那嘚瑟欠揍的样子,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她想,罢了,或许小孩子这个年纪就是有点犯二,忍忍过几天也就过去了。

    她以为珠珠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没想到她现在整日大字不写,书也不读,撅着屁股每日睡到正午,不是在扑蝴蝶就是斗蝈蝈,玩得不亦乐乎。

    幼姝若是威逼利诱,她就敷衍的做做样子,实际心思根本不在学习上;她若是苦口婆心的讲道理,珠珠就捂着嘴咯咯的偷笑。

    她孕期敏感多思,被珠珠这样一闹,每日吃不好睡不好,偷偷盯着珠珠,想窥得一点蛛丝马迹。

    珠珠除了不爱学习,倒是没有其余怪异的地方,只整个人更自信了几分。都不能说自信,简直嚣张招摇,尾巴快翘到天上去,每日抬着下巴仰着脸,像一只神气活现的公鸡。

    幼姝猜不到的是,珠珠现在骄傲的很,都恨不得在脸上写几个大字“我阿玛以后是皇上”,好让别人来崇拜她。

    她阿玛以后就是皇上,是天下第一,她是阿玛的女儿,排天下第二。这简直太令人惊喜了。

    幼姝不能放任珠珠这样下去,这样放纵,以后不知道会长成一个什么样的人,她说不听珠珠,只能把在前院忙的团团转的胤禛请了来,原本胤禛忙得很,半个多月都没进后院,幼姝使人来请他,他还以为是胎儿出了什么问题,吓得丢下手里的文件赶了过来。

    听她把事情一说完,胤禛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呢,不过是珠珠这几日顽皮一点罢了,他不以为然,“珠珠是爷的女儿,有爷在呢,就算嚣张几分又怎样,以后也没人敢欺负她。”

    幼姝暗想,珠珠现在这个臭德行就是你惯的,有些生气地说:“她这样下去,以后不知道多刁蛮任性,以后别的格格都不会和她一起玩。”

    胤禛莫名其妙:“满族姑奶奶本就身份尊贵,更别提珠珠还是爱新觉罗的格格,都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哪家有没有脾气的格格?”

    幼姝被说得哑口无言,她一想,还真是,温宪虽平易近人,但也是天生傲骨,她认识其他的满洲闺女就别提了,脾气火辣的比比皆是。连四贝勒府的二格格,看着弱不禁风,但也是能撸起袖子在外面干架的人。

    幼姝认真的说:“可她除了傲气,现下连书也不读了,整日贪玩,我让她写字,她也只是敷衍了事。”

    这样一说,胤禛的眉头也拧了起来,“她现在正是学习的年纪,怎么能不读书呢?”

    他越想越坐不住,起身就要去珠珠的屋子看她,笑话,爷学富五车、饱读诗书,生出来的孩子怎么能是文盲呢。

    胤禛过去的时候,珠珠正躺在床上滚来滚去,睡不着觉,见他过来,惊喜的坐起来,喊了声:“阿玛!”

    她这样脆生生的一叫,胤禛看着多日未见的女儿,心就软了,他本想问为何最近不读书,到了嘴边就成了:“怎么还不睡觉,已经入秋了,屋里冷不冷。”

    珠珠摇头说不冷,又抱着他的脖子撒娇说好想阿玛,最近阿玛都不来看她云云。

    胤禛招架不住,连连退缩,答应后日带她出府玩,并且送给她一只狮子狗,外加一匹小红马,珠珠才心满意足。

    珠珠有些神秘的挥手让伺候的奶嬷嬷下去,然后兴奋说:“阿玛,你是不是要当皇帝了?”

    此话一出,胤禛吓得差点没从床上跌下去,这事他怎么不知道?

    珠珠补充道:“我说的不严谨,阿玛,是不是你要当太子了,然后以后会成为皇上?”

    胤禛心想,我倒是想,可我说了也不算啊。

    他看着珠珠,严肃的说:“这话你听谁说的?”

    珠珠捂着嘴巴,坚定的说:“我不能说的,阿玛。”

    她说完,又想了想,开口道:“算了,告诉你无妨,是三哥和我说的。”反正三哥是你的儿子,你也算不得“旁人”。

    胤禛在心里给弘昀记了一笔,好啊,这小子整日不读书不学好,还带坏妹妹。

    珠珠看着沉思的阿玛,不知道他是在想怎么修理被她出卖的三哥,捧着脸幸福的说:“阿玛,你当了皇上以后,能给我造一艘珠宝做的大船吗,我还没坐过船呢”

    “我还想要一只七彩的鹦鹉,十串冰糖葫芦,吃不完的荔枝,三层高的马车……”她掰着手指头,罗列她想要的东西。

    她见胤禛没说话,以为他走神了没听见,还提醒他:“阿玛,你快拿笔记下来吧,这样听怎么能记住呢?”

    她还体贴的补充道:“我不着急,等我过生日的时候送给我就可以。”

    胤禛清清嗓子,这些话信息量确实有点大,纵使他历经风雨,也被吓了一一跳。他郑重的说:“你三哥不着调,以后他说话你也不要信。”

    “成为太子这事,是由你皇爷爷决定的,阿玛说了不算。此事也不要与外人提起,就当没有听说过,烂在肚子里。”

    “虽然你是女子,也是格格,不需要考取功名,但读书能知礼修心,开阔眼界。阿玛希望你以后是一个心胸的孩子。”

    “从今日起,好好读书练字,等你过生日的时候,阿玛就送给你一只七彩的鹦鹉和十只糖葫芦。吃不完的荔枝、三层高的马车和宝石船,阿玛现在没办法给你,以后若是能实现,阿玛会给你的。”

    珠珠被他阿玛掏心掏肺的一番话说得泪眼汪汪,她的阿玛,果真是天下最好的阿玛。

    不过,她还敏锐的听见了阿玛前面那句话,心想,阿玛应该是当不成太子了,不然也不会让她忘了此事,都怪三哥瞎说话,她现在说出来不是伤了阿玛的心吗。

    她连忙表达自己的爱意安慰胤禛:“阿玛没关系,就算你做不了太子,也是我最爱的阿玛。”

    胤禛也被感动的鼻子一酸,现下夺嫡激烈,他有时夜里辗转反侧也睡不着,真怕不小心走错一步,便前功尽弃,还将全府老小的命都搭进去,没想到,却是珠珠说出这样的话来安慰了他。

    珠珠皱着脸,举起手很认真的保证道:“阿玛,我不会和别人说的,我以后也会好好读书的。”

    她说到做到,以后果真能静心读书,幼姝看了也惊叹不已,还是胤禛有办法,也不知道那夜爷俩偷偷说了些什么,珠珠在功课上果真用心了不少。

    但弘昀的日子却不太好过,他现在已虚十二岁,还能轻信风言风语,胤禛是真的生气了,弘晖当年他还手把手盯着学习,等弘昀长大后,他便忙了起来,顾不上管教他,没想他竟如此没脑子。

    胤禛下令将他身边原先的小厮赶出府去,又让先生每日给他布置功课,令弘昀每半月做一篇文章交上来,他亲自检查。

    弘昀每日学得头晕脑胀,原本还生气珠珠不守信用,将他出卖,可功课一多忙了起来,也便将这话忘到了脑后。

    康熙四十七年九月,朝中有人上折子,告发直郡王与巫术之人来往,意图用巫术镇魔胤礽,将其置之于死地。

    康熙大怒,下令严查,没想到竟然查到胤禛也和巫师来往密切,此事竟是他在背后主导!

    第44章 革爵

    胤禛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这把火会烧到自己身上。

    太子被废,若说他一点想法也没有是不可能的,他私下里也暗中派门人运作了一番,可万万没有想要用巫术镇魔胤礽。

    前几日,宫里常有留言流出,说太子行事疯癫,常醉酒大声咒骂皇帝,或半夜啼哭,整夜哀嚎。

    胤禛当时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太子温文尔雅、尊贵自傲,哪怕被废时也从容不迫,断不会做出这等失智混沌的事,落人口舌。

    原本他还以为此事是太子故意而为,为了麻痹康熙,让康熙不再暗中针对他,彻底放下心来,再寻时机起复。

    可没想到,此事竟然是因为太子中了巫术。

    宫里忌讳巫术一事,倒不是认为这是虚假乌有之事,而是对此深信不疑,皆认为巫术能轻易致人于死地,非人力可对抗,因此对此三缄其口。

    不仅是宫里,连民间提起巫术之事也一脸凝重。幼姝穿来之前一直对鬼神之事嗤之以鼻,还试图告知盖山和刘氏,不可轻信。

    直到有一回,弟弟禄哥儿四、五岁的时候,不知道为何,大声啼哭不止,请了好多大夫看也束手无策,眼见着他嗓子都快哭哑了,这样下去要伤了嗓子,刘氏没法子,托人去京郊的村落请了一个巫婆过来。

    那巫婆来到后,还未进府,就厉声大喊府里有小鬼,她手持一土罐,红布封住,上焚香火,拍击令牌,并大声吼叫。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那巫婆突然收势,说小鬼已被她捉住,封在了土罐中。说是小鬼阴气重,金木水火土,其中以金和火最能压制阴森的鬼气,让刘氏派人将三百两黄金和土罐一起去宅子以西五十里的地方挖坑封住,再周围燃气火把,这样小鬼就会被吓跑,回到阴间。

    盖山和刘氏连忙派人去办,又封了一百两黄金,千恩万谢的送巫婆离开。

    当时幼姝还极力劝阻他们,这个巫婆无非就是装神弄鬼来行骗,可她年纪小,盖山和刘氏也不会听一个小孩子的话,况且禄哥儿确实情况危急。

    巧的是,等到巫婆一走,禄哥儿还真就止住了啼哭。幼姝简直哑口无言。

    说来也讽刺,直郡王与巫医来往一事还是三阿哥胤祉告发的,经细查,胤禔确实与一位叫巴汉格隆的蒙古喇嘛来往密切,康熙大怒,派人去搜府,没想到在郡王府发现了写着胤礽生辰八字的木偶。

    直郡王大呼抢地,直喊冤枉:“阿玛明鉴,儿子确实没有陷害胤礽之心,胤礽已废,他是儿子的兄弟,儿臣怎能忍心置他于死地呢?”

    “儿臣之所以与巴汉格隆近期来往,不过是因为惠妃娘娘快过五十大寿,儿臣想请喇嘛来为额娘做寿祈福罢了。”

    “儿臣纵使意图不轨,也断不会将赃物放在府中,等着别人来搜查。”

    直郡王咬牙,怒道:“此事一定是有人蓄意陷害儿臣,请皇阿玛明鉴。”

    康熙多疑,直郡王这话说的也并非全无道理,于是下令严查,将胤禔暂且幽禁府中。

    成年的儿子、高位的妃子、朝中重臣,康熙一个没落下,都派人彻查,他似乎又变成了那个爱子如命的皇父,一心想要揪出致他爱子疯魔的凶手。

    没想到,竟然在巴汉格隆的房里搜到了胤禛的亲笔信,上面写着:除去巫山不是云。

    康熙捏着那张纸冷笑,看着跪在地上的胤禛、直郡王和胤祉,“好啊,朕没想到,你们各个都不安分。”

    “老四,你有什么好说的?”

    是了,不过是元稹的一句诗,可偏偏里面夹了个巫字,又偏偏,是在这时被发现!

    胤禛跪在地上,心中不住发抖,这确实他写的,门客询他,太子被废,所向何处,他便留了这句,历过无比深广的沧海的人,别处的水再难以吸引他;除了云蒸霞蔚的巫山之云,别处的云都黯然失色。

    咫尺之远的皇位摆在他眼前,他怎能甘心只做一个闲散王爷呢?

    他只没想到,这封信竟然落到了奸人手里,成了谋害他的把柄。

    胤禛说:“皇阿玛明鉴,此字确实儿臣所写,只儿臣不知道如何落到了这巫师手中,儿臣敢对天发誓,绝无残害胤礽之心。”

    康熙讥讽:“你有何辜,你最近可不老实,纵使此事你是被人陷害,可你敢说,没在其中推波助澜?”

    胤禛被吓得一身冷汗,他确实最近一直在暗中运作,没想到这些都被康熙看到眼里。

    康熙冷冷的看着胤禔,“现下你可满意了?又拖了一个人下水。”

    胤禔犹豫着:“儿臣,儿臣……”

    康熙重重咳了几声,旁边梁九功连忙轻抚他的后背,胤禛他们磕头齐喊:“儿臣罪该万死,请皇阿玛保重身体。”

    康熙咳了好一会才缓了下来,包含失望道:“胤礽已被废,你们还不甘心,一定要置他于死地,可还记得,你们是亲兄弟。”

    直郡王泪流满面,跪地痛哭:“皇阿玛,儿臣一时被猪油蒙了心,求皇阿玛赎罪。”

    康熙也眼眶微红,“你们兄弟互相残害,朕看在眼里,心如刀割。”

    康熙说:“来人拟旨,直郡王残害手足、品行有失,令革其王爵,终身幽禁,无召不得外出。”

    “老四,最近你且在府里静心一段时间,户部你也不用去了。”

    直郡王扑上去抱着康熙的腿,嚎哭道:“皇阿玛,您不能幽禁儿臣啊,儿臣是您第一个儿子啊,皇阿玛,儿臣再也不会如此了。”

    康熙并未理会他,摆摆手,让侍卫把他拖下去。

    胤禔被侍卫押着走出宫门,对胤祉冷笑说:“多谢三弟,送了大哥这个大礼,大哥感激不尽,这份心意,大哥记住了。”

    胤祉拱手含笑:“大哥慢走。”

    毓庆宫

    幽禁在此、外传疯癫的胤礽正站在桌前写字,写的还是他被废的当天的那副字,上书: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随侍的小太监躬着身进来,低声道:“主子,直郡王被革爵幽禁了。”

    胤礽听见后,面上竟毫无喜色,只淡淡说了句:“知道了。”

    好戏才刚刚开始。

    第45章 弘时

    虽说是在府中静心一段时间,可在四贝勒府的周围,来来往往有一些穿着便装的侍卫在巡视,变相将四贝勒府圈禁了起来。

    胤禛去户部交接手上的差事的时候,同僚都对他避之不及,虽还都恭敬的唤一声四贝勒,可不再复往日的亲近。

    胤禛苦笑,他这才知道什么叫世态炎凉。

    他索性将所有的事务都放下,安心当一个闲散皇子,在府里侍花作诗,耕田吟诗,好不快活。他们府中的人虽然出不去,但好在康熙也没想断了儿子的生计,命内务府定期来送一府用度。

    府门紧闭,平日里人情往来也断了,府门清冷,鲜少有人经过,连福晋都松快了不少,平日里操心的事少了一大半。

    原本幼姝还担心珠珠还会害怕,没想到珠珠反而过来安慰她:“额娘,你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幼姝感慨,果然挫折是让孩子成长最快的方式,府里日子难过,孩子心里也清楚。珠珠竟真的一下懂事了,每日都不需她催促,一早就起来练字,然后捧着写好的大字去前院找胤禛。

    珠珠聪慧,一点就透,她写的字虽算不得俊秀飘逸,可自带一番灵气,胤禛惜才,他最善书法,近来闲着正好指点几个孩子写字。

    每日便是胤禛先写一幅字,然后让几个孩子去临摹。他的字笔力劲挺、大气磅礴,叫孩子们看了佩服不已。

    珠珠和二格格虽然是女孩,但胤禛并未让她们临卫夫人的簪花小楷,而是让她们跟着弘晖和弘昀一起临自己的字或是董其昌的字。康熙最喜董体,因此底下的小辈都是临的董其昌的字帖。

    弘昀的字是最差的,他非但比不上二格格和弘晖,现下连珠珠的字都快追上他了。

    他看着自己落后,心里也着急,可越着急越写不好,越写不好越着急,每每都写的满头大汗,还要被胤禛训斥,罚他再多写一个时辰。

    弘晖要去上马术课,二格格要学刺绣,就珠珠一个闲的,她也便仗义的留下来陪她二哥。

    珠珠背着手,在弘昀旁边晃来晃去,啧啧道:“二哥,你这狗爬体是越发精进了。”

    弘昀本就写得烦躁,站在桌前腰酸背痛,听她还说风凉话,不仅气道:“你快闭嘴吧,你的字也没好到哪里去。”

    珠珠伶牙俐齿:“我的字是不好看,但也比你的强,阿玛都说了,你的字是我们中间最差的。”

    弘昀咬牙切齿:“你别得意,我很快就能追上你了。”

    珠珠笑嘻嘻的说:“二哥,你是要练字了,再不练习,弘时都要追上你了。”弘时是李氏的小儿子,如今才虚六岁,还没到开蒙的年纪。

    弘昀冷哼:“我最讨厌那个狗屁膏药了,整日就知道缠着我。”

    他这话刚说完,门外就传来一声童声:“二哥,你在里面吗?”

    弘昀惨叫一声,抱住脑袋,烦躁道:“那磨人精又来了——”

    果然,弘时在门外听见弘昀的声音,兴奋的推开门跑进来抱住他,奶声奶气的喊道:“二哥,我来找你了。”

    珠珠过去,一脸慈爱的摸了摸弘时的头,弘时随了李氏的好相貌,唇红齿白,像观音座前的小金童,珠珠不仅一次感叹弘时真的是太可爱了。

    弘昀别扭的推开弘时,有些没好气的说:“我在练字了,你这么吵,过来做什么,会打扰到我的。”

    弘时连忙松开抱着他的手,退后两步,捂住嘴巴瞪大眼睛小声说:“二哥,我捂住嘴了,我乖乖的,不吵着你。”

    珠珠不忍心看着弘时的小可怜样,力挺他:“弘时,你有话说就是了,别害怕你二哥,他反正写字也就这样了,还怕人打扰吗?”

    弘时摇摇头,走过去拉着他的手,“三姐姐,我们出去吧,不要吵着二哥学习了。”

    珠珠捏捏弘时的小脸蛋,只觉得心都快化了,连连点头:“好好好,三姐带你出去玩。”

    珠珠不理会在后面气得干瞪眼的弘昀,拉着弘时的手走了出去,她低头问他:“弘时,你想去哪玩?”

    弘时乖巧的说:“三姐,我想等二哥练完字一起玩呢,我们在这里等他好不好。”

    珠珠弯下腰说:“可是,你二哥还要写好长时间才能出来。”

    弘时道:“我想等二哥。”

    珠珠捂着心口,悲痛道:“怎么我就没有这么乖的亲弟弟呢。”

    她陪着弘时等了一个时辰,才等到写得满面愁容的弘昀出来,他看着弘时,又惊讶又生气:“你怎么还在这里等着?”

    弘时还没张口说话,被哥哥责怪就红了眼眶,“我想和二哥一起玩。”

    弘昀生气的跺脚,“天这么凉,你还在外面站着,小心冻感冒了,到时候额娘又要怪到我身上。”

    弘时张了张嘴,眼泪就掉了出来,小声抽泣道:“二哥,你别生气了,是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这样了。”

    还是珠珠给弘时擦了眼泪,哄着他回去,她觉得弘昀真不知道珍惜,有这么好的弟弟还不知足。

    她回去后,就如同受了刺激一般,缠着幼姝吵个不停:“额娘,你给我生个和弘时一样的弟弟吧,弘时实在是太可爱了。”

    幼姝幽幽道:“这也不是额娘能决定的,万一生出来个孙猴子,那也是你弟弟。”

    珠珠一晚上说了不下二十遍“弘时真是太可爱了”,又将今日弘时的表现说了一番,连幼姝都心动了,李氏这么作的人竟然能生下这么可爱的小豆丁,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母女俩达成了一致,肚子里如果是个男孩,像弘时一样就好了。

    前院

    胤禛正在深思如今的局势,他虽不能出府,看似远离朝堂,可手下门人却没停止动作,只收敛了几分。

    胤禔意图用巫术镇魔胤礽,那此事应是越低调越好,可宫里关于胤礽行迹疯癫一事断断续续竟传了半个月,若是胤礽真的疯癫,那太医岂会诊断不出,康熙又岂会不派人去医治?

    胤祉手下势力不多,未必就能抓到胤禔最私密的底细,多半也是因留言起疑,才顺藤摸瓜发现胤禔暗中所为。

    又或者,是有人,亲手将这条线索送到了胤祉手里。

    那么,会是谁呢?

    胤禛突然眼前一亮,浮现两个字,胤礽!

    是了!胤礽虽已被废,可他毕竟做了三十多年的太子,手里的势力又岂会轻易瓦解,赫舍里氏一族又岂会轻易放弃?

    想必是他早派人盯着胤禔,发现他与巫医暗中来往,意图用巫术了结他,所以将计就计,装作疯癫的症状,派人散播流言出来。将胤禔的狼子野心暴露在康熙的眼前,一个觊觎皇位的皇子也许不足为惧,可是为了皇位,费尽心机手段,不惜用巫蛊之术的儿子呢?

    帝王多疑,难保不会多想,今日敢用巫术铲除一个废太子,明日就不会谋害他这个父皇吗?

    又或者……

    胤礽早知道胤禔有铲除后患之心……

    那巫医巴汉格隆,是他亲手送到胤禔的手里呢?

    胤禛突然感到背后阵阵寒意。

    第46章 入狱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护军参领乌雅氏当朝上奏,称和硕温宪公主的驸马,佟国维之孙舜安颜,参与大阿哥胤禔企图用巫术镇魔胤礽一事,且证据俱全。

    此事一出,满朝文武哗然。

    乌雅氏是德妃的母族,温宪公主是德妃的女儿,怎会针对起自家人?

    康熙勃然大怒,舜安颜纵使是他女儿的额驸,可他到底姓佟,不过是个高贵点的奴才罢了,拿来的胆子敢谋害皇子?

    他下令严查,结果发现此事属实,当朝下令削其额驸,禁锢于家,终生无召不得外出。

    一时佟家站在了风口浪尖之上。

    幼姝听到消息后,此事已经过去了三天,她知道后半天没回过神来,第一时间便想温宪怎么办,到底他们夫妻一体,皇上会不会迁怒温宪?此事到底卷入了胤禛,他们兄妹感情会受到影响吗?

    四贝勒府规矩森严,除了福晋之外,其余女眷不得来到前院,且福晋也只是有正事要商议的时候才会前来。

    她情急之下顾不得这些,也仗着身怀有孕放肆,当场便去了前院,让门人通传,她要见四爷。

    不过半刻钟,通传的奴才便出来请他进去,幼姝倒没想到这么轻易就放她进去,一时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进去后,发现胤禛正自己对弈,看起来心情还不错,招呼她:“快坐下,看爷这盘棋怎么样?”

    幼姝顺从的坐下,虽然盯着棋盘,可心不在焉,心思都在温宪的事上。

    她一进来,胤禛便知道她所来何事,他稳着不动,看幼姝的眼珠子快掉到棋盘上了。

    他叹了一气,将手里的棋子放下,道:“你有什么想问的,便开口问吧。”

    幼姝说:“此事,爷是不是早就知道?”

    胤禛点点头。

    幼姝身子向前探了探,道:“此事,是不是温宪也知情?”

    胤禛脸上浮现一丝笑意。

    幼姝吞了口唾沫,有些难以置信的问:“该不会……该不会就是你们……就是你们——”

    胤禛颔首,笑着说:“还行,不算太傻。”

    幼姝只觉得眼前有些发黑,原来这一切都在他们的计划之中。她有些犹豫的开口道:“可温宪与舜安颜到底是夫妻,如此,岂不是夫妻情分一点都没了?”

    牢狱里

    舜安颜穿着牢服,带着手铐和枷锁,正坐在冰冷的牢狱地板里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静谧瘆人的监狱,突然远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隐约听见素日嚣张跋扈的牢狱谄媚的声音:“公主,您这边走,牢狱里黑,小心看路,别把您绊倒了。”

    “奴才们不知道您来,若是知道,必定早早的将牢狱打扫得一尘不染,如今这肮脏第岂不是污了公主的金枝玉体吗?”

    “你们退下吧。”传来熟悉的、带了几分清冷的声音。

    舜安颜望着前方,看见了一身华服、仪态端庄的温宪正款款走来。

    舜安颜苦笑了一下,眼神似乎还带着几分眷恋,隐约透出泪光,道:“你来了。”

    温宪面如冰霜,看着他宛如恶臭肮脏的尘埃,与高贵圣洁的她天壤之别。

    温宪冷声道:“本宫还以为你会多狼狈,没想到你还算平静。”

    舜安颜看着多日没洗、散发出腐败味道的牢服,淡然道:“这样的结果,我早已料到了。”

    温宪压抑不住自己的怒气,讥讽道:“本宫真没想到,竟然会被家中看起来一声不响的狗反咬一口。”

    舜安颜神色不改,道:“各为其主,各谋其政罢了。”

    温宪:“本宫早早便窥得你的狼子野心,之所以按住不发,不过是想,你为大阿哥做事,终究是与太子相争,这把火烧不到永和宫身上来。”

    “只是,你竟然敢拖我四哥下水,你这是在找死!”

    舜安颜笑了,“公主不愧是被太后抚养长大,果然聪慧,只是公主猜错了一点,我的主子,并非是大阿哥。”

    温宪闻言一惊,而后凝眉深思,半响,缓缓道:“你的主子,是八阿哥吧。”

    若他为大阿哥谋事,不会将大阿哥引入这场风波中,并且落得削爵的下场。此事坐收渔翁之利的,也只有八阿哥一党。是了,依着舜安颜的性子,也瞧不上大阿哥这样张狂的性子,怎会认其为主呢?

    舜安颜没有承认,但也未矢口否认。

    温宪向前走近几步,道:“本宫当真想不透,你为何要一心趟这滩浑水。你既已做了额驸,当知道无论那日新君上位,都不会牵连到你我二人身上,能保的你一生荣华富贵。”

    舜安颜声音沉了几分,脸上的笑容收敛了,道:“我是男子,怎能靠尚了公主,做你的附庸品而活?从你我二人的婚事定下那刻,我便不再是舜安颜,而只是和硕温宪公主的额驸而已。”

    温宪拧眉,平日里舜安颜的端的是波澜不惊的翩翩君子的风度,她倒真没想到,他心里会藏着这许多事。

    温宪低头看着他,道:“舜安颜,你求得又是什么?”

    舜安颜怔了怔,是了,他求的又是什么呢。纵使八阿哥在他的助力下当了皇上,他也不过是落个从龙之功,封爵加赏罢了。如今佟家作为皇上的母族,势力已达到顶峰,再向前一步,便是功高震主。

    他求的,不过是为了他自己,他阿玛,争口气罢了。他阿玛叶克书,是佟国维的庶长子,隆科多心高气傲,那会容得一个庶子压在他头上,是以明里嘲讽、暗里打压,这些年从不停下。佟国维偏心,对此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从小看着阿玛在佟家日子艰难,也瞧不得隆科多轻狂、目中无人的样子,一心想要为阿玛出口气。

    额驸的位子,是他求来的,佟家这一代昌盛,可尚了公主的,只他一个。原本以为可以让阿玛在佟家的局势好转,可没想到,多的是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他们佟家不仅靠着女子为宫妃上位,如今连男子也去求裙带关系,佟家的男子,不过都是些酒囊废物罢了。

    此话也并非全无道理,尚了额驸之后,是不能在朝中担任重职的,是以他现在只挂着个闲散官职,正经食俸禄有底气的同僚又有几个看得起他?不过是看在他是额驸的份上表面上敬着他,背后里不知在编排他什么。

    就在那时,八阿哥抛来了橄榄枝,他便投入了八阿哥的阵营。可到底他和永和宫联姻,四阿哥又曾经抚养在孝懿仁皇后的膝下,八阿哥并不全信他。

    他急于让八阿哥对他放下戒备,正巧这时,八阿哥窥得他心中想法,隐约和他透露,当前挡在皇位前的有两人,一是大阿哥,一是四阿哥。

    他听见了四阿哥的名字,心里犹豫了一下,他到底不舍得让温宪伤心,但他没想到,八阿哥竟然容不下大阿哥。

    纵使八阿哥被抚养在惠妃膝下,但,皇位当前,哪有亲情可言呢?

    那位巫师,便是他暗中使了计策送到大阿哥跟前的,大阿哥一心想要铲除胤礽,自然进入圈套,只没想到太子会将计就计,大阿哥也拼尽全力反咬一口。

    此时,八阿哥岌岌可危,他只能陷害于四阿哥身上。

    舜安颜闭上双眼,好似用尽全部力气说了出来,“对不起,终究是我,对不起你。”

    温宪自嘲一笑,“可惜我,从前竟还对你一往情深,想要与你生儿育女,做长长久久的夫妻。”

    舜安颜强颜欢笑,眼泪流到鬓角里,“说来你可能不信,但我确实喜欢你,温宪,我真的很喜欢你,除了这件事,我没有对不起你。”

    “我没有收了那位试婚格格,你为我选进府的那些女子,我也从没有碰过她们。”

    “温宪,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

    “当年你在去热河的路上中暑,那灵药,是我在佟家跪了一天一夜求来的。”

    “我是真的爱你。”

    温宪看着他,冷漠的说:“或许吧,但你更爱权利。”

    舜安颜说:“你是公主,生来就是万人之上,自然不知道寄人篱下的苦楚。”

    他顿了顿,开口道:“其实,今日的结局我早已料到。”

    温宪:“哦?”

    舜安颜静静的看着她,“公主早就提醒臣了,不是吗?那个戏本子《桃花扇》,公主睡觉时,我拿来看完了。”

    舜安颜语气平静,“最后,李香君托苏昆生将桃花扇带给侯方域,侯方域回南京探望,却被阮大铖逮捕入狱。”

    “后来,清军渡江,侯方域方得出狱,避难栖霞山,在白云庵相遇李香君,在张道士点醒之下,二人双双出家。”

    “可是温宪,你不会等我,我也等不到一位道士来点醒我。”

    “我不后悔,我真是想到以后永远和你分离,有些难过罢了。”

    温宪闭上眼睛,隐去眼中的泪光,转身离开,想问的,想不透的,她如今都已明了。

    如今她不想再看他一眼,不想再去分辨,之前的深情参杂了几分假意,几分算计。

    舜安颜注释着温宪离去的身影,张了张嘴,可到底还是没有出声。温宪离去的方向,是这牢狱里唯一可见的光源。

    她走了,似乎也将他生命中所有的光芒和温暖也带走了。

    他突然想起刚刚成婚时,温宪老是冷着脸,却忍不住偷看他的模样;热河之后,温宪总是跑到书房黏着他,赖在他怀里一声声唤他的模样。

    成婚后的听到过的流言蜚语、诽谤鄙夷,也只有温宪在旁边会担心的问他一声:“舜安颜,你没事吧。”然后陪在他身边,紧紧攥住他的手。

    舜安颜突然掩面痛哭,他为了虚名和权势苦苦挣扎算计了二十多年,突然发现,一切都不如曾经拥有过的一颗赤诚的真心来得可贵。

    四贝勒府

    幼姝听到这时才恍然大悟,看着一脸淡定的胤禛,有些佩服道:“原来温宪早就发现了舜安颜有二心,然后告诉爷。爷早就派人盯着他了。”

    胤禛抿了一口茶水,轻声道:“爷搜集到证据后,便将证物交给了温宪,一切,全在她的一念之间。”

    第47章 辣

    舜安颜被幽禁在佟府里,卸去身上职务,削去驸马的爵位,这事在朝中和民间引起了不小的风波,佟国维在府里缩了一段时间,等风波过去后,便大摇大摆的继续在京城晃着。

    是了,他毕竟有七个儿子,舜安颜不过是他的庶子中的一个儿子罢了,折了个驸马,撼动不了根深叶茂的佟家。

    外面流言肆虐,说什么的都有,温宪为躲个清净,索性窝在府里不出去,到底还是太后心疼她,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被下人扶着去乾清宫,有些生气道:

    “那逆子有不臣之心,可哀家的温宪何错之有,堂堂和硕公主,竟被谣言逼的不能出门。”

    太后让皇帝下旨,温宪和舜安颜合离,这样,不管他舜安颜是否为代罪之身,都牵扯不到温宪身上,以后再寻良人是了。

    可康熙沉吟不语,毕恭毕敬的送走太后,只字不提合离的事。

    太后心中隐约有个不好的猜测,她实在心疼温宪,毕竟从小在她膝下长大,是个孝顺懂事的孩子,她不忍看见她后半生凄苦。

    于是,她不管康熙心里的打算,想着等这阵风波过去之后,在京城张罗着再给温宪找个驸马,青年才俊的世家子弟还少吗?

    大阿哥胤褆被削爵幽禁后,也没消停,他竟命手下势力率领百官拥护胤禩为皇太子,此举将一直隐在幕后的胤禩推了出来,也使得康熙认真的打量起这个一直不争抢出头的老八。

    胤禩势力骤增,他心里倒是有些发慌,胤褆此举未必安了好心。可难得,康熙重视他,还让他领了内务府总管事的职务,他实在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于是积极活动,以谋取太子位。

    外面风浪大,到没波及被困在府里的胤禛,他正好怡然自乐,还有闲情在府里开垦了一块荒地,让擅长农事的奴才教他耕地。

    他还在书房奉了一个佛龛,每日礼佛一个钟头,手上时时挂着一串佛珠,口中也念着佛经。

    福晋还欣喜的很,难得四爷和她夫妻二人有了共同爱好。

    可幼姝冷眼瞧着,胤禛并非真的一心向佛,端看他念佛经时,并非沉浸其中,而是双目清明,目视前方,眼光深远,似在思索着什么。

    她看破不说破,明白他心里有成算,在谋划些什么,只装作浑然不知的样子。

    她肚子已有四、五个月的身孕,害喜倒是没了,可口味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她饮食偏清淡,可如今却是无辣不欢。

    四贝勒府先前有个川菜厨子,因着四贝勒府从上到小,都跟着四爷饮食清淡,因此他英雄无用武之地,只憋屈的为其他菜系的大厨打打下手。

    终于,四贝勒府有了位怀孕的格格喜欢吃辣,川厨听到这事时两眼放光。他虽也存了想得主子赏识的心思,可更重要的,是自己这半辈子的手艺有地方使了。

    胤禛知道后,就将他拨到幼姝,给她开了个小厨房,专门负责给她做饭。本来胤禛也打算这一胎若是个阿哥,给幼姝请封为侧福晋,这小厨房是迟早的事,如今她有孕在身,早点设了小厨房也没多少争议。

    那川厨每天意气风发,今日做水煮鱼、宫保鸡丁,明日做毛血旺、干锅鸭头,隔着小院几米远就能闻到一股子辣味。

    珠珠都因着这事不去幼姝的屋里,她有次溜到小院后面厨房那边,看到烟雾四起、烟气呛鼻,还以为是厨房着火了。

    幼姝也在想,每日这样吃辣会不会肝火过盛,对胎儿不好,可请来了府医把脉后,说胎儿无恙。她如今吃辣吃得开胃,更是停不下。

    幼姝一直吸着鼻子一边手里筷子不停,夹着口水鸡,哧溜哧溜的吃着,还不忘招呼他们:“你们别光看着,一起吃呀。”

    珠珠捏着鼻子,离她一米远,吃着手里的蜜饯,嘟囔道:“算了算了,这吃了之后要喝一壶水。”

    胤禛打了个喷嚏,用帕子擦着鼻子,一脸担心道:“你这天天吃辣,将来得生个朝天椒。”

    幼姝夹了一筷子肥肠,抿了口茶水,感叹:“这事可说不准,肚子里的孩子说不定生出来就是个火爆脾气。”

    一语成畿,将来果真生出个脾气大的混世魔王,把一向走稳重冰山脸路线的冷面王爷气得天天跳脚。

    幼姝吃完肥肠后,回味了一会,有些失望的说:“还不够辣,这肥肠不入味。”

    旁边春夏连忙将这话传给了小院后面的川厨,那厨子听了,一拍大腿:“哎呀,我还担心富察格格不能吃辣,比着正宗的做法减了三分辣。早知如此,我便原样做了。”

    春夏摸着脸上最近爆起的痘,有些难以置信,这都辣的家雀不往院子里的枝头上飞了,怎么还不够辣。

    用完膳后,幼姝捧着一盏羊奶喝着解辣,胤禛和珠珠说着明日下田耕作的事。

    胤禛说:“明日,你便和哥哥姐姐们一起下田了,弘时也和你们一起,你要给弟弟做个榜样。”

    珠珠挺起胸膛,自信的点头。

    胤禛摸摸她的头,“阿玛给你们每人划分了一小块田地,你有什么要种的吗?”

    珠珠很是孝顺,“种辣椒吧,额娘喜欢吃辣。”

    幼姝听了很是欣慰,不愧是她的乖女儿,她补充道:“你们也并非只是耕作,寻常农户家往往也养着鸡鸭,珠珠,你也可以养几只小鸡嘛。”

    珠珠有些兴奋,她都还没见过鸡呢,准确点来说,她都没见过家禽。她问道:“鸡便是用来做额娘常吃的那个辣子鸡丁的菜吗?”

    幼姝擦了擦汗,她其实想让女儿养来当宠物,本想到她倒是思路只往吃的上走,也是她这个额娘没教好,孩子只跟着长了个吃心眼。

    她说:“非但如此,鸡也有公母之分,母鸡还能下蛋呢。”

    珠珠傻乎乎的问了她一句:“什么叫下蛋呀?”

    她虽然已经八岁了,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实在不识五谷杂粮,更别提家禽的繁衍生殖了。

    幼姝说:“蛋就是母鸡的孩子,下蛋就是将孩子生出来,不过要将蛋变成小鸡,还需要母鸡孵蛋。”

    她一挺肚子,“额娘就在孵蛋呢。”

    第48章 小鸡

    次日,胤禛带着几个孩子下地,他不仅给每人划分了一块小田地,还真给珠珠弄来了几个刚破壳的小鸡崽。

    圆溜溜的脑袋、金灿的黄羽毛、炯炯有神的黑眼珠,珠珠围着那群小鸡仔简直欢喜的不行。

    田地外,福晋、李氏和幼姝齐刷刷的目视着孩子们,都盯着孩子,心惊胆战的看着他们扛锄头、耍镰刀,唯恐自己的孩子哪里磕着碰着。

    那群小鸡仔分外惹眼,李氏用帕子捂着嘴,有些嫌弃道:“富察妹妹,你怎么弄些不干净的畜牲在这里,还让格格玩?”

    幼姝说:“都是刚孵出来就抱来的小鸡,底下人伺候着精心呢。玩了之后多洗几遍手,没有大碍。”

    李氏翻了个白眼,真是不知道这人脑子怎么想的,这可是皇家的格格!哪能和乡野村夫的野丫头一样呢。

    看看二格格,多端庄,还是我教的女儿好。

    二格格也用帕子捂着鼻子,离珠珠两米远,说什么也不靠近她,珠珠招呼她过来一起玩小鸡,她疯狂摇头。

    她觉得三妹妹真是好生胆大,都敢和鸡一起玩,不怕被咬了吗。

    弘晖和弘昀都长大了,不屑于玩这些小玩意,二格格娇气爱洁,也不靠近。弘时年纪小又淘气,眼巴巴的看着珠珠欢天喜地的玩小鸡,羡慕的不行。

    他和珠珠不熟,平时都各自待在额娘的院子里,很少在一起玩,而且珠珠快生快语、说话和爆豆子一样,他说话慢,怕珠珠没有耐心,也不敢去开口。

    他跑到田地外去找李氏,拽着李氏的袖子可怜巴巴道:“额娘,我也想要小鸡。”

    李氏抱着弘时擦了擦他手上的泥巴,有些生气道:“弘昀,你是皇阿哥!怎么能玩这种上不了台面的畜牲呢?你看那家的阿哥玩这个?”

    弘时有些委屈,说:“可三姐姐也在玩呢。”

    李氏咽下这口气,她总不能当着人家娘的面说人家闺女的不是吧。

    幼姝装作看不见的样子,她也不理解李氏和福晋,以她看来,她们对孩子实在是太过小心,弘时都这么大了,出个门还要乳母抱在怀里。弘晖都快成婚的人了,去马场骑马身后都跟了一堆人,拿茶水的、拿汗巾的、还有专门盯着马别让马受惊的。

    弘时委屈的揉着眼睛回去了,胤禛已经在让孩子们选择自己想种的植物种子。

    最后,珠珠选了辣椒,弘晖选了豆角,弘昀和弘时选了白菜,二格格选了杜鹃花。

    大家选好种子后,都有些兴奋的下田拿着锄头或是小铲子挖坑,甭管是多大的孩子,都是第一次下田,个个摩拳擦掌。

    弘时眼睛滴流着转,瞅着珠珠一心埋头在挖坑,顾不上小鸡,他偷偷溜到小鸡旁边,开心的伸手想抓一只。

    可他年纪小,手里没轻没重,就捏痛了小鸡,小鸡挣扎着,就啄了一下弘时的手。

    刚出生没几天的小鸡,尖嘴也不锋利,啄一下也不痛,弘时却被吓了一跳,尖叫一声,一松手将小鸡摔在了地上。

    珠珠一回头,正好看到小鸡被摔在地上,她心急的跑过来,发现小鸡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半死不活的。

    她一着急眼泪都差点飙出来,跺脚生气道:“弘时,你把我的小鸡怎么了!”

    弘时吓坏了,他也没想到竟然能把小鸡摔着,于是哭了起来,害怕的打着哭嗝道:“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这场闹剧自然没逃过李氏和幼姝的眼睛,李氏眼尖,弘时伸手抓小鸡的时候她就看见了,可她还没来得及阻止。

    她连忙跑过去护着儿子,幼姝挺着个肚子也跟在后面。

    胤禛也过去了,他正哄着掉眼泪的珠珠,珠珠捧着小鸡,难过的哭着说:“呜呜呜阿玛,我的小鸡,它不动了。”

    弘时吓坏了,他知道自己闯了祸,害怕阿玛训他,躲在李氏后面哭着不出来。

    李氏心疼儿子,搂着弘时愤愤道:“不过是只小鸡罢了。三格格,你怎么能为了只小鸡就朝我们三阿哥撒气!”

    她拧着眉头,脸色难看道:“再说了,是那鸡先啄了弘时,弘时才失手摔了的,哼!”

    “但这小鸡可是三阿哥自己伸手抓的。”落后一步的幼姝赶了过来,她看着李氏咄咄逼人的样子,心中冷笑,敢欺负我闺女?

    胤禛有些头疼,不过是小孩子打闹罢了,怎么李氏和幼姝都开始较真了?

    珠珠跺着脚,又气又委屈,和胤禛说:“不是的,阿玛不是的。”

    胤禛把她抱起来哄她,这事珠珠确实委屈,满心欢喜的得了几只小鸡,结果就被摔死了一只,小姑娘自然心里难过。

    李氏正焦急的检查弘时的手,有些担心道:“弘时,那畜牲啄疼你了没?在哪儿呢,快让额娘看看。”

    弘时缩着脖子不敢说话,其实根本不痛,就是有些痒罢了。

    李氏看着弘时那受气的样子,更是心疼,珠珠是孩子,当着胤禛的面,她也不能再说些什么,就朝幼姝冷笑说:“富察妹妹还是好好管教自己的孩子吧,现在整日疯,和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一起玩,不知道以后长什么样。”

    听到这话,幼姝沉了脸色,冷声道:“孩子怎么教自然是我和爷的事,不劳侧福晋费心。”

    “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你说什么呢?”

    李氏生气,指着那小鸡有些口不择言道:“这不在哪儿吗!”

    她话音刚落,就看着幼姝看着她冷笑不说话,福晋憋着笑,她反应了一会才想过来,原来这富察氏不是问她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是什么,而是骂她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她腾的站起来,指着幼姝怒道:“你,你竟敢——”

    “够了!”胤禛生气的打断了李氏,李氏确实有些不着调,这一点小事也不依不饶,毫无侧福晋的风度,她是越活越回去了。

    李氏当着他的面指点三格格,岂不是也在说他这个阿玛也没教好孩子吗?

    胤禛一发话,李氏便安静了下来,无论如何,她都是不敢忤逆胤禛的。

    胤禛说:“李氏,你回去吧,没事少往外跑。”

    “弘时,这事确实是你不对,好好向你三姐姐赔礼道歉。”

    弘时怯怯的点点头,李氏一甩帕子走了。幼姝走到珠珠身旁,给她擦眼泪,“我们挖个坑,把她埋了好吗?”

    珠珠含泪点点头,认真的在榕树下挖坑将死了的小鸡埋好,闭着眼睛虔诚的许愿道:“希望它下辈子不再是一只小鸡,或者是一只被人摔不死的小鸡。”

    第49章 胤禩

    之后,胤禛又给珠珠带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小鸡,珠珠精心呵护,这几只小鸡长得圆润肥美,一夜千里。

    府里的奴才们也不敢惹了这几只祖宗鸡,可是三格格养的,在四爷前都挂了名的,没看连三阿哥摔死了一只都挨训吗。

    是以这几只鸡越发嚣张,有脸生的奴才靠近还大声打鸣,吓的那些奴才都求爷爷告奶奶。

    它们每日自信倨傲的在田地里巡视,俨然成了自己的领地。辣椒它们可不敢吃,杜鹃花它们也不喜欢。但弘晖种的豆角和弘昀弘时种的白菜可遭了殃。刚长出嫩芽就被鸡们争先恐后的啄烂了。

    因着这几只嚣张的战斗鸡,珠珠都不敢出门,一出门就被弘时堵着,让她赔自己的白菜。这下变成珠珠气短了,珠珠只能忍气吞声的赔礼道歉,许诺给弘时以后母鸡生下小鸡送他一只,这才让弘时消气。

    朝堂上,如今的风向都倾向拥护八贤王为储君,众人拾柴火焰高,胤禩被这把火拱着,下不来,只能硬着头皮往前上。但他心里也存了几分喜意,皇阿玛老了,是时候要择一位储君。民心所向,不选他选谁呢?

    他风头过盛,难免做出些惹眼的行为来,终究惹了康熙不喜。康熙帝以交结党羽,谋害允祁等罪名,将胤禩锁拿,交议政处审理,并革去贝勒爵位。

    胤禩这几天隐约有所知情,觉得康熙忍不住了想动他。

    他提早几日就叫了老九、老十和十四在府里坐着聚了聚。

    他在书房摆了一桌宴席,喝着闷酒,一言不发。

    老九老十对视一眼,还是老十没忍住,开口道:“八哥,怎么了,有事和弟弟们开口啊?”

    胤禩喝着酒,突然掩面痛哭,“今日叫弟弟们来一聚,主要八哥想到以后,见不到兄弟们,实在心里难过啊。”

    十四听得云里雾里,皱着眉道:“八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胤禩长叹一气,缓缓道:“有人说,皇阿玛已看我不顺眼,想废了我。”

    老九不解道:“老大和老二被废是因为他们犯了大错,可八哥,你可没做错什么呀?”

    胤禩苦笑一声,“大错?胤礽被废是因为结党营私,窥伺皇位。可他是储君,有幕僚追随者再合理不过。窥伺皇位?那皇位本就应该是他的,何来窥伺一说。”

    “胤禔被废,圣意说的是秉性躁急、愚顽。呵,真是可笑,老大一向急躁,这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怎么会突然因此废了他郡王的爵位?”

    “若说是因为他与太子相争,咱们兄弟们斗得死去活来,不就是皇阿玛一手促成的吗?”

    老九大惊失色,出声打断他,“八哥慎言!”

    胤禩双手紧捏酒杯,似要将酒杯捏碎,杯中的酒撒了一桌,“我是拿你们当亲兄弟才与你们说这些话。”

    “这些罪名本就可大可小,端看皇阿玛怎么看就是了。他存心想废了咱们这些儿子,哪怕没有罪名也会按上一个。”

    胤禩举杯敬他们,含泪笑道:“八哥我是保不住了,弟弟们各自珍重。”

    老八老九一脸愤怒,十四急躁的挠着头道:“皇阿玛到底是怎么想的啊,咱们可都是皇阿玛的亲儿子,废了咱们对他有什么好处?”

    胤禩意味深长的一笑,兀自喝酒不语。

    旁边老九说:“欸,兄弟们,我可听说了,老大被幽禁后,日子过得可是生不如死,每天吃饭睡觉都有人盯着,连撒/尿都要请示上报,那日子过的,连犯人都不如,啧,要我说,真要走到那一步,不如一头撞死算了,也不用受这种屈辱。”

    老十没说话,他到底是温僖贵妃所出,钮祜禄氏大族的母家,宫里除了太子也就属他身份尊贵,尤其是他娶了位蒙古福晋,只要他不起了争储的心思,皇阿玛看在他额娘和蒙古那边的面子上,是不会动他的。

    十四回去后没睡好觉,喝了一夜的酒,头痛的厉害,脑子里想的都是他们这些兄弟们儿时一起玩耍嬉闹的画面,那日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不知怎得,竟变成刀剑相向、拼的你死我活的场面。

    尤其是他年纪最小,上面哥哥们都让着他,哪怕是废太子和大阿哥,也对他这个小弟弟照顾有加,他虽然和他们这些年长的阿哥们不亲近,可心里对他们还存了仰慕之心。

    他是真不想,看着这些亲兄弟们一个个被废、一个个被圈禁,落得一个畜生都不如的下场。

    几日后,朝堂上,康熙当朝宣布,以结交党羽、觊觎皇位之名,废除胤禩爵位,又当着众臣的面说,胤禩乃辛者库贱婢所处,身份卑贱,端不得为储君人选。

    一时满朝震惊,这里面除了保皇党和寥寥几个大臣之外,都曾公开拥护过胤禩,胤禩被废,不知道他们下场会不会落得和索额图一样,明明是秋天,却都汗流浃背、不敢声张。

    十四看着胤禩的脸色难堪,身世一直是他心里的一根刺,如今被皇阿玛当众拔出来扔在地上,不知道八哥心里多难受。

    他想到前面的几位哥哥,已经被废了三个,一时怒从中来,站出来大声道:“皇阿玛,八哥何罪之有,为什么要突然废了八哥?”

    胤禛老早看着十四脸色不太对,拼命朝他挤眉弄眼,没想到十四这个二愣子压根没看他,竟一时冲动窜了出来。他一看到十四上前语出惊人,当时心里凉飕飕的,觉得眼前黑了一片。

    康熙没想到,第一个提出反对意见的不是那些迂腐的大臣、不是老八的铁党,竟然是自己的小儿子。他有些生气,你老子都已经下旨了,你怎么还在这当着大臣的面拆你老子台呢?

    他使劲瞪着十四,有些生气道:“朕的旨意已说,胤禩结交党羽、觊觎皇位,实在胆大包天,若不废他爵位加以警示,以后不知道会闯下多大的祸事。”

    十四跪在地上,眼含热泪,磕了个头道:“皇阿玛,大哥和二哥已被废,现在您又废了八哥,是想把我们这些儿子们都一个个废掉吗?”

    第50章 十四

    “皇阿玛,大哥和二哥已被废,现下您又废了八哥,是想把我们这些儿子一个个都废掉吗?”

    十四说完后,满堂鸦雀无声,胤禛怒骂:“十四,你放肆!”

    胤禛当堂跪下来,叩头请罪:“皇阿玛息怒。”

    胤禩和老八、老九跟着跪下,所有王公大臣都跪了下来,连声喊道:“皇上息怒。”

    康熙气得浑身哆嗦,他没想到,竟然从自己儿子口中听到了这句话。他用手指着跪在地上的十四,怒道:“好啊,好啊,原来你就是这么看朕的。”

    他看着跪在了一地的人,连贴身的太监侍女都跪了下来,大堂之上只他一人站着,倒生了几分悲凉之感。

    他冷笑道:“你们都觉朕冷酷无情是不是?你们都觉得,朕是一个冷酷无情、滥杀无辜的昏君是不是!”

    朝臣内侍齐磕头,忙道:“微臣/奴才不敢。”

    康熙看着跪在前面的老十四,还倔强的抿着嘴攥着拳头,知子莫如父,他一打眼看就知道十四心里不服,还怨着他。

    康熙心中这把火被激了起来,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十四,冷冷道:“既然你那么想被废,朕就成全了你,朕今日便废了你。”

    胤禛大惊,情急之下朝十四喊道:“十四!还不快向皇阿玛认罪!”

    十四抬头站起来,大喝一声:“好!那皇阿玛今日便废了我吧!”

    康熙没想到他竟敢说出这一番话,被激怒,站不住连连后退,哆嗦道:“看看啊,看看,这就是朕养的好儿子。”

    他伸手抽出身旁御前侍卫的佩刀,指着十四道:“朕真是白生了你这个儿子,今日倒不如一刀砍了你——”

    胤禛站起来一脚将十四踹倒在地,押着他让他给皇上请罪。老五扑上去抱住康熙的大腿,求让皇阿玛息怒。诸皇子纷纷叩首恳求,大臣们和内侍们都围着皇上脚下跪着,拦着康熙不让他上前。

    胤禛抬手就打了十四一拳,怒目瞪道:“十四,还不快向皇阿玛认罪。”

    十四倔强的扭着头不说话,胤禛又给了他一拳,用眼神威胁他,他才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说:“皇阿玛赎罪,今日是儿臣冲动了。”

    康熙被一堆人围着劝着,见十四被他哥揍了,也向自己服软请罪了,气消了不少。他也不可能真杀了自己的亲儿子,胤礽和胤禔闹成这样,他也不过是将他们圈禁了,十四说话放肆了些,他身为帝王的权威遭到挑衅,自然要给他些教训。

    他缓了会,看着十四,心里还是生气,道:“你真是越来越放肆,连朕都敢冒犯!老四,打他二十大板,让他长长记性!”

    康熙老谋深算,若是让内监大臣上手,他们势必不敢对皇子下重手,若是选了其他阿哥,难保兄弟间心里不会有芥蒂。但老四是他亲哥哥,一母所出,自然不会介意。

    且老四看着不声不响,实际比谁都精。他知道自己心里生气,若是作势轻轻打了几板子,心里自然不会消气。因此,他会重重的打十四,打的让自己都再说不出什么来。

    果真如康熙所料,胤禛提着板子,狠狠的打了十四二十大板,一点都没留情,把十四打得皮开肉绽,去了半条命,打完板子之后都动弹不得,是被人抬回去的。

    十四疼的呲牙咧嘴,他伤势重,若是等到出宫回府再治,想必半条命也去了。就抬到永和宫,传太医来永和宫救治。

    德妃一看到下半身全是血的十四,眼泪就掉了下来。十四从小娇生惯养,几时受过这么大的罪。

    她这一上午心惊胆战,从前面传来消息康熙要废了八阿哥开始,她就心里发慌,预感不对,没想到十四这个愣头青竟然敢当堂和皇上对上!这不是找死吗,打他二十大板都算是轻的了。

    十四被抬到床上,他看着德妃,呲牙咧嘴的喊了声:“额娘,我疼。”

    德妃二话不说,上手使劲拍了十四后背一掌,拧着他的耳朵气道:“你还有脸喊疼,你今日是疯魔了,敢和皇上叫阵?”

    十四冷静下来心里也有些后悔,但他还死鸭子嘴硬,嚷嚷道:“本来就是,皇阿玛也太不讲理,八哥可没犯什么错,凭什么要废了八哥?”

    德妃气得又给了他一巴掌,恨铁不成钢道:“八哥八哥,整日将他挂在嘴边。皇上就是废了他,又关你什么事?没看平时和老八走得近的老九和老十不出头,你吃饱了撑的,打抱什么不平?”

    十四也不傻,他也未必多在乎胤禩,情急之下,脑子一热一时冲动罢了。他自知理亏,不接这茬,嘴里嘟囔道:“但四哥也打得太狠了,额娘你不知道,今日四哥不仅在朝堂上踹了我,还打了我二十大板!啧,四哥可没留情,每板子都结结实实的。”

    德妃冷笑:“若不是老四,你可不只是挨了二十板子这么简单了。少说皇上也得扒你层皮。”

    “你伤好之后,就去你四哥的府上,给他郑重道谢,听见没有?”

    十四倔脾气又上来了,“我才不去呢,他打了我,我还要给他道谢?”

    德妃没忍住,戳着他脑袋骂道:“你少在这里给我装蒜!你四哥哪里对不住你,你心里和明镜似的,和你亲哥哥较什么劲?”

    “今日你可算瞧出来了?谁是背地里把你当枪使,出了事不管你的;谁是平日里虽不捧着你,但出了事真管你的。”

    “以后不许你和老八他们再走得近,放着自己的亲哥哥不去亲近,去当外人的狗腿。哼,何况是老八这样的人。”

    十四将头埋在踏上,这些道理他都懂,他就是不想承认罢了。至于八哥……十四神色黯了黯,那日席上的那番话,八哥是故意说给他听的吗?

    且不说胤禛回府以后,又如何关起门跳着脚将老十四骂了一顿。

    反倒是康熙几日消气后,回想起来,还和梁九功笑骂了句:“十四混倒是混,嘿,这小子还倒是挺仗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