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志良的内心毫无波澜。

    他冷静道:“母亲,您知道的,我是灾星,只会带去不幸,如果我出现,父亲的病恐怕会雪上加霜。”

    孙母被他噎得一顿,这才把真实目的说出来:“志良,你再给打点钱吧,你父亲治病真的需要钱。”

    “母亲,我被公司裁员了,正想找您借几千块钱,让我暂时过渡一下空窗期,您现竟然反找我要钱,我记得我前天才了您近十万块,怎么才两天的时间那笔钱就花完了,都花在了什么地方?”

    孙母支吾半晌,撂下一句“我再想想办法”,匆忙挂了电话。

    孙志良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准备去吃个早饭,好好制作一份简历,先找一个公司上班,再对未来认真规划。

    凭借他曾经在大城市工作的履历和名校的学历,孙志良很快就找到了一份待遇还不错的工作,在新城市的生活逐渐步入正轨。

    就在他准备着将来的职业规划的时候,孙母的电话再次打了过来。

    她哭着对孙志良说,孙父因为没钱治疗,双腿截肢了,现在只能在轮椅上生活。

    原本孙志良给的那笔钱添作了孙向阳女朋友佳佳的彩礼,而孙向阳结婚需要买房子,他们夫妻几十年攒下来的钱要支付房子的首付。

    他们现在手上没有钱,吃饭都困难,真的很需要一笔现金来维持,等到孙向阳找到工作后就会好转。

    孙志良心无波澜:“妈,我现在刚找到工作一个月,我在的这个城市物价不低,新工作的工资不高,也只够我在这里拮据地生活。”

    电话那头的孙母一惊,脱口而出:“你没住在县里了?”

    孙志良嘴角勾起讽刺的笑。他已经离开那里快两个月了,活生生的一个人消失,她的母亲却毫无所觉,竟然连他的公司和原来租住的房子都没去看过一眼。

    孙志良:“我现在手上没钱,我自己都背着生活贷款,实在拿不出钱给你们了。”

    孙母:“那你不会多贷点?家里你爸爸、你弟弟和我都等着吃饭呢!”

    孙志良直接挂了电话。

    这天下班,他去重新办理了一张新电话卡。他不想再和从前有什么瓜葛。

    扔掉旧卡之前,孙志良想了想,还是把刚拿到的工资打了一半给孙母。

    之后的日子平静无波,孙志良在上班之余,不停寻找适合的创业项目,以及能够给予他投资的人。

    两个多月后,孙志良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

    是县里警察打来的电话。

    警察告诉他,他的弟弟在对债务人进行敲诈勒索的时候,被怒火攻心的债务人砍断了一只手臂,公安局查到他是孙向阳的哥哥,打电话询问他对案件的知情情况。

    孙志良如实相告自己并不知情,他在几个月前就已经离开了家,来到沿海的城市工作。

    警察也只是例行询问,确认了大致情况后,就挂了电话。

    这一天孙志良都心不在焉,晚上在和投资人吃饭的时候,对方看出了他的烦心事。

    孙志良自觉这些没什么不能说的,一股脑都和投资人说了,连同他和顾言一的连线,以及他后续的帮忙都悉数告知。

    “你去拉投资那会儿我就觉得你眼熟!原来你真的是扯一抹微笑!”投资人惊喜。

    这个投资人赫然是顾言一的铁粉,看过他的每一场直播,他一听孙志良得到了顾言一黄符馈赠,登时决定追加对孙志良的投资。

    顾言一说了让对方几年后再给钱,那必然说明几年后孙志良会发迹。

    既然是经过顾神棍盖章的命格,那必然是没问题的。

    这对于孙志良而言是意外的收获,有了足够的资金,他立刻如火如荼地准备起来,短短数月的时间,公司已经初见雏形。

    年关将至,孙志良准备和公司里其他不打算回家的同事一起过除夕。

    公司的年轻人们准备着年夜饭,孙志良也在活饺子馅,就在这时,电话打了过来。

    他走到角落接起电话。

    “您好,请问是孙志良先生吗,我们是县公安局的,这边打电话给您,是想告诉您,您的母亲出事了。”

    孙志良一愣,忙追问发生什么事了。

    警察:“你的母亲邹蓉和孙向阳在家中厨房起了冲突,邹蓉扑倒殴打孙向阳,孙向阳为反制,掐住了邹蓉的脖子,由于力道太大,邹蓉为了挣脱钳制,随手摸了一把散落在地的刀捅至孙向阳的腹部,孙向阳受伤。我们赶到时,你的母亲邹蓉已经窒息死亡,孙向阳也紧急送医救治,目前暂时脱离危险,但受伤肾脏被摘除。”

    警察刚说完,电话那头就传来嘈杂的抢夺声,伴随着熟悉的男人的声音。

    很快,那头讲电话的换成了他的父亲,孙财华。

    “孙志良,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赶快给我回来!”一如既往的冰冷命令的语气。

    孙志良没接这话茬,只问:“他们两人到底是为什么会闹成这样?”

    孙财华顾左右而言他,语焉不详地说母子矛盾。

    “父亲,您在跟我开玩笑吗,多大的母子矛盾会闹出人命?母亲不是一向疼爱孙向阳吗?您今天不把这个事跟我说清楚,我是不会回去的。”

    孙财华“你你我我”一阵,终于还是说道:“还不是那个叫佳佳的死女人,她是个骗子,是她骗了向阳!”

    在孙财华的谩骂之中,孙志良终于拼凑出了事情的全貌。

    邹蓉和孙财华为了给孙向阳结婚,不仅用存款加上他给的九万多块钱凑了个二十万整的彩礼给那女人,手上现金不够买房,就把家里的房产抵押去银行贷款,付了一套市中心房子的首付。

    当初那个女人说过,她的名字不需要写在房产证上,只要孙向阳能给她一个家就行了。

    孙家的三人闻言,觉得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婚前房产证写自己的名字,婚后女人的钱用来负担夫妻二人的生活,他再问哥哥要钱还房贷,这房子就和女方完全无关了。

    结婚还能白得一套房,夫人美丽又大方,天底下的好事都让他孙向阳给碰上了。

    孙家的人算盘珠子打得响亮,谁知道人家就是冲着诈骗来的,交了首付的第二天,那女人就带着到手的二十万消失得无影无踪。

    孙志良听到这里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父母和弟弟三人这是遇到房托了。

    孙财华咒骂:“都是因为那个婊子,她骗了向阳,家里现在什么钱都不剩了,你母亲她心中不忿,骂了向阳几句,心里有气打了他几下,谁知道那个不孝子竟然,竟然当着我的面——”

    “父亲,您知道的,我天煞孤星命,没准回来就把弟弟克死了。”

    那头的孙财华一滞,不情不愿说道:那些都是封建迷信,我们就不该听那天杀的道士的话,苛待你这么多年。”

    孙志良沉默不语,心中只觉得讽刺。需要他的时候是封建迷信,不需要他了就是天煞孤星。

    良久后,他才说道:“这样吧,母亲的尸体先在殡仪馆停灵七天,葬礼就在七天后举行,我过几天会回去一趟,帮您一起处理。”

    得了孙志良承诺的孙财华这才挂断电话。

    除夕晚饭后,孙志良给投资人打了电话过去,告知了家里发生的变故。

    投资人让他先回去处理家事,但是一定不要忘记带上顾言一的平安福。

    ……

    回到家后,孙志良先去看望了弟弟孙向阳。

    孙向阳见了他并没有好脸色,他把家里发生的所有事都归咎到了孙志良的头上,见到他哥哥后,几乎把床头柜能扔的东西全都扔到了孙志良的身上。

    孙志良见状,病房的门都没踏入,和看守的警察打了个招呼后,就直奔殡仪馆。

    他昨天出发之前,就已经把今天葬礼信息告知了亲戚和父母的朋友。

    之后,就是一场简化的葬礼。

    透过冰棺的盖子,孙志良能看到母亲脖子上痕迹明显的青紫色,是孙向阳的手笔。

    葬礼一直持续到晚上,送走最后一波来悼唁的人后,邹蓉被推进焚化炉里,再出来时,已经变成了一堆骨灰。

    孙志良用提前准备好的骨灰盒一捧一捧把邹蓉的骨灰装进去。

    母亲从小到大一直在打压他,偏心弟弟。他原以为自己的离开是成全这家人,谁能想到,半年不到的时间,整个家竟然已经支离破碎。

    他心中没有太大的波澜,只有一种旁观者看闹剧的荒谬感。

    骨灰盒在殡仪馆寄存一个晚上,第二天就是去选好的墓地下葬。

    他抱着骨灰盒,和孙财华两人乘坐殡仪馆的车,前往提前选定的下葬公墓。

    这件事做完,他就要离开这座城市,这次是真的不打算再回家了。他想。父亲的腿不良于行,弟弟又在医院躺着,他会暂时给两人雇佣护工照看,别的,不要再指望他了。

    原以为事情会顺利进行,谁想车子行驶到一处跨江大桥时,竟然迎面冲来一辆卡车,直直朝着殡仪馆的车撞了上来。

    一阵剧烈撞击后,车子侧滑了很远,堪堪被大桥的栏杆拦下,前挡风玻璃碎成了蛛网。

    卡车就没这么幸运了,被大桥上翘起的钢筋绊了一下,整辆车子侧翻,又由于速度快重量大,惯性也大,竟直接飞出大桥,坠落江中。

    而车后座的孙财华因为没有系安全带,在车门被撞开后,因着惯性飞了出去,头撞在大桥的栏杆上,血流了满头满脸,双眼紧闭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而坐在前排的司机和孙志良在正面面对冲击的情况下,竟然只受了轻伤。

    两人下车的时候,腿都是抖的。

    司机赶紧给救护车打电话。

    而孙志良则是报警。

    他刚才坐在前排看得十分清楚,那个开空货车的男人,赫然是应该在医院病房里的——孙向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