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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91章 第 91 章

    外面那只咕咕乱叫的夜枭到底还是被猎鹰给抓了, ‘咕咕’变成了凄厉惊恐的‘嘎——’,振翅从树杈上飞快逃离才没有被猎鹰的利爪勾穿。

    夜枭陡然变调的声音实在难听且瘆人,将屋内床帐里正难分难舍的人都惊了。

    当然, 被惊到的是幼儿,本该缓缓取出的羊脂玉因为她手抖了就一下子被拽了出来。

    虞归晚蹙眉发出‘嗯~’地一声,眸子又猛地睁开,情/欲下也藏不住杀意。

    不过也是稍纵即逝,因为她知道自己是在床上,从后贴上来并单手环住她腰的是幼儿,那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香味和柔软,就算她没了眼睛也能辨得清楚。

    “是不是弄疼了?”幼儿以为是这样, 顿时就心疼了, 要她转过来。

    虞归晚正享受,哪里容得她停下,遂抓着她的手腕催促:“我没这么容易疼,你快点。”

    其实她想跟幼儿说弄疼点才好,她喜欢, 但她知道幼儿的脾气和性子,断不肯那样蛮横的对她, 所以这种刺激就只能藏在心底, 偶尔在幼儿兴头上想不到其他时她才会引导着用些力, 是不敢太过的, 因为过了的话幼儿会发觉, 下次就不可能配合她了。

    若说她对危险十分敏锐,这不假, 她确实很警觉并且能在第一时间做出判断,但论心思细腻这块, 幼儿绝对是佼佼者。

    虞归晚以为幼儿不知道她那点心思,其实早知道,只是不揭穿,在确定不会真的伤害到她的前提下也会乐意配合,只是不能太过。

    譬如现在,幼儿就任由她拽着手腕,加重力道,那一声声的磨合在静谧之中格外清晰。

    这个声音未必悦耳,落在那些古板清高又虚伪的人耳朵里甚至会气急败坏骂道德败坏、有辱斯文或者淫/秽不堪,快抓出去浸猪笼,但身在其中的俗人就会觉得这个声音就是最好的和弦,宛如水亭子上吹笙箫,和着水音,简直就是天籁了。

    虞归晚往后仰,头枕着幼儿的肩,睁眼盯着床帐,渐渐地就失了神,没了聚焦,而被吮得水润红艳的唇也微微张开。

    那截粉色的舌终于按耐不住伸出来想要勾住点什么,可幼儿在她身后,她只能扭过头去寻自己想要的,追逐着,汲取着,霸占着。

    幼儿故意往后躲,不让她咬,手也松了,缓了。

    这就要了虞归晚的老命了,正兴奋着突然歇了火,她真想给幼儿一拐子,可也舍不得的,只能气恼道:“你敢停,就不怕我生气?”她要疯,真的要疯,蹭着幼儿的面颊,百年难得一见的软下语气求人,“你别停,你想怎样?我不行了,真的不行了……”

    她就感觉里外都好像有羽毛抚过,很痒,又挠不到,她求幼儿,这人还有脸看着她笑,就是故意让她难受,她生气一扭头,不求了,开始自给自足,可怎么都勾不着,总是差一点点,抑或隔靴搔痒,屁用没有。

    幼儿乌黑的长发垂到她胸前,发梢扫过,更痒。

    她终于忍不住松开紧咬的下唇,声音带着恼怒的哽咽,愤愤道:“你到底!想如何!说!”

    幼儿就是突然兴起想逗她,想看她异于平时的反应,虽然私底下也见过很多了,但总觉得岁岁还有很多面是她没见到过,比如说眼泪。

    能让这人伤心落泪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也许只有她死了岁岁才会感伤吧,可那时她也看不到了,何况她也不想以这样的方式惹岁岁心伤。

    思来想去,眼下就正是好时机。

    虽然没哭,但眼尾也被逼得红了一片,那双平时少有情绪流露出来的眸子也泛起了水光,依旧是冷冷的,却勾人得很。

    她低头落下吻,笑着一遍遍念自己为虞归晚取的闺字。

    “岁岁,岁岁,岁岁……”

    好似念千千万万遍都不够,腻歪得很。

    虞归晚本来还在气头上,不愿意搭理她,可她拽着不让她离开怀抱,她又怕自己用力挣脱的话会将幼儿的胳膊腿都给弄骨折,所以勉勉强强让她搂着,脑袋却扭到一边,还扫开她的手,再不让她碰,自己伺候起自己来了。

    听幼儿叫魂似的在耳边叫自己,她气哼哼硬邦邦来一句:“做什么,我又没死,不用你现在就叫魂。”

    看来是真生气了,闹得过了。

    幼儿将她的手拿出来,柔声道:“我来吧。”

    “谁稀罕你。”

    “不生气了,岁岁。”

    “气。”

    “那今夜咱们就不睡了。”鸡都叫三遍了,睡也睡不多久。

    还真是,两人性质浓时几乎就是彻夜不眠,第二日起得就晚,岁岁还好,看不出来什么,这人就是三天三夜不睡也精神,她就是夜里惊醒一两次精神都会短,眼下青黑明显,家里的丫头婆子也看得出吧,只是不敢嚼舌根。

    母亲应该也看出端倪了,那日在小楼上看蹴鞠赛,趁丫头们出去那会子就旁敲侧击问过,她也不回避。

    迟早都是要说明的,岁岁为她做了那么多,将她放在心坎上护着,她不能连两人的关系都没有胆子承认,所以她同母亲明说了自己此生只要岁岁一人,生死不弃。

    有时她也想,自己何德何能得着了岁岁这么个宝贝,想疼爱都不知从何下手,偏偏有时也被气得头脑发胀,又无可奈何,只能由着去。

    虞归晚觉得幼儿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杂糅着很多东西,一时辨不清,便疑惑道:“你做什么这样看着我,真让夜枭给吓着了,傻了?”

    幼儿真是哭笑不得,点着她的鼻头,嗔道:“你啊,冤家似的,一会正经,一会不正经,让我说你什么好,夸也不是,骂也不是,打又打不过。”

    虞归晚转过来和她正面相贴,舌尖顶着贝齿,挑衅道:“你有一样本事能治得住我,很多次我都会想若有朝一日能这样死在你手里也不错,下了地狱我也是欢喜的。”

    “你是欢喜了,我可要被你吓死。”

    幼儿指的就是她平日偶然间露出的疯狂,哪有人喜欢那样的,她如何能那样野蛮的对待岁岁。

    虞归晚歪头想了想,恍然大悟,“哦——原来你是为了这个才生气逗我。”

    “你知道就好。”

    “可是,”她靠近幼儿,咬着那莹润的耳垂缓缓说道:“我想那样,很想,我会特别兴奋,难道你不想看我彻底时空会是什么模样?”

    幼儿的气息有些不稳了,心神都因为她这句话而晃得地动山摇,最后还是咬牙忍住了。

    这个祖宗,真是能折腾人。

    虞归晚也不气,而是退开一些距离,手摸到刚才被拽出来的那块羊脂玉,红绳一圈圈缠绕在指尖和手腕,然后再抓过幼儿的手。

    “将它送进最深处。”

    幼儿瞪她,“以后休想再让我给你送什么了,反正不管什么最后都免不了是这个下场。”

    “谁让你的字没发刻到里面去,我想要,就这能这样,你又不肯满足我。”

    其实虞归晚也总疑惑为何她们每次都要为这种事争个不休,好像成了她跟幼儿的情趣,不争两句这件事都没法做下去。

    幼儿把握着力道,一点点的试探,不敢太莽撞,担心羊脂玉放太深了会很难拿出来,她都顾忌着的,可岁岁每次都会不管不顾让她放到最深。

    虞归晚又开始受不了,主动靠回来,“你快点吧,别怕这怕那的不敢动,你不动,我都要死了。”

    幼儿拍她,“别胡说。”

    “那你快点,用力点,真的,我没那么娇贵,每次都那么挠痒痒,还不如直接给我一刀来得痛快过瘾。”

    “……”这是又想说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了。

    虞归晚看她脸色黑了两分,享受之余还低低笑道:“我没说你力气小,是想说你太温柔了,在跟我欢好这件事上你不用太温柔,”她直勾勾看着幼儿,毫不避讳自己的癖好,“我喜欢野蛮的,我也知道你有时放不开,还顾忌着丫头婆子会听见,所以我都让她们回自己房里了,不必在这边守夜。”

    幼儿抵着她的额头,“我不是顾忌这些,我是顾忌着你的身体。”

    “我没事。”

    “可我怕。”

    “所以你今后都不打算彻底满足我了?”

    “……”

    “嗯?”

    “你真是我的克星,冤家,祖宗。”

    虞归晚知道她这是答应了,双眼就刷一下亮起来,身体也因此更兴奋。

    幼儿能明显感觉自己的手指彷佛是浸在一汪热水中,并且越来越热,最后滚烫起来,连带着也把她整个人拽过去烧起来,那根绷着的弦啪一下就断了。

    做了什么其实她也不知道,但她清楚记得岁岁生动起来的每一个表情,确实是她之前不曾见到过的,包括那些高亢的胡言乱语,一声声急切的催促。

    原来那只夜枭咕咕叫几声还能帮着大打掩护,它觉得自己挺有功劳,却没想被那只灰毛鹰给撵出二里地,再回来时天都快亮了。

    它本是夜行飞禽,天亮就要睡觉的,可又很想去看看那个传闻已久的人类首领,就趁灰毛鹰去捕猎的间隙偷偷潜进村飞到宅子的屋顶。

    左看右看不见人,只有几个老婆子在扫院,从回廊过去的丫头都垫着脚走路,不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其中一个抬头看到屋顶的猫脸鸟,吓得差点惊叫,又立马捂住嘴,戳了戳同伴的胳膊,示意她往上看。

    要死要死,夜枭怎么来这了!忒不吉利!

    “还不快去拿长竹竿来将它赶走,若让它突然叫两声惊醒了主子,姑娘还不将你我的月钱全扣了。”

    第092章 第 92 章

    虞归晚其实已经起来了, 只是幼儿没让她出房门。

    眼瞅着连饭都端进来吃,虞归晚不得不提醒:“今日是决赛,我答应廖姑会去看。”

    南柏舍的蹴鞠赛已经进入最紧要的关头, 前来观赛的人也越来越多,里三层外三层的。

    有的甚至已经迫不及待组队预备着参加下次比赛,要跟这次的冠军队一较高下。

    此次进入决赛的是女子队和强军队,这两支队伍都算出自南柏舍,初赛和预赛中所展现出来的实力也是有目共睹的。

    场外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裁判又是外聘来的,做不得假,所以这两支队伍能进入决赛也没人不服气。

    虞归晚并不是每一场都看, 幼儿也只是初赛那日去看过, 后来也没再去,她忙着不得闲,虞归晚更是没空,可今日是决赛,昨天又答应了廖姑会去, 临时反悔总归不好,回头小徒弟又该说她言而无信了。

    幼儿揽过一面小镜递给她让她自己照照看, 从耳后到脖子哪一块地方是能看的?

    都是昨晚留下的痕迹, 在皮肤上像花儿似的都开遍了, 若到外头让人瞧了去, 背地里还不知道会编排出什么话来。

    在外人看来岁岁可是没有成家的, 这些痕迹哪里来?世人的嘴就是杀人不见血的刀,她可不能让别人借此机会将岁岁诋毁了去。

    “你要出门也行, 我让人备车,你吃了饭就坐车过去, 不许骑马,更不能穿这样单薄就在人前露面,别叫人将这些看了去。”

    虞归晚抓起筷子夹碗里的面。

    这是余姐照着虞归晚的口味做的手擀宽面,一根有两指头宽,薄而不透,很有韧劲,汤底是天不亮就用羊骨熬的,色泽奶白,撒些葱花就这样喝也很美味,配手擀面或泡馍都极好。

    今早上廖姑她们就吃的骨汤泡馍,还放了辣子,汤上飘着一层红彤彤的辣椒油。

    一对比就显得虞归晚吃的这碗极清淡,她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也不问幼儿,只跟旁边的小金方使眼色,让她拿辣子去。

    小金方将手背到身后,脑袋摇成拨浪鼓,这可不行,姑娘特意吩咐了今日主子的饭食要清淡,不能有辛辣,说是主子今日身体不适,不宜吃辣。

    是否如此也不是她们做丫头的说了算,这个屋里是姑娘当家,若真端起范儿来,就连主子都要让三分的。

    底下人也常说有时宁可不顺着主子,也不能违逆了姑娘的意思。

    见这小丫头不肯动,虞归晚郁闷的不行,想自己从窗户翻出去拿辣子。

    幼儿时刻注意着她呢,屁股刚离开凳子就被叫住了,“你做什么去?”

    只能将屁股老实放回去,道:“这面也太清汤寡水了。”

    昨晚幼儿让她如了意,今日她就像一只被捆住的猫,做什么都得经过幼儿同意了才行,真是抓心挠肺,好没自由。

    可她也不能说什么,谁让她也有短处,还主动送到幼儿跟前,如今被人抓着了短,可不就是生死都得听对方的。

    幼儿没依着她让金方拿辣子,而是换成早起炖的牛肉,放齐了香料炖得浓香软烂,切了足足一大盘端过来,虞归晚吃的那叫一个过瘾。

    换上能遮住脖子的衣裳,又细细扑了一层粉,确定不会让人看出端倪了幼儿才终于肯放虞归晚出门,她说不耐坐马车,结果* 被幼儿推着上去,不坐也得坐,由不得她了。

    今日葛大娘跟她出门,她还奇怪,可等葛大娘拿出程伯他们从麒麟城传回来的信给她一看,就什么都明白了。

    “这是今早黑鹰带回来的,因幼儿姑娘今日起得也迟,我先瞧见了装信的小竹筒有两道刻痕,您之前特意交代过若见着这样标记的信就先不给幼儿姑娘看,所以我便拿起来收着了,没让幼儿姑娘知道。”

    “嗯。”

    虞归晚本就极难信任他人,更别说她连赵祯的面都没见过,如何能将自己的人全交到赵祯手上,她也跟程伯说过要提防赵祯。

    获取消息的渠道也不能只在赵祯那里,不然她派戏班子去麒麟城又是为的什么。

    赵祯知道尤三姑,知道迎春班原来的人,却不知道另外还有一班人藏在暗处,只暗中跟程伯他们联系。

    信上的内容就是她们从别处打探来的,因为赵显的愚蠢,想借用薛家的罪重提随家谋逆的冤案怕是不成了,雍帝正忙着对跟随家有旧交的朝臣下手,连训斥责罚赵斥的功夫都没有,让都衙府尹草草结了案,庶州薛氏一族全部处死,麒麟城薛氏毫发无伤。

    布下这招棋可是花费了虞归晚不少的人力物力,就这么个结果?

    且此事出来也有些时日了,赵祯居然只字都未在信中对幼儿提及,若没有今日这封信,只怕连她也还被蒙在鼓里,说不得皇帝的亲军杀到南柏舍来抓人了她才知道。

    她将看过的信抓了个粉碎,伸手往外一扬,碎屑随风飘散。

    葛大娘小心观察着她的脸色,问道:“可要让程伯他们现在撤回来?”

    麒麟城可是天子脚下,一旦事发,程伯他们很难自保,那个劳什子长公主也不太靠得住,瞒着这等重要的事不说,可不就是想万一败露,正好能将程伯他们推出去,最后还不得查到南柏舍来,这如何是好?

    葛大娘多少有些心焦,南柏舍能有今日很不容易,就这么丢下跑了岂不可惜,可若是不跑,等着的就是杀头的大罪。

    虞归晚不至于被这点子事吓到,她扭了扭略有些僵硬的脖子。

    昨晚尽兴后她就倒头睡了过去,也没留意枕头,许是落了枕导致颈侧有些酸疼。

    衣领随着她的动作敞开了些,露出里面的红痕,葛大娘一个不小心就瞧见了,吓得赶忙收回去,低头当作没看见。

    其实虞姑娘和幼儿的关系,她和余姐都看得出来,起初也震惊,后来细想也觉得合情合理,以虞姑娘的性子和本事是断不可能同男人成婚受公婆规训的,那就只能如现在这般自立门户,再找个可心人,知暖知热的过日子,又能帮着管家。

    这么多人里头扒拉来扒拉去,也就幼儿姑娘最合适,人温柔娴静,样貌也是一等一的出挑,又识文断字,算得一手好账,只除了身子弱些,再无旁的不好,也不怪虞姑娘会喜欢,从一开始就对幼儿不一般。

    只是……

    葛大娘心里也犯嘀咕,幼儿姑娘平时看着柔柔弱弱是个斯文人,怎么会将虞姑娘弄得这般?就算过了火也该是虞姑娘啊。

    难不成?

    呀!

    想到某种可能,葛大娘差点跳起来。

    虞归晚见自己的大管家在车厢里一惊一乍的,神情变化莫测,一脸的痛心疾首,看她的眼神也透露着诡异。

    虞归晚想着麒麟城的事,也就没管葛大娘此刻心里是多么的天人交战,这种只有自己知道一个惊天大秘密却无人能分享的感觉,真的不好受,可这种事又哪能出去乱说,除非活腻歪了。

    “这事先不告诉幼儿。”

    葛大娘慢半拍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什么事,忙道:“哎!我晓得了,我一个人都没说,连妙娘和廖姑都不知道的。”

    马车压过村道晃悠悠出了内村,在路口葛大娘就下来了。

    虞归晚独自在车厢内撩起袖子,看了看手腕那几圈勒痕,这是羊脂玉上的红绳缠绕后留下的,当时幼儿并没有用力,总怕伤了她,是她执拗要这样。

    这些痕迹她是可以消除的,只是怕幼儿看出不对劲才留下等它们慢慢好。

    她不让葛大娘告诉幼儿麒麟城的变故,肯定不是像赵祯那样的自保,而是她另外培养起来的那批人是潜在赵斥身边的,这要是让幼儿知道了还不大动肝火。

    她的想法其实也简单,就是里应外合。

    这跟她在末世炸丧尸的巢穴差不多,有时候外部防御太强了,正面强攻很难拿得下来,那就试着从里面瓦解。

    她要让赵斥自己露出马脚供人抓,到时候皇帝还能怪谁?总不可能还是随家的故交拿刀架在赵斥脖子上逼他承认的吧?

    还有一件事,那就是她想将麒麟城的水搅得更浑。

    浑水摸鱼嘛,之前幼儿也是这样打算的。

    只是幼儿用的办法都太讲究礼法证据,她这种不管不顾只要乱了就行的做法也得不到幼儿的认同,就只能悄悄去干。

    她摸了下自己耳后的印子,那种酥酥麻麻的痛感又来了。

    就是不知道等幼儿知道她暗地里要将麒麟城搅得天翻地覆时,会不会生气到下嘴狠狠给她一口。

    她还挺期待的,光想想就兴奋。

    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做?一大半是为了助幼儿成事,还有就是她不喜欢头顶上有皇权压着,她可从来没受过这种窝囊气,在末世被她杀掉的丧尸王都不知多少了,皇帝算得了什么。

    幼儿要是知道的话肯定会讲大道理,什么朝堂乱,天下乱,会动摇国之根基,百姓又要受战火的苦,然后极力阻止她那样做。

    她掀开帘子往家的方向看,嘟囔:“反正我已做了,你要生气就生气吧,只别不让我进家门就行。”

    第093章 第 93 章

    虞归晚到训练场时比赛已经开始了, 现场热火朝天。

    她没有立马下去,而是站在马车上眺望场中,小徒弟正踢得起劲, 像踩着风火轮似的带着皮制的球左闪右躲,伴随着欢呼声一脚破门,率先拿下一分。

    场外有许多外来的人跟虞归晚一样都是站在车上看的,见她来得迟又无需木牌就能进来就猜得着她的身份了。

    别的先不论,单就那一头嚣张的短发就极好辨认,还有月色的立领宽袖纱衣透出里面的火红,一样的张扬,不受拘束。

    扣在耳廓上的玛瑙充满异域风情, 从她的长相再到装扮都跟中原女子不同, 初次见她的人都怀疑她是关外来的。

    虽说之前借着安置难民的事钻空子弄了个身份,可也经不起细查,曹知县对此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说他是九王爷的人,虞归晚现在跟他也算是同僚, 别人想从他嘴里探听虞归晚的消息也是不能的了。

    若向村民打听,要么被泼一身洗菜水, 要么就是不知道。

    有不信邪的非要打听, 觉得村民定是在说谎。

    这可是冤枉村民了, 他们确实不知道, 别说他们这些后迁居进来的, 就是原来南柏舍的老村民也不清楚虞归晚的来历,反正就是那个大雪天东辽盗匪进村烧杀抢掠的时候突然出现的, 谁也不知道她的来处,现在更是不会追问。

    今日负责巡逻的队伍绕开看赛激动的人群来到马车边, 靠近低声回禀道:“统领,我们发现了几个可疑人,是混在府城那些世家马车中进来的,鬼鬼祟祟的跟村民打听您,已留了人盯着他们,要不要现在就抓?”

    如今这两千北境军对虞归晚是服气的,也忠心,才发现情况就将那几个人监视起来,本来是要遣人去虞宅的,碰巧虞归晚现在过来了。

    虞归晚跳下马车,“先别打草惊蛇,看看他们还想干什么。”

    跟着的仆妇立马打开伞。

    虞归晚低头,似是无奈的抬手擦一下额角,对非常尽忠职守听幼儿吩咐的仆妇说道:“你也回去吧,不必在这里等。”

    说着就接过伞独自穿过人群,既不上小楼,也没去高台,而是转去小摊小贩聚集的地方东瞧西看问价钱。

    眼角余光扫着身后不远不近跟着的几条尾巴,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因为从选择跟踪她开始,对方在她眼里就已经是死人了。

    她垂下眼,认真在摊上挑了两只布老虎,里面鼓鼓的,摊主说是填了棉花,价钱要比填秸秆的贵些,一般的农户人家也舍不得花钱买,富裕的人家又看不上,所以开张到现在也没卖出去一只,还是虞归晚大方照顾了生意买走两只摊主才不至于今日空手归家。

    她揣着两只布老虎继续走,到了人少的地方就忽然闪身进了一条小道。

    那几人赶忙跟上去,可哪里还找得见人影,不由顿足恨道:“坏事!跟丢了!”

    几个人都是寻常百姓的打扮,样貌也平平无奇,是扔进人堆里也不会引起注意的那种。

    他们在原地转了几个圈都没发现虞归晚的踪迹,正气恼,突然就有一道冷光闪过,随后脖子一凉,锋利的刀尖就已抵住其中一人的命脉。

    那人反应倒也快,胳膊肘往后撞试图挣脱,虞归晚却是侧身一躲,人就转到正面以刀柄击向那人的太阳穴。

    那人只觉脑袋一震,还未来得及感到疼,眼前就是一黑,整个人踉跄往墙根倒去。

    剩下的人发现情况不对,已是想往另一边跑。

    虞归晚又岂能让人从自己手中逃脱,她直接将刺刀朝后面那人的背扔去,正中背心。

    那人迎面倒地,却没死,被赶上来的虞归晚拔刀又扎了两刀才彻底断气。

    余下三人知道今日难逃一死,互相看看,一咬牙决定跟虞归晚拼了。

    他们也是练家子,且都算是高手,平时像这种跟踪人的活儿从未失手过,今日算是踢到了铁板。

    来之前他们就听说这个姓虞的颇有些本事,可谁也没领教过,有领教过的不是死了就是姓虞的手下,很难打探出深浅。

    他们也狂些,没太把虞归晚放在眼里,心想不就是个小娘们儿,能有多大本事,没成想看走了眼,以至于兄弟五个今日都得把小命交代在这。

    虞归晚死死扣住其中一人的咽喉,脸上没有一丝一毫要杀人的凶狠,唯有那双狭长且眼尾上挑的眸子冷得可怕。

    “谁派你们来的,说出来我可以给你们留个全尸。”

    常年干刀口舔血的活儿,这种话听了不知多少,他们也常对别人说,可没有哪次像今日这般让他们感觉到恐惧,他们不畏惧死亡,从投身效命景宁侯那日算起就知道自己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要杀便杀,哪来这么多废话!”

    他们自以为有骨气,输人不输阵,却不知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

    虞归晚天生反骨,当别人一心求死时她反而不想下手了,人类跟丧尸毕竟不同,丧尸对疼痛没有感觉,就算拆了胳膊卸了腿脚也不影响,人类就不一样了,往他们身上轻轻划一刀都会觉得很痛,生不如死应该比直接死掉难熬吧?

    她歪头想了想,双眼愈发亮,突然间就对折磨人起了极大的兴趣。

    在末世基地时她常听老学究提起古老的社会时期有很多酷刑,后来的文明社会也有很多人类实验,最惨烈的据说是一种细菌研究,要拿活人当实验。

    这种事她在末世还没有见到过,因为末世的正常人类极少,是很珍贵的,任何地区都不允许拿人当实验,也没有什么细菌比丧尸病毒更让人绝望和感到恐惧。

    她拧断了那人的脖子,看也不看就松手将人扔到地上,然后直勾勾盯着前面的两个。

    刚才还活着的同伴顷刻间就变成了一具没了呼吸的尸体,眼睛瞪得老大,死不瞑目,脖子上那几个刺眼的紫红手印足以让人忍不住发抖。

    他们往后退,整个人都紧绷的提防着虞归晚会突然生扑过来,会以同样的方式将他们活生生拧死。

    这个景宁侯要他们查的女子,此时此刻已让他们感觉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明明看不见有什么,却总觉得她周身有一层层黑压压的雾,其中夹带着猩红,像是汹涌翻滚的人血化成的猛兽在向他们冲来。

    求生欲在此时爆发,他们抖着声和盘托出,“是景宁侯派我们来的!侯爷让我们跟踪你,好找出南柏舍的秘密。”

    虞归晚没急着动手,疑惑:“秘密?”

    “盐矿!侯爷知道雪花盐是从你手里卖出去的,怀疑南柏舍有盐矿,所以才派我等来调查。”他们想活命,就将事情全交代了。

    反水的还挺快,看来那个景宁侯也是不会训人,虞归晚十分遗憾的想。

    见她不说话,也没想放他们走,他们扑通跪地,道:“任务失败,我们回去也是个死。”

    虞归晚瞥他们一眼,冷道:“关我什么事。”

    她本来就是要杀他们的,难不成现在跪地求她放一马?那也太晚了,且她只说过留全尸,没说要留命。

    两人急道:“我们知道不少景宁侯的事,只要留我们一命,我们就都说!真的,这些事也只有我们这些算作心腹的人知晓,连大皇子和宫中的丽妃娘娘都不清楚,只要拿捏住了这些,景宁侯也会投鼠忌器,不敢对南柏舍做什么。”

    这个倒是让虞归晚有了点兴趣,“他原来想对南柏舍做什么。”

    “这……”他们还不想现在说。

    虞归晚眼神一冷。

    他们再不敢隐瞒,忙道:“景宁侯想要盐矿,敛……敛财用以招兵买马。”

    “嗯?”虞归晚挑了下眉,猜道:“他是想造反,自己当皇帝?”

    “呃……”要诛九族的大罪怎么从她嘴里说出来就像街边买菜这么简单,两人吞吞吐吐半天,在她极不耐烦之后才继续道:“侯爷是有此计划,我们的人就藏在江南,去岁江南发生涝灾,死了很多人,又有暴/乱,陛下派侯爷去镇压民/乱,侯爷就趁机将这些乱民收归麾下,盛都那边至今都还被蒙在鼓里。”

    他们还想再说,却被虞归晚抬手制止,随后就有一队人从墙后翻出来。

    都是原来陈妇和妙娘手底下的护卫队,比起那两千北境军,这些人才是虞归晚能信任的,这些事让她们知道也无妨。

    “将这俩捆回去看守起来,尸体处理掉,隐蔽些,别让村民看见。”

    “是。”

    妇人们动作麻利的将两人捆住手脚堵上嘴塞进牛车,尸体也用草席卷了抬走,血迹也清理干净。

    虞归晚拍拍衣服上的土,又抬起胳膊仔细闻了闻,确定没有血腥气了才放心。

    她不想让幼儿知道自己又杀了人,杀的还是景宁侯的人,这可是赵斥的大舅。

    真是错综复杂的关系,皇帝屁股下的那把椅子也真是有不少人惦记着,这大舅子明面上辅佐赵斥,暗地里却培养自己的人时刻准备着夺位,多新鲜呐。

    她冷笑了两声,抱着两只布老虎离开。

    第094章 第 94 章

    耽搁了些时间, 回到训练场时比赛已经结束了,女子队赢。

    廖姑胸前挂一朵大红绸花,怀里抱着赢来的赏银咧着嘴傻笑, 正四处搜寻虞归晚的身影,一瞧见就蹦跶着飞扑过来。

    “师傅!”

    她这两年吃得好,脸圆了不少,像个鼓鼓的肉包子,不过是黑皮的,因为她晒得黢黑,一笑就露出那口大白牙。

    头上新长出来的发茬儿看上去像是顶了只刺猬,绑在额上的绸带被她扯下来拽在手里, 一路丁玲哐当闪过试图将她举起来庆贺的人群来到虞归晚跟前, 仰头睁着两只黑亮的眼珠子,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了。

    “师傅,我们赢了!看,”她举起那包银子,“所有银子我都替师傅赢回来了, 一点没亏!”

    这里面除了作为赏银的两千两银票外,还有二百两黄金。

    如今小徒弟赢了比赛, 虞归晚不仅没亏, 还赚了不少, 场外那些狂热‘球迷’从预赛开始就往她口袋里送钱, 决赛这场更是拼了命往强军队押注, 她作为庄家只需坐收渔利。

    拿过钱袋子在手上掂了掂,她难得在众人面前笑, 道:“既是你们队赢的,理应每个人都有份, 拿去分了吧,今晚我在家中备酒宴庆贺你们获胜。”

    自去岁幼儿生辰之后家里也没有再正经热闹办过宴席,那日幼儿问起她的生辰,她哪里记得这些,只说不知道,幼儿也无法,想给她热热闹闹过个生辰都不能。

    陈妇等人听晚上有宴席吃,就都大着胆子笑道:“那我们可是要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啊,都知道虞姑娘家的羊最肥美,到时可要宰上四五只肥羊,烤得滋滋冒油了再多撒些孜然辣椒面,搬出几桶新酿的麦酒,喝到大天亮,不醉不归!”

    她们这帮妇人平日里就彪悍,不外出时就在家磨刀杀猪宰羊,扛着鲜肉到村市街卖,别人都称她们为女屠夫。

    轮到她们带队巡逻那日更是不得了,手中的马鞭能直接圈住闹事者的脖子,把人当成牲口五花大绑拖在马后游街示众,看谁还敢在南柏舍撒野。

    她们也是最早跟虞归晚的那批人,在虞归晚面前胆子也大些,知道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虞姑娘都会答应。

    像这样要酒要肉的也根本不算什么,她们日常没事还去虞宅找葛大娘余姐唠嗑呢,瓜子往兜里一揣,靠着门,踩着门槛扯闲篇,看着就还是原来那个村妇,谁还能说她们是护卫队呢。

    虞归晚也大方道:“酒肉管够,你们尽管来就是。”

    “那我们可就不客气了啊,到时姑娘可别嫌我们吃的多,将我们轰出门去。”这话是一个矮小的妇人说的。

    众人都被逗乐了,哈哈大笑起来。

    连陈妇都笑着去扯那小妇人的脸颊,道:“每回就数你吃的最多,如今也不是闹饥荒那几年了,你还改不了抢食的习惯,今夜若再抢,看我不拿口枷将你的嘴堵上。”

    虞归晚站着看她们笑闹了一阵才带上廖姑离开,妙娘不一起,她要回虞宅告诉幼儿今晚虞姑娘要在家宴请获胜的队伍,要叫人去村后的牧场牵几头肥羊过来宰杀。

    廖姑抱着虞归晚送她的布老虎,骑着一匹矮脚马出村,疑惑道:“师傅,咱们不回家要去哪啊?”

    虞归晚出门时坐的马车,常骑的那匹马也没有牵出来,如今也只能跟廖姑一同骑这种矮脚的小马。

    别看它们长得矮小,却很有耐力,很适合走险峻的山路。

    这种矮脚马不属于北地的马种,关外也没有,是阎罗娘的商队从西南的小国拿雪花盐换来的。

    千里迢迢带回北地,起初虞归晚还看不上,觉得没什么用,还是陶翁说这样的马适合走阎罗山那种险道,以前的滇族人就是用这种矮脚马走古道往外贩盐,她这才答应留下这些矮马。

    带回来的矮脚马也不多,就二十匹,村民都拿它们当稀罕物看,平时就养在训练场附近的马厩,同北境军的军马是一起的,听说它们私下还打过架,草原马拿这些矮个子也没办法。

    虞归晚骑着矮马,两条大长腿都掉到地面了,干脆盘腿坐着,也难为她用这个姿势都能在马背上坐得稳当。

    “抓了几个人,还没来得及问话。”

    她给了廖姑一只布老虎,还有一只是留给幼儿的。

    已建成的土楼后面有个地窖,更确切的说应该是小型的地牢,里头十分低矮狭窄,像一个个隔断的老鼠洞。

    成人进去要全程弓着腰,里头也没有任何照明,进去要提着小灯笼,也只能照亮方寸。

    被抓的人就关在这,不止是今天抓的,前些天也抓了好几个,扔在地牢里不见天日,每日一碗水半个发酸的窝窝头,只是给他们吊着一口气,别死了而已。

    看守地牢的人每日有轮值,哪个心情不好了都可以进去踹两脚里面的人。

    反正这些进来的都不可能活着出去的,现在不让他们死是因为还有用,真以为说出背后的主子就能活命?想什么呢,虞统领的刀可是很利的,随时准备给这些人割喉放血。

    今日抓的两个还没有关进地牢,而是暂且绑在土楼的刑室,虞归晚到之前已有人审讯过他们,得出的消息跟先前他们同虞归晚说的无二致。

    刑室的手段可不是抽几下鞭子这么简单,来这的人不死都要脱层皮,这两人以为自己交代了就能少受些罪,没想到还是没逃过,如今也只能哭爹喊娘的求饶。

    两人看着都没有受太多外伤,可神色却萎靡虚弱,脸苍白得像纸,说话都费劲。

    “景宁侯想要盐矿和造纸坊,我们知道的就只有这些,再没别的,我们也不求活命,只求死个痛快。”

    虞归晚坐在室内唯一那把椅子上,翘起二郎腿,颜色鲜红艳丽的裙裤半遮半掩着那双千层底绣花鞋。

    为了绣上头的花样,幼儿可是连手指头都扎破了好几回。

    虞归晚单手支着额头,怀里抱一只圆滚滚很憨厚的布老虎,纱衣的宽袖将布老虎的眼睛挡住,似是不想让它看见刑室里头的场景。

    她问道:“你们总共来了几个人,雪花盐又是谁告诉你们的。”

    其中一人已支撑不住晕过去,另一人也昏昏沉沉,眼前发黑,耳朵嗡嗡响,张了口却没法发出声音。

    无需虞归晚出声,立即有人提起墙角的那桶盐水往他们头上浇。

    “啊!”

    两人硬生生被密密麻麻针刺般的疼给疼醒,他们是没挨鞭子,可身上却有无数个细小的伤口,盐水渗进去的滋味可不好受。

    心知今天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说了兴许还能死个痛快。

    他们忍着疼断断续续交代:“我们都是分开行动的,并不知晓其他人的动向,日常也不联系,若有事也都是我们顶上的头头去说,与我们不相干,到底来了多少人我们确实不知,雪花盐是从商旅口中打探来的。”

    虞归晚就是问,至于他们说不说,抑或说的是否属实都不太重要,她留着两人的性命为的也不是获知那个跟自己八杆子打不着的景宁侯的消息。

    “我送你们回麒麟城怎么样?”

    昨晚上尽了兴,所以今日她心情格外好,平时冷到发僵的脸总有笑容,就是怎么看都让人毛骨悚然,倒不如不笑。

    两人猛抬头,都是不可置信,让他们活着回麒麟城?

    虞归晚点点头,煞有其事的分析道:“你们任务失败被抓,若这样回去也难逃一死,不如将你们送去大皇子府上?正好过两日我有商队要贩货去麒麟城,可以将你们捎上,也省了你们自己掏车马钱,只需你们将今日所说的话再告知大皇子,就这么简单,如何?”

    他们也不傻,自然听出来虞归晚这是要用离间计,谁不知道景宁侯是大皇子的亲舅舅,要是知道自己的亲舅表面是帮自己,暗地里却在招兵买马意图造反,大皇子该怎么想?又会怎么做?麒麟城岂不要血雨腥风了。

    可若是不按虞归晚的意思做,他们就会被囚禁在此处生不如死。

    从他们说出景宁侯那刻起就已叛变了,如今想要活命也只能为虞归晚效力,没有别的选择。

    虞归晚很满意,拍了拍布老虎的圆脑袋,又捏捏那对小耳朵。

    准备启程前往麒麟城的商队是阎罗娘的手下,没用自己的人是因为总要留一些可靠的在南柏舍以防万一,她自己不要紧,担心的是幼儿。

    若真有个事要弃舍这里跑路去别处,那几千北境军到底是朝廷的人,未必会听她的调遣,她也不会放心将幼儿交给这些人保护,所以还是要留信得过的人在身边。

    再则,阎罗娘的人在南柏舍过于显眼,先前可以打马虎眼遮掩过去,时间长了蒙灰肯定会发现,还是派出去做事比较好。

    她在外忙活半天才回去,进门前又仔细看了遍自己的衣裳,今日偏就穿了月色的出来,容易弄脏,沾上血还尤为明显。

    跟在后边的廖姑不解道:“都到家门口了,师傅你不进去在这看什么啊,身上长虱子了啊?”

    虞归晚拍衣裳的动作一顿,回手就弹徒弟一个脑瓜崩,“你身上才长虱子。”

    廖姑摸着被弹过的地方,疼到眼泪汪汪的,“没长虱子你还看一路。”

    “你小孩子不懂,”她跨过高高的门槛,想了想又回头叮嘱,“一会见到幼儿可别乱说,你要是说漏嘴,我就让你绕着村围墙跑一百圈。”

    “不能说哪件事啊,”廖姑嘟囔起来,“幼儿姐聪明着呢,师傅你就没有哪件事能瞒得过去,还不如老实交代,要是幼儿姐从别人那里知道了跟你生气,你又要坐在门口看谁都不顺眼,上个月六花就因为这个被你揪了好多次毛,尾巴都秃了。”

    难怪最近没有看见虞六花,原来是毛秃了不想见人,躲进山里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肯回来。

    “她是聪明没错,”这点虞归晚也承认,但是,“难道我就很笨?你到底是谁的徒弟。”

    老远就看见她们师徒俩到门口了,就一直不进来,也不知道那嘀嘀咕咕什么。

    幼儿拦住要过去接人的小金方,“别管她们,指定又是在商量要瞒我什么事。你先去厨房让余姐把宰好的羊烤上,再让人去村市街的铺子搬几大桶麦酒来,要冰的,别开封,直接用牛车运过来就是了。”

    “哎!”

    第095章 第 95 章

    不知是否为错觉, 总觉得今晚幼儿看自己的眼神很奇怪,虞归晚握着酒杯惊疑不定,在众人的催促声中将杯中酒喝干净。

    在倒第二杯的时候突感脖子一凉, 她立马往危险来源扫过去,对上的就是幼儿笑意盈盈的秋水眸。

    嗯???

    她双眼微瞪,那种后脖颈发凉的感觉挥之不去,忍不住抬手擦了擦脸,以为是吃烤羊腿肉的时候不小心将孜然蹭在脸上了。

    “我脸上是有东西还是怎么着?你这么看我。”

    幼儿笑而不语,先拿起酒杯自己抿了一小口,才将手从虞归晚的脖后绕过去握住她的下巴将酒灌到她嘴里。

    “唔?!”虞归晚一头雾水被迫张嘴喝下大半杯酒。

    幼儿收回手时还撚了下她的耳垂,唇瓣蹭过她的脸颊, 柔声道:“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 别当我不出门就不知道,现在有外人在,我就先不同你计较,等散了席你若还不说实话,那从今往后你就睡书房, 或者我睡书房。”

    虞归晚倏地扭头,四片唇瓣正巧贴在了一起, 虽然很快分开, 但席上还是有几双眼睛看见了的, 不过都当自己眼瞎了什么都没瞧见, 也有仰头看房梁的。

    幼儿趴在她肩上偷笑。

    她没管这些, 心里还在为幼儿刚才的话七上八下的,故作淡定道:“我并没有瞒你什么。”

    “撒谎, ”幼儿轻轻揪了下她的耳朵,娇笑不止, “好了,今日先放过你,同她们吃酒吧,她们可都等着要灌你呢。”

    她越这样虞归晚越觉得不对劲,想要问个究竟,可又怕问多了会不打自招,幼儿最会套她的话,先前她就大意着过道,眼下可不能再上当了。

    她咬住酒杯,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怎么看都像藏着心虚。

    幼儿轻哼了声,既说了不在此时揭穿她便不会出尔反尔,以后有得是机会让她自己招供。

    虞归晚扭过头去,举杯邀陈妇她们共饮。

    酒席摆在后院,除今日蹴鞠赛中获胜的女子队,还有替虞归晚管着商铺的村民,他们如今都是各处的管事或掌柜,说出去都是极体面的。

    祖辈世世代代都是土里刨食的泥腿子,到了自己这代居然踩着好运体面起来,真是祖坟冒青烟,屋堂烧了高香了。

    许久不曾这样热闹过,席上的酒肉绝对是管够的,烤全羊,炖牛肉,鸡鸭鱼肉都齐了,还有从村市街运过来的大桶麦酒。

    连没有资格入席的仆妇们都在假山下边铺了两条毯子围坐着吃,她们以前在大户人家干活也得赏过酒菜,却也没有这个香。

    这可都是正只的烤* 羊,今日在厨房炙烤的时候就香得她们流口水,心想着自己能得一块主人家啃剩下的羊骨头过过嘴瘾就行了,没想到会分一整只给她们。

    虽说她们平日里吃的也不差,但到底没奢侈到下人也整日大鱼大肉的。

    姑娘不会管她们这样的小事,都是那位葛大娘代管,没苛待,却也不会纵着她们吃喝同姑娘主子看齐。

    阎罗娘也在,她其实就住在虞宅。

    不过她这人刁钻惯了,进出都不走大门,要么翻墙,要么从飞檐,大半夜的搞得巡夜的仆从以为进贼了,好几次都点着火把大喊抓贼,惊得幼儿好几夜都睡不好,于是她就被虞归晚教训了一通,不走大门就睡猪圈去。

    喝过了瘾,阎罗娘还不忘说道:“你这麦酒很是不错,何不单开一个酒坊。”

    她也是个酒蒙子,在阎罗寨还有个专门的酒窖用于存放她的酒,当然,大多数都是从商旅手中抢来的。

    在来南柏舍之前她已将剩余的酒全运到关外卖了,如今想要喝酒还得跟虞归晚买,这人开价还很贵,真是一点情面都不讲。

    “忙,顾不上。”

    虞归晚都数不清自己手上到底有多少产业了,她自己原来就有造纸坊,后又抢占了薛家的几座纸坊,如今整个庶州的纸张都是她供应的。

    从书写用的宣纸再到麻纸、棉纸、竹纸、毛毡纸、手纸等等,她的造纸坊已是做出花儿来了。

    那些世家大族的纸坊也只能靠多年累积起来的名声同她抢生意,也抢不过。

    读书人对世家纸坊的宣纸趋之若鹜,可老百姓又不读书写字,他们用不上那些贵的,但手纸人人都用得上,她铺子的生意自然也就好。

    其实做手纸也不是多难的事,只要匠人肯动脑子琢磨,很快就能弄出来,可直到今日也没见那个世家的造纸坊出过手纸。

    还是幼儿同她说,世家要面,认为手纸上不得台面,就算利润可观,那些世家也不屑做。

    对此,虞归晚嗤之以鼻,银子送上门都不要,蠢。

    她是极不理解这些世家在想什么的,名声就那么重要?不过这样也好,世家看不上的东西都落她手里让她发大财。

    她还有一口盐井,产盐量很可观,若不是现在还不能大张旗鼓,她都想让陶翁多凿几个。

    南柏舍如今比县城还要热闹,让她丢下跑路还真舍不得,尤其是那座地下盐矿,绝无可能拱手让人。

    所以她必须将那些敢打南柏舍主意的人都除掉,管他是太子还是皇子,侯爷还是将军,敢惦记她的东西?也不摸摸自己腔子上有几颗脑袋。

    想到今日的事,她眼神就发冷,放下酒杯,手指点着桌面。

    幼儿的视线往下一瞥,笑了笑,什么都没说,倒是举杯同其他人喝了两杯。

    她杯中的是果酒,甜丝丝的,就是灌一整坛也不会醉人。

    可她身子骨弱,实是不宜饮酒,席上喝四五杯已差不多,再喝下去虞归晚就不允了,拦下道:“你少喝些,果酒也是酒。”

    幼儿挣开她的手,还反过去拍拍她的手背,浅笑道:“今日高兴,又难得如此热闹,多喝几杯也无妨,反正也是夜里,醉了就睡觉去,又不妨碍什么。”

    虞归晚蹙眉,“你身子不好。”

    幼儿有些不胜酒力的微醺,脸颊也有了红霞,在灯影下看着更惹人怜。

    她倒在虞归晚怀里,抬起两条白嫩的手臂环住虞归晚的脖子,手腕上的镯子碰撞在一起发出脆响。

    也不知她是真醉还是故意的,往日都不会这样当着众人的面跟虞归晚撒娇,眼下却是黏黏糊糊,看上来的眼神都透着浓浓的依恋。

    她娇声道:“平日里你嫌我管着你,嫌我啰嗦像个小老太太,不许你这样,不许你那样,如今你管起我来,怎不觉得自己啰嗦了?连果酒都不许我喝了,我还没算你瞒着我的事呢,这个账,等回了房我再……”

    后几个字的声音很低,除了虞归晚,谁也没听见。

    杜氏很是担心的往这边看,道:“幼儿酒量差,喝不了两杯就要醉,让丫头先扶她回房吧。”

    方才虞归晚同阎罗娘说话,也没看到幼儿到底喝了几杯,瞧她这样怕是喝了不少。

    小金方和喜鹊要过来扶人,被虞归晚挡开,弯腰一把将幼儿横抱起来回了房间,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阎罗娘不是太清楚两人的关系,打了个酒嗝,眯着眼看虞归晚抱人离开的方向,砸吧嘴说道:“她对幼儿妹妹可真好,真像亲姐妹俩,我要是有个妹妹就好了,我也能宠着疼着,可惜啊,老娘打出生就是个孤鬼,没她这命啊。”

    妙娘就坐她左手边,听她这种酒后的胡言乱语也是听够了,直接倒了杯酒往她嘴里灌。

    “大当家的,多喝几杯醉了好睡觉去。”她这话也是咬着牙说的。

    阎罗娘趴到她面前,凑得很近拿手摸她的脸,醉道:“啧啧啧……瞧她把你们一个个都养的这么细皮嫩肉,睡觉啊?你同我睡么?来了这些日子,我是一个男的也没找过,连暖床的都没有,她不让我带不三不四的人回来,真是的,怎么会是不三不四呢,那是阳气,阳气!我采阳补阴呢,她懂个屁。”

    妙娘翻了个白眼,扒下往自己脸上乱摸的爪子,冷道:“喝多了就去马棚挺尸去,在这发什么酒疯。”

    “嗝……”

    阎罗娘打了一个很长的酒嗝,酒气冲天,熏得妙娘眼前一黑,真想给这种人一大嘴巴子。

    “起开,一边去。”她将人推到一边。

    阎罗娘咕咚摔倒在地,也不要人扶,自己就能爬起来,嚷道:“要死,你真推啊,万一我断胳膊断腿的,你伺候我啊。”

    “我伺候个鬼,直接把你丢出去喂狼。”

    她俩从初见到现在都合不来,见了面吵,不见面也会在背地里诅咒对方走路掉坑。

    其他见怪不怪,由她们吵,反正虞姑娘不在,没人管的。

    就算虞归晚在这也不会管,最好打起来她还能看个现场。

    她抱幼儿回房,才把人放到床上,幼儿就压着她后脖子往下拽,喝醉的人力气也大,她差点没撑住。

    她低头捏捏幼儿的脸,“你到底醉没醉?”

    幼儿环住她脖子和她对视,“你说呢?”

    她定定看了片刻,道:“没醉。”

    “醉了还怎么找你算账。”幼儿推开她坐起来。

    她又开始心虚,转头就要走,此地不宜久留。

    “你敢。”幼儿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她刹住脚,垂头沉默良久才一脸丧气的回去挨着幼儿坐下,闷道:“到底是哪个告诉你的,回头我就把人打发出去。”

    幼儿拧她的鼻头,哼道:“谁也没说,是我自己猜的。”

    “你说了今夜放过我,不同我计较的。”

    “反悔了。”

    “……”她企图蒙混过关,“我给你买布老虎了,特意挑的。”

    幼儿的视线转到那边的多宝阁,上头全是岁岁给她从外面带回来的各种小玩意儿,那只布老虎就在最顶上,才放上去不久。

    第096章 第 96 章

    罢了, 碰上这么个人,也只能顺着依着。

    幼儿颇有些自暴自弃,伸手点在虞归晚的脑门上, 没好气道:“我也不管你了,由着你去做吧,只一点,万事当心,不可逞强,不可乱来。”

    她不继续追问倒让虞归晚觉得不安心了,将她的手抓下来握着,“你就不想知道?”

    “你若是乐意让我知道, 没去做之前就会告诉我了, 如今这般,分明就是不想让我知道,今日也是我见你们好几个人都鬼鬼祟祟,见着我就躲躲闪闪,我将这些日的不寻常串起来想了想, 就大概猜着了,也只有麒麟城那边的事你会有意瞒我, 不想让我知道, 怕我担心, 我猜的可对?”

    虞归晚搂着她的腰, 将脑袋贴在她的腹部。

    这个地方也特别的柔软和温暖, 会随着呼吸起伏,平时没事她就爱这样贴着。

    有时幼儿嫌热, 就会轻轻揪住她的耳朵将她扯开些,可每回只要她表现的不乐意, 幼儿就无可奈何,由着她的喜好。

    幼儿纵她,疼她,爱她,很多事都是以她的安危为首要,这些她都知道,她也不是故意要瞒,只是觉得这些事幼儿不知道也好。

    大夫说幼儿忧思过度非好事,她就想着反正自己这副身体跟铁打的也差不多,那些烦人的事自己来操心好了,可以让幼儿安心调养身体。

    再有,她的处事原则跟幼儿有极大的不同,也怕幼儿知道了会不同意。

    她知道自己的性子,倔得像头驴,认定的事就不可能更改,她不想因为这个跟幼儿起争执。

    幼儿是心思重的人,什么事都喜欢搁在心里,宁可自己受委屈也不愿意说出来,而她呢,也是不肯低头认错的人,也从不觉得自己有错。

    平日里都是幼儿让着她多些,就算起了争执也是幼儿主动给她台阶下,温声细语的跟她讲道理,气急了也不会对她疾言厉色,要是换个别的人,估计早跟她打起来了。

    当然,肯定是打不过她的,最后她以拳头取胜,赢得话语权和决定权,此事翻篇。

    见她闷着不出声,幼儿捧起她的脸,“想什么呢?”

    “没,”她停顿了下,然后才说,“其实也不是多要紧的事,不过就是些打打杀杀,尔虞我诈的东西,不想让你知道是怕污了你的耳朵。”

    “这话好没道理,是你想打打杀杀?还不是都因为我,若不是这样,你大可好好做你的生意,将来迁居到关外或其他地方逍遥度日,根本不必搅和到这些事情中来。”

    每每提起这些幼儿就止不住心疼,也曾想过自己一个人扛,让她远走高飞。

    幸而幼儿不曾提过这话,否则虞归晚真会亲自杀去麒麟城搅个天翻地覆,谁都别想舒坦。

    “你别这样说,我不爱听。”

    瞧,就这样都受不了,幼儿哪里还敢提别的,莞尔道:“好,我不说,”她坐下歪着靠枕,指尖抵上额角,闭上眼轻轻一叹气,“我没醉,头却也晕得很,想歇歇。外头酒席还未散,你是主子,不好中途离了席不再露面的。”

    虞归晚却不放心她,凑到跟前道:“都是熟人,讲究这些个做什么,再说她们早已喝得东倒西歪了,哪里会注意我在不在,且你母亲还未离席,和我在也是一样的。”

    幼儿睁眼瞧她,玩笑道:“细算来我母亲至多也是客居在你家,哪里能替你镇场面。”

    虞归晚却认真道:“你睡了我,我也认你是自己人,她既是你母亲,自然也算得是这宅子的主人。”

    “什么事什么话只要到了你嘴里就总没正经。”幼儿笑着起身捶她。

    她就搂着幼儿,脸一个劲往胸口的柔软埋去,还振振有词道:“我哪里说的不对?难不成你没有睡我?我没有让你睡?”

    这个字哪里是能提的,幼儿脸颊绯红,想起自己与岁岁亲近时那些让人面红耳赤的画面。

    情到深处岁岁总是会紧紧扣住她的手腕不让移开,里头也死死绞着,每当这时她都会抬头看岁岁脸上的表情。

    双眼失神,也有餍足后的贪婪,比日常任何时候都让她着迷。

    自己的身体也会跟着剧烈颤抖,最后脱力的倒在岁岁怀里,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在床帐内弥漫。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两人对视时身体也发起了热。

    虞归晚吞了吞口水,寻着酒香吮上幼儿的唇。

    她的吻不温柔,会像狼追逐猎物那样凶狠掠夺。

    幼儿几次被逼到无退路,银丝从嘴角挂下来,人也软了。

    她一只手拖住幼儿的后腰,另一只手握住幼儿的后脖颈,带了厚茧的手指蹭着发根下的皮肤,再到耳后那一处,这里只要稍微碰一下幼儿都会受不了,缩在她怀里发颤。

    被吮到发麻,幼儿还久久都不肯松开。

    她也受不了,贴得更紧,那也不过是隔靴搔痒,没多大用,从里到外都似火烧那般让她难受。

    顾不上那么多,她扒拉开幼儿的膝盖抵住自己,那样才会让她觉得舒服些。

    又嫌不够,她动作频繁,艳色的裙裤陷进去晕开了一大片。

    看到被蹭红的肌肤,幼儿不由地心疼道:“你就是一刻都等不及,瞧,都磨成什么样了。”

    这种时候她最怕幼儿念叨,胡乱亲着难耐道:“你又啰嗦。”

    幼儿没动她的肚兜,只是从侧面伸手进去。

    她不满道:“力气大些。”

    幼儿只得加重力道,又说:“你非得这么着,不知道疼?”

    再强悍的人这处也是柔软的,触感十分好,青葱似的手指像是在揉搓面团,想要什么形状都可以,一放开就会弹回原样。

    她喘着,眼尾都红了,“顾不得那么多了。”

    片刻后,两人的衣服都堆在脚踏上。

    位置颠倒,虞归晚的脚悬在床外,脚腕上挂着一件鸳鸯戏水的肚兜。

    幼儿松开嘴,微微撑起身看着她,那双秋水眸里的深情都快溢出来了。

    虞归晚手握着那枚羊脂玉,呼吸急促,还不忘戏道:“原来你不止喜欢吃结在架子上的葡萄,我身上的你也喜欢,那二者比较哪个更好吃些?”

    先前有商旅贩葡萄来卖,幼儿遣丫头出去买了好些,还想着明年在后院弄一片葡萄架子,也不想想就北地这样的气候哪里种得了葡萄。

    幼儿的脸皮也厚了,笑道:“当然是你的。”

    对这个回答虞归晚非常满意,又问:“甜么?”

    幼儿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伏身下来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你不是也吃过我的,你觉得甜么?”

    说完她又起身,笑意盈盈的看着身下的人。

    虞归晚也不答,而是先将羊脂玉悬在上方,张嘴一卷,才挑衅的看着幼儿,那小表情仿佛在说:我就不说,你能奈我何?

    幼儿牵住那根红绳,柔声道:“你也就会闹我,欺负我。”

    虞归晚挑了下眉?说这话有良心么?眼下也不知是谁嘴上委屈,手却不老实。

    腕上的镯子碰撞发出脆响。

    幼儿将红绳往上提,羊脂玉也被拽出来,随后再缓缓渡回虞归晚嘴里。

    她们以此嬉戏,追着羊脂玉纠缠,谁也不肯让。

    虞归晚抓着幼儿的手腕,低求:“我想要昨夜……”

    昨夜留下的痕迹还明显着,没了衣裳的遮挡已是一览无余,幼儿方才极克制小心才没有在旧痕上增添新迹。

    她始终觉得那样粗野对岁岁的身体不好,可岁岁又喜欢那样,情动时是跟平时判若两人,她也想看,又担心,倒为难起来了。

    “我若不依呢?”

    虞归晚不管那么多,“我都开口求你了,你依我……”

    因为热,她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短短的发被浸湿,眸子没了平日里的冷意,唯剩下渴望,漆黑的瞳孔中仿佛有火焰在燃烧,红唇湿润泛着水光。

    幼儿只觉得自己的所有都被她这一个眼神给烧没了,现在就是她要自己的命,也会乖乖奉上。

    低头轻咬了她两口,败下阵来,道:“你就是存心让我死。”

    后院的酒席还热闹着,划拳声连墙外都能听得清楚,正屋这边自然也能听着,只是屋内的两人都无暇顾及。

    不知何时,两人已从床上移到多宝阁,虞归晚趴在上面,手紧紧抓着今日那只布老虎。

    架子摇晃得厉害,放在上面的东西时不时就要往下掉,幸而都是些小玩意儿,都不重,若不然砸脑袋上可不是好玩的。

    幼儿分心看了眼地上,道:“你送我的东西都掉下来了,摔坏了可怎么好。”

    她回头跟幼儿交换一个吻,含糊道:“最值钱那个不是在你手里?摔了没?”

    幼儿先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她是在说自己,顿时笑了,环住她的腰让两人贴得更紧。

    是了,怀里这个才是最珍贵的宝贝。

    “你是宝贝,可愿意将自己放在这多宝阁上?”

    虞归晚抓布老虎的手用力到骨节都泛白,道:“我现在已在这上面了。”

    深夜等后院的酒席散去,屋内的两人还没有分开。

    圆月挂在树梢,月色洒满地,也从窗户透进来将交叠的人影投成一幅画。

    第097章 第 97 章

    梧叶萧萧, 秋露渐重。

    在凉如水的夜色中,城门已关,除非是八百里加急, 否则谁也不能在此刻进城。

    一支从庶州来的商队露宿在麒麟城外,以马车围成一个圈,有数十个健壮凶悍的护卫手操棍棒在看管满车的货物,车夫和仆从相互搭手忙着埋锅做饭,其余人则撑开远行才会携带的帐篷,尽量将今夜要歇息的地方弄得舒服些。

    与这支商队为邻的是江南来的队伍,也是贩货来麒麟城,车架上是今年夏收的稻米, 他们少去北地, 却也知道庶州有个叫南柏舍的地方,以前是个只有盗匪光顾的小山村,如今却富饶得不知如何形容。

    南柏舍的羊脂皂、羊油膏、蜜糖、奶糖、手纸等在江南都十分抢手,但这也只是南柏舍的一部分产业而已,他们的商队还能从关外带回来许多罕见的奇珍异宝。

    听说去岁就有人从他们手上买走了两大车还未经雕刻的粗壮象牙, 请能工巧匠专刻了各种奇景,还曾在筵席上向宾客展示过, 配着整株血红的珊瑚, 真是惊为天人。

    江南的商队朝这边投来艳羡的目光。

    瞧瞧人家, 拉大车的不是草原马就是青牛, 后头还有大批活羊, 车架上笼子里装着嗷嗷叫的肥猪、叽叽喳喳的鸡鸭鹅鸽,竖起耳朵转动眼珠的兔子、蠢笨憨傻的狍子等物。

    再有那些用油布蒙着的也不知是何东西, 都堆得小山一般。

    有人暗暗算了笔账,保守估计他们这趟起码能赚个二三万两。

    再瞧回自己队伍的车架, 稻米虽也值钱,可今年江南雨水多,许多村庄都闹了水灾,几乎就没有收成,即使收上来的稻子也是遭水泡过的,没发芽就不错了,跟往年收成好时却是不能比的,价钱方面自然也会降,能回本都已算好的了。

    看着旁边南柏舍商队的大手笔,有心思敏捷的就提议道:“不如咱们过去同他们套些交情,也好请他们贩完货物返回庶州时允许咱们同路,咱们也去南柏舍进些货物运回江南,好歹赚些个钱过年,不然像如今这般行情,哪里赚得出来钱。”

    听了这话,好几个人都心动,可也有所顾虑,道:“我听闻打着‘虞’字招牌的南柏舍商队都不太好说话,你们看那车架上挂的幌子,写的可不就是‘虞’?要不就算了吧,别去碰那个钉子。”

    也有不死心的说道:“怕什么,咱们一不偷二不抢,不过就是问问能否捎上咱们,行就行,不行就不行,有甚关系,难不成问一句就要喊打喊杀的?那成什么了,你们怕事不敢去,我自己去。”

    说着就起身往那边走去,同伴见他执意如此,也只得硬着头皮跟上。

    这次来麒麟城的基本都是阎罗娘的人,领队还是矮冬瓜,他如今愈发像个身宽体胖的商人,瞧不出半点山匪的样子。

    他见了人就端起和气生财的笑容,很容易博得他人好感,就算价钱谈不拢也不会甩脸色,照样是笑呵呵将人送出门,从未跟人红过脸生过气,路过见到那些没饭吃的可怜百姓也会施舍些米粮银钱,还因此得了个笑脸佛的称号。

    虞归晚留了自己的人在南柏舍,阎罗娘的人就挂着她的名号利用贩货的遮掩将景宁侯的人带回麒麟城送到大皇子府上。

    这一路两人被扮作仆从跟在矮冬瓜身边伺候,他们也想过逃跑,可是一点机会都没寻着,这个看着和善的领队也是个心狠手辣的笑面虎,折磨人也是不见血的,他们被收拾了两次就老实了,再不敢生逃跑的念头。

    见有外人过来,矮冬瓜便让这两人躲去车夫那边,还警告道:“别以为到了麒麟城你们就能逃出生天,我告诉你们,就算是在你们旧主子跟前我也能让你们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你们且逃一个试试。”

    两人赶忙表忠心道:“我们不敢,佛爷。”

    因为有笑脸佛这个称号,所以行商行当里都管矮冬瓜叫佛爷。

    他冷哼一声,叮嘱手底下看好这俩,“敢起旁的心思就宰了。”

    出发前虞姑娘交代过如遇紧急情况就可先将这两人解决掉,别留着反倒坏了事。

    矮冬瓜弹了弹绸缎褂上不存在的灰尘,转身时脸上已挂上了别人常见的和气笑容。

    远远就朝过来的几人拱手道:“方才就看到几位了,还想等饭菜做好就邀请几位过来聊聊江南的好风光,可巧几位就过来了,可见是有缘分,能想到一块去。”

    他热情邀几人到旁边的油布大伞下喝茶。

    油布大伞也是南柏舍最先有的,原是为了方便摊贩做买卖时不必受那风吹热晒之苦,如今改良成好外出携带的,底座是一个三叉,有成人手臂那么粗长,插/进地面很稳当,除非是有能将屋顶都刮起来的大风,否则别想将大伞掀起。

    伞下摆张小几,铺几个蒲团,众人就能围坐着喝茶聊天,倒别有一番野趣。

    笑脸佛是个极会说话的人,光靠嘴皮子就能让人对他信服,甘愿称他一声佛爷,只片刻功夫他就已摸清了这些江南行商的底细,还打听到景宁侯在江南赈灾时的事。

    在城外宿了一夜,次日队伍就收拾东西排队有序进城。

    笑脸佛记下昨晚那几人落脚的客栈,并保证走时会派仆从提前通知他们,那几人自是感激不尽,又相互恭维了一番双方才在入城的街口分开。

    黑鹰已提前将消息送来,程伯估摸着队伍也是这两天到,如今见到了人才放心。

    留下人在外面卸车,他带笑脸佛进后院。

    “路上可还顺利?进城时没人为难你们吧?这两个月禁军在城内四处搜查,稍有些不对头的都被抓走了,再没有回来,我们的人也是小心谨慎才躲过一劫,到现在还没敢活动。”

    他和佟汉在麒麟城这么久,又开铺做生意,已积累了些人脉,就算没有赵祯帮忙,他们也能打探到不少有用的消息。

    笑脸佛揣着手,看上去比程伯还更像个商人,跟在身后道:“都顺利,我们这次带的人多,没碰上不长眼的,”又让手下将那两人带进来,“他们就是虞姑娘让我们带来的人,您老看着给安排,依虞姑娘的意思是尽快将人送进大皇子府,免得夜长梦多。若您老为难,眼下不好办,也可交给我们,我们半夜寻个空把人扔进去,以前我们打家劫道时常干这种事儿,路熟。”

    程伯看了眼那两人,才笑着同笑脸佛说道:“这不难,我让人往公主府递个话,那边自会派人来将人带走,后的事儿也不用咱们操心,只等着看就是。”

    笑脸佛摸了摸下巴那三层肥肉,近这一年赚钱多了,日子美了,人也胖了,真是越发像弥勒佛。

    “不是说禁军查得严?这个节骨眼您老也敢往公主府递消息,就不怕查到您老头上?来之前虞姑娘有说若这边情况不对就让你们撤走,铺子兑出去,亏就亏了吧,人要紧。”

    派到麒麟城的人也是最早跟虞归晚做事的,都信得过,尤其是程伯和佟汉,除非迫不得已,否则她不想让自己的人留在麒麟城送死。

    自己这条老命还能让虞姑娘惦记着,程伯险些老泪纵横,他离家也将近一年,过年都未曾回去,不是不想,而是这边的事还未完,交给旁人他也不放心。

    “无妨的,最紧的风头已过了。事不宜迟,我现在就派人去送消息。”

    派出去的也不是旁人,正是尤三姑,她的身份最不受人怀疑,很快就把消息传到赵祯耳朵里。

    赵祯听了这事,喜不自禁,一改先前的谨慎,招来心腹商议该如何利用。

    “大皇兄若是跟景宁侯反了目,就是我们的好时机了,用得好就能一箭双雕。”

    心腹犹豫后还是小心问道:“殿下,此事是否要告知太子?”

    提起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弟弟,赵祯就忍不住蹙眉。

    “不必,告诉了他反倒容易节外生枝。景宁侯可不好对付,之前他派去庶州的人死在了那,他都没上当相信是薛家动的手,也没同大皇兄计较,可见心思缜密,城府颇深,能忍得很。这次有了这两个反水的人证,我倒要看他如何在父皇面前诡辩,大皇兄又会如何想,如何做?你立即带人去商坊将那两人带回来。”

    “是。”

    果真如程伯所料,这事根本不需他们费一点功夫,但后续的事态发展也隐隐有不可控的迹象。

    麒麟城中有种风雨欲来的平静。

    笑脸佛觉得这事不对头,他立马将手上大部分货物处理掉,就准备出城返回庶州,并提醒程伯他们也要尽快脱身。

    “竟一点风声都没有?这不合情理,依我看这麒麟城已待不得了,您老和那位好汉还是赶紧收拾东西跟着我们一块回去吧,等事情过去了再回来,我们这行里有句话叫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程伯也觉得不对,他当初带队出关贩盐每回碰上盗匪也是这种感觉,错不了。

    他不再犹豫,立马让人去通知尤三姑等人。

    “别的东西不带,就收拾些盘缠衣裳,分批出城,有人盘问就说是回老家探亲的。”

    接到信儿的人也都行动起来,带着一个小包袱就出了城。

    幸而她们快了一步,守城的官兵没严查,在她们后边的就没这么幸运了,包袱路引等一样不能少,都要打开查验,就是齐全了的也大多不能出城,全被拦在了里面。

    城门口出现骚乱,官兵正大声呵斥,要抽刀恐吓拥挤过来的人,就见皇城的方向冒出滚滚浓烟,隐约还有打杀声。

    众人正不明所以,很快就有一队铠甲兵骑马冲来,大喊:“有乱臣贼子逼宫造反!关城门!快关城门!任何人不得出城!违者乱箭射杀!”

    已经出了城的程伯等人一听,惊得脸色都变了。

    笑脸佛更是急着催促:“还愣着干什么!没听见里头有人造反了啊,还不快跑!站在这等着射死啊!”

    第098章 第 98 章

    他们跟着其他已出城的百姓跑出去很长一段路。

    突然, 马上的佟汉勒紧手中的缰绳,回头看麒麟城的方向,似是下定了决心, 对程伯说道:“您老带人回庶州,我留下,不管如何总要有个人留在这才能探听得到消息,若有个不对也能及时传消息回去,咱们不能让虞姑娘在庶州什么都不知道。”

    他说的程伯也想得到,可是逼宫造反非小事,要是真打起来可是会血流成河的,佟汉留在这很危险, 稍有不慎都会没命。

    “你家里还有妻女, ”程伯不忍心,只得如此劝道,“事发突然,我们全部返回庶州也是当下能保全自身的唯一法子,虞姑娘不会怪罪的, 你又何必要留下。”

    “程伯,我决意留下并非是担心虞姑娘会怪罪, ”佟汉正色道, “而是咱们必须要有个人留在这, 您老也不必再劝, 回到庶州见着我妻我女还请代我转告她们, 我一切都好,无需挂念, 等这边的事尘埃落定我就归家。”

    话已至此,程伯便知道自己劝不动, 只能应下来,又叮嘱:“你万事当心,切勿逞强。如今形势不明,城门又关了,你就暂且在城外等着,若里面无事,过不了几日城门就会开,若…… 你也不能冒险,可知?”

    “您老放心,我晓得。”

    冲其他人抱了抱拳,佟汉调转马头原路返回,留给众人一个义薄云天的背影。

    直至路的尽头再看不到佟汉,只有扬起的灰尘,程伯才深深叹一口气,挥手道:“走!速速赶回庶州!”

    途中程伯已将黑鹰放飞.

    南柏舍。

    村民正热火朝天忙着秋收,今年虽旱了几个月,但后来也下了雨,又有水车灌溉,改良过的农具也帮了大忙,所以收成看着比往年都丰,麦穗托在手心都是沉甸甸的,一辈子都在跟土地打交道的村民脸上是止不住的喜悦。

    对他们来说土地才是根本,才是依仗,外头做生意挣再多的钱都不如几亩地给他们的底气多,秋收自然也就成了头等大事,连训练场都被拿来晒麦粟,营地里的士兵除每日的固定训练,余下的时间都要去地里帮村民收麦收粟。

    秋* 老虎忒歹毒,几个光膀子在地头帮着收麦的士兵抬头擦了擦脑门上的热汗,累道:“俺没当兵之前家里也有四五亩地,下苗的时候俺爹娘都抱着铺盖卷在地里睡,守着,生怕别人来偷苗,快秋收了也要去守着,总有那些缺德的想要偷俺家的秋麦。”

    “为啥要偷?他自己家就没有?”

    “能为啥,嘿!还不是因为粮税重,交了税谁家还有余粮,就偷别人家的藏起来呗。”

    “那也不能偷啊,谁家也不富裕。”

    “谁说不是,所以俺爹娘都会去地里守着,不让别人来偷。”

    大雍没有强制服兵役的规定,会来投军的都是贫苦人家,只因家中人口多,土地又少,辛苦劳作一年也填不饱肚子才不得已来当兵,只为混口饭吃,大多都没有保家卫国这等高尚觉悟,当然,这当中也不乏有志气的想要混出个名堂,所以训练或杀敌时格外卖力,立下军功就能得到嘉奖或封赏。

    这是占少数的,大部分士兵并不想打仗,打仗就意味着死人,死的有可能是别人,也可能是自己,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讨生活说的就是他们,谁又能不恐惧呢,但要是真到了战场上,他们也不会怂,因为怂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他们不想死,日子再苦也要活。

    之前东辽铁骑侵犯偏关,屯守在河渠卫所营的一万北境军由蒙灰点出三千兵前去支援,去的都是有经验的老兵,可活着回来的还不足三百人,如今补充的都是新招的兵,没见过血,真让他们这样上战场也是活靶子,送死罢了。

    所以虞归晚在后期的训练中都会让他们真刀真枪对打,每日都会有人负伤,很残忍,却管用,现在受伤总比日后上战场被敌人捅穿来得好。

    闻得空中有鹰鸣,几个士兵齐齐抬头,都怪道:“这两日是怎么回事,那么多黑鹰飞来飞去,先前可没见这么多。”

    “是奇怪,今日一早蒙副统领带了人马进村,直奔虞统领家去,也不知道为的什么事,哎,你们说会不会是东辽又杀来了?”

    “呸呸呸!这种话可不能随便说,当心治你的罪,行了行了,别说了,赶紧干活。”

    这个时代消息传递非常慢,麒麟城那边又有人阻拦,以至于逼宫造反的消息没能第一时间传到庶州。

    虞归晚接到程伯让黑鹰带回来的信也是惊讶了一把,真反了?

    幼儿捏着纸条,上面的寥寥数语足以让她眉头紧皱,道:“怎会如此?景宁侯竟会铤而走险走这招没有退路的棋,即使事成,名声也不会好听,这样名不正言不顺的,哪个朝臣会拥他登位。”

    她撑着桌沿缓缓坐下,至今想不明白景宁侯为何要圈养私兵意图谋反,当今虽不是明君,但也没甚过错,景宁侯若以武力逼宫篡位,日后史书会如何记载可想而知,世人最注重名声,景宁侯就不在意自己遗臭万年?

    谁谋反对虞归晚来说不重要,她也不大关心,倒是程伯在信上说佟汉自请留在城外探听消息让她有些担心,派去麒麟城的人此时都已回到半路了,佟汉自己留在那十分危险,若有个什么都没帮手,但也确实需要留个人在那探听消息。

    她已将此事告知春婶和佟潼,母女俩红了眼圈。

    “逼宫的未必就是景宁侯,”对此事,虞归晚有自己的见解,“也有可能是赵斥。”

    在此事出来前,程伯还让人送回来过一个消息:赵斥并没有同景宁侯闹翻。

    这就奇了,那两人明明已送进去,赵斥也确实发过一通脾气,后来景宁侯入了府,舅甥两个关起门来密谈许久,后景宁侯离开,不久就出了逼宫造反。

    山高路远,麒麟城那个位子是谁坐都影响不到虞归晚,与其费精神思虑那些,倒不如先紧着眼下。

    今早蒙灰来说关外的东辽军有所动作,怕是不妙了。

    从上次那五百精锐被她抓了之后东辽就一直没有动静,她本想寻个机会让训练出来的北境军潜过去试试水平。

    训练得再好,若没有实战经验也是白搭,只是还未等她做好计划东辽就按耐不住了。

    幼儿也知道这事,此时就更忧心了,道:“若是真的,那便是内忧外患了。”

    “不用怕,我能保护你。”虞归晚拉住她的手,一脸认真道。

    幼儿抬手抚过她额前的碎发,愁道:“才过几天安生日子,现在又要打,这可如何是好,麒麟城那边若是真出逼宫这样的乱子,东辽肯定会趁机攻打偏关的,烽火连天,百姓又要流离失所了。”

    “你如此心系百姓,该让你当这个皇帝才对。”

    “瞧你,又开始胡说了。”

    “我说真的。”

    “这些话去了外头可不要乱说,尤其当着蒙灰的面。”

    “我又不傻,同他说这些做什么,他今日来也是告诉我关外有状况,让我防着点,说不准东辽人还想从后山摸进来。”

    “麒麟城的事你跟他说了?”

    “还没,这事迟早会传到庶州的,我干嘛多事。”

    “不说是对的,你想想看,九王爷都未得到消息,你就先知道了,你让九王爷怎么想?总归会忌惮你,往后……”幼儿咬了咬唇,近日事情多,一件接一件的,她也有些精力不济,想不到对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唉,希望那只是虚惊一场,否则庶州就危险了。”

    虞归晚扬起下巴,哼道:“若我没做这个破统领,就算是东辽铁骑踏平了庶州我也懒得管,我只带着你跑路就是,如今既占了这个位置,那这里就是我的地盘,谁要是敢在我的地盘上撒野,且看看自己有没有命。”

    “你真要跟东辽打?”

    “是他们自己打上门,又不是我去踹他家的门。”

    “有把握么?”

    “我从来没输过。”

    东辽大军还没压境,麒麟城那边倒先沸腾起来,黑鹰带回了佟汉的消息——

    城内兵变,大皇子逼宫谋权,雍帝死,太子被囚禁,长公主携玉玺逃出城,往庶州来。

    随着赵祯逃出盛都,赵斥篡位之事便再也瞒不住,且以滚雷之势传遍各州府,举国哗然。

    “什么?!”赵崇也是才得的消息,腾一下从椅子站起来,虎目瞪圆,“可是真的?!赵斥真的弑君篡位?!”

    快马从麒麟城赶回报信的心腹还未答话,大厅外就有高声:“报王爷,偏关急信,东辽铁骑已过边境线,正朝偏关小镇杀进!”

    内忧外患,幼儿一语成谶。

    这次不是谣传,东辽人雪亮的弯刀已举起,并已摧枯拉朽的速度朝庶州百姓砍来。

    大批边民背着包袱往河渠逃,而那些舍不得地里那些麦子的村民都惨死在了东辽人的刀下。

    北境军节节败退,仅两天时间偏关就失守,东辽铁骑已过阎罗山,马上就要到河渠。

    其他村庄的村民都慌得不行,收拾东西忙着往南逃,就连县城也有不少人要走,唯有南柏舍在虞归晚的指挥下将秋粮囤进粮仓,固守好村门。

    成箱的火/药筒从盐井后面的仓库被搬出来运到东辽铁骑进军的路线口,并以此为界进行埋伏拦截。

    不上人,就埋火/药筒,炸他个一飞冲天。

    看着那一箱箱跟竹筒饭似的不明物体以及后续又搬过来的弓/弩,蒙灰目瞪口呆,虞归晚什么时候弄的这些?要逼宫造反的是她才对吧?

    虞归晚没时间同他废话,让人将她早就做好的庶州沙盘抬进来,掀开蒙着的绢布,沙盘的全貌露在众人眼前。

    室内顿时响起阵阵抽气声。

    这?!

    第099章 第 99 章

    嘭!嘭!嘭!

    连着几声炸响, 大地随之震动,路边山上的滚石稀里哗啦往下掉,扬起成片的灰尘, 落入埋伏圈的东辽骑兵因胯/下战马受了惊吓而乱成一团,人和马一块被炸飞,无数残肢断臂散落在地上又被战马踩踏成肉泥,可谓是血流成河,惨不忍睹。

    火/药筒的威力非同一般,还没见识过的卫所营北境军看着对面被炸得抱头鼠窜的东辽人,觉得痛快的同时也在为自己人这大手笔震惊,那到底是个什么阿物?竟能惊天动地, 没废一兵一卒就将东辽铁骑杀了个片甲不留。

    虞归晚匍匐在掩体后面, 抖掉脑袋上的灰,掏出随身带的望远镜观察对面的情况。

    这玩意儿只在阎罗山露过一次相,后面再没有机会拿出来,如今也管不得这许多,东辽都打到家门口了, 对方人多势众,兵强将广, 她要是遵循这个时代的规则:双方面对面下个战书再约定某天某时再开打。那就是蠢。

    东辽人也不是傻的, 知道先派先锋来探路, 那是一支小队, 虞归晚让他们安安稳稳过了埋炸/药筒的路段, 待他们的大军赶上来后才下令点燃引线,更有大批黑鹰抓着引线已冒火星的火/药筒从半空扔下去, 就如同烟火在东辽骑兵头顶上炸开,等他们反应过来要突出埋伏圈已经晚了。

    “放箭!”

    虞归晚一声令下, 箭头涂了剧毒的竹箭如雨般朝残存的东辽军射去,此毒来自深山眼镜王蛇,又经过她调配,只要擦破皮沾上一点就能在片刻令人全身麻痹,不久就会心悸而死。

    原本蒙灰不同意用这种阴损的手段,大丈夫做事要光明磊落,战场上就该真刀真枪厮杀才显英勇,纵死也不悔,怎能在箭上抹毒药,这是小人行径,胜之不武。

    话还没说完就被虞归晚抓住衣领一把拽到沙盘前,直接摁着他的头让他看着河渠县,冷道:“少拿你们那些没用的教条来指挥我该如何做事,我告诉你,今日你若是不听我调令,我先拿你去喂狼。战场上胜者为王,谁同你讲那些虚名,这些东西要是有用偏关的百姓也不会死于战火,你想让河渠成为第二个偏关?你想,我还不想!南柏舍里全是我的人,今日谁都别想从我这里越过去动我的人!”

    扔开满脸羞愧的蒙灰,虞归晚抓起自己那把从末世跟过来的大弓,从未在这里动用过的钢箭也带上了。

    在她下令放箭的同时,搭在弦上的钢箭也破风射向被骑兵保护在中间的东辽将领。

    此人是东辽人,却随汉姓,叫刘缕,女儿是东辽三王子的宠妃,他本人也很得三王子的赏识,特封他做此次破关的先锋元帅,领五万铁骑攻入庶州。

    一路势如破竹的胜利让刘缕有些飘飘然,才大意落入虞归晚布下的埋伏圈,五万大军被拦腰冲散,首尾顾不上,入目皆是惨状,被炸伤的士兵滚在地上哀嚎,鲜血将路面都浸透成了烂泥,战马乱踏,完全不听指挥,曾经骁勇善战的铁骑此刻如同初学马术的小儿,怎么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战马。

    紧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竹箭,威力比不上铁箭,换平时也伤不到身穿皮甲的铁骑,但这次埋伏他们的人跟之前的北境军不一样,竹箭是专往他们脖子、脸上来的,起初没觉得如何,稍瞬便头晕目眩,两眼发黑,支撑不住轰然倒地,挣扎几下便没了生息,翻开一看,被箭头擦破皮的地方已乌黑。

    “元帅小心!”

    亲兵瞳孔瑟缩,不顾一切将刘缕撞开,自己被钢箭钉入眉心,力道之大整个人都往后飞出去两丈远,死不瞑目,尸体又很快被惊起来的战马踩烂。

    “噍!”

    高空之上响起猎鹰嘹亮的鸣叫,随即它俯冲下来拔走那根钢箭,还用翅膀扇飞两个东辽士兵,之后才得意洋洋飞走。

    刘缕大惊,抓过两个亲兵挡在身前当盾牌。

    虞归晚抽出第二支钢箭瞄了半天都只能瞄到刘缕的半拉铠甲,她放下弓箭,可惜道:“这个老东西怎么像草原地鼠似的,这么会藏,我一时半会还射不中他,倒浪费了我的箭。”

    除留守县城的三千人,卫所营的北境军就都在这了,南柏舍那边虞归晚是让自己训练的死士和狼群守着的。

    她事先放出黑鹰探了一番,确定东辽现在只出动这五万铁骑,大军还留在偏关小镇,要是十几万东辽军一起来,卫所营这一万人还不够人家塞牙缝。

    原先驻守在偏关的几万北境军在败退途中已全数被刘缕歼灭在阎罗山,现在只能指望府城的援军快点赶到,不然凭她手底下这点人也守不了太久,人数对比就在那,她就是有通天的本事,没人也是白搭。

    廖姑不愿意留守在村里,自己带了队人马跟着过来,此时就趴在虞归晚旁边。

    小心探出小脑袋瓜看了眼战况,估了下残存的敌军人数,皱眉道:“师傅,咱们的火/药筒剩下不多了,竹箭也有限,这要是放东辽人退回去,偏关的大军肯定很快就会杀过来,咱们就这点人,怎么打?援军也不知何时能到。”

    虞归晚背靠掩体,随意拿起一根钢箭,材质的反光能照见她的脸,不是多出众的样貌,唯有那双狭长的眼眸足够摄/人/心/魄,冷冷的,就像北地的寒冬,冻得人骨头都冒凉气。

    “不管是退回去还是死在这,偏关那十几万东辽军都会往河渠来,这里是去往府城的必经之路,除非他们从别处绕道。”

    从得知东辽破关,她就觉得蹊跷,之前又不是没打过,怎么就败得那样快?还偏偏是在麒麟城兵变这个节骨眼,连赵崇都是才得到消息,东辽就那么快?还是说他们知道会有兵变,所以早就做好了发兵攻打的准备,之前的败仗不过是个幌子,其实是为了让赵崇放松警惕?

    “师傅?”廖姑学她的样子背靠掩体。

    “嗯?”

    “要是咱们挡不住,县城被东辽占去,咱们是不是要逃啊?往哪里逃,师傅先前说去关外草原,如今东辽就霸着关口,咱们如何能出得去。”

    廖姑情绪有些低落,她恨死东辽人了,真想统统抓过来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

    虞归晚抬手摁了摁她的头顶,“我平时怎么教你的?全给忘了。”

    “啊?”

    “不到最后一刻,谁输谁赢就不能定,”她摊开掌心盯着上面杂乱的纹路,嘴边泛起一缕古怪的笑纹,“人多也未必就是好事,也可能死的更快……”

    才跑出去射杀了好些个东辽兵的阎罗娘穿着身乞丐装从掩体的另一侧爬过来,见师徒俩躲在这说话,顿时翻了一个白眼,道:“喂,外边都打成什么样了,你还有闲情在这说教徒弟,趁那些东辽蛮狗在乱转,你赶紧下令咱们的人冲出去杀啊,还等什么呢,援军啊?影儿都没看见。老娘一山匪现在都被你拉来打仗了,回头官府再要剿匪,你可得替我说两句好话,没功劳也是有苦劳的好吧,成天不待见我们山匪,算怎么回事。”

    她倒委屈上了,之前抢商队怎么不说。

    虞归晚真想给她一脚,嫌道:“你打扮成这个鬼样,是生怕别人注意不到?”

    “注意就注意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火烧眉毛,不先把敌人赶跑,倒想把我抓起来领赏不成?那个姓蒙的要是真这么做,还不得被你一刀给捅了。”她对虞归晚还有些许了解的,该下狠手时从来不心慈手软,绝情着呢。

    虞归晚没理她,而是从掩体后站起来,瞧对面的东辽铁骑应该剩下不到三万人,且有过半都已被火/药筒炸伤,她这边的人还没有出动。

    “那个姓刘的,你了解多少?”

    阎罗娘一直盘踞在阎罗山,又常跟关外的部族打交道,对东辽的情况掌握得比蒙灰还多,对东辽刘氏一族也知道不少。

    “刘缕也算个人物,在东辽有常胜将军的称号,不过那都是二十几年前的事情了,现在这个老匹夫可是远不如当年,他那个女儿也不是省油的灯,听说这次三王子亲征就把刘氏女带在身边,此女颇有计谋,若是刘缕死在此处,她说不得要让东辽大军杀过来为父报仇。”

    虞归晚耳朵听着,手也再次举起弓箭瞄准。

    见情况不对,刘缕已下令撤退,他自己也翻身上马疾驰,频频回头观察四周,时不时挥起弯刀挡下飞来的竹箭。

    眼见敌军就要跑出射程范围,蒙灰有些急,不过还是先过来请示虞归晚到底要不要追。

    穷寇莫追的道理他也知道,可就这样放跑了刘缕,他也不甘心。

    “不追。”

    话音落,钢箭也射出。

    唰!

    听得身后有破风之声,刘缕凭着征战多年的直觉俯身躲过,可还是被钢箭射穿左臂,并带着他从马上滚落。

    人却没死,立马被亲兵捞起带着跑了出去。

    廖姑抓着虞归晚的望远镜,见此情况不由跺脚恨道:“这个老不死的真命大,让他跑了!”

    虞归晚的手指擦过弓弦,抬头看远处血雾腾起的埋伏圈。

    “跑不了,他总会死在我手里。”

    第100章 第 100 章

    “东辽铁骑败退了!”

    “刘缕那个老匹夫在偏关杀了我们那么多人, 现在也该让他知道吃败仗是什么滋味了!”

    “南柏舍的虞统领可真厉害,仅凭手上那一万多人就能让刘缕的五万铁骑败如丧家之犬,我听说光是东辽兵的残尸都收了一整夜, 今早就在那边架起火堆要烧咧!城里有不少百姓跑过去看,若不是咱们还要守城,我都想去看。以前都是东辽人烧咱们、抢咱们,现在也轮到他们了,呸!该!”

    秋风卷过来的血腥气让城内百姓很恐慌,直到天亮才有消息传来说虞统领没废一兵一卒就让东辽那个号称是常胜将军的刘缕吃了败仗,已灰溜溜退回阎罗山。

    解气!太解气了!

    说话的这几个是县衙的衙差,昨日他们被派过来守城, 也是心惊胆战了一夜, 听得自己人胜了,焉能不高兴,若不是还有任务在身,他们都想去酒肆喝个痛快。

    也有那心细的发现不对劲,问道:“怎的要烧掉那些东辽蛮狗的尸体?找个地方扔了喂狼不就成了, 费那功夫干啥,这些东辽狗对咱们的人也是这般, 我听说他们专门将人的尸首挂在外面让鹰啄, 忒不是东西了, 就是一帮畜生!”

    其实卫所营里也有很多人不赞同烧尸体, 虞归晚却坚持要烧掉, 因为——

    “你们自己数数地上有多少残尸,埋哪里去?埋了就能保证没野兽去挖开?就算没人挖, 万人坑也最容易滋生细菌……”她顿了顿,换了个他们能听懂的词, “大量腐尸容易滋生瘟疫,也会通过地下水脉渗进附近村庄的井中,人要是喝了这些水岂能不生病?到时传染开,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难救。”

    之前她能让狼群将盗匪的尸体啃噬殆尽是因为数量少,眼下这密密麻麻的就是来几千头野狼也啃不完。

    暴尸荒野不可取,挖坑埋了更不行,一是耗费人力,二就是她说的容易生出瘟疫。

    瘟疫这种东西别说在这个医疗水平落后的古代,就是在末世也是要人命的,丧尸病毒都可以说是瘟疫的一种。

    她听蒙灰说东辽打胜仗了就喜欢仿汉人做‘筑京观’,也称骷髅台,就是用败军的尸体盖土夯实成塔状,一是威慑,二是彰显自己在此战中取得的丰功伟绩。

    这样的‘筑京观’在关外就有好多座,垒观的尸体除了战败的大雍将士和被俘虏的边民,也有草原牧民。

    但凡是死在东辽人手下的都会先被剥/皮抽骨,皮制成可作画的皮纸,专供贵族使用,骨头则做乐器、项链等,也有拿头骨做酒器的。

    残存的尸体就会被垒成土堆塔,成为东辽人的功绩象征。

    与这样一个蛮国毗邻,大雍朝廷还重文轻武,丝毫不顾关外虎视眈眈的东辽铁骑,也难怪北境军在偏关被打成落水狗。

    如今国门已破,麒麟城又逢兵变,且看满朝赵氏皇室要如何应对,总归这场血腥的热闹一时半会是停不下来了。

    虞归晚命人将尸体放到一起,架起柴堆,随后又让人抬来大桶的树油浇在上面,火把一扔下去火光就冲天,噼里啪啦的炸响。

    远处围观的百姓大声叫好,更有愤怒者捡起石头往火堆里扔,诅咒东辽人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火势越来越旺,烧焦的味道很刺鼻。

    虞归晚抬手在鼻前挥了挥。

    “统领。”蒙灰走了过来。

    经此一战,他对虞归晚是彻底服气了。

    今日若是自己碰上刘缕的铁骑,别说守住河渠,怕是连自己也要尸骨无存,而虞归晚仅凭一场埋伏就能够击杀刘缕麾下过半的骑兵,自己的人却未伤到分毫,如此魄力和胆识,他自愧不如。

    虞归晚无兴趣猜蒙灰心里怎么想,只言简意骇道:“我带人回南柏舍,你和卫所营留在这善后,有急情就立马让黑鹰来报。”

    她将停在肩上的那只黑鹰接下来递给蒙灰,黑鹰本不愿陌生人靠近自己,炸起羽毛要啄蒙灰,后者也不敢随便接,僵在原地不动。

    “听话。”她抚了下黑鹰的胸羽。

    黑鹰将小脑袋左右摆动了几下,才不甘不愿落到蒙灰肩上,爪子非常用力,都抠进肉里了,蒙灰敢怒不敢言,只能呲牙忍痛受着这只祖宗。

    虞归晚带廖姑她们骑马回南柏舍,途中碰见一群昨夜收拾东西往外跑的百姓。

    他们没有牛马,光靠两条腿也跑不远,且听得官道那边地动山摇的动静和惨叫声,他们已吓软了,急急忙忙躲进路边的树林,受了一夜的惊,现在才敢出来。

    见带头那人只穿平常衣服,未着铠甲,不像是领兵打仗之人,再往她身后看去,马上男女老少皆有,也都不像是兵,可又挎着弓箭,浑身杀伐之气,又是从官道上过来的,除了固守河渠的卫所营,也想不出还能有谁。

    陈妇策马上前代虞归晚问道:“你们是哪个村的?要往哪里去?”

    胆小的一个劲往后边缩,恨不能将自己藏到地缝里去才觉得安全。

    唯有几个年老的战战兢兢冲虞归晚行了个礼,道:“我们都是豆儿村的,担心东辽人会屠村,所以才跑的,原想去府城,到这之后听那边的阵仗实在吓人,便没敢走动,在林子里躲了一夜。”

    难怪他们不认得虞归晚,原来是城外村子的,若是城里的百姓这会子怕是都跑到前头看热闹去了。

    要说这些百姓也是,一听东辽杀过来了就跑,这会子又赶着去看焚尸,也不怕晚上睡觉做噩梦。

    问清楚之后虞归晚便没有再管,只是扫了一圈,没发现形迹可疑的人就放他们离开了。

    有个老者就小心问道:“那些东辽人可是走了?”

    “败回阎罗山了,但还会再来,你们想走就赶快。”陈妇好心提醒。

    战火烧来,老百姓要逃难也正常,总不能硬拦着不让跑,留在这送死。

    老者一听东辽人败了,便激动起来,似是不相信,又问了一遍:“真、真的?!”

    “自然是真的,有我们虞姑娘在这里,岂能叫那起子东辽蛮狗杀进来毁了家园,昨儿日暮前就已被我们打退了,如今那边正在清扫焚尸,城里的百姓也有过去看的,你们没碰着?”

    在外她们只管叫虞姑娘,并不称里正或统领,虞姑娘是她们对虞归晚的尊称。

    老者回道:“我等害怕,都未敢出林子,未曾碰着。”

    陈妇见这群人也是老弱病残的多,就算逃去府城也没什么活路,可若是劝人回家去……

    “东辽人一时半会来不了,但偏关已失守,河渠离得最近,又是去府城的必经之路,东辽的大军迟早会卷土重来,你们回家将值钱的东西收一收,粮食带上,往南去吧。”

    老者垂泪道:“我们也就这把老骨头还能卖几文钱,如今这个世道,往南去又能活几时,不如就回家去,倒不必饿死他乡,魂魄不归,成了野鬼。”

    老者说得凄凉可怜,他身后的村民也都跟着抹眼泪,但凡有活路,他们也不至于逃,谁又想离家去过颠沛流离的难民日子!

    跟着虞归晚的人也有红了眼圈的,这样的日子她们也曾有过,最是能体会其中酸楚。

    虞归晚看着这些被苦日子折腾得黑瘦的村民,就想起自己曾经答应过幼儿会尽力让河渠的百姓免受战乱之苦,即使跑路也会想办法将这些人带上。

    她抬手擦了下额头,这真是个苦差事,她最烦揽事,可她又答应过幼儿,总不好食言,且现在反悔就显得自己很没用,连地盘都守不住,让幼儿怎么看她?说话不跟放屁一样,只会说好听的画大饼,真有事了却不行,那她以后在幼儿面前还有何地位可言。

    “不想跑就回家去,眼下正是收秋粮的时候,人都跑了地里的麦粟谁人来收?都扔了不要?白送给东辽人?”虞归晚冷声道。

    村民面面相觑,拿不准到底是跑还是回家,看向老者,想让他老人家给拿个主意,可老者也心慌,不知如何是好,就眼巴巴看着虞归晚,心想这人虽冷冰冰的不近人情,也不如旁边那位年轻妇人和气好说话,却有种非常可靠的气势。

    虞归晚甩了下马鞭,傲气道:“有我在这里一日,必不叫东辽人踏入河渠!”

    这话就像定心丸,奇迹般让村民惶恐不安的心定了下来,抓着身上的小包袱热泪盈眶。

    他们北地的百姓这些年受了多少东辽的窝囊气,官府连声都不敢吭,如今可算能有个人敢骑在高头大马上说必不叫东辽蛮狗踏入河渠了!

    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虞归晚说的这句话很快就在河渠百姓中传开,大家都十分激动亢奋,凡是有人聚集的地方定会提到此话,称赞虞归晚是女中豪杰,巾帼英雄。

    曹知县听闻后,便站在县衙的庭院中抬头看天,长叹一声:“此女非池中之物,若得遇机缘,必将一飞冲天。”

    虞归晚对这些身外名根本不在乎,回家的首要就是确认幼儿是否安好。

    为了布置埋伏圈,她都离家好些天了,身上的衣服都脏的没法看,脸和脖子也是一层土灰,看着灰不溜秋的像个泥蛋子。

    幼儿顾不上许多,将她拽过来从头到脚都看了一遍,确认胳膊腿都是全乎的,没受伤,这才微微放下心。

    却也忍不住捧着她的脸,含泪道:“人瘦了许多,我险些不敢认。”

    她伸开手臂自己低头看了看,“瘦了么?我怎么不知道。”

    人能好好回来就比什么都重要,幼儿擦了泪,将满腹的话暂且搁下,让她进去洗漱换衣裳,又吩咐厨房揉面,拿牛肉剁碎了做辣臊子。

    “岁岁喜辣,就多放些。”

    虞归晚趴在浴桶边,手冲幼儿伸过去,道:“累了,帮我捏捏肩?”

    若是平时,幼儿少不得要调侃两句才会有动作,此刻素指握住虞归晚消瘦的肩,却满满都是心疼。

    才几天这人就瘦了这般,摸着都是骨头。

    虞归晚闭眼享受了一会子,才问:“这几日我不在家,你担心了么?”

    幼儿帮她轻轻捏着,低声道:“无时无刻不在记挂,生怕你有个好歹。”

    这话实是说到虞归晚心坎上了,高兴得嘴角一个劲往上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