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 都市小说 > 潮湿蝴蝶 > 6、吃醋
    那是他生平第一次被人施舍善意。也是他生平第一次被人保护。

    对方还是个没他肩膀高的女孩。

    小姑娘个子不高,却一脸趾高气昂,正义感爆棚。

    大雨簌簌地落,沿着透明的伞背,隔绝开一片水汽迷蒙。

    梅雨天里,四处仿佛都弥漫着雨水味的硝烟。

    他低垂着眸子,眼角、嘴角都带着伤。血迹已经凝固。

    黑色的碎发被吹动。

    目光一点一点下移,从她的眼睛移到她的嘴巴上。

    殷红的两片,唇红齿白。

    她双手交叠,抱胸。显出一种厌世又张扬的意味来。

    此刻,她黑色的发丝在飞扬,雨点打在伞背破碎开,映得她整个人都明媚又亮晶晶的,很好看。

    他们两个相对而立。

    她仰着脸看他,他也在垂着眸打量她。

    目光落在她脖子上那条装饰项链上,看了好久都没移开。

    上面的小蝴蝶一晃一晃,特别惹眼。

    恰这时,旁边有辆车不太客气地“滴”了几声。鸣笛声聒噪,刺的人鼓膜发疼。

    路边那辆车把窗摇下来,坐在驾驶位的黎新言侧脸,皱眉,语调不耐烦地催促道:“容艺,愣着干嘛呢,还不上车,我还有事呢。”

    游赐清浅抬眸,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说话的黎新言。

    “知道了,催什么催。”容艺小声嘟囔了几句,而后又轻飘飘地对游赐撂下一句,“拿好伞,我走了。”

    说完以后,她用手遮着头顶,一路小跑着上了车。

    她的背影其实很纤瘦,在雨天里,像一只摇摇欲坠的风筝。

    车门被“哐——”地一声拉上。引擎发动,排泄出一堆尾气。

    隔着半透明的车窗,依稀能看见她坐在副驾驶位上,和那男生交谈甚欢。

    他站在车窗外,看着她的身影发呆了会。那一次,他孤身一人来到这个偏远小镇,什么都没有,只有一身的伤,喉间还残剩着浓重的血腥味,惨败得如同一条丧家之犬。

    而容艺,是他黑白世界里的第一抹色彩。

    他垂着眼,兀自看向手心。

    手心里的那伞柄还带着她身上的余温,温温热的,缓缓在心底烫出个洞。脑海里疯狂地联想到她潮湿的眼睛、飞动的发丝、殷红的嘴唇、雪白的肌肤。

    没来由萌生出一股奇异的感觉。

    这种感觉,在他看到少女和另一个男人交谈相欢时,滋长得更甚。

    ……

    思绪被拉回到现在。

    游赐推开浴室的门,冲了个凉。

    他挺括的身形浸溢在水汽中。水雾喷薄而下,滚落在少年劲瘦冷白的躯干上,溅起零落的声响。

    手心的绷带缠绕着,伤口跳跃成窸窸窣窣的疼痛。

    疯狂的想念刺痛着神经末梢。

    他闭着眼睫。只要一闭眼,他就会无法自拔地想到她。

    不对,就算不闭眼,他也会想到她。

    可她却一点也不记得他。一点也不公平。

    其实那日,他出现在巷口转角并非偶然。

    他时刻窥探着她的身影,知晓她的一切动向。

    美丽的事物总会招致无数贪婪地苍蝇,他知道盛锐早早就觊觎她。

    可她如此神经大条,连他都不记得,又怎能洞察人心,看穿盛锐的心思呢?

    他不想让她去见任何对她图谋不轨的男人。

    于是,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出现在那个巷口。他不惜任何代价,不允许任何一个男人靠近她。

    游赐,就是这样一个极端病态的人。

    每一次看向她的眼神里,都充满着要克制不住的喜欢。只是他太善于伪装,导致她一点也不知道。

    -

    翌日,雨短暂地停了,天空难得放晴了会。

    今天是周二,本该上学,可容艺处分还没消,只能暂时还是呆在家里。

    她本打算早起看会儿数学题,为下个星期一的分班考临时抱抱佛脚的。可偏偏太好眠,她一觉睡到了自然醒。

    直到阳光透过小平房绿色的玻璃窗,衍散成浅绿色的光影,落在她俏丽的面庞上。窗外的矮墙边,栀子花经过暴雨的洗礼,越发的清透皎洁。

    天光大亮,亮得她不耐烦地翻了个身,把头蒙进被子里。

    床头柜上的手机破天荒地叫起来。

    吵得震天响。

    她闭着眼,皱眉,胡乱地伸手去够手机。

    够到了。她滑动接听吗,声音懒洋洋的,带着一股没睡醒的疲倦:“喂?”

    “怎么才接?”是黎新言,“容艺,你可别告诉我,你一觉睡到现在?”

    容艺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慢慢悠悠道:“那咋了。”

    “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

    久未放晴,阳光分外刺眼。容艺躺在床上,勉强眯着眼睛看了眼手机屏——十二点半。

    “十二点半啊,那咋了。”

    “……行。”黎新言被她这种要死不活的态度噎了口,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倒是你,”容艺揉了揉眼睛,“打电话来干什么?”

    “现在,赶快,起床,洗漱,穿的像个人样一点,我找你有事。”黎新言道。

    ……?

    什么叫……穿的像个人样一点?

    “什么事?”容艺问。

    “跟我去参加个比赛。”那头的黎新言说道。

    “不去。”容艺拒绝的干脆,毫不拖泥带水。

    正准备挂断电话时,对面又传来一句:“第一名总奖金五千。”

    “去。”几乎是没有任何反应时间的,容艺秒答应。

    “不是,你就不问问我什么比赛吗?”

    容艺已经在穿衣服了,一只手捏着电话靠在肩膀上:“有什么好问的,奖金那么高,我怎么可能不去?”

    确实,她现在缺钱得厉害。

    虽说柳曼秀的欠债,魏山南已经帮她还上了。但她却没办法心安理得接受这样的善意。

    再说了……她还欠人家游赐三百块……

    人家因为她受了伤,她倒好,却让人家自己先垫付着医药费,于情于理都是不合规矩的。

    “行吧,”黎新言没话说,“那你等会来未命名网咖,到了喊我,我们在那里碰面。”

    “等等,”容艺捕捉到了“网咖”二字,脸上闪过一丝狐疑,“去网吧干什么?”

    “讲讲比赛的事啊,我们要参加的可是‘问鼎高崖’市赛。”

    容艺顿了下。

    黎新言见她没出声,以为是她不想去,慌了:“靠,姑奶奶,你别告诉我你不去啊,我这边好不容易攒齐其他几个人,就缺你了。”

    容艺是个网瘾少女,游戏玩的还可以,有好几个金标傍身。这次比赛容艺要不去的话,他根本就没多大胜算。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去了。”容艺换好衣服,踢踏着拖鞋准备洗漱,“在那等着,你艺姐过会儿就到。”

    态度嚣张,语气顽劣不堪。

    -

    未命名网咖位于伏海三中所在街道的后一条街上,时常有学生翘课过来上网。老板是个长得不太和善的中年胖男人。

    他头发稀疏,戴着副黑框眼镜,一个老大的油腻啤酒肚微微挺翘着,坐在收银台的电竞椅上,正支着一只胖手打盹儿。

    这网吧之前换过老板,所以容艺不认得这个胖老板。

    她手指轻轻在前台桌子上扣了扣,发出清脆的声响。

    胖老板被惊醒,身体猝不及防地抖动了下。电竞椅随着他肥胖的身躯发出“执拗执拗”的声响。

    眼睛一片迷蒙。他扣了扣眼屎。

    再抬起头的时候,他才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昏暗的网吧里,弥散着劣质皮革的臭味和难闻的烟味。视线晦暗不清,午后的阳光透过半合着的百叶窗打进来,被割裂成几条光线,刚好落在少女身后。

    她脖子上环了副红色的耳机,白色的短袖略有些透明,腰带是一条环痕交错的银链,束着穿过一条红格黑条纹的短裙。

    她肤色很白,纵然没化妆,也自带着一种凌厉的美感。

    这是一种明媚而直逼人心的美。也是在拥挤的人潮里能被一眼认出来的美。

    胖老板一时看的发怔,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

    嘴巴一直张着,就连口水流出来都没发觉。

    容艺皱了下眉,手指又扣了扣收银台的桌面:“老板,我找黎新言。”

    胖老板才反应过来,抬手擦着嘴角:“你等下哈。”

    “不用找了,我就在这。”黎新言等了容艺老久,一出来,看见她穿成这副样子,有点不大高兴,“我不是说叫你穿得像个人样点么?”

    “咋了,现在就不像个人啊?”容艺不咸不淡,拖长了音调,像是故意气他似的。

    黎新言也懒得跟她计较,反正他这个便宜妹妹也没几次听过他的。

    “我懒得管你,跟我进来。”

    “哦。”容艺翻了个白眼。

    他和胖老板很熟,下巴朝容艺指了指,眼神示意道:“标哥,我带个人进去。”

    标哥也很给面子,点头道:“行。”

    然后看了眼容艺,又扭头看回黎新言:“你小子,艳福不浅啊?这么漂亮的女朋友都给你搞到手了?”

    容艺“噗”地笑了,无语至极:“谁是他女朋友啊,我是他妹。”

    黎新言也呛了口,反应过来后也立马和她撇清关系:“我要有你这样脾气差的女朋友,我早就找个楼跳了。”

    标哥尴尬地笑了笑,把开好的临时卡递给黎新言。

    容艺抬手,一把接过,眼睛弯弯:“谢了。”

    然后跟着黎新言往网吧里面走去。

    胖老板呆愣在原地,许久才回过神来般,往上推了推自己的眼镜。

    这家网吧是小本经营,并不太正规,狭长的过道里光线晦暗,充斥着各种难闻的烟味、皮革味以及汗臭味。

    过道左边是厕所,右边则是个开水间,不少不良少年会躲在这儿抽烟。过滤茶包的废水桶里沉满烟头,因为清理不及时而散发出阵阵恶臭。

    容艺有点受不了,掩住鼻子快步经过。

    黎新言开了一个六人的电竞包间。

    绕过公共区域时,有几个不良少年看见容艺,眼睛里冒着光,其中有一个还分外嚣张地吹了个口哨。

    容艺没表现什么,倒是黎新言不耐烦地瞪了吹口哨的少年一眼。下一秒,那几个不良少年顿时作鸟兽散。

    来到包厢区,他熟稔地推开门,招呼容艺进来。

    包厢内泛着淡淡的屏幕亮光,光线很暗,但容艺能看清楚亮着四台机子。

    除却黎新言的那台,说明这里还有三个人。

    “之前也都见过,就是还没来得及正式打招呼,来,介绍一下,这是我妹,叫容艺。”

    坐在位置上的三个人同时瞥过来。

    “我靠,黎新言,这就是你妹妹啊,怎么这么漂亮?”

    其中一个披着及肩短发的女孩坐不住了,噌地从电竞椅上站起来,走到容艺面前,一直盯着她看。完全移不开眼,“我天,你皮肤怎么这么好啊?”

    容艺微微欠着笑,大脑却在飞速运转:她怎么不记得什么时候和这个女孩子见过?

    不过话又说回来,黎新言狐朋狗友多,她不记得也是很正常的事。

    “俞思妤你可少吹点彩虹屁吧,我妹这人不经夸,特容易自满。”黎新言打着圆场,话里话外却不忘损一把容艺。

    容艺压抑着不满,睨了他一眼。

    “会不会说话啊,我哪有吹彩虹屁,我这叫实话实说。”俞思妤眨着眼睛,笑着对她伸出手,语气亲切温和,“你好,我叫俞思妤,你可以叫我小鱼,咱俩之前没见过,我是庞龙新交的女朋友,说不定以后我们会经常见啦。”

    怪不得眼生,原来是之前没见过。

    那这个黎新言怎么瞎说啊?害得容艺差点都要怀疑自己的记忆了。

    “你好,容艺。”容艺伸出手,浅浅地交握了一下。

    “哎哟怎么声音也这么好听。”俞思妤笑起来眼睛弯弯,甜的不得了,她转身朝左边的机子催促道,“小龙,过来打个招呼嘛。”

    被她称作“小龙”的那个男人就是庞龙,容艺认得。不仅因为这人是黎新言的好朋友之一,还因为这人长得十分有标志性。

    头发剃得极短,右边的眉毛上有道小疤,远远望去,就像是一道断眉。耳骨上各自打了四枚耳钉,左手上纹着满臂的纹身。是个极其冷淡寡言的社会哥。

    此刻,他两指间夹了支烟。听到俞思妤的声音,他不紧不慢地朝烟灰缸里掸了掸烟。抬头看向容艺,简单短促地自我介绍:“庞龙。”

    说完以后,又专注地狎了一口烟,暧昧的烟圈在狭小的包厢里徐徐上升。

    又冷又无趣。也不知道这种刺头是怎么泡到小鱼这样讨人喜欢的甜妹的。

    “龙龙,你不要抽烟啊。”俞思妤皱着眉,过去一把拿走他的烟,“少抽一点,你不是答应过我吗?”

    容艺目睹此景,眉心微跳了下。

    她认识庞龙挺久了,知道庞龙最烦的就是别人管他。再加上他性子狠厉,因此,他的前女友们,几乎没有一个敢管他的。

    空气骤然冷下去几分。正当她以为庞龙要发作的时候,他却微笑着,一口烟吞吐出来,一把揽过俞思妤按在腿上,语气里尽是妥协:“知道了。”

    容艺呛了一口:不是吧,这还是她认识的庞龙吗?

    她错愕了几秒,黎新言却开口道:“哦对了,还有个老熟人没介绍呢,锐,你怎么不说话?”

    锐?盛锐么?

    “好久不见啊,容艺妹妹。”最右边的那台机子前,坐着一个穿着黑短袖的少年,五官端正,长相俊朗,笑起来很干净阳光,正是盛锐。

    他是黎新言的朋友,之前见过几次面,虽不算太熟,但容艺对他总体印象还不错。

    她礼貌地应:“好久不见,盛锐哥。”

    “在我面前怎么没见你这么乖?”黎新言阴阳怪气了一句。

    容艺白他一眼:“我对狗从来都不客气。”

    “你个小兔崽子!”黎新言气的肝疼。

    盛锐在一边微笑着,室内光线晦暗,他盯着容艺的胸脯看了眼,又很快地抽回目光。故作绅士地拉开自己身旁的一张电竞椅,示意容艺可以坐过去:“容艺妹妹,坐我这边来。”

    容艺欣然,对着黎新言道:“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说完就自然而然地坐了过去。

    这边的电竞椅有点硬,硌得慌。她不自在地翘起二郎腿,熟练地开机刷卡,屏幕上的蓝光将她白瓷一样精致的面庞擦亮。

    盛锐偷偷用眼睛的余光瞄她。

    黎新言对容艺没奈何,叹了口气,也拉开自己的椅子坐进去。

    他清了清嗓子,开始说起这次比赛来:“这次市赛,一共分为三轮。首先这周六会先进行初步海选,选出前8强进入初赛,之后筛选出前4进入半决赛。而你们,都是我精心挑选出来,一起并肩作战的好队友。”

    容艺才不信他的鬼话:“少铺垫了,说重点。”

    黎新言咳了一声:“那我就直说了,留给我们准备的时间不长,我们每个人确定一下分路。”

    容艺直言:“我打发育路。”

    “问鼎高崖”是一款moba类的端游,一共有五个位置。发育路是其中负责输出的核心,也是压力最大的位置。而容艺平时就喜欢挑战自己,有好几个发育路的牌子。

    她无疑是这五个人中最适合发育路的。

    俞思妤随后附和道:“那我打游走,龙龙你去对抗吧。”

    黎新言对此深表认同:“那我就负责中路,锐你去打野。”

    “行啊。”盛锐勾了下唇,“我没意见。”

    “下周六就是初步海选,也怪我看到赛事通知的时间太晚,不然我们肯定有更多时间准备。”黎新言懊悔道。

    “现在,也不晚啊。”容艺带上耳机,不以为然地瞥了他一眼,“愣着干什么,还不来训练?我奖金没了怎么办?”

    黎新言:……

    盛锐看了看容艺。

    真他妈又劲又带感,总有一天他会给她泡到手玩一玩。

    -

    容艺只磨合了几局,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显示栏很快就擦过晚上七点。

    黎新言伸了个懒腰,说要出去吃个饭再回来练练,俞思妤点头赞同,其他两个人也没什么意见。

    容艺却摇头:“不了,我还有事。”

    黎新言狐疑地看她:“你能有什么事?”

    “黎新言您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容艺眯起眼睛,“你那小破车害我差点撞了个人,你还记得吗?”

    黎新言这才想起那茬事来:“你是不是答应要帮他换药来着?”

    容艺点头:“对咯。”

    黎新言扁了下嘴:“要换多久的药?”

    “按照皮肤修复的速度,起码要一个星期吧。”容艺想了会。

    “行吧,别搞太晚,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黎新言说完,又想起什么似的,掏了下口袋,摸出一串钥匙,递给容艺,“这个你拿着。”

    容艺接过来,蹙眉:“这是什么?”

    “车钥匙。”

    “可我不会开车啊?”

    “电瓶车钥匙,”黎新言边说边伸手从上衣口袋里摸出烟来,他烟瘾挺大的,但想到容艺还在这,他想了会,没抽,捏在手里转了个圈,“新的,你骑走吧,省点力。”

    “你哪来的钱买新电瓶车?”

    黎新言顿了下,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电瓶车是他爸前段时间买的,但他爸根本就不骑,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拿给容艺骑。

    但他又怕容艺对他爸有芥蒂,不要这车。

    “问你话呢?”容艺加了一句。

    黎新言挠了下头,支支吾吾道:“我爸的。”

    “行。我骑走了。”容艺拿着钥匙转头就走,边走还边背对着他挥了下手,“走了,哥。”

    黎新言看着她背影,心想他还真是小看了容艺。

    少女背影纤细,红格子裙在网吧晦暗的光线里格外鲜丽惹眼。

    她根本不在乎这些。

    -

    出网咖的时候,天空中又飘起细雨。

    梅雨季的雨就是这样莫名其妙,似乎永远都无法断绝似的。

    容艺皱了下眉,网吧里难闻的气味映在衣服上,受不了,回去后得洗个澡。

    她找到车,插上钥匙,跨坐上去。

    拧动把手,电瓶车发动,潮湿小巷里,她黑色的发丝被吹起来,迎面扑来夹杂着雨点的湿润微风,自由极了。

    快行驶到家门口的时候,巷口熟悉的灯光洒下来。

    雨丝连绵,在一片光影朦胧中,容艺抬头,看见家门口站着个熟悉的身影。

    少年穿着一身黑白色系的校服,手背缠着绷带,似乎已经等了她很久了。

    他看了眼她,留意到她今天穿的衣服。嗯,是他没见过的款式。

    他压抑着收回目光,抬手看了眼缠绕着的绷带,淡淡的,没什么情绪。

    清淡如同一弯冷月。

    容艺心里闪过一丝微妙。

    她在遮雨的棚下停好车,然后淋着雨,小跑过去。

    “等很久了么?”

    说这话时,她没看他,目光聚焦在插入门锁的钥匙上。

    “没。”

    游赐站在她身侧,声音很轻。恹恹的。

    雨声绵延在他们身后。他不紧不慢地看她开锁,和昨晚一样,一切似曾相识。

    突然,他眉心跳了下。

    少女就站在他身侧,两人靠的很近,她身上的味道若有若无地飘过来。他敏锐地嗅到一股不属于她本人的、不同寻常的味道。像是……网吧里劣质皮革和烟味堆砌起来的味道。

    小镇这边的网吧大多都不正规,而她又从来都是人群中最惹眼的那个。他不由自主地联想到网吧里那群不良少年在看到她之后,那种如同饿狼扑食般的贪婪目光。

    怪不得,他又从她的身上莫名嗅出些男人的气息来。

    想到这,他眸子幽深了些。左手不受控制地握拳,指甲几乎要剔进皮肉里去。

    极度不爽。

    “服了,这破锁怎么回事啊?”

    这门锁有点年岁了,锁芯里生了锈,容艺试了好多次,却怎么也开不开,脾气涌上来,索性把钥匙丢进游赐手里,双手抱胸道,“你来试试。”

    游赐手心里多出一把锁。他淡淡地扫了一眼容艺。

    而后慢条斯理地把钥匙塞进锁芯。

    容艺站在他身侧看他。

    梅雨淅淅沥沥。

    游赐边开锁,边装作若无其事地问了一句:“你去网吧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