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 就连世俗都不容
贺平安从?椅子上站起来?, 走?到鲁绒绒面前,扬起巴掌来?,就要抽她。
花祝年喜欢鲁家的小丫头,他平时也就配合着喜欢一下。
可大部分?的时间, 也就是为了哄花祝年开心, 并不是真的有多喜欢这孩子。
特别是她说话没轻没重的。
要是换了别的小辈, 依照他这个暴脾气, 早在第一句的时候,就扇她大巴掌了。
哪儿会大早晨地听她这一通说?
神经!
可惜,他的巴掌还没抡过去,就被花祝年挡了下来?。
花祝年泛着眼泪花儿跟他闹:“你干什?么?你这是要干什?么?平日里打我还不够, 还要打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你这个臭脾气,什?么时候能收敛收敛?干嘛跟孩子过不去?”
贺平安昨晚已经跟花祝年闹了一通了,因此早上不想再跟她闹了。
只能咬着牙忍了下来?。
他伸出手?指着鲁绒绒的鼻子道:“小比崽子,为了你的事儿, 我跟你花大娘忙前忙后,本来?想赚点媒人钱,结果一分?都没赚到, 还落你这么个埋怨。以后你事儿, 我们再也不管了。回去让你爹妈好好管管你!”
贺平安觉得鲁绒绒跟他们讲话, 夹枪带棒的, 主要是因为没睡成那后生的原因。
并不知道鲁绒绒其实是昨晚看到了些什?么。
心里气不过,才来?找茬儿的。
鲁绒绒毕竟是小孩子心性,她虽然气花祝年抢了她的男人, 可是也并不想让花祝年挨贺平安的打。
况且, 刚刚贺平安要打自己的时候,还是花祝年拦下来?的。
鲁绒绒瘪了瘪嘴, 瞪了花祝年一样:“你少?在这里跟我假好心!”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幸好自己转身快,不然真的要秃噜出来?了。
鲁绒绒到底还是念着花祝年的好。
不然,也不会气成这样,都只是说了几句阴阳怪气的话。
并没把自己昨晚看到的,说给贺平安听。
她不是那种喜欢传闲话的人。
不过,她希望花祝年今后能收敛一些,不要仗着自己一把年纪,生活艰难,就在那里勾引无知的后生。
他们两?个人都差了辈儿了!这怎么能在一起呢?
鲁绒绒是不会对薛凡放手?的。
她觉得他不过是一时被迷惑,所?以才会对花祝年言听计从?。
只要她努力?一些,总能挽回他的心。
毕竟,她年龄摆在这里。
再怎么样,也不会不如一个老?大娘!
可是思来?想去,鲁绒绒还是很气。
于是回到家后,便忍不住跟娘说了这件事。
鲁大梁的婆娘,平日里看起来?软弱,可也是个性情中人。
她听完并不觉得有什?么,反而对鲁绒绒劝道:“绒绒啊,这世上,不只那后生一个男人,要不,娘再给你说个别的呢?”
鲁绒绒没有想过,就连娘也不站在自己这边。
她拍着床哭闹:“你怎么回事啊?你是我亲娘啊!怎么能容忍一个老?太?太?,抢我的男人呢?况且,她还口口声声说,把我当女儿看。有她这么当女儿看的吗?都开始觊觎女婿了!她不知羞耻,大半夜的在外面,让人家后生搂抱,当着后生的面擦身子,我没见过那么不要脸的人!呸!恶心!”
鲁绒绒有着小女孩儿的天真。
有些事,就连世俗都不容,让她怎么容得下呢?
她特别看不上花祝年这副做派。
如果她要是把这件事宣扬了出去,村子里的吐沫星子,都能把花祝年给淹死。
只是她善良,又念着旧情,才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事。
可哪怕只是跟娘讲,娘也不站她这边。
鲁绒绒气急之下,捂着脸哭了起来?。
这些天,因为强迫薛凡失败,她哭了好多次。
花祝年也来?看过她。
她都不知道,花祝年是以怎样的心情,来?看她的。
那天到底是花祝年故意放走?那个后生,还是绳子真的就被劈开了。
怎么屋里三个人,都没摁住他呢?
如果当时那事儿办了的话,这后生就是她的人了。
他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
哪里轮得到他去给花祝年烧水?还去伺候花祝年擦洗身子呢?
鲁绒绒觉得自己之所?以没睡成薛凡,全都是花祝年的错。
是她一把年纪,春心荡漾,起了歹心,才搞破坏的!
鲁大梁的婆娘,将鲁绒绒揽在怀里说道:“绒绒啊,娘知道,你喜欢那个后生。可是,娘觉得,他好像对你没那个意思。咱么就不要强人所难了吧。”
鲁绒绒暴脾气一上来?:“怎么就不能强?当初是你们说的,我不强男人,男人就要强我了!我就要强,就要强!”
鲁大梁的婆娘显得有些无措。
唉。
都怪花祝年,起的什?么歪主意,把好好的姑娘给教坏了。
居然教姑娘去强男人。
现在好了吧,没强成,全怪她身上了。
跟花祝年做了这么多年的邻居,鲁大梁的婆娘,对花祝年心里是很同情的。
其实,每次贺平安打花祝年的时候,他们这边,都听得真真的。
当初,花祝年刚嫁过来?的时候,那多水灵啊。
可就这么日如一日地被贺平安给摧残着,现在哪有半点年轻时候的样子?
再者说,她们这些老?姐妹儿,别看平日里总嘲笑?花祝年拜那个少?年将军。
可是心里多少?也是有些羡慕她的。
她至少?有人可想,也有过那么一段美好的经历。
可是她们这些老?姐妹儿呢?
每一个都是盲婚哑嫁,又没有读过什?么书,大多都是嫁给了山野村妇。
连窥探少?年将军的资格都没有。
至于自己,当初嫁给鲁大梁时,鲁大梁是个纨绔。
可是因为战乱的影响,家业全充当了军饷。
后面,就全是苦日子了。
鲁大梁的婆娘,从?未爱过鲁大梁。
但这大半辈子,也就这么过来?了。只是,心里有时候,看着鲁大梁那张讨厌的脸,难免会想着寻个寄托。
只是,她都没见过好的,又从?哪里去寻寄托呢?
这方圆百里,都是些大老?粗。
唯一看得过去的,也就是花祝年家的贺平安。
贺平安年轻的时候,也是十里八乡的俊后生。
可是,他心里只有花祝年。别人多看两?眼,就能看到他对花祝年的占有欲。
这也不好当做寄托啊。
鲁大梁的婆娘,心?*? 里就这么空荡荡地过来?了。
如果花祝年想要跟后生搞一起的话,她其实是支持的。
她甚至支持他们私奔。
大概是被生活摧残了太?久,总想着找一个突破口发泄一下。
但这并不是说她的道德有多不好。
鲁大梁的婆娘,不过是跟花祝年感同身受罢了。
就算花祝年跟后生搞在了一起,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不过是犯了全天下女人都会犯的错。
这并不是女人的错,而是世道的错。等什?么时候,女人能不用迫于形势,匆忙地嫁与他人,再来?讨论女人的道德问题吧。
可是这些话,她是没办法?跟一个小丫头讲的。
鲁绒绒没有经历过婚姻的辛酸与苦楚,她虽然生在山野之间,可也是被他们两?口子,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等她被迫嫁给了不喜欢的人,还要整日里为不喜欢的人做饭,就会知道遇见一个喜欢的人,对自己的影响有多大。
那真是眼朦朦,心慌慌,茶不思,饭不想。
不过,鲁大梁的婆娘,也就是有贼心没贼胆。
她顶多也就幻想几个少?年郎,并不会真的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毕竟,鲁大梁对她算不错的。
更没有像贺平安对花祝年那般,一言不合就往死里打她。
他们还有一个宝贝女儿,再怎么说,她也不能干那种对不起人的事。
但是花祝年不同。
她和贺平安这三十年生活得并不幸福。
两?个人虽然生了三个孩子,可是全都战死了。
这也就没有了感情的纽带。
如果她是花祝年的话,是肯定不会好好跟着贺平安过的。
虽然贺平安现在也挺俊的,但他毕竟老?了。
体力?方面,哪里比得过俊俏的后生呢?
她们这些老?姐妹儿,平日里没事了,也会说说闲话。
并不是多有伤风化?,只是根据现实来?讲,男人都是越老?越不行的。
单从?这方面来?说,那位后生就远胜贺平安了。
鲁大梁的婆娘对鲁绒绒劝道:“你花婶儿日子过得苦,她平日里,也没个寄托,要是真的跟那后生好了,咱们就当没看见吧。”
鲁绒绒因为不理解,所?以觉得娘说的这番话,异常恶心。
“怎么能当没看见呢?这是要浸猪笼的!”
鲁大梁的婆娘笑?了笑?:“傻孩子,那世上的男人三妻四妾的,你见他们哪个浸了猪笼了?”
“可他们年龄差距太?大了!”
鲁大梁的婆娘解释道:“就是差距大,才好玩啊。女人嘛,得学会给自己找乐子。总不能找个男人,还跟家里的老?东西一样,上个炕都费劲。都背德了,那当然要找年轻力?壮的啊!越有劲儿的越好。”
鲁绒绒听完还是不理解,但她也不想再跟娘聊这些了。
娘总是帮着花祝年说话,也不知道花祝年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
反正,这个薛凡,她是要定了。
贺平安吃过早饭后,看见花祝年蹲在大盆前刷碗。
他忍不住过去,跪在地上,亲了她的侧脸一下。
花祝年没有躲,只是专心地刷着碗,并没有给出他任何反应。
仿佛他刚刚亲了一块木头。
贺平安贱兮兮地又亲了一下。
“还疼吗?”
花祝年平静道:“不疼了。”
“昨晚,我喝了酒,没控制住。以后,我轻一些。”
“嗯。”
似乎是觉得她还在对他生气,他又强行攥住她正在刷碗的手?,让她看着自己讲话。
花祝年果然转过了头:“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贺平安低声道:“我,我——”
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
就在花祝年想继续刷碗的时候,贺平安开口道:“昨晚,我确实,不想你拜前夫哥。以后,你跟我做完,能不能别见他?年年,我受不了。”
花祝年想起昨晚的事,心里就一阵难过,红着眼睛点了点头。
贺平安吻去她脸上淌下来?的泪水:“家用我给你放桌子上了。你可以去镇子上,再给前夫哥买点香烛,给他买上好的那种。就当,我给前夫哥赔礼道歉了。”
她低声道:“好。”
贺平安一直跪着也挺难受的,他揉了揉膝盖,从?地上站了起来?。
对着花祝年的背影道:“那我,出去做工了。”
“嗯,早点回来?。”
昨晚的事,就这么过去了。
跟以往的处理方式,没什?么区别。
说不上谁对谁错,但总有道歉的,也总有原谅的。
花祝年对人生已经没有太?大的奢望了。
能给她的将军买一些上好的香烛,她就已经感恩戴德了。
希望这次,不要再被人破坏掉。
其实,每次她跟将军,聊得的确是正经事。
从?未有过什?么不正经的。
但可能是她去找将军的时机不对,每次只要贺平安一看见,都会摁住她打一顿。
可是,她能有什?么时机呢?
白天的时候,不是做饭,就是干家务。
好不容易清闲了,刚想拜祭,贺平安就回来?吃饭了。
不能让他看见,只好匆忙将小像收起来?。
至于晚上的时候,她也是等他睡着了,才能偷偷拜祭。
实在是找不出避开他的时机了。
至于,贺平安口中的,她刚下他的床,就去找将军。
因为她并没有把做那种事,当成是什?么重要的事一样,所?以也就没有忌讳。
但她不知道,他这样忌讳。
原来?,掠夺了她床上的时间还不够,还要掠夺上完床之后的时间。
可是除了这些时间之外,她还能有什?么时间呢?
花祝年一边想着,一边努力?地刷碗。
希望能快点将碗刷好,然后去拜一拜她的将军。
不知道昨晚有没有吓到他。
她还有话没说完呢,贺平安昨晚就突然冲了进来?。
真是烦人!
鲁绒绒现在一有时间,就去观察着花祝年家的动静。
特别是贺平安出工去了,她更觉得要看紧一些。
鲁绒绒知道找一个干净的男人,在这个世道不算容易,可她还是想薛凡干干净净的。
就算跟人睡,也不能睡一个老?大娘啊!
鲁绒绒盯着外面的时候,发觉花祝年洗完碗后,又舀着盆里的水泼了泼院子。
家里的小院子,虽然简朴,可是被她侍弄得好好的。
她在泼水的时候,又看到了被贺平安摁在地上时的那块地。
本来?心里挺难受的,因为她真的想过,就这样躺在烂泥里死了算了。
可是,后生将她从?泥坑里抱了出来?。
她还坑了他两?身新?衣服穿。
就又觉得,生活好像多了几分?希望。
贺平安也给她留下了买香烛的钱。
昨天晚上,虽然让她觉得很痛苦,可是仔细一想,她好像也并没有失去什?么。
除了一些发泄情绪的眼泪。
花祝年是个心态还不错的人,想着这些美好的事,就从?昨晚那块阴影之地上,平静地走?了过去。
再强烈的暴风雨,最终都会过去的。
她一定能熬到将军封神。
不过话说,最近他怎么不给她托梦了?
之前,她特别绝望,特别想死的时候,他都会给她托梦,让她再坚持一下的。
将军说,让她坚持到,他封神的那天。
她这辈子没什?么指望,那就努力?地活到那天吧。
第032章 我确实
在用刷碗水泼好院子?后, 花祝年?将洗碗的大木盆刷了刷。
从菜园子?里摘了些菜,丢进木盆里先泡着。
这样等做午饭的时候,会省很多时间,直接拿出来?就?能切。
鲁绒绒看着花祝年?为这个家操劳。
刚做完了早饭, 收拾好饭桌和院落, 又要操劳午饭了。
不过, 谁家不是这样的呢?
辛苦不是她在外面乱搞的理由, 更不是她跟她抢男人的理由!
花祝年?泡好菜后,又认真地洗了洗自己?的手?。
还放了些皂角叶。
洗完又放在鼻间闻了闻,确定没有饭菜油腻的味道后,才找出一块干净的手?巾来?擦了擦手?。
鲁绒绒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她看到花祝年?枯如干姜一般的手?, 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不免发?出一丝感叹。
几十年?后,她的手?应该也会变成这样吧。
不过,如果是给爱的人做饭, 那她变成什么样都没关?系。
况且,她听爹说,这后生?是个有钱人, 搞不好是官宦子?弟。
或许, 她嫁给他后, 不用干活呢。
鲁绒绒看到花祝年?擦完手?后, 居然?去到了后生?的房间。
她心中大惊!
早上她去她家的时候,他们说薛凡在睡觉。
现在呢?不会还在睡吧。
可是,花祝年?进去做什么呢?
该不会是要对她的男人做什么不好的事吧。
鲁绒绒想起之前, 花祝年?让人绑住薛凡, 还教唆她坐上去的事情,就?觉得一阵后怕。
她立马放下手?上正在纳的鞋底, 急匆匆地从房间里跑了出去。
鲁大梁还在纳闷儿?呢,女儿?这么急,这是要去哪儿?啊?
等他追出去一看,嗐,去邻居家啊。
这有什么可急的?
花祝年?用干净的手?,将柜子?里的将军小像,捧了出来?。
放到桌上,轻掀开?红布。
衡羿躺在床上修养,虽是闭着眼睛,神识却关?注着自己?的小信徒。
花祝年?虔诚地跪了下来?。
“将军,昨晚上,吓到你了吧。我嫁的这个男人,性子?就?是这样急躁,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不过,除了爱打人,他对我也很好的,从来?没有少过我钱花。跟了他之后,我吃得好,穿得暖,也不再害怕这个动荡的乱世。你放心,我现在,挺好的。真的,挺好的。”
一滴泪从衡羿的眼角处流下。
他在天上看了她三十年?,当?然?知道她过的是什么日子?。
自然?也清楚,小信徒为什么这样讲。
她怕她所信奉的神明,会为她迁怒于贺平安,到时候影响他自己?飞升。
真是可笑啊!
她都没有见过那个小泥人显灵,却提前一步地设想他会为她迁怒于凡人。
衡羿始终都觉得他的小信徒,是个内心世界极为丰富的人。
就?是哪怕得不到神明的任何回应,也会自己?给自己?想一个极好的回应。
她在幻想,自己?被小泥人儿?关?心庇护着。
可实际上呢,他在天上,冷眼旁观了她三十年?。
没有对她进行丝毫地帮助。
他哪里配得上她这样盛大而奇特的幻想呢?
自责愧疚蔓延至全身,心脏一抽一抽地疼。
但他还是努力控制着天气,不许出现一丝阴雨,因?为他的小信徒不喜欢。
花祝年?在说完这件事后,又想起昨晚没告解完的事。
“还有啊,昨天忘记讲了。就?是,我的邻居鲁大梁,有个女儿?叫鲁绒绒。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她小的时候,有一次发?烧,怎么也好不了,我带着她娘,过来?拜了拜,三天后烧就?退了。”
“那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现在呢,也长?大了。我想给她说个婆家。因?为是乱世,择人不如撞人,刚好手?头上就?有个还不错的后生?。我本来?呢,是想让绒绒直接强了他,把生?米煮成熟饭。可是他跑了,这事儿?,弄得绒绒也挺尴尬的。她毕竟是女孩子?,脸皮薄。”
“要是换了我啊,当?下可能就?摁住上了,哪里给人逃跑的机会呢?在乱世,抢夺男人,跟抢夺粮食一样重要。但凡手?软心软,那一家人就?要饿肚子?了。”
衡羿万万没想到,他的小信徒,还真是诚实。
居然?连这种事,都告诉这个小泥人儿?。
并且,丝毫不认为自己?会受到责怪和惩罚。
她默认了将军能理解她。
而实际上,也是如此?。
衡羿虽然被她气得回天上,窝窝囊囊地哭了一场。
可是,并没有对她降下任何惩罚。他甚至还为她找理由开脱。
小信徒有什么错呢?
只?是,日子?过得太绝望了。生?怕鲁绒绒落到跟她一样的下场。
他想,当?时她让鲁绒绒去强他的时候,心里应该是想弥补自己?少时的遗憾吧。
他的小信徒,被岁月磋磨得强悍无比。
有时候,做事蛮横没有章法?,也是可以理解的。
衡羿就?这样轻易地原谅了花祝年?。
花祝年?微微叹气道:“我跟你说这些,也不怕你笑话我,一把年?纪还干这种混蛋事。在这样的世道下,我不干又能怎么办呢?我不对别人混蛋,就?有人要对绒绒混蛋了。”
“主要是,我想求求你,能不能帮着撮合一下绒绒和那个后生??我是真的心疼她。流兵时不时都会来?乡下抢一波,村子?里的年?轻女孩子?都急着往外嫁。可是连年?打仗,年?轻力壮的都被抓去战场了,并没有特别适龄的男人。那些女孩儿?啊,要么就?嫁给人做妾,要么就?嫁给特别老的,要么就?嫁给特别小的。”
“绒绒是我看着长?大的,你说我能让她嫁给那样的人家吗?最近,我经常觉得睡觉很沉,有时候要硬逼着自己?,才能起床。我猜想,可能是自身的大限就?要到了。我很想在死前,看绒绒跟后生?成亲。”
“那个后生?,是目前绒绒所能够到的还算不错的人了。就?是,后生?太轴了,怎么也不肯娶她。如果世界上,有那种把人迷得鬼迷心窍的药就?好了。我先喂他一包,就?不用在这里麻烦你了。”
衡羿:……
他就?躺在这里睡觉,小信徒谋害他的时候,真是不避着人啊。
花祝年?说完之后,又五体投地,极为虔诚地叩拜那个小泥人儿?。
别人叩拜,拜个三五次,就?够了,可是花祝年?却一直在拜。
拜得浑身冒汗,眼泪飞溅。
疯狂得不像样子?。
仿佛要把所受到的委屈,通过一次次地叩拜,从骨子?里全都甩出去一样。
她从来?不会对他诉说任何委屈。
可是一直憋在心里,会憋疯,只?能通过一些疯狂的动作,来?排解情绪。
等发?泄完了,就?仿佛伤痛从未存在一样。
衡羿强撑着身体,从床上起来?,走到她面前,想要将她扶起来?。
可是自己?还没有完全恢复好,神识不稳,直接栽去了她身上。
花祝年?真是无妄之灾。
本来?自己?虔诚地拜得好好的,突然?一个庞然?大物就?砸下来?了。
她本来?腰就?不好,再被他这么一压,腰要断了。
花祝年?侧趴在地上,看着自己?身上的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在这儿?添什么乱?”
衡羿找不到很好的说辞,只?能把贺平安搬出来?。
“花、花大娘,贺大叔说,让我看着你,不让你拜小泥人儿?。”
花祝年?心里本来?就?很委屈,好不容易等贺平安出去了,她能好好拜拜将军,哪里想到还有他这么个眼线?
她用力地在他身上锤了一拳:“起开?!”
衡羿是很想起来?的,毕竟,这样的姿势也不太好看。
可是,他起不来?。
正在他犹豫之际,突然?闯进来?一个人,一把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
鲁绒绒将衡羿甩去了床上,对着花祝年?指责道:“你一把年?纪了,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她从家里跑出来?,就?看到两个人叠在一起,要气死了!
花祝年?刚刚被砸了一下,腰疼得要命,她扶着腰,想起都起不来?。
只?能从地上狼狈地翻了个身,趴在地上对鲁绒绒解释道:“不是,绒绒,不是你看到的那样。这后生?有病,他是阻止我拜——”
她的话还没说完,鲁绒绒就?走到衡羿面前,狠甩了他一巴掌。
“她年?纪都能做你娘了,又是有夫之妇,你难道不知道吗?”
衡羿形神涣散,扶着床板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轻声道:“我知道。”
“那你还跟她搞在一起?”
花祝年?正等着衡羿解释,没想到这孙子?居然?不吭声了。
她双拳锤地,暴躁道:“不是,你倒是说话啊!我什么时候跟你搞在一起了?”
衡羿为了拒绝鲁绒绒,看着花祝年?说道:“我确实,爱慕花大娘。”
鲁绒绒之前还只?是猜测,哪怕是看到昨晚那一幕,她都觉得是花祝年?在勾引他。
甚至是,刚刚她闯进来?,虽然?讲话极为难听,但也是为了听一句否认的话。
可直到听见他亲口承认,她才意识到,她的猜测是对的。
他们就?是搞一起去了!
鲁绒绒气得又甩了衡羿一巴掌:“不知羞耻的放荡男!你爱慕谁不好,偏偏爱慕她?亏你还饱读圣贤书,你书都读到哪里去了?书里让你勾搭有夫之妇,让你趁男主人不在家,把女主人摁在地上亲来?亲去?”
花祝年?听完要吓死了。
她揉着自己?的腰,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绒绒,这话可不能乱说啊。这孙子?是故意骗你的,我怎么可能看得上他呢?”
鲁绒绒觉得花祝年?真是不要脸!
都这种时候了,居然?还跟她说看不上薛凡。
也不看看自己?都一把年?纪了,身材臃肿得像面团,头发?灰白皱纹一大把,还有什么资格去挑别人?
情急之下,花祝年?抱着小泥人儿?,去到鲁绒绒面前。
对她好声哄道:“绒绒,你花婶儿?年?轻时候的品味,是这样儿?的。他们俩差了十万八千里,我喜欢勇猛的战士,不喜欢动不动就?昏倒的弱鸡。他刚刚是——”
鲁绒绒不等花祝年?说完,直接抢过她的小泥人儿?,用力地摔了下去。
第033章 三界神魔都听任他差遣
花祝年?生怕小泥人儿碎掉, 直接扑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接住。
小泥人儿倒是没?摔坏,但是她摔散架了。
感觉四肢不是自己的,哪哪儿都?疼。
鲁绒绒看见她那样呵护那个小泥人儿,眯着?眼睛啐了她一口:“呸, 恶心!快入土的年?纪, 还天天抱着?少年?模样的小像亲热。这村子里, 谁不知道, 你的将军,三十年?前是犯上作乱被五马分?尸的!”
“他是个千古大罪人,就算你天天拜祭,把心都?掏出来给他, 他也不可能封神的。他甚至连胎都?投不了,永远都?是孤魂野鬼。”
“我真?是不明?白,贺大叔有什么不好?他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像你这样不安分?的女人, 精神出轨了大半辈子,老了老了还要?身体出轨!跟你做邻居,我都?要?呕死了。”
鲁绒绒骂完后, 哭着?跑了出去。
花祝年?抱着?怀里的小像, 眼神透着?委屈和无助。
可即便如此, 也还是把小像护得好好的, 不让它受到一点损伤。
特别是,捂住了将军的眼睛和耳朵。
她不想他听见这些?。
怕他难过,也怕他不再保佑绒绒和后生的婚事。
但她觉得, 将军不是那样小气的人。
他应该能理解小女孩儿的愤怒。
少女在天真?烂漫之?际, 是很容易对老大妈产生鄙夷的。
嘲笑她们走?形的身材,看不上她们的市侩和算计, 愤怒于她们的行为不端。
好像,老大妈是这个世界上,最让人讨厌的物种。
可是,少女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之?所以?可以?天真?浪漫,是因为有老大妈这样的人,为她挡住了一切黑暗。
花祝年?确实是拿鲁绒绒当女儿看的。
她跟她妈妈一样爱护她。
之?前,去镇上集市的时候,有不怀好意的醉鬼,从后面钻鲁绒绒的裆。
被花祝年?用鞋底子把脸抽肿了不说,还沉甸甸地坐在他身上,口水纷飞地骂了对方一上午。
全程都?在说醉鬼趁醉骚扰自己,没?有提鲁绒绒一个字。
她知道,一旦提了,街上的人就会对鲁绒绒指指点点。
可是不揍这个醉鬼,她又觉得不甘心。
就将事情?,全揽在了自己身上。
她已经?是个老大妈了,什么清白不清白的。
只有她指指点点别人的份,没?有人敢来指点她的。
在乱世,暴躁大妈是天真?少女的终极进化形态。
每个从温婉到剽悍的人,一定经?历了许多不为人道的事。
后来,贺平安知道花祝年?在街上被醉鬼调戏,又拿着?大砍刀去了醉鬼家里,将醉鬼暴打了一顿不说,还讹了对方一大笔钱。
哪怕醉鬼一直在求饶,说自己真?没?调戏老大妈。
钻的是那少女的裙摆。
可贺平安哪儿管那个,将对方打得鼻子和嘴巴都?哗哗地流血。
后来,那个醉鬼再上街,哪怕没?喝醉,都?是大老远地躲着?花祝年?走?。
那件事,并没?有对鲁绒绒造成任何影响。
她仍旧和花祝年?一起去集市。
鲁大梁的婆娘,也放心让她跟着?花祝年?。
毕竟,若是跟着?自己,那天可能就忍了。她并不像花祝年?那样暴躁剽悍,也并没?有贺平安那样能打的男人。
衡羿在天上始终关注着?花祝年?的一切。
自然是知道鲁绒绒,是被花祝年?守护着?的。
就像长了一层坚硬的外壳,守护之?前的自己一样。
他的小信徒,一直都?很好。
衡羿上前将花祝年?扶起来,可是一抹她肩膀才知道,她胳膊摔得脱臼了。
之?前太过用力地护着?小泥人儿,再加上在地上狠撞了一下。
人老了就是这样,身上的关节,都?开始松动了。
“花大娘,你胳膊脱臼了,怎么不吭声啊?”
花祝年?愣了几秒后,才慢吞吞地说道:“我吭声,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要?等贺平安给我安。”
衡羿的目光沉了沉,其实之?前,花祝年?也有几次,被贺平安打到胳膊脱臼。
贺平安都?是放任花祝年?哭一会儿,才会给她安。
也不许她去找村医……
所以?,其实她对脱臼的感觉,应该是很熟悉的。
甚至,在刚倒下的时候,就知道胳膊脱臼了。
可她什么都?没?说,就只是抱着?小象,在地上躺平忍耐着?。
能解她燃眉之?急的人,从来都?是贺平安。
他只不过是个在天上,冷眼旁观了她三十年的神。
衡羿小心地去碰花祝年?怀里的小泥人儿,被花祝年?一嗓子吼了回来。
“你干嘛!”
“先把将军放下来,我帮你正骨。”
花祝年?嫌弃地看了看衡羿:“你这副病恹恹的样子,行吗?看你长得挺壮实,没?想到虚成这样!刚才差点把我压死。”
衡羿恭敬地将花祝年怀里的小泥人儿接了过来,放到了一旁。
“行的。在家里,我娘也总脱臼,都?是我给安的。”
花祝年?想到衡羿的娘,忍不住叹气道:“你娘,为什么会总脱臼?”
衡羿思索道:“她,她总是干活,就容易脱臼。”
“你家里,没?有下人吗?”
花祝年?记得自己年?轻的时候,娘亲是从来不用干活的。
“有,但我娘闲不住。”
花祝年?无奈地笑了笑:“哪有什么闲不住,都?是被日子逼的。不然谁愿意干活?你也不知道帮着?你娘干活!”
衡羿低头无奈地笑了笑,没?说话。
如果衡羿没?有被仙术反噬的话,几乎是摸到她的胳膊,就给她把骨头正好了。
可是,偏偏他因为施法弄晕贺平安,遭遇了天道的惩罚。
以?至于,形神涣散,下手也没?个准头。
他猛地将花祝年?的胳膊,往上一按——
没?接上。
花祝年?疼得瞬间眼泪掉了出来,一脚踹到了衡羿的大腿上。
“你到底会不会啊!”
说完就开始痛哭,哭的时候,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喘了半口,疼得抽抽,又开始继续哭。
本来,如果他不强行给她治疗,她是能忍住的。
这跟二次伤害有什么区别!
衡羿刚才,的确手抖了一下,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
可能,可能是,太过心疼的缘故吧。
被踹了一脚的衡羿,小心地爬过去哄她道:“花大娘,我好久没?弄了,手有点生,你就让我再试一次吧。这次,我肯定给你安好。”
花祝年?哭得泣不成声,又是愤怒又是委屈,从胸腔中吼出了一个“滚”字。
衡羿的耳朵被震得生疼。
他不忍心她再这样哭下去,强行掰过她的胳膊,又按了一下。
这次花祝年?直接嚷了出来
因为,他又没?正过。
她疼得满头虚汗,连踹他的力气都?没?有了。
“后生,你是故意来折磨我的吧!因为我差点让绒绒上了你,你心怀怨恨,所以?才这样报复我。”
衡羿连忙解释:“不不不,花大娘,那件事,我从没?怪过你。真?的,我理解你。我、我只是,唉……”
他也不知道今天怎么回事。
两次正骨都?没?正好,偏生让她挨了两遭罪。
“我带你去村医那里吧。”
衡羿愧疚得要?死,说着?就要?上前抱她,又被花祝年?踹了一脚。
“你要?死啊?昨晚你贺大叔是睡着?了,没?看见。大白天,你就这么抱我出去,等他回来,我又要?挨揍了。”
一般来讲,花祝年?是很少对外讲自己被打的。
因为觉得丢脸。
但可能是今天,接连遇到让她痛苦的事,再加上她感觉这个后生,做事不管不顾的,情?急之?下,才讲了出来。
说出来之?后,她又觉得很难堪。
打碎牙往肚子里咽,不是因为喜欢受委屈,而是不想让别人看不起自己。
虽说这后生,撞见过几次贺平安打她。
可是只要?她不提起,那就可以?装作他没?看见。
她仍旧能靠着?欺骗自己,如常地生活下去。
有些?事,不挑到明?面上来讲,对大家是都?有好处的。
谁也不想把血肉,剖出来给人看。
衡羿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如果换了寻常男人,肯定就要?趁虚而入了。
对她说一通贺平安的不好,然后打着?怜惜她的名义?,开始对她动手动脚。
这世间的烂男人,就是这样的玩意儿。
从来不会真?心地怜惜谁。
只会在想睡一个人的时候,流下几滴目的性?的泪水。
可是衡羿不是世间的男人,他已经?脱离了这种卑劣的属性?。
因此,他的怜惜是真?正的怜惜,是至高无上的神明?对痴愚信徒的悲悯。
三界神魔都?听任他差遣,可是,却没?办法救一个凡人。
她本该是他的妻子,是他的皇后,而不是一个整日挨男人打的山野村妇。
就在他愧疚之?时,刚刚跑出去的鲁绒绒,又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
花祝年?对鲁绒绒永远是看女儿一样的目光。
她欣喜于她的回来,想要?对她解释,结果却只看到她满脸的泪水。
鲁绒绒跪下来哭着?大喘气:“花、花婶儿,我——”
花祝年?用剩下那只没?脱臼的手,缓慢地顺着?她的心口:“别着?急,慢慢说。”
“刚刚,我、我本来想回家,结果到门?口看见,看见爹被抓走?了。娘坐在门?槛上哭,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就过来找你了。”
“谁抓走?的?官差吗?”
鲁绒绒哭着?摇头:“不是,是流兵。我看到,不只我爹被抓了,那天但凡参与过的,都?被抓走?了。还有流兵去了后山的林子里,不知道在找着?什么。”
花祝年?身形轻晃了一下。
按理说,无论是尸体还是现场,都?处理得很干净,不太可能会被发现的。
再加上,他们都?对过口供了,也想好了应对之?策。
就算被查到了,如果实在逃不过,就一个人把整件事认下来。
死后,亲属由村子里的人照料。
绝不干背信弃义?的事,把所有人招出来。
可是,如果那天参与的人接连被抓,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这群人里出了叛徒。
花祝年?温柔地擦去鲁绒绒脸上的泪水。
其实,她自己也快支撑不住了。
可是必须装出稳定的样子,这样才不会给鲁绒绒制造紧张感。
“绒绒别怕,我跟你娘出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鲁绒绒担心道:“我跟你们一起去。”
“你不能出去。你和后生,在家里好好待着?,千万别出去。”
花祝年?担心流兵会进来把鲁绒绒也带走?。
这群不做人的玩意儿,现在什么做不出来呢?
花祝年?摸着?鲁绒绒的头,对她提醒道:“我出去的时候,会把窗户关好,把你们锁起来。如果有人在外面试探,你们两个都?不要?出声。”
鲁绒绒抱住花祝年?:“花婶儿,我怕。”
她不想被流兵抢走?,也不想随便嫁给什么人,就只想好好在家里待着?。
为什么连这么小的愿望,上天都?不能满足她呢?
花祝年?拍了拍她的背:“没?事的,有这后生保护你。他就是死,也会护着?你的。”
衡羿忍不住开口道:“花大娘,我跟你一起出去打探情?况吧。”
花祝年?放开鲁绒绒,用那只尚好的胳膊,狠甩了衡羿一个耳光:“你想逃是不是?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只顾着?自己逃跑!那天你又没?参与杀人,怕什么?”
衡羿被打后,倒也不觉得委屈。
他只是感受到了她手心的硬茧,像一只可怜的小狗一样,仰头看着?生气的主人。
花祝年?揪起衡羿的衣领,对他威胁道:“我告诉你,绒绒你给我护住了。你要?是护不住,到时候我们就串供,说后山上的尸体都?是你杀的。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听见没?!”
衡羿知道,他的小信徒,在生死关头时,一向凶狠。
这才是面对困难时该有的姿态。
他满目欣赏地仰视着?她,可是下一秒又被他很好地隐藏起来,转为一种平静地淡漠。
可惜说出来的话,还是暴露了几分?心底的情?绪:“那你出去的时候,小心一些?。”
花祝年?阴狠地看着?衡羿:“你少在这里假惺?*? 惺!你要?是照顾不好绒绒,让她被人抢了去,回来我就宰了你!”
衡羿自动过滤了她的狠话,一心望着?花祝年?脱臼的胳膊,忍不住提醒她:“你去找村医看看吧。”
花祝年?以?为他是在嘲笑自己脱臼,扬起巴掌来就要?打他。
想了想,还是算了。这会儿正用他呢,等不用他了再揍他。
她出门?前,看了看地上的小像:“你帮我把将军包好,放回到柜子里。”
衡羿听话地照做。
坐在地上的鲁绒绒,看着?这两个人之?间的互动,内心酸涩难忍。
如果那晚她直接上了他,现在就不会担惊受怕成这样。
说不定,已经?逼着?他带她回家成亲了,哪里还会留在这个是非之?地?
衡羿被反噬到浑身乏力,法术尽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虽然给花祝年?正骨,手上没?准头正不好,不过帮她放个将军小像还是可以?的。
可惜,他刚把小信徒的小泥人儿放进去,自己就被人勒住后颈,猛然间放倒在地上。
第034章 你信不信
强行勒住他?后颈的, 是鲁绒绒柔软的裙带。
如果衡羿保持正常体力的话,是不?会被一个小女孩儿这样轻易弄倒的。
可?惜,他?现在虚得不?行。
花祝年拖拉着自己脱臼的胳膊,去?到了鲁大梁家。
鲁大梁的婆娘正把头磕在门框上痛哭。
她的心不?免揪了一下。
人只有在很?无助的时?候才会这样, 不?顾形象地把门框当?做依靠。
那本来, 是很?羞耻的动作, 还?暗含着一些不?明?的意味。
花祝年还?没有家道中落的时?候, 娘亲是不?许她站在门口的。
无论?是贴靠还?是倚着,都会被娘亲拿竹竿抽打。
花祝年小时?候不?长记性,被娘亲打了很?多次。
以?至于,一看见门框, 就下意识地远离。
后来,贺平安也打过她很?多次,她都是宁愿躺在烂泥中,都不?会靠在门框上。
娘说, 岁月磋磨女人就算了,女人万不?能自己磋磨自己。
自轻自贱。
只有不?幸沦落风尘的女子,才会倚着门框, 招揽客人。
若是风尘女子, 倚着也就罢了, 可?若是大家闺秀, 无论?在任何时?刻,都是断不?能这样倚着的,让外人看见了, 会因她而?看轻整个花家。
这种看轻, 并不?是因为学几下风尘女子的样式,就会被认为同她们为伍。
而?是风尘女, 本就是如萍漂泊的可?怜人,既然救不?了人家,就不?要学人家揽客的模样。
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都不?是富贵人家该有的姿态。
花祝年虽然没过好这大半生,落得个脾气?暴躁言语市侩的模样,彻底沦为苦苦挣扎的底层。
可?是,并没有全然丢了娘亲当?日的教导。
哪怕是再难过,都不?会倚着门哭。
门并不?是她的依靠。
娘亲临死前,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她,弥留之际还?对她反复叮嘱,宁可?一辈子不?嫁人,也不?要随便找一个将就,千万别委屈了自己。
她是爹和娘在世时?,用心守护的宝贝。
可?在失去?他?们后,她就那样把自己给卖掉了。
这是让她感到很?愧对娘亲的事。
花祝年现在的确是一个山野村妇,她的后半生并不?符合爹娘对她的期望。
可?是,骨子里的一些坚守,还?是很?难磨灭的。
她在任何艰难的时?刻,都是周围老姐妹儿的支柱。
哪怕她自己的支柱,只是一个半灵不?灵的小泥人儿。
鲁大梁的婆娘,哭得撕心裂肺。
她不?知道自己和鲁大梁究竟做错了什么,就算杀了那些流兵,难道他?们不?该杀吗?
近些年的光景不?好,可?还?是岁岁交粮,给朝廷纳军饷。
那群流兵吃百姓的,喝百姓的,不?去?打外贼,怎么还?欺负起百姓来了?
女儿是她的命,他?们要抢走她的命,这样的禽兽,怎么就不?能杀?
她恨得牙痒痒。
可?是极恨之后,就是极度的绝望。
她很?清楚,如果是官差来抓人,那可?能只是带去?问话,咬死不?承认的话,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官府里的人日子也不?好过,并不?会过度地偏袒流兵,也是想安稳过日子的人。
毕竟,把百姓逼反了,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之前在别的地方,杀几个流兵,是常有的事,都是没怎么追究的。
可?今天来抓人的,正是那群流兵。
他?们是越过了官府查案,直接把人给带走了。
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下来。
鲁大梁的婆娘,并非什么洞察世事的智者。
她只是从周围的人那里,看了太多这种事,所以?觉得鲁大梁他?们肯定是完了。
在乱世,男人就像看门狗,若是没了这条看门狗,不?知道有多少人要上门欺辱。
受了欺辱还?不?能往外讲……
鲁大梁的婆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理解那个走动都随手拎把菜刀的王寡妇。
她哭得也不?全是鲁大梁要被杀这件事,也有她跟女儿的未来。
这个家,没有看门狗,怕是要完了。
花祝年扶着自己脱臼的胳膊,推开篱笆走了进去?。
鲁大梁的婆娘现在虽然哭得一塌糊涂,可?是听觉是极为敏感的。
草木皆兵,被吓怕了。
她立即抬起头来,看见进来的人是花祝年,才松了一口气?。
花祝年心疼地喊了一声:“柳春。”
柳春是鲁大梁婆娘的名字。
生她的时?候,正值春天,外面柳树刚刚发芽。
柳春家里跟鲁大梁起初也是门当?户对。
遭遇乱世后,两家都败落了。
自从家里败落后,他?们就来到了这里。
近十几年来,没什么人会喊她的名字。
花祝年这样突然一喊她,让她有种回?到过去?的感觉。
可是那样自在惬意的时?光,已经不?复存在了。
柳春把头从门框上移开,抱住花祝年粗壮的腰,就开始痛哭。
花祝年本来一只手在扶着胳膊,可?为了安抚她,只能放下,任由脱臼的胳膊飘荡。
她轻抚着她的头说道:“柳春,别哭了,我们先去?别家看看,有没有应对的办法?”
柳春哭得急切又委屈:“能怎么应对呢?她们跟我一样,都知道男人被流兵抓走,肯定是回?不?来了!”
花祝年今天的衣服是新?换的,本来那后生是给他?娘买的。
就这么被她给抢过来穿了。
可?现在,在地上躺了一遭不?说,还?被柳春哭得皱皱巴巴的。
唉,可?惜了这么好的衣服,跟着她受罪了。
花祝年虽然并不?爱美,可?是无论?年轻还?是年老,都很?注重自己的着装是否整洁干净。
她就是老去?,也想当?一个干净清爽的老太太。
不?想邋里邋遢的。
每次被贺平安按在地上打完,她起来的第一件事,也是拍拍自己身上的土。
明?珠就是明?珠,哪怕被埋在土里,也不?会蒙尘。
花祝年的确是个老妇人,可?是她从来没有因为老去?,就不?重视自己喜好和习惯。
她就是要干干净净,不?沾一点尘埃地过完这一生。
花祝年单手托起柳春的脸:“别哭了!我衣服都给你哭脏了。”
若非这么说,柳春是停不?下来的。
柳春听完花祝年的话,茫然了几秒后,又要靠回?到门框上哭,却被花祝年一手挡住。
“你要是再这么哭下去?,等天黑就只能给他?们收尸了。”
柳春仰头擦了擦泪:“你有什么好办法吗?我都听你的。”
花祝年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先去?村医那儿,把我这胳膊接上再说。”
柳春是个心很?软的人,她并不?像花祝年那样坚强。
在意识到她胳膊脱臼后,突然变得无比愧疚起来。
“哎呀,我、我,你看我这,光顾着自己哭了,都没看出来你摘了胳膊了。”
说着就连忙站起来,小心地搀扶着她。
花祝年带着柳春一边往村医那边走,一边小声地跟她说:“绒绒在我家,有后生照顾着,别担心她。”
柳春泣声点头:“我把她也给忘了。那些流兵来抓人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种事,要么不?查,一查就是杀一儆百的。被抓走的那些男人,肯定是回?不?来了!”
“别自己吓自己。等他?们真回?不?来,到时?候再哭也不?迟。”
尽管听起来,花祝年的话有些冷漠,可?这正是做大事者的必备条件。
心不?稳的人,无论?在哪里,都是任人摆布的。
只有自己先稳定下来,才有那么几分机会去?摆布别人。
村医两三下,就帮花祝年把胳膊接好了。
接好后,还?关心地问她们几家的情况。
流兵被杀的事,虽然只有鲁大梁附近的几家动了手,可?村子里的其他?人却是都知晓的。
柳春是个心态不?稳的人,一见有人关心,就忍不?住哭。
还?是花祝年赶在她开口前说道:“没什么。只是带过去?问问话,过两天就放回?来了。我们都是些小老百姓,哪能干杀人埋尸的事情?就是真干了,这么小的村子,别的人能不?知道?都知道了,还?能不?拦着?要是不?拦,那就是共犯!到时?候,大家无非是一起玩完。都完了好啊,这黄泉路上也有作伴的了。”
花祝年的话,把村医唬得一愣一愣的。
他?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正个骨,怎么就要跟那犯事儿的几家,一起黄泉相伴了?
“花嫂子啊,这事儿,我们可?全不?知情啊!只是听说,道听途说。其他?的,一概不?知。”
花祝年眸光微沉:“听说啥了?”
村医的婆娘,觉得气?氛有些不?妙,连忙上来打圆场:“能听说啥,还?不?是跟你说得一样嘛!就是把人弄过去?问问话,过几天就放回?来了。”
花祝年点了点头,作势要从手绢里掏钱。
村医连忙拦住:“不?不?不?,不?用!这都是小事儿。”
花祝年笑了笑,拍了拍村医的肩膀:“等贺平安回?来了,我让他?好好请请你。这可?是帮了我大忙了!多亏有你在,不?然我上哪儿找这么好的大夫去??”
柳春在一旁听得直脸红。
得了便宜还?卖乖,也不?过如此吧。
怪不?得绒绒经常跟她说,跟着花婶儿逛集市,从来没被小商贩坑过钱。
没有人能从花祝年这里赚走一分钱。
除了香烛店的老板。
花祝年人是市侩精明?了些,但是关于将军的一切,都是实心实意的。
她省钱有大用。
不?管别人理不?理解,这大半辈子,她都这么过来了。
柳春出门后,对花祝年问道:“她花婶儿啊,刚刚怎么不?跟村医说实话啊?我看那两口子,都是个实心眼儿的。”
花祝年活动着自己的肩颈,毫不?吝啬地跟柳春传授经验:“就是因为实心眼儿,才不?能跟他?们说实话。你想啊,他?们跟你实心眼儿,那跟别人,肯定也实心眼儿!这实心眼儿的人吧,从来就守不?住秘密。倒不?是说他?们故意泄露,只是太容易被坑了。从生到死,都只有被利用被抛弃的份儿。”
实心眼儿的人可?以?收为心腹,却不?能用来当?生意伙伴,不?然几句话就能把底价给透露出去?。
花祝年出身商贾之家,这点心眼子还?是有的。
世上的主?流皆厌恶精明?狡诈之人。
可?是,有些棘手的事儿,还?就得交给这些人来办。
这样才能为自己赚得最大利益。
倘若交给了老实人去?办,那他?们只会把自己肠子掏出来,给对方丈量尺寸。
老实人最后倒是能博得个贤良憨厚的名声,可?是于个人生计来说,全是狗屁。
小到生意,大到家国,一样的道理。
精明?人,把精明?劲儿,用在对外谈判上,那就不?可?能一味地割地赔款,屡屡退让。
哪怕骂名自己全背了,也得找个由头,狠拖个几年。
只有老实人,才会让对方掐住命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花祝年喜欢老实人,不?过却不?喜欢和老实人打交道。
太平盛世,老实人在良好秩序的庇护下,当?然能好好活着。
可?在乱世,秩序不?复存在,规则悄然失衡,老实人就是拖累。
为了村医两口子好,她不?愿意有这样的拖累。
柳春轻喃道:“可?是,那两口子,本来也知道这件事啊。”
“他?们知道归知道,我们承不?承认,就是另一说了。”
柳春不?解地问她:“那都是一个村子里的,就算我们承认了,又有什么关系呢?就算被村医两口子散播出去?了,闹得全村人都知道,也好让大家一起帮着想想办法嘛。”
人在极度无助的时?候,是很?容易通过示弱和剖白?,来寻求依靠的。
柳春的承受能力,几乎已经到极限了。
她真的很?需要大伙聚在一起,就算是陪她好好哭一哭,至少也能给她些去?给鲁大梁收尸的底气?。
花祝年冷笑一声:“这村子里的人,什么时?候这么矜孤恤寡了?一旦放任村医两口子说出去?,坐实了这个消息,让旁人确认这几家的男人回?不?来了,你信不?信,当?晚村子里七老八十的老光棍儿,就敢不?要脸地去?扒你家的窗户?到时?候,你跟绒绒怎么过?”
第035章 现在你男人被抓了
花祝年的话, 让柳春听得的背脊发凉。
就连残存的最后一点幻想,也被她?毫不留情地击碎了。
她?和女儿?并不是在鲁大梁被处死后,变成可以任人踩踏的人。
而是从鲁大梁被抓走的那?一刻,就已经处在危险之中了。
花祝年攥紧柳春的手, 就连手心的硬茧仿佛都蕴含着一股很沉稳的力量:“干嘛把弱点暴露出来?就是装也得装得跟没事人一样。”
虽然话是这么?说?, 可是花祝年心里?也没什么?底。
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 贺平安会死在她?前头。
花祝年带着柳春, 将其他几家的女人组织到了一起。
在常裕隆家里?商量事情。
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就是他家的房子大,容得下她?们这些女人。
常裕隆也是被抓走的人之一。
他正值壮年,今年也才三?十来岁, 只是因?为腿有问题,才没被抓去上战场。
不过,也有人说?他的腿疾是装的,曾有打更?人在半夜, 瞧见他健步如飞。
常裕隆的妻子是吴凝,比他小个?十来岁。
俩人是去年才来到村子里?安家的,短短几个?月, 常裕隆就请人把房子盖起来了。
盖得比一般人家都要大。
跟她?们这些庄稼人不同?的是, 吴凝看起来弱不禁风的, 从没干过什么?重活。
就连家里?饭都是常裕隆做, 可以说?,吴凝被他养得很好。
平日里?连绣花针都不碰,似乎除了喝茶看书, 就没有别的事可做了。
可是, 自从家里?男人被抓走后,吴凝却是这些女人里?, 最漠不关心的那?个?。
不知?道该说?她?消极,还是说?她?冷漠。
在旁人七嘴八舌地想着找找门路时,只有她?眉间微蹙道:“我不想打听了,就当他死了吧。”
期间有个?花祝年的老姐妹儿?,忍不住教?训她?道:“我看裕隆对你也不错啊,怎么?就这么?狠心呢?”
吴凝放下茶碗:“我家的事,由不得你来教?训我。”
许是对方看她?年纪这样小,却敢如此顶撞自己这个?老人家,直接当起了外家婆婆,轰地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你不守妇道,我管管你怎么?了?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女人,男人快死了,不去救就算了,还盼着人家死!”
“这话要是从花祝年口里?说?出来,姐儿?几个?是没话说?的,谁不知?道贺平安是个?不干人事儿?的老混子,可是你家常裕隆,平日里?把你宠得跟什么?似的?他缺你吃还是缺你穿了?你这么?恨他。”
吴凝平时的确被常裕隆保护得很好,从来没跟什么?人吵过架。
她?不大爱出门,跟一群能当自己娘的人,也聊不起来。
偶尔,会跟花祝年聊一聊。
因?为,吴凝和花祝年家中都有书房。
花祝年已经很多?年不看书了,可是过去看的书还记得。
每逢乱世都是文化断层的时代,所以,花祝年之前看的书倒也够用,两个?人因?此也能聊上几句。
吴凝讲话很文雅,根本看不上其他言语粗鄙的人。
但?她?不知?道花祝年其实是这群人里?头,最会骂大街的。
只不过,跟她?聊天的时候,从来不讲粗话,还总是迎合她?的喜好。
吴凝喜欢看天文方面的书,花祝年就跟她?探讨二十八星宿。
两个?人有时候会在吃完饭后,坐在常家的房顶上看星河流转。
不过,花祝年不能看太?久,总是会被贺平安喊回家。
吴凝每次都落寞地望着花祝年离开。
她?在这个?村子里?,没有亲人。
花祝年算是她?唯一的朋友,她?们是一起聊星星的忘年交。
可是聊起星星来在行,吵架吴凝实在是不行。
她?被对方气得满脸涨红,不知?道该如何?辩解,憋了半天只是憋出一句:“我恨不得他死!”
说?完趴在桌子上痛哭了起来。
花祝年的老姐妹儿?,仍旧不依不饶道:“你哭什么??你在自己男人面前哭哭就算了。现在你男人被抓了,这里?可没人疼惜你,少在老娘面前哭唧唧的,才不吃你那?套!”
老姐妹儿?正骂得起劲儿?,花祝年忍无可忍道:“宋秋霜,你能不能消停会儿??”
她?一般不会背人因?果,也很少管闲事,可是这房子是吴凝借给她?们商量事情的,茶水也是吴凝拿出来供应的。
哪有这样一句话讲不对付,就指着鼻子骂人半天的?
况且,宋秋霜没有任何?的立场生气,再怎么?说这都是吴凝的家事……
可是,就在花祝年说?完后,宋秋霜忽然变得比之前还要生气。
她?拿起个?茶碗就摔到地上。
“花祝年,平日里就看你跟她走得近,为了哄这小妮子开心,都不理咱们这些老姐妹儿了!常裕隆给了你几个?钱啊?”
花祝年一时有些心虚。
她?的确是个?什么?钱都赚的人。
在吴凝看来,两个?人聊得来,是因?为都爱看书,都喜欢天文知识。
可是对花祝年来说?,她?不过是常裕隆雇来陪吴凝聊天的人。
不过是生意而已,从来没什么?真心。
花祝年的真心,在三?十年前,就跟着一个?五马分尸的人一起埋葬了。
往后余生,就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
这也是贺平安痛恨她?的原因?。
她?会依照世俗的标准,做一个?很好的妻子,做一个?很好的朋友。
可你问她?要那?种死心塌地的真心,那?她?给不了一点儿?。
只要花祝年想,她?可以为了钱,做任何?人的朋友。
贺平安之所以不想让花祝年,总是跟吴凝掺和在一起,就是知?道她?靠这个?赚钱。
赚了钱也不给他,肯定全花在小泥人儿?身上。
她?是他的妻子,是被他养着的,凭什么?赚钱给前夫哥花?
宋秋霜见花祝年不吭声?,继续不怕死地挑唆道:“吴凝,你以为你跟她?是朋友么??我不怕告诉你,花祝年是为了——”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花祝年甩了一巴掌。
两个?人原地厮打起来。
被摁倒在地上的宋秋霜一边打一边哭,花祝年倒是下手格外地冷静。
她?的目的也不是打宋秋霜。
只是想让她?闭嘴而已。
俩人打得热火朝天,周围的人也没闲着,就连之前趴在桌子上哭的吴凝,都开始凑上去帮着拉架。
最后,人倒是拉开了。
花祝年的衣服被撕破了,她?才刚穿了一天。
宋秋霜趴在地上痛哭,哭得特别委屈。
其实,这村子里?的女人,平日里?对花祝年嘲笑归嘲笑,但?毕竟跟她?做了这么?多?年的老姐妹儿?。
她?虽然没给过她?们真心,她?们却是真心待她?的。
不然也不会因?为她?跟吴凝走得近些,觉得疏远了她?们这群老姐妹儿?,就在那?里?吃醋。
花祝年有种很特殊的体质。
她?很容易在不经意间,让周围的人吃醋,家里?的贺平安吃爱情的醋,外面的老姐妹儿?吃友情的醋。
越不在意谁,谁就越吃醋。
这并不是她?想看到的,可是她?精力有限,实在没办法雨露均沾。
她?是真的需要常裕隆收买她?的那?份钱。
乱世物价飞涨,又因?为每天都在死人,香烛用品什么?的可贵了。
偏偏她?要的是上好的那?种,导致商铺老板可着劲儿?地宰她?。
她?一还价,对方就说?她?心不诚。
花祝年都想好了,等她?的将军封了神,她?就是还剩一口气,也得爬来香烛店,铆足了劲儿?狠甩老板一耳光。
虔诚不是他宰她?的借口!
宋秋霜一边哭一边骂:“你个?该死了不死的老泼妇!你怕我挡了你的财路,所以就狠心打我,亏我还把你当个?知?心的人。你挣那?么?多?钱,不给活人花,偏给死人花!活该你被男人打,打死你才好呢。”
这些老姐妹儿?,觉得唯一能伤害到花祝年的方式,就是骂她?被贺平安打。
当然,这只是她?们所以为的伤害。
可实际上,并不会对花祝年造成任何?影响。
只有别人在说?她?的将军的时候,才会让她?的心受到暴击。
花祝年看着趴在地上痛哭的宋秋霜,觉得今天这事儿?是谈不下去了。
她?转身就要走。
柳春拉住了她?的胳膊:“再坐会儿?吧,这会儿?要是让大家各回各家,心里?也空落落的。”
花祝年看了看房子里?的女人,她?们的脸上没有任何?神采,目光空洞而哀伤。
“今天晚上的日子,应该不会太?好过。你们留下来商量一下,两三?个?凑一家,住一间房,别有落单的。”
夏福锦小声?地说?道:“那?你呢?”
“我家里?有个?借宿的后生,有他在,应该没什么?事。”
花祝年说?完这些就离开了,她?知?道自己再留下来,会给宋秋霜难堪。
再者,也怕吴凝问她?之前跟她?聊天的事情。
出去后的花祝年,走路踉踉跄跄的。
一个?是因?为刚跟人打了架,再一个?是她?也觉得很无助。
她?是贺平安的床搭子不假,可贺平安也是她?凶悍的看门狗和钱串子。
要是突然没了他,她?的日子只会越过越难。
不知?道还有没有钱供奉将军。
或许,应该想个?别的退路了。
花祝年心思凝重地回了家,刚打开外面门上的锁,就听到了里?面的打斗声?。
她?以为是那?后生在欺负绒绒,连忙打开书房门去看。
结果,看见后生趴在地上,衣服被撕扯了下来,鲁绒绒正玩了命地要将他翻过来。
衡羿在之前已经对鲁绒绒坚定拒绝了一番,现在实在没了挣扎的力气,只能死死地抱着地上的桌子腿。
生怕自己被鲁绒绒得逞。
他看见花祝年进来后,许是觉察到了希望,一时有些松懈,结果直接被鲁绒绒砸开了手。
整个?人被翻了过来。
鲁绒绒坐上来后,衡羿对门口站着的人,虚弱地喊道:“花、花大娘,快救救我!”
花祝年怔在了原地。
按理说?,现在是极好的机会,只要绒绒上了他,那?就不容他赖账。
他要是敢赖账,她?就把他也给埋后山。
等那?后生把绒绒娶回家后,也能捎带着把柳春接过去住。
这样一来,就算鲁大梁被处死,也对她?们娘俩的生活,造不成任何?威胁。
不管怎么?说?,能救一家是一家。
花祝年觉得这后生是个?好人,绒绒跟着他应该不会受委屈。
况且,她?觉得他确实有些虚,上次是被灌了酒,才被几个?人给绑住。
这次没喝酒,都打不过绒绒,看来是个?很好收拾的男人。
只要绒绒不受委屈就行。
鲁绒绒听不得衡羿喊花祝年的名字,上去就甩了他一巴掌。
她?的脸被气得通红,转过头瞪着花祝年质问:“你不是把我当女儿?看?那?我睡个?人,应该不关你的事!”
她?没办法。
现在她?只能这么?做,但?凡身边有个?家境优渥,更?好拿捏的男人,她?就上那?个?了。
而不是上一个?已经心有所属的男人。
花祝年小声?地解释道:“我没意见,你别伤到自己就行。”
这样姿势,还是挺危险的。之前是有她?和柳春在旁边,还能教?一教?。
也不知?道绒绒会不会操作。
不过,既然她?不让她?管,那?她?就不管了吧。
花祝年识趣地退了出去。
她?转身离开的时候,衡羿还在不甘心地求她?:“花大娘,你别不管我。”
就是脾气再好的人,被自己信任的人连着卖两次,也会生气的。
况且,他是掌管三?界的神,是专门为她?下凡的神。
衡羿现在又委屈又急躁,见花祝年不理自己,带着声?嘶力竭的哭腔,喊出了她?的名字:“花祝年!”
他真的生气了!
第036章 把她作践成这样
三十年来, 花祝年听到过很多人的绝望嘶吼声。
先是家道中落时的爹爹和?娘亲,后来是街上流离失所的逃荒者,最后是看薛尘受刑的自己……
那之后,她?的情绪, 就?再没有歇斯底里过。
好像在嘶吼的一瞬间, 有一记重锤猛地砸进了心底, 把一辈子的劲儿都用完了一样。
心也不会再有任何起伏。
任何事, 都没办法让她?的心为之颤动。
可是,刚刚这后生?喊她?的名字,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让她?的心在惊颤中疼了一下?。
衡羿看到花祝年停下?来后, 本来想直接对她?发火的。
可是责怪的话还没说出口,直接就?是一声爆哭。
衡羿是个?性情极温和?的人,哭起来有种楚楚可怜的感觉。
坦白讲,她?是被?他哭回来的……
花祝年为难地走回到鲁绒绒面前, 跪下?来小心翼翼地和?她?商量道:“绒绒,要、要不——”
鲁绒绒不等她?说完,就?抽了衡羿一巴掌。
“一个?大?男人, 哭什么?”
衡羿哭倒也不是因为被?人上, 主要是他被?自己的小信徒卖了两次。
对她?感到很失望!
她?曾经在无?数个?日夜虔诚地拜他, 好不容易等他下?定决心来看她?了, 她?眼都不眨地就?把他送给别人睡。
哪有这样的狂热小信徒?
花祝年刚想再劝,鲁绒绒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又甩了衡羿一巴掌。
她?掐住他的下?颚:“你老实给我上, 还能少受点?罪。今天, 我是上定你了。”
衡羿满目泪光地看向花祝年,似乎是想让她?看看, 鲁绒绒好好的孩子,被?她?教成了什么样子。
现在的鲁绒绒,不仅理智全无?,身上还带着一股煞气。
佛挡杀佛,神?挡杀神?。
很多走投无?路的人,在把刀伸向弱者时,都会带着这样的煞气。
在希望和?信念破碎的那一刻,于滔天绝望中迸发出求生?的本能,煞气,应运而生?。
极度惊恐之际,做着极恶之事。心里却?没有一丝愧疚,有的只是决绝和?狠戾。
好像瞬间坠了魔一样。
衡羿知道,有很多仙,就?是在信念崩塌后,一念坠魔的。
他的前辈上衡仙君,在情绪失控的瞬间,为了一个?女子,毫无?征兆地坠魔了。
自坠魔后,魔界血流成河,手上沾染了怎么也去不掉的血腥气。
天道觉得上一任选了个?脾气不好的,才会酿此?大?错。
所以这次看上他脾气好,才在他历完百千万劫后,将他定为接任的神?君。
但?衡羿觉得自己修为也快要不够了。
一次就?算了,两次他实在有点?忍受不了。
花祝年看着鲁绒绒嚣张的样子,觉得很是心疼。
她?怎么会不明白鲁绒绒,一直打这后生?的意图?
鲁绒绒是在警告她?,再劝,连她?一起打!
花祝年现在走也不是,留下?来也不是。
纠结之后,她?还是忍不住劝她?:“以后,还有机会的。”
鲁绒绒坐在衡羿身上,一把将花祝年推倒在地,对着她?疯狂咆哮道:“有什么机会?你告诉我,还有什么机会?”
“今天晚上,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过!我爹跟那些?人肯定是要死?了,如果他们不死?的话,那就?只能把我交出去。”
“我为什么要被?交出去?明明我不应该遭遇这种事,我在家里待得好好的,没招谁,没惹谁,凭什么要让我受到这种折磨?”
她?的眼中露出了极为坚毅的神?色,仿佛再没什么能阻止她?一样。
“我不上别人,就?得被?人上。这是你教我的!”
鲁绒绒上衡羿这件事,并不是一时兴起,她?的确是仔细思索过的。
利大?于弊,该上就?上。
比起被?别人压在身下?折磨,她?更愿意做折磨别人的那个?。
这些?天的相处,鲁绒绒也是看出来了。
他是个?极好拿捏的人,脾气也好,怎么欺负都不会生?气。
不然,也不会在她?把他勒倒之后,他还好声好气地劝她?,别做这种有辱斯文的事。
斯文……
她?现在命都快没了,还要什么斯文?
衡羿无?奈地对花祝年说道:“花大?娘,你?*? 看看你把孩子教成什么样了?”
他本指望着小信徒能出于愧疚,及时地劝阻鲁绒绒。
可他没想到,他的小信徒在他说完后,居然从地上爬起来,失魂落魄般地点?了点?头?:“对,是我教你的,就?该这么办。”
她?刚刚返回来救他,才是真正地昏了头?!
事情就应该这样做下去。
做,狠狠做。
花祝年说完就离开了。
衡羿都惊呆了。他现在法术还没回来,浑身上下?也没什么力气。
引雷也引不了,好像除了躺地上,被?人上,也没什么出路了。
他几?乎已?经放弃挣扎了。
小信徒是他唯一的救赎,可是她?也放弃他了。
就?那么走了。
头?也不回地走了,步伐之快,让人很难想象,这是一个?五十岁的小老太。
他之前已?经劝了鲁绒绒好一阵儿了。
都没能劝动她?。
给她?钱也不行?,帮她?找地方安顿也不行?,她?现在根本就?不信他说的任何话。
好像只有强了他,才能心里踏实一些?。
他跟这些?愚昧又绝望的凡人,也是没什么辙了。
其实他能理解鲁绒绒此?刻的惊恐和?狠戾。
但?是,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以男子的身份被?女子上。
之前历了百千万劫,都没遇上过这种磨难。
他轮回转世的时候,倒是当过男宠,可那是生?活所迫。
自己也是有所图谋,是一种等价交换。
有因有果,倒是也能接受。
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本来在天上待得好好的,来了凡间就?被?人上。
没因没果,没孽没缘,他都不知道招谁惹谁了。
也不知道天道安排他遭这一劫,到底是为了什么?
难不成,是对他下?凡的惩罚?
可他又不是做坏事,只是想陪小信徒走完最后的三个?月,替她?战死?的儿子给她?送终。
小信徒的三个?儿子,都战死?了。他给她?送终也不行?吗?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就?在衡羿以为,自己不明不白地,就?要被?鲁绒绒给上的时候。
鲁绒绒俯下?身正欲吻他,一滴泪忽地砸落在他的脸上。
他突然从她?偏执的目光中,看出了贺平安的影子。
心不免颤动了一下?。
此?刻,他似乎和?新婚之夜的花祝年,起了前所未有的共感。
那种,事情不得不做的无?奈,无?人救赎的心死?,出于恐惧下?意识地拒绝……
三十年前,他看她?跟贺平安做,是没什么感觉的。
他只觉得,那是她?的姻缘,也是她?的命。
那时候,他是以天道的维护者,以至高神?明的视角,去俯视一个?寻常女子的苦难。
可现在,轮到他是被?上的那个?了。而她?也如当日在天上的他一样,转身离开冷眼旁观。
他躺在地上,以凡人的视角,看着坐在自己身上的鲁绒绒。
他是掌管三界的神?,本不该堕落至此?,可是这些?事就?这样被?安排在了他的身上。
不容拒绝。
跟当年的花祝年一样。
家道中落后,被?人踩进泥里。
他万年的修为没有用,她?看过的书也没有用。
在绝望的世道面前,过去所拥有的一切,通通都化为了云烟。
衡羿之前一直不理解,小信徒是怎么接受跟贺平安过一辈子的?只当她?是认了命。
直到此?刻,才如梦方醒。
其实,哪有选择呢?
任凭你再高傲,再优越,再不可触碰,可是在绝对的暴力面前,照样只有被?上的份。
衡羿在从没有过的至弱时刻,终于切身体会到了小信徒的痛楚。
那是一种彻骨的绝望。接受,麻木,忍耐……
像他这样的人,连一刻都无?法忍受,他的小信徒,却?忍了三十年。
她?活下?去唯一的支柱,是等他封神?。
可是,他很清楚,从她?决定为了葬他,嫁给贺平安的那刻起,就?已?经死?了。
陪他一起死?了。
她?无?法忍受岁月的磋磨,所以就?跟他一起去了。
现在活下?来的,是一个?被?贺平安毁得面目全非的怪物。
他的心好疼。
衡羿闭上了眼睛,准备感受和?小信徒同样的痛苦。
她?经历了三十年,他才刚刚遭遇而已?。
鲁绒绒意识到衡羿已?经彻底放弃挣扎,气势汹汹地凑到他颈间吻了过去。
只是,还没吻到,一道紫色的天雷,势不可挡地劈了下?来。
将花祝年家的茅草顶劈成了两半,鲁绒绒当即被?劈晕了过去。
花祝年本来在外面的灶台旁烧热水,准备等绒绒完事儿后给她?擦洗身体。
可是看自家房顶都被?劈得冒烟了,不知道里面的人有没有事。
她?惊慌失措地推开门进去,看见鲁绒绒的身体变得焦黑,软踏踏地趴在衡羿身上。
衡羿被?压得动不了,推也推不开她?。
这雷并不是他引来的,他也没有生?气,本来是已?经平静接受了这件事的。
但?可能是天道看不过去,最终还是救了他一把。
不过,被?救的衡羿,内心并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
反而有一种难言的痛苦。
他自己因为是神?,不容任何人亵渎,所以有天道来救他。
可是,他的小信徒又有谁来救呢?还有那些?和?小信徒一样的人……
花祝年连忙将鲁绒绒抱在怀里,试探她?的气息。
衡羿在一旁心痛难忍地质问她?:“把她?作践成这样,这是你想要的吗?”
这个?“她?”,不是在说鲁绒绒,而是在说他的小信徒。
他已?经没办法再保持一个?神?的理智了。
开始痛恨她?嫁给贺平安,不再以高高在上的姿态,理所应当地认为那是她?的姻缘。
只有自己在地上躺过一遭,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折磨。
第037章 什么喜不喜欢的?
花祝年不?认为自己在作践鲁绒绒。
她明明, 是在帮她。
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回回让她上他?时,都刚好有雷劈下来。
活在乱世的人, 其实?是不?太信阴司地狱报应的。
就?算天雷真的劈死了几个人, 也没人觉得是由于他?们作恶导致的。
只当是自然现象。
在绝对的杀戮面前, 大众只认屠刀, 不?认天道。
他?们只看?到?,欺负百姓的人,堂而皇之地稳坐高位之上,而那些把百姓的孩子当成便宜工具来利用的权谋者, 在窃国。
如?果上天真的有眼的话,为什么不?劈死那些人呢?
单单挑着穷苦百姓劈什么?可见,天道也是个欺软怕硬的怂货!
花祝年三十年来混迹于底层,跟这些穷苦之人一样, 都是不?信天道的。
她只信自己的将军。
这世间所有被封好的神,任凭浩大的史书,如?何记载他?们生平的波澜壮阔, 都不?会得到?她丝毫的供奉。
她全部的信仰, 都供给那个曾经?守护了百姓的人。
那些口口相传, 却看?不?见的功德, 她不?供。
她只供看?得见的。
五十岁的小老太,五十公?斤的体重?,四十九公?斤的反骨。
她从不?觉得绒绒是因为强一个男人, 才遭雷劈的。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那她就?要?对上天招招手说:“天道啊,你坐下, 咱俩唠唠心里话。”
然后,趁天道不?注意,揪住它脖领子,甩它两?个大耳光子。
问问它,干嘛要?劈她的绒绒?
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放着那么多恶人不?劈,跟小女孩儿过不?去做什么?
花祝年低头轻贴着鲁绒绒的脸:“我没作践绒绒,我作践的是你。”
衡羿心里很清楚,现在的他?,正如?当日的小信徒一样。
作践他?,就?等同于作践她自己。
“你怎么能这样作践我?我、我就?一定要?现在被她上,不?能一直等下去,直到?有自己喜欢的人吗?”
他?仿佛隔着三十年的时光,以逝去前夫的身份,在质问改嫁后的妻子。
并不?是不?想她嫁人,是看?不?了她那样草率地嫁人。
就?算当时别无选择,那她也应该爱自己,而不?是为了葬他?那堆破败的肉身,就?把自己卖给一个恶魔,忍受这三十年的屈辱。
两?个人现在吵架都吵不?到?一起?去。
花祝年哪听得出来那么多弯弯绕绕,她只觉得他?是在指责她。
她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他?:“什么喜不?喜欢的?谁跟你在这儿谈情说爱呢?你以为你在我们眼里是男人吗?不?,不?是!你不?过是一块肉而已。”
人饿了,要?吃肉。快要?死了,要?求生。
一切都出于本能。
没工夫在那里想什么情爱。
衡羿的心沉了一下。
他?对于她而言,是要?吃进去的肉。她之于贺平安,又何尝不?是呢?
贺平安像个饿死鬼一样,拼命在她的身上索取着一切情感。
不?容她拒绝。
虽然小信徒对他?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可他?并不?会对她生气,只会越来越心疼她。
眼泪一个劲儿地往下掉。
花祝年误会他?是觉得委屈,内心也并非全无触动。
她这次确实?没干什么人事儿。
人家后生好好地住着,就?因为她想让绒绒有好的生活,直接想把他?给强了,一次没成功还强两?次……
大概没几个人能受得了。
有再一再二,没再三再四。
花祝年动了恻隐之心,想要?放走这块肉。
至于绒绒,她再试着给她找别人。
总之,绝不?会让她落得和自己一样的下场。
衡羿正低头哭泣的时候,花祝年忽然一反常态地说道:“你明知道住在这里,会发?生什么,为什么要?回来?难道不?是因为觉得享受吗?”
他?愕然地抬头问她:“你、你说什么?”
花祝年冷笑道:“我说,你之前不?是已经?跑了吗?为什么要?回来呢?回来不?就?是给人上的吗?你在装什么不?明白??以你的力气,怎么可能推不?开一个小姑娘?这样半推半就?的有意思吗?”
这下他?是真的委屈了。
衡羿心急地跟小信徒解释:“花大娘,我并不?是这样的人。之前你也看?到?了,我身体不?舒服,不?然也不?会栽你身上。在你回来之前,我已经?挣扎过一番了。”
花祝年不?想跟他?再啰嗦下去,只是揪着一个问题问他?:“都被我们设过一次局了,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衡羿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伤心地问她:“你觉得我不?会走,是不?是?”
花祝年鄙夷道:“你跟个废物一样,又能去哪里呢?像你这样的后生,去到?哪儿,都是被人上的货。不?如?你走一个给我看?看??也让我见识一下你的胆识。在我家窝着当怂包有什么意思?”
衡羿从地上爬起?来,跟小信徒赌气道:“我不?会再回来了!”
花祝年抱着鲁绒绒,直到?看?见衡羿踉踉跄跄地推开篱笆走了出去,才终于放下心来。
走吧,走了好啊,走了就?别回来了。
他?要?是再敢回来,她死活也得让他?把绒绒给娶了。
花祝年沉了口气,将绒绒抱去了书房的那间小床上。
刚一起?身,腰闪了。
她扶着腰定格在原地,仰起?头看?见被劈坏的茅草顶。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花祝年刚想转身,可是腰疼的要?命。
她只能扶着床,慢慢地挪动。
没走两?步,就?听到?篱笆被推开的声音,还有急匆匆的脚步声。
在还来不?及转身的时候,她先拎起?了一旁的扫帚。
不?管来的人是谁,她都要?誓死守护绒绒。
她已经?是个老大妈了,这么多年,也活够了。
花祝年一手扶着自己的老腰,一手紧握着扫把,刚转过身就?看?见村医进来了。
村医看?见她后,倒是一脸地关切。
“花嫂子,你看?看?你,刚把胳膊安上,这么会儿的时间,怎么又把腰给扭了啊?”
花祝年将扫帚丢到?一旁:“年纪大了,不?就?是这样吗?我寻思着扫个地呢。”
衡羿别扭地跟在村医身后,也慢吞吞地走了进来。
村医指着衡羿说道:“是这后生喊我来的。他?说,家里有个被雷劈到?的小姑娘,让我看?看?有没有事。”
其实?,是没事的。
衡羿知道鲁绒绒罪不?至死,天道顶多小惩大诫一下。
他?之所以喊村医过来,是为了让花祝年放心。
村医在诊治了一番后,告诉她不?用去镇子上抓药,他?回去抓一些草药熬好,晚上就?能把药送来。
一剂猛药下去,人就?能醒了。
算不?上什么大事。
花祝年听完这才放了心。
村医看?着她走路的样子,说着要?再给她按两?下。
她想了想,还是算了。
“我这是老毛病了,又不?是干不?了活,你回去吧。等绒绒醒了,我让柳春给你钱。”
村医无奈地笑了笑:“嗐,不?急不?急,先治病。”
全村的人,都知道花祝年抠。她关心鲁绒绒是真关心,但也是真抠。
垫汤药费的事,还是让柳春来做。情是情,钱是钱。
她不?让村医给她按腰,也是担心到?时候算不?清账。
宁可自己用活络油揉几下,也不?能把钱让他?挣了。
贺平安被抓了,家里处处都要?用钱,自然是能省就?省。
衡羿送走村医后,看?到?花祝年将灶台上烧好的水,舀进了木桶里。
正要?拎着木桶往里走。
他?连忙过去帮着拎,结果被花祝年推了一把。
“滚!谁让你回来的?”
衡羿低头思索了一下:“我、我没地方去。”
花祝年上下打?量着他?,不?怀好意地说道:“你在这儿,就?还得被上。我是不?会放弃的,我一定要?给绒绒找个好归宿。除非,你现在给她找个更好的,不?然你后面少不?了遭罪。”
衡羿叹了口气,没再理她,直接去拎她手上的木桶。
可是,他?高估了自己的体力,刚拎过来,整个人连带着木桶,一起?摔趴在地上。
花祝年烧的大半锅热水,都洒在了地上,还腾腾地冒着热气。
她恨不?得打?死他?。
上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边打?边骂:“你说你跟个弱鸡崽子一样,还能干些什么啊?要?不?是老子腰扭了,这点小事儿能用得到?你?”
“没有金刚钻,就?别揽那个瓷器活儿。本来还想给绒绒擦洗身体的,那孩子烧得跟个焦炭一样。这下我还得重?新?烧!”
衡羿从地上爬起?来,尴尬地道歉:“对不?起?啊,花大娘。我是真的身体不?舒服。”
“不?舒服就?别接我桶啊!你接过去,就?是为了跟它一起?摔个狗吃屎?”
“也不?是。我看?你腰扭了,不?想你那么辛苦。”
“滚!气死了,亏得你家里还有下人在,不?然真的很难想象,绒绒嫁过去后,要?怎么跟你过日子。之前看?你也没这么弱的,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花祝年骂骂咧咧地去井边打?水。
衡羿小心翼翼地跟了过去,想看?看?有没有自己能帮得上忙的。
她嫌弃道:“离我远点儿,别在这儿碍事。”
花祝年扶着腰,去摇辘轳。
之前打?水的时候,她腰还没什么事,现在疼得要?死,摇辘轳也不?像之前那样轻松了。
衡羿搭了把手过去:“我帮你吧。”
两?个伤残人士,好不?容易把水摇上来。
花祝年让衡羿将辘轳固定住,自己去提那桶水。
可是,因为腰使不?上劲儿,刚一握住桶柄,就?不?得不?去扶自己的腰。
再加上,衡羿体力也有些不?支,没固定好辘轳。
两?个人眼睁睁地看?着那桶水,猛地砸回到?井里。
花祝年气得回手甩了衡羿一巴掌,扶着自己的老腰,怒气冲冲地回了房间。
第038章 她到底懂不懂啊!
闪了腰的人, 腿脚也?不那么利索。
衡羿看着花祝年进屋的时候,还被门槛绊了一下。
差点摔倒在地上。
他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脸,挺疼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有些想笑的感觉。
可?能, 他有病吧。
总觉得, 也?算是跟他的小信徒过上老夫老妻的生活了。
天下间的夫妻打架本是常事。
衡羿看花祝年在花家的那段日子?, 她的娘亲也?经常打花老爷。
别看花老爷在外面?拽得二五八万的, 回?到家就是个特别惧内的男人。
小心翼翼,不敢犯错。
有好?几次犯错,都被花夫人打得上房梁上躲着嗷嗷哭。
他的小信徒从来没有对贺平安这?样过。
可?见?,她并未把他当夫君来对待。
他们不过是搭伙过日子?的人, 而他才是她暴躁情绪的承接者。
他是神?,她是他忠诚又狂热的小信徒,多年来从未缺过对他的供奉。
所以,被她这?样打几下, 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对小信徒,没有什么是不能原谅的。
衡羿把自己衣袖上的泥甩了甩,准备进屋看看小信徒气消了没。
可?没想到, 刚一进去, 就看到她跪趴在床前, 姿势怪异的样子?。
房间里还有一股浓烈的药油味。
他看她先是倒了一点在手上, 用力地揉搓着。
等把药性搓出?来之后,才一只手去撩开后腰处的衣服,一只手艰难地伸过去揉捏。
但似乎无?法坚持太?久, 她的胳膊就变得酸疼。
只能收回?来, 在床上伸直缓解。
衡羿试探地喊了她一声:“花大娘。”
小信徒仍保持着原来的动作,没有丝毫要理他的意思。
他忍不住又放开声音喊道:“花大娘?”
花祝年侧脸贴着床沿, 闷声道:“有话说?,有屁放。”
正欲把内心的想法说?出?来时,衡羿突然变得小声了起来。
“我、我——”
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
他是想帮她揉的。
可?是,不知道这?样合不合规矩。
以什么身份去帮她呢?她虔诚祭拜的神?,还是来路不明的后生?
无?论是哪个身份,似乎都不太?合适。
他也?不全是忌惮世俗的眼光,而是自己的心也?没想清楚。
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而这?种变化是不可?抑制的。
花祝年在床前歇好?后,又开始了自己的第二次搓药油。
以前贺平安在的时候,总是很快就帮她涂好?了,虽然没办法立即恢复,但至少能缓解一下疼痛。
虽然大多数的疼痛,也?是他施加给她的。
好?地狱的人生啊。
衡羿看小信徒费力地搓着手,听到了硬茧摩擦的声音。
他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直接将她从地上,掀翻到了床上去。
花祝年本来腰就不好?,再加上被他抱起来这?么一扔,火气更大了。
她拍着床板咆哮道:“你这?个后生,到底想干什么?”
衡羿一言不发地搓着药油,帮她按揉着后腰。
算上被贺平安气流产的那个,她为他怀了四个孩子?。
腰上都是妊娠纹。
可?是,她的肌肤从生下来,就是很白很柔的那种,摸起来像绸缎一般。
上面?条条道道的妊娠纹,像绸缎上华美?精致的刺绣。
衡羿曾在天上,看过贺平安吻她这?里。
他看他对她做尽了亲密之事,也?看她被迫承受着所有。
那个时候,衡羿心里是没什么感觉的。
神?在天上看凡人在床上做的事,就跟凡人在田野间看动物交欢一样。
可?是现在回?想起来,每一瞬的回?忆,都像是在割他的心一般。
她在他的回?忆里,是个暴躁的小哭包。
暴躁是因为绝望,需要对外发泄,哭是因为贺平安。
衡羿不理解贺平安,为什么不肯接受相敬如宾的夫妻生活。
如果是他,他会接受的。
对于情爱之事,他一向看得很淡。
就算是再喜欢的人,如果对方不愿意,也?不会强迫和打骂。
他是可?以接受,对方心里丝毫没有自己的。甚至,哪怕是心里有他,和别人睡在一起也?可?以。
从他能在天上,不为所动地待三十年就看出?来了。
衡羿其实是个极能容忍的神?。
或许是心里在想事情的缘故,手上的动作也?渐渐地停了下来。
从揉捏变成了摩挲。
花祝年刚舒服两下,他一个没按对付,那股疼劲儿又上来了。
她长?出?了一口气,艰难地转过头骂道:“你到底行不行啊?不行就滚!让你揉面?呢?你倒是使劲儿啊!”
正在走神?的衡羿,被小信徒吼得心乱了一下,无?措地回?应:“哦哦。”
他连忙重新往手里倒了些活络油,搓热了之后贴敷在她的腰间。
只是还没揉两下,就感觉到门口似乎有一道目光盯了过来。
花祝年也感觉到了。
她抬起头往门的方向看去,刚好?跟柳春对视。
柳春转身就要往外跑。
花祝年扶着床想起身,却被衡羿一把按了回?去。
“别乱动。”
花祝年情急之下喊了一嗓子?:“柳春,你跑什么!”
已经跑到外面?的柳春,为难地停住了脚步。
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花祝年对着窗户外的人喊道:“进来啊!又没外人。”
柳春之前听绒绒讲过,花祝年和这?后生的事。
她确实是支持他们的,更不要说?现在贺平安被抓了,也?该放花祝年自由了。
只是,这?种时候,她进去合适吗?
可?花祝年都喊了她两次了,要是不进去的话,恐怕会让对方心里不安,担心她出?去乱讲。
柳春是个很善解人意的人,想了想,还是进去了。
她刚一进去,花祝年就招呼着她随便坐。
屋子?里有个低矮的小柜子?,柳春一屁股坐在了那上面?。
正对着床上的两个人。
花祝年一看柳春的神?情,就知道她误会了什么。
可?就在她要开口解释时,柳春忽然摆了摆手,认真地保证道:“你放心,我都懂。这?件事,我不会往外讲的。”
花祝年着急道:“不是,你懂什么?我腰扭了,他给我按腰呢。”
柳春点了点头,直愣愣地说?道:“我看到了,他在给你,按腰。”
虽然柳春说?得诚恳,可?花祝年还是忍不住解释道:“我真看不上他这?样的,他还没贺平安有劲儿。”
柳春上下打量了一下衡羿,略带些震惊地说?道:“不能吧。他好?歹比贺平安年轻啊。”
花祝年摇了摇头,趴回?到了枕头上:“真不行。手跟没干过活儿的大姑娘似的,又软又绵。”
柳春觉得花祝年确实是没拿自己当外人。
怎么什么都跟她讲啊?
衡羿在一旁跟受气的小媳妇一样,帮小信徒按揉着腰。
他也?想用力,再用力她腰就断了。
本来就是要用轻柔的力道,一点点把经络捋开。
她到底懂不懂啊!还在外面?乱说?他没力气。
如果不是看她趴床上疼得实在难受,衡羿真想狠掐她一把。
看她还敢不敢乱说?。
有时候,没能施行的意图,会从眼睛里冒出?来。
柳春也?没想到这?个后生,居然明目张胆成这?样。
她就坐在这?里,他还敢那样看花祝年。
幽深的目光里满是侵略性,有种蔫儿坏的俏皮感。
年轻就是好?啊,做什么都那么美?好?。
柳春觉得花祝年日后,要是跟这?个后生一起过,应该会幸福。
就连儿子?都未必愿意给娘揉腰,他却甘愿帮她揉。
被人当成珍宝,小心翼翼对待的感觉真好?啊。
柳春一时看得失了神?。
花祝年对柳春提醒道:“绒绒在书?房里躺着,她被不长?眼的雷劈了一下。村医来看过,现在回?去熬药了,等晚上就把药送过来。”
柳春立即从柜子?上起身,担心道:“我去看看她。”
柳春去了书?房后,衡羿对花祝年调侃道:“花大娘,你怎么不说?汤药费的事情呀?”
花祝年闷声道:“没来得及。”
也?不是不好?意思张口,她只是觉得让村医来问柳春要,或许会更合适。
衡羿出?声道:“我这?里还有些钱,不如我出?了吧。”
花祝年激动地转过身:“当真?”
他再次将她翻按回?去,低头轻“嗯”了一声。
她的眼珠转了转,对衡羿打趣道:“你现在知道我的绒绒好?了吧。让你不珍惜,敬酒不吃吃罚酒。”
衡羿颇为直白地说?道:“我不是因为喜欢她,才出?汤药费的。”
他觉得小信徒也?挺轴的,有时候不跟她讲清楚,她就断不了那份念想。
可?即便说?清楚了,花祝年仍旧抱着极大的幻想。
她还是坚持自己的判断:“大娘是过来人,这?就是喜欢。一个男人,钱在哪儿,心就在哪儿。”
衡羿都被她气笑了:“汤药费才值几个钱?这?些天,我被你坑的钱更多吧,这?又该怎么说??难道我喜欢你吗?”
花祝年笑道:“那也?不能这?么论。我能坑到你的钱,是我有赚钱的本事。可?汤药费,是你心甘情愿给绒绒出?的。这?两者能一样吗?”
衡羿手上的动作渐缓:“你怎么知道,我被你坑钱,不是心甘情愿呢?”
花祝年愣了一下,回?过头骂他道:“你有病啊,你心甘情愿被人坑钱?人傻就人傻,别往回?找补了!要不是看你人傻钱多,我也?不能把绒绒给你。”
衡羿的声音有些沉闷:“你到底是把她给我,还是把我给她,自己分得清吗?”
花祝年趴在枕头上,享受着衡羿的按揉,心情愉悦道:“没什么区别啊。反正,以后的日子?都是你俩过。”
衡羿的心里别扭极了,忍不住埋怨小信徒:“你这?么喜欢把人当成物件送出?去,如果换做是你的少年将军,你还会这?样轻易地将他送人吗?你舍得吗?”
第039章 我好像
他以为她会考虑很久。
可没想到, 她很快就?给了他答复。
她趴在枕头?上轻喃:“那有什么舍不得的?从一开始,我就?很舍得啊。”
衡羿嗤笑一声:“你舍得什么?那时候,也没见你把他送给谁哦。”
花祝年惆怅地低吟:“我把他,送给这个国家了啊。”
他回忆着那晚的事, 无奈又宠溺地嘲笑着她:“你都没真正地拥有过他, 又怎么谈得上送呢?况且, 他是?被赦免后派去战场的。要说送, 也是?君主送。”
花祝年叹了口气:“后生,你不懂。”
衡羿笑了笑:“我怎么会不懂?”
他就?是?亲历者,没有人比他更懂了。
再加上,他在天上的时候, 天天看她的过往。
他不仅懂自己,也很懂她。
懂她的一切。懂她的苦难与挣扎,不幸与坚守。
哪料花祝年突然?说出了一句惊人之语。
“那晚,他离开的时候, 我就?知道,他会死。此去,要么轰轰烈烈地死在战场, 要么死在波谲云诡的朝堂。因为, 他做出了错误的选择。但是?, 我没有提醒他。”
衡羿顿觉毛骨悚然?。
如?果将他再放回到那个时段, 他自己都未必看得清将来的命运,她又怎么可能看得清楚呢?
衡羿试探道:“我不相信,你在骗我。你怎么可能在那天晚上, 就?知晓他的命运呢?”
花祝年懒懒地说道:“你现在觉得你花大娘, 是?个粗鲁又没文化的老太太,可我年轻的时候, 是?读过不少书的。除去天文地理水利方面的书,看得最多的就?是?历史方面的。所以,基本上看大众的生活面貌,就?能推断一个王朝的寿命了。”
“当时,前?前?前?朝那个腐朽至极的样子,一看就?是?实在没办法再延续了。只?有他,跟个傻子一样,还口口声声说要扶社稷,救生灵。我的傻将军,就?是?吃了读书少的亏,半点儿都看不清形势。”
猝不及防被骂傻瓜的衡羿,垂眸看着趴在枕头?上的小信徒。
有种?好像从未认识她的感觉。
可明明,他对她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衡羿忍不住说道:“我以为,你是?因为他说了那句话?,才倾慕于他的。”
花祝年笑了笑:“是?,也不是?。爹爹之前?教过我识人之术,让我不要因为职业,去痴迷于某类人。而要认真地揣度,对方是?否能给到实际利益。还是?说,只?是?嘴上说得好听,骗小姑娘给自己睡。”
“爹爹经常在外做生意跑动,说是?看过太多,顶着很多光环的烂男人。他们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最后都是?为了自己的下?半身?。”
“生意人撇齿拉嘴地跟妓女说,自己一年能赚多少钱,结果絮叨半天连个茶水费都出不起,仔细一看原来是?给大老板牵马坠蹬的,兜里连两?吊钱都没有。”
“油嘴滑舌的读书人呢,仗着有点墨水,跟整日里只?知道绣花的小姑娘,对着朝中时弊侃侃而谈,仿佛自己只?要高中,就?能把那些鱼肉百姓的人都抓进去一样。可实际上啊,等他们高中了,宰下?面比谁都狠,舔上面比谁都用?力。不过是?欺负小姑娘不读书,假意说几句匡扶天下?的话?,寻求对方的仰慕罢了。信那些的人,才是?傻瓜呢。”
“还有,那些不干正事的流兵。不是?这个乱世才有的,三十?年前?甚至更早,前?朝就?已经治军不严了。爹说,他见过有兵头?子仗着自己身?上的光环,到处睡无知的小姑娘。口口声声说什么,献身?就?是?出力,他从战火中死里逃生,理应找几个女人服侍。利用?崇高的信念去忽悠质朴的小姑娘为自己谋私。你说他们是?不是?很可恨?”
“这样从上到下?都烂透了的腐朽王朝,还有什么?*? 可续命的呢?”
衡羿发现他的小信徒,其?实看男人的眼光毒得很。
她说的这些,的确是?烂男人的通病。
可见她并不是?很容易受骗的那种?类型,恐怕也不太是?会对别人一见钟情的女孩子。
她一点也不像话?本子里的那种?,一见谁谁误终身?的深闺女孩儿。
倒更像,像一个聪慧的谋士。
衡羿甚至觉得,小信徒当初能喜欢自己,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或者说,是?他的荣幸。
他不确定自己到底是?哪里吸引到了她。
“那你既然?不信那些什么‘扶社稷,救生灵’的话?,为什么会喜欢薛尘?”
花祝年沉声道:“别人说,我是?不信的。再早些时候,国力还没衰颓,蒸蒸日上之时,多的是?人喊这样的口号,一听就?虚情假意的。只有薛尘这个执着的傻瓜,恰逢国力不行了,内忧外患开始了,别人都不喊这种?口号了,偏偏他被忽悠了去,在黑夜自信满满地说,要扶社稷,救生灵。别人拿喊口号当生意做,为自己谋利,他呢,甘愿为这句话送命。”
“这个傻瓜,也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这句话?。但我猜想,不过是?赦免他的人,随便跟他说几句勉励的话?,就?让他去送死,大概只?有他当真了罢。不仅他自己当真,还讲与他人听。仿佛,那是?他的救赎一般。那种?感觉就?像,一个从没读过什么书比较好忽悠的人,突然?因为别人的一句话?,找到了人生的目标,并把它当做毕生的信仰一样,所以自豪地宣之于口。可残忍的真相是?,这样的救世之语,有成千上万句。腐朽王朝的帝王,献祭赤诚者热烈的生命,来成全自己权力的延续。”
衡羿回想起前?世的事,不免感叹小信徒的料事如?神。
当时,那的确是赦免他的人,对他讲的勉励之语。
现在看来,那不过是?老谋深算者,对一个少年的极致利用而已。
让他为了这个腐朽的王朝,以庇护百姓的名义,燃尽自己。
可实际上,从来就?没人拿他当回事过。
只?不过是?因为他在行刑的时候,上天降下?滚滚天雷救过他。
贪心的人,在借他的天命,去除外敌,便于更好地对内压榨百姓。
衡羿不解地问小信徒:“既然?,你知道他是?个脑袋空空的傻瓜,为什么还会喜欢他呢?”
花祝年忍不住笑道:“你不觉得,他傻得很可爱吗?总是?反其?道而行之。国力强盛的时候,看不见他报国的影子,国力衰颓了,他傻乎乎地冒出来了。总是?自信满满地选择错误的那条路。”
衡羿对花祝年问道:“那你觉得,他当时应该怎么做?”
花祝年简洁明了地给出了两?个字:“造反。”
她连起义都懒得说,直接说出了造反两?个字。
衡羿的心猛地哆嗦了一下?,手不小心碰倒了药瓶。
活络油流淌在床单上。
而他,还沉浸在震惊之中,丝毫没有察觉。
小信徒给出的路,和天道给他安排的,如?出一辙。
如?果当时,他听她的,那今日的天下?,就?是?他们的了。
他也不用?早早地回归神位,她不会遭受这三十?年的苦楚,人间也不会乱了三十?年。
衡羿颤声问她:“那、那你,当时怎么不把他拦下?来?就?看着他去送死?就?这样把他送给那个腐朽的王朝?”
花祝年默了良久,都没有回应。
就?在衡羿以为她不会回应的时候,见她用?手抹了把泪。
她抹得很快,可他还是?看到了。
“因为,我也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做得到。毕竟,造反也要死很多人的。可他去平外敌的话?,杀得至少是?外族。还有就?是?,如?果他真的能凯旋而归,说不定会在朝堂上讲话?有些分量。如?果他再机灵一些的话?,就?会接受士族的拉拢,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有了靠山,才有推行改革,举弊锄奸的可能。站对了阵营,就?有人保,就?不会死。这是?史书给出的答案。可我忘了,他是?个脑袋空空,满心赤诚的武夫,平日里大概也只?读兵书,从来看不懂复杂的人心。”
衡羿不禁感叹造化的巧妙。
天道忌满,人道忌全。上天在赋予人技能的时候,都是?有所偏好,同时也有所缺失的。
按照前?世的剧本,他的确打仗的技能拉满,可是?在人心方面就?不那么懂了。
这时候,就?需要他的小信徒来指点。
月老给他安排的姻缘,恰恰弥补了他的不足之处。
他们本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就?连各自的缺口,都是?为了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
可终究,还是?彼此错过了。
他轻揉着她的腰,落寞地说道:“所以,你没有选择他,就?这么把他送出去了。”
花祝年笑了又哭,哭了又笑:“不然?能怎么办呢?他不是?也没选择我吗?那个傻小子,一心被忽悠着,扶社稷,救生灵,全然?不知道自己是?去送死的。”
他们都没有选择彼此。
当时他的年纪虽然?比她大,可是?她却比他更早熟一些,过早地看清了世间的规律。
然?后,选择了成全他。
“但他还是?做到了。社稷短暂地被扶了一下?,生灵也短暂地被救了一下?。我的少年将军,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到死,都对这个世道,没有半点怨言。他死的那天,我去送他了,我看到他的脸上,是?一种?看透世事的平静。他并不怪世人,只?觉得他们可怜。那是?一种?很深很重的悲悯,我好像,就?是?那个时候爱上他的。”
衡羿把倒下?的药瓶扶了起来,可是?里面的活络油还是?流了一大片。
他担心被小信徒骂,连忙用?衣袖轻蹭着。
可是?怎么擦都是?徒劳,药油似乎已经渗透到床单下?面去了。
若是?洗床单的话?,应该要把下?面的几层,都要洗掉吧。
感觉小信徒知道后,可能又要骂他了。
衡羿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为了让自己能少挨点骂,他卖力地帮她揉着腰。
可是?一想到两?人的错过,又不免有些难过。
有种?不知道该怪谁的感觉。
最后,只?能委屈地说了句:“原来,你真的舍得把他送出去。”
花祝年若有所思?地说道:“我岂止把他送出去了,连我的三个孩子,都送给了这个乱世。这个破世道,真是?对不起我。”
衡羿在天上,听到过很多怨天尤人的话?,可出于神的角度,他不应该有所偏颇,所以每次都当没听见。
唯独这次,他听完她说的话?后,缓慢地点了点头?:“确实,很对不起你。”
不过,衡羿始终有一个疑问。
当初花祝年在没遇到他的时候,明明可以趁家道还没中落,挑一个条件匹配的嫁了,正好也有爹娘帮着筛选。
那时候,为什么始终都不嫁呢?
他一想到她后来的遭遇,就?觉得这世道真是?残忍。
第040章 不会让你等
衡羿对小信徒心疼地喊了声:“花大娘。”
花祝年冷冰冰地回应:“干嘛?”
他犹豫着说道:“你看男人的眼?光这样毒, 为什么?最后找了个最不?好的?”
花祝年蓦地沉默了。
衡羿丝毫意识不?到自己现在的行为,已经超出了一个神对信徒关心的界限。
神是不?会在意自己的信徒,找什么?样的男人的,只有前夫才会在意。
良久之后, 她才回应道:“他婚前不?这样的。若是娶了别人, 大概也?不?会变成这样。一个总是胡思乱想的怨夫, 还能怎么?办呢?是我把他摧残坏了。”
贺平安整日里的确像个绝望的怨夫一样。
她在嫁给他之前, 并不?知道他的情感需求那么?高。
面对一个心已经死了的妻子,越贪婪,越受伤。
衡羿没有想过,小信徒会为贺平安辩解。
他以为, 至少她是恨他的。
可是,并不?。她反而?对贺平安心中有愧,还觉得是自己摧残了他。
爱真的是不?能勉强的。
有很多夫妻之间,也?都?没什么?爱意。
花祝年能接受, 贺平安不?接受。
这是矛盾的根源。
可衡羿跟他的小信徒一样,都?是能接受的。
如果当初是他们在一起的话,日子应该能平平淡淡地过下去。
至少, 不?会每天争吵, 闹得鸡飞狗跳。
他低声问她:“在遇见薛尘之前, 为什么?不?挑个好的嫁了呢?那时候, 你遇到的人,随便找出一个来,都?比亡命之徒要好吧。”
花祝年想了想说道:“你说的好, 是那种好呢?”
“自然是不?会打你, 不?会骂你,不?会让你等?, 并且保你一世无?忧的那种好。”
她趴在枕头上,很轻地摇了摇头:“如果那样就算好的话,那当初你花大娘身边,可都?是那样的人呢。”
衡羿当然是知晓的。
所以,他不?理解,很不?理解。
比起现在这个对她又打又骂,还特别小心眼?儿的贺平安,他觉得那些世家子弟至少能心胸开阔一些。
最起码,应该有教养。
可是,就连衡羿一个男人,都?觉得惋惜的事,他的小信徒却并不?觉得如何惋惜。
他见她平静地说道:“我那时候,没想在那个圈子里找。虽然我爹结交的大多非富即贵,可我知道,没有一个是好人。好人是不?会混到爹的交际圈的,世道也?不?会给他们机会出人头地。”
“爹当时,一直想找世家子弟,不?仅是为我,也?是为他自己。朝廷里有人,生意场上总是好办事的。而?且,那些人还可以把钱,投放在他这里,避免御史?的查检。可若是没有关系,他是不?被?信任的,天下间没有什么?比姻亲关系更紧密的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如果,如果我从没读过书的话,应该也?会很听话地嫁给爹看好的人。可是,偏偏我不?仅读过书,也?看过那些人的爹,仗着手中的势力欺负人。我怎么?能进那样的家门呢?”
花祝年说着说着,突然对衡羿问道:“后生,你家里,是做生意的,还是官宦之家?”
衡羿小心地说道:“我家,我家是,做生意的。”
花祝年叹了口气:“那你,应该看过自己家里人,被?当差的为难吧。只要管辖范围内有利可图,他们就会各种跟人过不?去,拿着一些条条框框来找茬儿,磋磨人半天,连恐吓再欺辱,到最后原来是为了索要金钱。”
“我爹是北边商行的会长?,小姨家是南边的。曾经有对小夫妻,因为没满足他们的胃口,被?当差的逼得火烧铺子自杀。闹大了,还是爹去平息的。可当差的小鬼,仍旧蛮横不?讲理,嫌弃他们将事情闹大,不?许他们在北边立足。爹只好找人将他们送去了小姨家的商会,好歹有口饭吃。”
“在那个时候,小生意人的日子,就已经那样难了。更不?要说那些种田纳粮的农民?和到处找活干的手艺工人了。当差的是小鬼,可后面呢?还有阎王。他们没有把农民?当人,没有把商人当人,更没有把手艺工人当人,他们只把自己当人看。其他人,都?是要敲骨吸髓的。”
“我怎么?能嫁给阎王们的儿子呢?每天一睁眼?,就是小鬼捧上来的供奉,供奉里有他人的血汗,饱含着卑贱者的屈辱和心酸。米饭里会吃出黝黑的断指,鱼肉里会吃出哭泣的眼?珠,烤猪里会吃出锤烂的心脏……”
“如果我从来不知道世道运作的规律,那当然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可我知道,我知道自己嫁过去之后,所吃的每一份食物?,都?是靠着权势者欺压百姓得来的。我看过他们欺负人,所以没办法忘记,真的,没办法。”
衡羿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落在花祝年的腰间。
又被他很快地抹去。
“娘当时跟我说,哪里都?是一样。王朝之末,大家都是这样活着的。自上而?下地欺压,因为资源越来越少,所以只能如此。不?做吃供奉的人,就要做上供者。可我当时觉得,应该还是有别的选择的。”
衡羿惊觉那句话极为熟悉。
“不?上人,就得被?人上。”这也?是花祝年教给鲁绒绒的。
此刻,她的心境,是不?是已经发生变化了?
不?过,经过这三十年的磋磨,发生变化也?正?常吧。
她也?如当时的娘亲一样,想要给鲁绒绒找一户家境优渥的人家。
其他的,也?全然不?管了。
两个人的一举一动,都?被?兵革仙和下凡的月老?看在了眼?里。
喝醉了的兵革仙,拍着月老?的肩:“我说呢,你怎么?会给衡羿配这个小美人儿。原来不?只是因为长?得好看啊。”
月老?喝了一口酒道:“那当然不?是,我哪里是那种乱点鸳鸯谱的人呢。就这,当初我写这段姻缘的时候,还有人说年年配不?上他,你说那些说我的人,是不?是不?懂爱!”
兵革仙咽下一口苦酒:“我当初也?觉得配不?上。觉得她痴愚又可怜,年少遇到了太惊艳的人,所以才误了她一辈子,把日子过成了这副糟糕的样子。现在看来,原来不?是薛尘有多惊艳,真正?惊艳的是我们年年!”
月老?像是终于找到了认同自己的人一样,尽兴地跟兵革仙碰杯:“那当然了,年年就是最好的。当初写的时候,我还有点舍不?得。薛尘那一世愣得跟什么?似的,哪配得上我们年年。”
“可你还是把她写给他了。”
“我没办法啊!当时他有帝王气运在,是要起义给人间消难的。我找遍了全世界,也?只找到这一个符合条件的。”
兵革仙情绪一上来,哭着说道:“是啊。世间的男女?,皆以攀贵为良缘。男子娶官宦之女?,女?子嫁王侯子弟,才是佳话。只有我们年年,不?喜欢。”
月老?点了点头:“我们年年,本来是要做开国皇后的,自然和那些寻常世人不?一样。只有真心悯恤百姓疾苦,从骨子里痛恨倚势欺人者的女?孩子,才有足够的胆识和魄力,跟那个赤诚的傻小子起义,不?会早早地妥协于命运,嫁一户鱼肉百姓的‘好人家’。也?只有这样的人,会在天下归服后整顿吏治,不?让百姓再受同样的苦楚。这才是天道选择的开国皇后。”
兵革仙哭着哭着就给了月老?一巴掌:“你这个老?混蛋,嘴上说得好听,那她后来怎么?没当皇后?你怎么?把她弄成山野村妇了?”
月老?也?没想过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自己还能再挨这一巴掌。
他叹了口气:“这已经是我努力之下,为她挑选的最好归宿了。你一个兵革仙,见惯了打打杀杀的,又不?知晓凡人的姻缘命数。我就这么?说吧,但凡当时再出一个能替代薛尘的帝王,我就立马把年年写给他了。可是,天道都?选不?出来,我能有什么?办法?”
“乱世持续了三十年,别的不?说,光说前边儿那十年,江山都?易主了四五代。都?是上去吃肉的,没一个想干事儿的。你说我把年年配给那样的人,那不?是糟践人吗?再说,年年要真跟了他们,那肯定也?痛苦啊。她连阎王的儿子都?不?嫁,怎么?可能会跟那种穷凶极恶的人在一起呢?”
兵革仙惆怅道:“至少,过得好一些嘛。”
月老?摆了摆手:“那不?可能。江山易主那么?快,穷凶极恶的人得到了滔天的权势,绝对是灾难。你看那些人,有几个有好下场的?还不?都?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年年要是真做了某个人的皇后,过不?了几年糟心日子,就被?下一任杀了。我是真根据他们的命数看过的。那群夺位的莽夫,没人尊重她,更没人听她的。他们不?过是享受极致的权力和极致的美色,仅此而?已。”
兵革仙觉得心口有些堵,又猛灌了一杯。
“那再怎么?样,也?轮不?到贺平安吧!她天天被?家暴男打骂,就是你安排的好日子了?”
月老?心虚道:“这,这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吗?主要还是看缘分,也?就是看谁更迫切一些。贺平安,的确是排在第二?顺位的。我总不?能越过他,去安排第三顺位的人,那我也?是要遭天谴的。”
“而?且,那时候,贺平安看起来,也?还不?错。在乱世,是个能庇护人的男子。我哪知道,他婚后变成了一个天天打婆娘的家暴男。这可不?是我写的,是他们自己发展出这种情况的。本来,年年嫁给他后,他们应该跟人世间其他的夫妻一样,安稳平淡地过一辈子的。”
兵革仙回想着月老?的姻缘簿子:“我记得,当时,是不?是有个县丞之子来着?好像婚后还找过年年,这不?是比贺平安更迫切?”
衡羿也?正?回忆着过往跟小信徒有关联的男子,他恰在此时问道:“花大娘,我听贺大叔说,你们成亲后,还有个男子来找过你。那时候,你怎么?没跟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