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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章 钓鱼

    陈清野下意识地抿了一下唇。

    但唇上柔软芬芳的触感犹如有实体, 从口腔到咽喉,再?一路烫到心脏里。

    心脏敲击鼓膜,将眼前的画面震得几近模糊。

    “嗯。”陈清野撇开?脸, 眼睛莫名有些酸涩, 他垂下眼睛,声音低哑地补充,“下不?为例。”

    岑舒贤笑眯眯地答:“知道了。”

    他伸手, 修长的指节张开?, 是邀请她牵他手的动作:“外面冷,回车上再?说。”

    很?简单的信号。

    连岑舒贤都没有预料到。

    ……陈清野就这么?被?哄好了?

    重拿轻放。

    意外地比那些看上去好说话的人更好拿捏-

    他们?回到那辆外形极其嚣张的布加迪威龙上。

    岑舒贤把魏彦峥遇到的事大概和陈清野说了一下。

    说完后, 她看着陈清野, 眨眨眼睛:“你要?亲自过去处理吗?”

    最好不?要?。

    她还没想好怎么?跟魏彦峥介绍陈清野。

    要?是魏彦峥知道他是她男朋友, 后面可?能会比较难上套。

    陈清野懒散地倚靠着椅背,半侧着身?看她, 神色淡淡的, 看不?出在想什么?:“你想过去?”

    “那个……”岑舒贤犹豫着。

    “想都别想。”

    陈清野突然压低身?子靠过来。

    冰凉的手指捏住她的后颈, 那张在昏暗车内五官依旧锐利分明的脸在她视网膜里骤然放大, 唇瓣被?重重压住。

    陈清野比她先闭眼,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浓密的阴影。

    表情像是认真地很?动情。

    毫无章法的节奏,细密的啄吻, 时轻时重, 让岑舒贤莫名想到往人怀里硬拱的小狗。

    有点生涩,但又莫名让人心跳加快。

    吻了一下又一下。

    很?难解释为什么?只是唇与唇的触碰就能让人感到快乐、兴奋、感动或者其他情绪。如果对方是个惊天动地的大帅哥, 那么?刺激还可?以翻倍。

    岑舒贤抬起一只手去抱陈清野的腰, 仰头回应他的吻。

    陈清野僵了一下, 连带唇上的动作也停了一下。

    然后。

    她明显感觉到陈清野更来劲了。

    苦橘和海盐浓烈的香气几乎将她淹没,她头都仰累了, 陈清野还没吻烦,一下又一下,就像找到一块最喜欢吃的糖,含了又含,抿了又抿。

    时间流淌得缓慢,她第一次品清楚陈清野身?上香水的后调。

    一种很?清新?又温柔的开?心果甜香。

    又过了一会儿,岑舒贤仰着僵硬的脖子,盯着陈清野颤动的睫毛。

    不?是,哥。

    你还没亲够啊。

    魏彦峥可?能已经被?讹了一大笔钱正在街边痛哭流涕了。

    她收回放在陈清野腰上的手,去推他的胸膛。

    推一下,推两下。

    还把唇瓣抿紧,什么?也不?回应了。

    陈清野终于停下动作。

    车窗外的灯光落在他的侧脸上,他慢慢抬起睫毛,那双平日?里清黑又傲气的眼似乎多?了几分潋滟的水光,像某种危险的漩涡。

    他没直起身?,呼吸轻轻拂在她脸上,让她能清楚地看见他眼神里被?打?断的哀怨:“嗯?”

    “……”岑舒贤在心里叹了口气,“再?亲我朋友都用不?上我帮忙了。”

    “哦。”陈清野直起身?,拿出手机,“我让贺樾去处理。”

    她意外地看着他。

    “载你去见别的男人。”陈清野给贺樾发完语音,凉凉地掀起眼皮,“你想都别想。”

    “他什么?身?份,值得我亲自去。”-

    魏彦峥的事后面处理的很?顺利。

    毕竟是陈清野出马,要?论在芝城的牌面,还没几个人大得过海联董事长家的独生子。

    魏彦峥对岑舒贤感恩戴德,几次在微信上约她吃饭见一面。

    但都被?岑舒贤婉拒了。

    主?要?是。

    陈清野实在太黏人了。

    黏人到岑舒贤觉得这是第一次谈恋爱带来的强烈新?鲜感,但她回想自己的初恋,她好像也没有这样过。

    她只能归咎于陈清野母胎单身?太久,对此难以抗拒上。

    除了两个系不?同的上课时间,陈清野几乎都在围着她打?转。

    上下课的路上,吃饭,去上班,去医院看外婆。

    陈清野就像海绵里的水,每个空都有他,但岑舒贤努力挤也挤不?出来。

    有一天,陈清野甚至想看她的手机。

    岑舒贤第一次微张着嘴,怔住了:“啊?”

    陈清野捏着他手上的黑色iPhone16promax转了一圈,表情理直气壮:“我的也给你查,很?公平。”

    不?是,谁要查你的手机啊。

    她已经在脑海里飞速思考陈清野看到她微信时脸冒绿光的反应,以及她可?能的应对了。

    比如——

    “竟然被?你发现了,要?是你不?查我手机就好了。”

    “这是我的隐私,心疼我自己。”

    不?过最后陈清野嗤笑了一声:“逗你玩的。”他捏着手指,骨节脆响,“我才没那么?无聊。”

    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他又俯过身?跟她接吻。

    像找到玩具一样,捏她脖子,捏她耳朵,绕她的头发。

    仿佛接吻是全天下最有聊的事。

    一下一下亲了好久,岑舒贤有些烦不?胜烦。

    结束时,她认真地扎他心:“陈清野,你的吻技好差。”

    陈清野垂着眼睛盯了她一会儿。

    然后噗嗤笑了。

    她一脸疑惑:“你笑什么??”

    “你说这话的时候,嘴巴肿肿的,特别可?爱。”

    “……”

    陈清野凑近了一点,嘴唇离她鼻尖很?近,说话时有翕动的气流:“你哪个前男友吻技好?”

    岑舒贤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你要?去拜师?”

    “我看能不?能让他失忆。”陈清野又握着拳捏了捏手指,指节嘎吱作响。岑舒贤刚想说话,陈清野的视线就移过来跟她对上,清黑的瞳里像有一缕幽幽的火苗,“多?亲亲就技术好了。”

    然后又是,这样那样辗转反侧的前奏。

    他的舌尖侵略性地来寻她的,青涩又汹涌。

    像少年人的感情。

    结束的时候岑舒贤“啊”了一声,然后捂着唇角,有些无语:“陈清野,你是属狗的吗。”

    他掀了下眼皮:“不?好意思,没人教过我。”

    岑舒贤蓦然有些怀疑。

    ……你这样是怎么?忍住十几年不?谈恋爱的?

    第16章 钓鱼

    十月的第三周, 岑舒贤的外婆做完了心?脏手术。

    手术结束后还要住院观察三天。

    最后一天,岑舒贤来接外婆出院,走出电梯却?碰上了魏倧。

    魏倧一如既往地对她没?什么?好脸色:“女孩子?家家, 穿得妖妖道道, 像什么?样子?。”

    岑舒贤敌意地打量他:“你来干什么??”

    “连人?都不会叫?你.妈把你带的真没?礼貌。”魏倧皱着眉,“你姥姥拿着我公司的股份,说什么?也?不肯交出来。真是的, 一个?老太婆又什么?都不懂, 我给她折成现金不是更方便吗?你去?劝劝她。”

    她面无?表情:“不要随地大小爹,我现在不姓魏了。”

    “你……”

    没?等?魏倧说出什么?, 岑舒贤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岑舒贤走进病房, 外婆正背对着她坐在床上。

    灿烂的日光里, 那道佝偻的背影却?显得格外瘦小和单薄。

    她鼻子?一酸。

    “外婆。”岑舒贤一边轻声唤道,一边绕过去?看了下床头柜的暖壶。

    外婆伸手握住她的手:“舒舒啊。”

    她注意到外婆的情绪有些不对:“魏倧跟你说什么?难听?的了吗?你别把他说的放心?上。”

    岑舒贤被外婆拉到身边坐下, 温暖粗糙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

    “魏倧和我说……”外婆迟疑了一下, “说了你的事。”

    “我?我的什么?事?”

    “他说……你高中那会儿就老是因为?谈恋爱让班主任给他打电话。还有, 他手底下有人?的孩子?和你在同一所大学, 说你出了名的水性杨花,私生活混乱……”

    “……”

    岑舒贤没?有说话。

    空气中有微小的灰尘在阳光里起?舞。

    “但我是不信他这么?说你的。”外婆握紧她的手,忍不住咳了几声, “我知道, 你.妈走得早,你爸又是那样, 你肯定很难受……你想找个?爱你的人?, 有什么?不对?”

    “外婆……”岑舒贤如鲠在喉。

    她想说。

    外婆, 不是这样的。

    她没?有在寻找任何爱,她只是恨, 只是不甘心?。

    恨魏倧那年狠狠甩开她妈妈,以一副鄙夷和恩赐的态度说“所有男人?都是这样,怎么?只有你大惊小怪”。

    不甘心?这世上有多少词来粉饰男人?的用情不专,诸如“风流倜傥”“花花公子?”“浪子?回头金不换”。

    那她作为?女人?,又凭什么?不可以。

    “外婆也?不想你重蹈你.妈妈的覆辙。”外婆恳切地看着她,“舒舒,外婆知道……找一个?值得托付的男人?不容易,他们不值得,是他们的错。你擦亮眼睛,没?什么?不对……”

    她不想让外婆伤心?。

    如果外婆知道她早就是恨和恶的傀儡,一定会很伤心?。

    “嗯。”岑舒贤勉强地弯了弯唇角,头靠在外婆肩膀上,“找不到我就和外婆相依为?命一辈子?。”

    “外婆希望你能找到喔。”外婆轻轻拍着她手,“说不定就是现在的这个?呢。”

    她的心?莫名漏跳一拍,像厄运临头的慌神。

    “对了,还有件事外婆得和你商量一下。我老了,也?不太懂这些。我打算把魏倧公司的股份换成现金给你,要不然你欠着你男朋友一大笔钱,总比人?家矮一头。”

    外婆的目光很温暖,岑舒贤却?有种被烫到的感觉,她撇开脸:“没?事的,外婆。这部?分股份是妈妈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我想留下来。”

    她绝对不可能让魏倧如愿。

    至于陈清野那边。

    爱得多的人?才是感情里低人?一等?的那个?,她一直深以为?然。

    “那外婆听?你的。”

    “嗯。”

    外婆叹了口气,担忧的目光像是看穿了她:“舒舒,外婆是过来人?……你妈妈走的时?候,我也?恨魏倧。但是,恨比爱还要辛苦。你还年轻,不要让恨拖累你。”

    她眼眶一热。

    “外婆也?想开了,什么?嫁不嫁人?的,你开心?比什么?都重要。就算外婆陪不了你多久,我们舒舒这么?厉害,也?能照顾好自己。”

    岑舒贤埋着头,把眼泪擦在外婆的花衬衫上:“外婆做完了手术,一定能长命百岁。”-

    把外婆接出院后的周末,岑舒贤约陈清野去?了横山寺。

    她觉得陈清野那辆布加迪威龙开上山的话会过分引人?注目,不是很合时?宜,就让陈清野停在了山脚下。

    从山脚到观音宝殿还有几千级台阶。

    岑舒贤和陈清野十指交握着往上走,山风携着秋意吹过来,有一点微凉。

    她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前面。

    陈清野突然说了句什么。

    岑舒贤没反应过来:“嗯?”

    陈清野重复:“累了吗?”

    他这么?问反而提醒了她,觉得小腿已经有些酸软。

    她回头看陈清野,还是一副气人?的老神在在模样,仿佛根本没?爬了十几分钟山一样。

    毕竟人?家从小就在帆船训练了。

    在国内还算小众的爱好,既烧钱,也?要父母有耐心?。

    岑舒贤出神不说话,陈清野以为?她是累成这样的,头低下了一点儿:“我背你上去?吧?”

    她一下笑了:“不要,我看都是结婚的时?候新?郎才背新?娘呢。”

    而且她要是来为?外婆祈福的,还是自己逐阶爬上去?更有诚意些。

    “……”

    陈清野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坚硬分明的骨节在她的指间很有存在感。

    她突然问:“陈清野,你父母是不是很爱你?”

    他瞥了她一眼,像是意外她这个?没?头没?脑的问题:“……还好。”

    她想,能让陈清野给出这种评价就是很不错的意思了。

    家庭美满的小孩,能承受痛苦的阈值会更高吧。

    幸福的家庭永远是对方的后盾,是源源不断的支持来源。

    所以陈清野的傲气和散漫才会是,从骨子?里渗出来的那样。

    一路终于走到观音宝殿。

    陈清野买了香递到岑舒贤手里:“别被掉下来的香灰烫着。”

    他妈妈信基督,虽然陈清野不信教,但是也?没?有跟着岑舒贤进殿里。

    主殿中间是释迦摩尼,佛祖表情慈悲怜悯,仿佛垂目看过世间一切苦难。

    岑舒贤捧着香,望着面前的佛像。

    “我听?说过‘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也?听?说过‘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是真的吗?”她轻不可闻地说,“如果是真的,我放下仇恨,就能脱胎换骨吗?”

    “我没?有别的所求,只希望外婆能够平安健康。只要外婆好好的,我愿意……不再让自己因为?恨变成一个?很坏的人?。”

    岑舒贤敬完香后回头,隔着古刹的重重树影,宝鼎香火浮动,模糊了上方的空气,她却?正对上了陈清野的眼神。

    她意识到,他一直在看着她。

    可是……她是个?很坏很坏的人?。

    怎么?办呢?

    第17章 鱼

    请完平安香, 岑舒贤又去?法物流通处买了两串手链。

    一个是朱砂的,一个是金刚菩提的。

    陈清野划出付款码,她眼疾手快地挡住了:“我自己买比较好。”

    他掀了下眼皮:“行。”

    陈清野伸手接了柜员递过来的袋子, 另一只手又牵住她的手。

    他们牵着手走出寺门, 陈清野顿了下脚步,侧过头看她。

    岑舒贤指了指另一侧的廊道:“去?景区里?走走。”

    “嗯。”

    一路上,她没怎么说话, 陈清野也没怎么说话。

    但是岑舒贤能意识到陈清野时不时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她每次陪完外?婆后见他,他都是这样?。

    陈清野知道她心里?有事就话少, 不会硬拉着她聊天。他也不太会逗她开心, 只会亲亲抱抱, 是很投入的那种亲吻和?拥抱,就像生理性喜欢一个人, 恨不得?把整个人都贴在?对?方身上那种。

    他现在?可?能同样?以为, 她在?记挂外?婆的事吧。

    长廊的转折处有一处避雨廊亭, 挂着的牌匾上写着“解雨亭”。

    岑舒贤踏上解雨亭的台阶, 松开陈清野的手,把两只胳膊支在?了木栏杆上。

    她望着凉亭外?,群山连绵逶迤, 层林尽染, 秋色温暖又枯凄。银灰色的云一缕缕地散落在?天空中?,为林海拓下波澜起伏的阴影。

    岑舒贤平静地开口:“陈清野, 就到这儿吧。”

    “嗯, 回去?吗?”

    也很平静的回答。

    她忍不住笑了一下, 回过头:“山路漫长,我就不和?你一起走了。”

    身后山风徐徐, 满山的林海簌簌摇曳,像一场遥远的雨。

    陈清野的脸色果?然变得?不太好看,他眉骨压低,眼瞳漆黑,身上的压迫感几乎让周围空气都变得?稀薄。

    “什么意思?”

    “我们好聚好散。”岑舒贤的唇角卷着一点笑意,温柔似水,也像一张焊在?脸上谁也打?不碎的面具,“你不用?太怀念我,我和?你谈恋爱的时候确实不太专心。你也不用?太怀疑自己,至少我曾把你视为正牌男友,没和?别人真有什么越界的举动。”

    陈清野抿着唇角,没有说话。

    “就这样?吧,陈清野。”她指了指他手上的那个袋子,才注意到他手背青筋凸起,指节攥得?发白,“那串金刚菩提送给你,作为我给这段恋情画上的句号。祝你心如金刚,离诸相?,无所住,观自在?,一往无前。”

    陈清野觉得?很可?笑。

    冠冕堂皇一番话,中?心思想就是要他别在?意、别纠缠。

    风满廊亭,接着便是一场骤然的山雨。

    陈清野穿着一件很薄的白T,站在?那儿似一座山巍然不动,风雨飘进来把他的衣摆打?湿,贴在?劲瘦的腰上。岑舒贤隐约能看到他腰最下端那一圈纹身的数字。

    她不想和?陈清野再一起躲雨,提步就要绕过他往外?走。

    陈清野终于动了。他从手提袋里?拿出装了那串金刚菩提的盒子,把盒子随意甩开扔回袋子,两手把金刚菩提朝左右用?力一拉——

    噼里?啪啦。

    菩提珠滚落一地,比檐外?雨声还要响。

    陈清野松手,手提袋和?那段断开的串绳一起落在?地上。他扬扬下巴,眼里?是锐利的冷意:“岑舒贤,你以为我脾气很好吗?”

    她垂着长睫不说话。

    然后听见脚步声,陈清野头也不回,转身走进了雨里?-

    周一下了第四节课,岑舒贤买了一桶矿泉水,拎回了寝室。

    祝小姗正在?位子上打?游戏,看见她回来,瞪大?了眼睛:“你今天怎么没和?陈草黏在?一起?”

    岑舒贤挑挑眉:“他是陈草,我是什么?”

    “岑花啊。”祝小姗把手里?的模拟经营游戏扔到一边,手舞足蹈地描述,“你和?陈草在?一起后,论坛上又出现一个新帖子,不仅放了你俩以前的同框照,还有最近偶遇你们的照片。”

    他俩都是芝大?的风云人物,又是俊男美女终成眷属的剧本,在?论坛上讨论度极高?。

    祝小姗把帖子翻出来给她看,不仅有他俩在?食堂吃饭的照片,还有陈清野和?她一起牵手上下课的背影。

    有一张是陈清野打?篮球中?场休息的时候,她在?主席台上弯腰给他递水。楼中?楼里?,有人热情地给这张照片调了好几个滤镜,说有青春电影感超适合做手机壁纸。

    还有一张她被陈清野挡在?墙角,只露出一部分头顶,手正抱在陈清野腰上。陈清野回头,视线落在?镜头的方向,黑眸冷锐几乎要刺穿画面。照片后楼主附言:“看到校花校草接吻,浪漫得?像偶像剧/坏笑,结果?刚举起手机就被陈草回头盯上了,吓死我,简直跟背后长眼睛一样……”

    岑舒贤笑了笑,下一句话就让祝小姗明白了生活不是偶像剧,俊男美女也不一定天长地久的道理。

    “我和?陈清野分手了。”

    “啊?!”祝小姗差点把手机掉地上,“你们分手了?!这才多久啊,一个多星期?”

    岑舒贤随口开玩笑:“花花草草寿命本来就比较短暂。”

    “那也不至于吧……”祝小姗受到打?击,目光呆滞了一会儿,拉着椅子靠过来,“难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陈清野这人有什么毛病?”

    岑舒贤眨眨眼睛,认真地回忆了一下。

    发现陈清野除了太黏人,确实没什么毛病。

    情绪稳定,出手大?方,少有几次不高?兴也是她的过错,但陈清野也没把她怎么样?,甚至连句难听的话都没说。

    属于那种分开后,作为前任也不会讲他坏话的类型。

    这时祝小姗凑近了一点,压低声音:“难道是……那里?不行?”

    岑舒贤回过神,声音一下变了调:“……啊?”

    祝小姗咬着自己的指甲:“我还听说那个的长度和?身高?成正比呢,要是不行那确实白长了……”

    “……”

    岑舒贤有点怀疑自己在?祝小姗眼里?的形象。

    “我俩没到这一步。”她无奈地看着祝小姗,“我和?那些前任也没到这一步。”

    祝小姗茫然:“舒舒,你谈那么多帅哥不是为了吃吗?”

    她认真地思索了一下,给出答案:“小姗,我觉得?男人和?女人根本的区别就在?于,男人是下半身动物,驱使于原始本能,而女人则会用?大?脑思考,只是偶尔她会被情感影响。如果?要我和?一个不爱的人发生性关系,我会认为是一件挺恶心的事。目前还没有男人让我产生了由爱到性的冲动。”

    坦诚相?见,将对?方纳入自己,展示身体最直接的反应。

    想想都觉得?恐怖。

    “哦……”祝小姗沉思着,“那你们分这么快,难道是陈草太欲求不满了?”

    岑舒贤正打?算喝口水,听到这句话“噗”一下全喷了出来。

    祝小姗兴致冲冲地给她看手机上的照片。还是那个贴子里?,陈清野打?完篮球,朝主席台的岑舒贤走过去?的时候,撩起衣服下摆擦了一把汗。

    陈清野显然是健身年限很久所以训练痕迹很明显的类型,体脂率很低,露出的腹肌和?人鱼线线条明显。

    祝小姗贴心地放大?,指着陈清野腰上蔓延凸起的青筋,欲盖弥彰地压低声音:“楼中?楼都说这个叫‘树大?根深’,所以大?家……咳,才关心你们……”

    树、大?、根、深……

    岑舒贤差点失去?了引以为傲的表情管理。

    她和?陈清野在?一起的时候都没这么仔细地研究过他裸露的上半身。

    不过这次她总算看清了。

    陈清野腰上的数字是圆周率。

    和?他那只莫比乌斯环尾戒上的一样?,只不过数字更?多了一些。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岑舒贤光速抓起手机按下了接听。

    不管是谁,带她脱离这个尴尬的气氛都好……

    “我在?你宿舍楼下。”

    哦,陈根生……

    不对?,陈清野。

    那头的声音有一丝微哑,带着一股很淡的疲倦:“我等你到你下来为止。”

    第18章 鱼

    岑舒贤下楼的时?候犹豫了一下, 还是戴上了门口挂着的口罩。

    一是掩盖她刚刚被水呛到咳红的脸。

    二是……她怕陈清野会强吻她。

    毕竟小说里都这?么写?……

    男主气急败坏,霸道地吻了上来,顺带邪魅狂狷地丢下一句“女人, 你敢跑?”……之类的。

    岑舒贤一路上在?脑海设想了好几种桥段。

    直到隔着门禁机见到陈清野的那一刻, 才瞬间删去?了所有想象。

    陈清野穿着一件灰色的宽松长衬衣,外面套着米白的薄呢大?衣,灰蓝格子的羊毛围巾遮住一部?分下巴, 宽肩长腿地站在?宿舍门口, 是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疏淡气质。

    岑舒贤觉得从某种层面来讲,陈清野很会挑衣服。

    如果他还是穿得像艺术节那天一样嚣张, 她对他的态度绝对会比现在?更防备。

    岑舒贤慢吞吞地挪过去?。

    她已经注意到很多人的视线在?往他们这?边瞟, 还有人已经举起了手机……

    “陈清野。”她跟他打招呼。

    陈清野撇开脸, 轻轻咳了一声,“嗯”的时?候有点鼻音。

    她看?到他眼?睛里的血丝, 和比起以前苍白的脸, 狐疑地开口:“你感冒了?”

    “小感冒。”

    他们沉默着对视了几秒。

    也许是因为生?病, 陈清野的眼?神比以往幽淡了一些, 没那么锐利,仿佛笼了一层博山炉的烟霭,交接时?没有电光石火的冲击, 却像香灰落在?纸背上转瞬而逝的灼烧。

    岑舒贤想起她和陈清野在?一起的前一夜, 也是在?这?个位置。

    陈清野站在?醉成一摊烂泥的邹程旁边,被衬得意气风发。他的眼?眸在?夜色里闪闪发亮, 蕴藏着蓬勃的生?命力和骄傲。那句“可以钓我吗”应该是陈清野说过最低姿态的话?, 尽管让他说出来就显得气势凌人, 势在?必得。

    她轻轻叹了口气。

    “换个地方聊吧。”-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七八分钟,到了学?校操场。

    到了一处地方后, 岑舒贤停下了脚步。

    这?个位置夹在?主席台和室内羽毛球馆之间,位置宽敞,路过的人也不多,再关心他俩的人也不可能?明晃晃地凑到他们身边听墙角。

    “说吧。”岑舒贤温和地微笑了一下,但她的笑意都被口罩挡住了,那双眼?睛还和清秋一样冷,“怎么了?”

    陈清野偏开脸咳了一声。

    “……能?不能?不分手。”

    声音很哑。

    岑舒贤没想到陈清野会这?么直接地低头。

    她怔了几秒,才摇头:“陈清野,我以为那天我跟你说的很清楚了。”

    “我没收。”

    “什么?”

    陈清野黑漆漆的眼?睛看?着她:“你的分手礼物,我没收。”

    “……”

    不是,你不收也没用啊。

    “别这?样。”她语气很平静,“你都说你不会和邹程一样了。”

    “我的意思是,我不会喝醉后脑子不清醒地来找你。”

    岑舒贤盯着陈清野。

    她突然有些好奇陈清野不清醒的时?候会是什么样,会不会哭着求她别走,尽管他现在?回头找她就是非常不清醒的行为。

    “陈清野。”她尽量放柔和语气,像是在?哄小朋友的幼儿园老师,“你第一次谈恋爱,所以你会迷恋这?种感觉,你觉得多巴胺分泌的感觉令人上瘾,但是这?只?是稍纵即逝的火花。”

    她轻松地笑了笑:“这?种戒断反应你现在?难捱,回头你就会后悔当时?放下身段来挽回我。你这?样的条件,再找下一个也会很容易,比我更好的、更适合你的也比比皆是。”

    陈清野看?着岑舒贤的眼?睛。

    她有一双笑意渗不到眼?底的桃花眼?,眼?神只?有一丝怜悯,没有半分挣扎。

    他在?那瞬间就懂了,自己在?做无用功。

    只?是他想不明白。

    “为什么?”喉咙发痒,陈清野又忍不住撇开头咳了一声,“……你和我在?一起还没有满三?个月。”

    岑舒贤眨了眨眼?睛。

    她没想到陈清野在?介意这?个。

    但她当机立断地说:“因为你太喜欢我了。”

    陈清野蓦然抬眼?看?她。

    岑舒贤接收到那个眼?神,突然有些愧疚。她移开视线,盯着脚下被风吹得在?地上打转的落叶和碎石子。

    “我可以不那么黏着你。”

    “有必要吗?”岑舒贤一针见血地说,“那满三?个月后呢?你现在?可能?会怪我,但以后你会明白早日止损才是对的。”

    她都为了不伤害他,放弃阻挠魏彦峥进帆船队了。

    就算没用真心,但她至少还对陈清野用了良心。

    “……”

    陈清野不说话?了。

    岑舒贤用脚尖踩着飘动的小石子,等了好一会儿对面都没声音后,抬起了头。

    然后就看到陈清野半垂着眼睛,眼?眶泛上一圈淡淡的红,略显苍白的唇抿得紧紧的。

    她有点慌张地抬手:“你别哭啊。”

    “没有。”陈清野侧着脸往围巾里埋了埋,鼻音很浓,“沙子进眼?睛。”

    这?样搞得她真的很像欺骗纯情小男生?的渣女。

    “你看?,我就是因为这?样才没和冯泽远在?一起。至少我们还在?一起过,这?就是我对你的肯定。”岑舒贤绞尽脑汁想出一句话?安慰陈清野。

    陈清野努力在?钝痛的脑海里思索了一番。

    才想起冯泽远是那个在?艺术家唱《天后》的男生?。

    长什么样,没印象了。

    唱歌也唱得一般。

    还跟吃不起水果似的把他第一次送岑舒贤的礼物拎走了。

    陈清野冷冷地说:“你把我跟那种人比。”

    “……”岑舒贤噎了一下,又说,“没有,我的意思是你真的很不错,是我不好。你可以跟别人说是你把我甩了。”

    毕竟陈清野红着眼?眶跟她讲话?的时?候,她确实心软了一点儿。

    陈清野默然不语。

    昨天淋了雨,他晚上回家就发了烧。今天下午昏昏沉沉地起来,就想着来芝大?见岑舒贤一面,翻来覆去?想了一晚上的话?,被火烧去?一些,被风吹走一些,就不剩多少了。

    他只?是忽然涌上一股刺骨的恐惧。

    如果这?辈子能?和她说的话?只?剩下这?些,那一定一定要把最重要的说出来。

    陈清野轻轻吸了一口凉气,全?身似乎都因发烧酸痛起来:“你下一任一定要比我好。”

    岑舒贤眨了眨眼?睛,认真地看?了一眼?陈清野。

    他的脸一半埋在?围巾里面,皮肤冷白,眉睫浓黑,侧脸和下颌的线条利落得像萧瑟的秋意,

    她想,谈个这?样的男朋友也不太好。

    会在?无形之间拔高她找下一任的门槛……但下一任还不知道在?哪呢。

    她只?好说:“你别操心这?些。”

    陈清野又低声问:“你下个月就会找新男朋友吗?还是说四个月后?”

    唉,北风如刀。

    刀刀割人心窝子。

    “暂时?不会了。”

    岑舒贤不知道陈清野会不会觉得她是在?安慰他,但是她已经决定在?下一段恋情开始前慎重考虑。她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突然对游戏人间和玩弄感情感到疲倦,可是她现在?确实很心累。

    好像在?见过钻石的那一刻,收集玻璃就变得索然无味。

    她原本是富有的玻璃国国王,但最近经历了太多,让她发现曾经的财富变得一文不值。

    “你为我垫付了外婆的医药费,我很快就会还给?你。”

    岑舒贤已经决定,将那笔股权换做现金。

    但她得亲自去?和魏倧谈判,至少让魏倧出一大?笔血。

    “……不用还。”陈清野又咳了几声。

    这?会让岑舒贤想起自己的外婆。

    “你可能?觉得这?样很大?方,但欠你钱会让我压力很大?。”她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变得冷硬起来。

    陈清野沉默了一会儿:“……就这?样吧。我走了。”

    “嗯。”岑舒贤看?他没挪步子,还是决定自己好好地画个句号。她上去?抱了陈清野一下,发现爱意消失后连拥抱也变得冰冷起来,“以后谈恋爱,别一开始就对对方掏心掏肺的了。人总是爱犯贱的。”

    她诚恳地传授自己的心得。

    但陈清野看?上去?并不领她的情,回抱都没有,只?是瞥了她一眼?。

    “我就是这?样。”

    陈清野退后一步。

    鼻音浓重,又像是有点委屈。

    然后就像那天在?横山,挺直脊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十月的后半月过得很快。

    岑舒贤还是按部?就班地在?学?校、报社、书店之间三?点一线。

    聊天的人来来去?去?,冯泽远和魏彦峥还在?其列。

    陈清野的名字早被许多对话?框压到了最下面,尽管他们在?一起时?微信聊天也不多。陈清野更喜欢见面,所以他其实绝对不可能?玩见见这?种APP。

    外婆的身体状况还是时?好时?坏,心脏做了手术,但水肿的肺部?还是只?能?保守治疗。芝城在?北方,天气骤然冷下来,让外婆更容易咳嗽了。

    岑舒贤开始把暧昧这?个词从自己的生?活里剔除出去?。

    苦行僧似的杜绝声色犬马与享乐主义,会让她在?面对外婆的痛苦时?不那么愧疚难安。

    十一月初的一天,魏彦峥给?岑舒贤发来消息。

    【魏彦峥3.3】:姐姐,我通过帆船队的考核了。

    她盯着屏幕出了片刻神。

    最后简短地回复。

    【浮云卷】:恭喜。

    魏彦峥给?她发来一张照片。

    是一个飞速偷拍的角度,照片中央是会议室的圆桌,桌上摆着一个树脂的帆船摆件,一群人围在?桌边开会,都正看?着前方。

    岑舒贤无意识地放大?了一下照片。

    陈清野站在?最前面,穿着一件中领的黑色毛衣,好像不怎么怕冷似的把袖子挽到小臂三?分之一,懒散地倚靠在?桌角,手里拿着激光遥控笔。

    【魏彦峥3.3】:开了好久会,听队长一讲发现训练压力好大?。

    【魏彦峥3.3】:而且他竟然就是帆船俱乐部?的总经理!哇靠这?么年轻……

    【魏彦峥3.3】:怎么巴结他才有戏啊,听说他之前谈了个女友光速分手了。

    【魏彦峥3.3】:感觉我们队长什么都看?不上的样子。

    岑舒贤突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她不可能?给?魏彦峥建议,更何况,她发现作为陈清野的一周女友,她也完全?不了解他。

    或者是,她根本没打算了解他。

    魏彦峥孜孜不倦地发来消息。

    【魏彦峥3.3】:姐姐,你最近对我好冷淡。

    【魏彦峥3.3】:今天出来吃顿饭吗?庆祝我加入帆船队,我请客。

    岑舒贤面无表情地回复。

    【浮云卷】:下次吧-

    十一月中旬,芝城下了第一场雪。

    雪在?夜里往往下得更大?,像是无人的时?刻才更方便?汹涌。

    所以等凌晨四点,岑舒贤关掉莫莉书店的总电源,拉下铁闸门的时?候,外面的街景已经被包裹在?了厚密的白里。

    岑舒贤搓了搓冻僵的手,又看?了看?二十分钟依旧无人接单的打车软件。

    她想,是不是得看?看?附近有什么酒店了……

    但这?边的酒店应该都会贵得惊人。

    “嘟——”

    车喇叭声划破夜的寂静。

    刺眼?的车灯从她眼?前划过去?,投射在?面前那块洁白的雪上。雪花在?光束里簌簌飞舞,岑舒贤隔着漫天的雪,看?到了那辆漆黑的布加迪威龙。

    和隔着车窗,陈清野的黑眸。

    第19章 鱼

    布加迪威龙的车厢里暖烘烘的。

    暖风拂过岑舒贤冻僵的指尖, 带来?一股渐次融化的酥麻感。

    她睫毛上的雪化了,眨起眼来?有些沉重。

    “……你怎么在这儿?”岑舒贤轻声问?。

    她借着?半明半昧的光线打量陈清野。他的脸一半隐没在阴影里,青筋虬劲的手懒散地搭在方向盘上, 又恢复了她第一次坐他车时那副生人勿近的气场。

    “正?好?从帆船俱乐部出来?, 路过这儿。”

    陈清野的声音在寂静的车厢内显得有几分冷磁,听不出情?绪。

    岑舒贤摸不准这句话的真实性。

    毕竟莫莉书店确实在帆船俱乐部到芝大的途经点上。

    只是,未免有些太巧了。

    “那你训练还真是辛苦。”

    陈清野不置可否。

    暗夜黑的布加迪威龙拐上立交桥, 车速骤然飙升。车窗外深浓的夜色飞快掠过, 过分的寂静与加速都像某种心跳的催化剂,让人难以忍受。

    岑舒贤轻咳了一声:“那个……直接回?芝大吗?”

    “嗯。”

    “下雪路滑, 别开这么快吧。”

    陈清野瞥了她一眼。

    他没说话, 但?仪表盘的指针肉眼可见地向左转了几度。

    岑舒贤默默呼出一口气。

    没想到陈清野突然笑了一声:“怕我带你一起死?”

    短促的笑, 像是带动胸腔共鸣,在寂静中轻轻擦过耳膜。

    岑舒贤竟然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可能性。

    陈清野喜欢她应该……没到这么疯的程度吧。

    于?是她也柔婉地笑了下, 将问?题抛回?去:“你是这么想的吗?”

    “你放心。”陈清野将车速降低, 游刃有余地单手打着?方向盘, “我没这么想过。”

    岑舒贤忍不住偏头去看陈清野。

    一盏盏路灯擦肩而过, 光流淌过他立体锋锐的轮廓。

    他表情?平淡,姿态松弛。

    她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就是命好?。

    陈清野的世界是富足而明亮的, 像失恋这种小挫折完全可以一笑而过。

    他有刀枪不入的骄傲和固若金汤的内核, 哪怕她曾经甩他甩得不留情?面,也不至于?会摧毁他对自己的判断。

    所以现在的陈清野, 身上没有怨恨和郁悒。

    没有任何由所谓情?伤留下的痕迹。

    岑舒贤眨眨眼睛, 忍不住拉长语调:“那个, 陈清野……”

    他睨了她一眼,是让她继续说的意?思。

    “你之前说想和我复合, 现在呢?”

    半分钟的寂静,耳畔只有隔着?窗听不分明的北风呼啸声。

    她听见陈清野说——

    “现在不想了。”-

    陈清野的布加迪威龙停在了离女生组团不远的空地。

    他拔了车钥匙,和岑舒贤一起下了车。

    岑舒贤看他走到她身边,笑了下:“这么有绅士风度,两步路也要送?”

    陈清野的神色淡淡的:“雪太大了,小心点。”

    说完就转身,不容拒绝地走在她前面。

    芝城冬夜的雪无声又澎湃,已经在地上积起厚厚一层。

    岑舒贤莫名不愿意?走陈清野已经踩出脚印的地方,非要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自己的路。

    她盯着?陈清野头都不回?的背影。

    忍不住腹诽。

    还初恋呢。

    这雁过无痕得可真快。

    “不想了”三个字说得铁骨铮铮的。

    也不知道那天红眼眶的人是谁。

    岑舒贤越想越觉得无语——难道纯情?和绝情?只有一线之隔?

    白安慰他了,说不定陈清野还比她先衔接下一任呢。

    就不该对男人产生一丝一毫的心软。

    她一边想着?,一边抽脚的动作越来?越大。

    靴子带起来?的碎雪都溅到了前面陈清野的裤脚上。

    岑舒贤窃窃满意?,最后终于?乐极生悲,踩到一个滑溜溜的井盖,噗通一下仰面摔进了雪里。

    陈清野终于?回?过头。

    他居高临下地站在她面前,眉毛微微蹙着?,一副很不理解的样子:“我不都绕过那边了吗?”

    然后朝她伸出手。

    对一个前男友也没什么好?扭捏,岑舒贤毫不犹豫地搭上去,站起身的时候还重重地拉了一把。

    令她失望的是,陈清野站得很稳,没被她拉一个踉跄。

    陈清野的手暖和得像个小火炉。

    在凄冷的夜里,很容易让人恋恋不舍。

    但?不包括她。

    岑舒贤飞速地抽出自己的手,揣进口袋里:“就送到这儿就行了。”

    陈清野停住脚步,朝她投来?视线。

    有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

    陈清野突然抬手拍了拍她肩膀的雪,动作很轻,隔着?羽绒服几乎感受不到。

    他羁懒地舒展眉眼,笑了一下。

    “岑舒贤,要是你再晚点见到我就好?了。”

    她不太明白:“嗯?”

    “我宁愿你还不认识我,我们从来?没在一起过。”

    岑舒贤歪歪头,莞尔一笑:“我以后可以装作不认识你。”

    “嗯,以后就做陌生人吧。”陈清野像是长出了一口气,白色的雾从他的唇角逸出来?,又飞速消散在漫天霰雪之中。岑舒贤还没来?得及对这句话做出反应,就听见他认真又坚定的下一句——

    “如果你哪天,真的想安定,我会等你。”

    “要是我没那个命,成为你的最后一个——那就,别见了。”

    “见了也当做没认识过就行。”-

    回?宿舍之后,岑舒贤沉沉地睡了一个很长的觉。

    梦里光怪陆离,醒来?的时候忘了个一干二净,只是心慌张地跳得飞快。

    她把手机摸过来?看时间。

    竟然已经下午两点了。

    岑舒贤眯起眼睛,聚焦模糊的视线,看清了屏保上的十几个未接来?电。

    来?电的备注是“何阿姨”。

    她的心重重一沉,梦里不好?的预感好?似成真。

    后来?那几天发?生的事?在岑舒贤的记忆里,像是一帧帧快速又清晰的走马灯。

    回?电给?何阿姨后,岑舒贤才得知外婆今天早上被发?现倒在院子里,因为昨夜的积雪,救护车过了很久才驶到小区。医生诊断外婆昨晚突发?脑出血,现在抢救过一轮,还躺在ICU里。

    她赶去医院,在ICU外等了很久很久。

    外婆昏迷的几天里,陆续有邻居来?探望,她跟邻居们寒暄了几句,才发?现外婆出事?背后另有隐情?。

    原来?那天魏倧去找过外婆。

    岑舒贤给?魏倧打电话,冷静地隐藏自己声线的所有颤抖,试探魏倧当天跟外婆说了什么。

    魏倧当时在打麻将,背景乱哄哄的,语气极其不耐烦:“要不是你拉黑我,我才懒得去找你姥姥,啐,怎么会有你这种不孝顺的东西?”

    “嗯,外婆不愿意?和我说,你现在直接跟我说吧。”

    “也不是什么大事?。”魏倧说道,“光通的荣总儿子和你年纪差不多,我想着?给?你们牵线搭个桥。”

    “你以前从来?没关心过我这些事?吧?”

    “我是你爹,还不能关心你了?荣总儿子在帆船俱乐部,把人介绍给?你都是抬举你。幸好?你遗传了我和你妈的长相,跟人卖个乖,把你弟也提携进俱乐部去。”

    “哦。你和外婆吵架了吗?”

    魏倧顿了顿,冷笑一声:“那老东西跟你告状啊?一把年纪倒是喜欢胡说八道上了,说你以后不想嫁人要陪着?她,真是笑话!我就问?,她当年劝你妈嫁给?我的时候怎么没这么有种?孩子死了知道奶了,啐!”

    “……”

    魏倧还在那头骂骂咧咧,岑舒贤闭了下眼睛,彻底听不下去了。

    她挂断电话,将魏倧再次拉进了黑名单。

    将页面转回?微信,岑舒贤静静盯着?首页的【魏彦峥3.3】。

    才发?现原来?她从来?没熄灭那颗仇恨的种子。

    坏人哪有那么容易就变回?好?人。

    她是泅不过苦海的蝴蝶,只能一头栽进命运里-

    岑舒贤整个人陷在「Ocean·Livehouse」的沙发?卡座里。

    钴蓝色的射灯摇曳,透过桌面上的鸡尾酒杯散射出绮丽的光芒。空的啤酒瓶列成一排,散发?着?浓郁的酒气。

    她披着?一件灰色的皮草,里面是一件红色的吊带裙,露出穿着?光腿神器的长腿在空气中摇晃,唇角微微勾着?,浑身透出一种妖冶和靡丽的气息。

    这种气质不论在哪里都极其吸引眼球。

    对面的男生第一次在卡颜局碰上这种级别的美?女,眼珠子都快黏在岑舒贤的身上。

    坐在角落瑟瑟发?抖的祝小姗小口喝着?低浓度的水果酒,一边默默数着?隔壁桌来?搭讪的第十七个男生。

    男生说:“五个二。”

    岑舒贤随意?地笑笑:“不信。”

    男生怪叫着?揭开骰盅,光他自己的下面都有四个二。等其他人依次揭开后,岑舒贤瞥了一眼,毫不犹豫地拿起面前的那杯鸡尾酒仰头灌了下去。

    对面的男生又是一阵小声的惊呼。

    祝小姗有些迟疑地去拉岑舒贤的袖子。

    她感觉岑舒贤根本就没有认真在玩游戏,纯粹就是在灌自己酒。

    “舒舒,你还好?吗?”

    岑舒贤没参与下一局,揉了揉太阳穴:“还行。”

    她从皮草的口袋里拿出手机,划了下,看到魏彦峥的未读消息。

    【魏彦峥3.3】:姐姐,跟朋友玩得怎么样啊。

    【魏彦峥3.3】:呜呜呜,我还在独守空房。

    岑舒贤站起身,走到了稍微安静一些的走廊上。

    她足足盯了手机屏幕半分钟。

    然后按下了魏彦峥名字旁边的拨号键。

    电话很快接通。

    魏彦峥的声音很兴奋:“姐姐,你终于?想起我了。”

    “嗯。”岑舒贤把声音放得轻且慢,漂亮的桃花眼里却一片清冷,“我有点醉了……你能来?接我吗?”

    魏彦峥受宠若惊地怔了几秒:“当、当然!你在哪儿啊,姐姐?”

    岑舒贤报了地址,又敷衍几句后,挂断了电话。

    她回?到卡座,看到那群男生把目标转向了角落像个鹌鹑一样的祝小姗。

    岑舒贤拿起位置上的包:“走了,小姗。”

    祝小姗如获大赦:“嗯……嗯嗯!”

    坐最外面的男生,也是这场卡颜局的组织者伸手拦她:“哎,美?女,别这么着?急走啊。”

    岑舒贤凉凉地抬了下眼皮,朝那个男生勾了勾唇角。

    男生还在心旌摇曳,手就被重重推开。

    看上去温柔似水的顶级大美?女还笑里藏刀地丢下一句话:

    “要是我来?组织这个局,你这桌上的男的我都得让你们骑自行车回?去。”-

    走出「Ocean·Livehouse」,岑舒贤吸了一口森寒的冷空气。

    冷意?将酒精的混沌驱散,她回?头看向祝小姗:“你先回?学校吧,小姗。”

    祝小姗瞪大眼睛:“啊?那你呢?”

    “我等个人。”

    “……你今晚还回?寝室吗?”

    岑舒贤出了片刻神,朝祝小姗笑笑:“应该吧。”

    不等祝小姗继续盘问?,她眼疾手快地为祝小姗拦下一辆出租车,把祝小姗塞进了车里。

    岑舒贤退回?「Ocean·Livehouse」的门口。

    她低头给?魏彦峥发?消息。

    【浮云卷】:到哪里了呀?

    【魏彦峥3.3】:[定位]

    【魏彦峥3.3】:出租车上呢,姐姐。

    岑舒贤点进去看了下,距离她这儿还有七八分钟车程。

    她裹了裹身上的人工皮草,靠在墙边,从包里拿出一盒女士烟,烟身纤细,截面是鲜红的鸡心。她抽出一支,轻轻地咬在牙齿间。

    然后又去摸打火机。

    摸半天,没摸到。

    她才想起来?,好?像是前面玩游戏的时候借旁边男生用了。

    台阶下面的几个男人不知道盯了她多久,这时候蠢蠢欲动地凑了过来?:“美?女,没带打火机吗?”

    岑舒贤抬起头,将烟夹回?了手里,笑了笑:“不抽了。”

    “别不抽啊,瘾都上来?了。”一个男人走上前,露出满嘴的黄牙齿,“给?个微呗?哥就借你打火机。”

    岑舒贤:“不用。”

    “哟,还挺清高的啊。”男人伸手来?抓她的胳膊,被她后退一步躲开了。

    她眼神平静地上下打量了男人一圈,像在看路边的虫子:“你有哪里值得我卑微的吗?”

    在兄弟面前丢了面子,男人瞬间变了脸色。

    “呸,给?脸不要脸!”

    男人又伸手来?抓她,因为喝多了酒有点踉踉跄跄的,再次被她躲开。

    岑舒贤一边后退,一边伸手在包里摸索。

    她抬起眼睛,紧盯男人的动作。

    突然,她的眼神凝了一下。

    越过男人的肩膀,岑舒贤看到了一个不应该此刻出现在这里的人——

    陈清野穿着?一件黑色的长羽绒服,不怕冷地敞着?拉链,露出锁骨和脖颈,在冬夜泛着?冷白如瓷的肌理。身边站着?几个同龄的朋友,他被簇拥在中间,黑发?黑眸,依旧是一骑绝尘、鹤立鸡群的帅。

    两个人视线交接。

    她没仔细看陈清野的表情?就平淡地收回?了视线。

    像不认识一样。

    面前的男人骂骂咧咧的,扬手来?抓她的头发?:“臭婊.子,你给?我等……”

    她刚拿出包里的防狼喷雾。

    就看见视野里的陈清野瞬间放大,他抬起长腿——

    一脚把面前的男人踹翻了。

    第20章 鱼

    做完笔录后, 岑舒贤坐在了派出所?门口的长椅上。

    她无意识地揪着自己皮草上的毛,把指尖捏得?发白。

    手机已经被?她关机,估摸着在那之后魏彦峥还?给她打了不少电话。

    岑舒贤把脸埋进?冰凉的掌心里, 轻轻地叹了口气。

    没过一会儿, 走?廊那头传来门锁打开的声音。

    谈笑声影影绰绰地传进?岑舒贤的耳朵,她辨认出其?中一道?来自刚刚给她做笔录的中年警官。对着她还?是一副板着脸不苟言笑的样子,现在却笑呵呵地在说“陈公子”云云。

    陈清野走?出来的时候, 岑舒贤已经恢复了正襟危坐的样子。

    那件毛茸茸的皮草被?她裹得?紧紧的, 只露出纤细的小腿和脖颈,整个人?看上去还?是很单薄。

    她第一时间就转头与他对上视线。

    琥珀色的桃花眼在白炽灯下粼粼发亮, 比前面在Livehouse前对上的那一眼多了些许情绪的涟漪。

    陈清野用一个眼神就打发了旁边蠢蠢欲动的贺樾。

    贺樾也懂事地带着其?他想看热闹的狐朋狗友顿作鸟兽散。

    深夜的派出所?大厅, 现在只剩他和岑舒贤。

    对视几秒后, 还?是陈清野先败下阵来:“我?送你?回?学校。”

    “好。”岑舒贤站起身。

    她晚上没吃饭就去赴了酒局,起身时候眼前一黑, 还?好陈清野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胳膊。

    闻到气味, 陈清野皱了下眉:“你?喝了多少酒?”

    岑舒贤睨了他一眼:“

    不是要做陌生人?吗?”

    陈清野的手骤然收紧了一下, 坚硬的指骨硌得?她胳膊有点疼。

    “以前倒从没见你?听过我?的话。”他轻嗤了一声, 压低的眉骨下视线锐利似要将她剖开,“我?说装不认识你?就非得?装到底。都那种情况了,你?跟我?求个救会死么?你?到底是把我?看做一个薄情寡义、睚眦必报的畜生, 还?是说你?以为只要你?露一点破绽, 我?就会像块狗皮膏药一样开始自作多情地硬缠着你??”

    岑舒贤眼神闪烁,盯着脚下晃了一下神。

    陈清野这段话说得?声调不高, 却明晃晃压着火。这应该是陈清野第一次对她生气, 以前她再过分?, 他最?多也就是冷脸而已。

    但他话里还?是很收敛,尽管字字诛心却都是在扎自己。

    陈清野是真的没说过她一句难听话。

    她的眼睛突然酸涩得?发痛, 但她死死咬着唇忍住了。

    胳膊上的压力骤然消失,她听见陈清野沉重的呼吸声,但也只有片刻:“能自己走?吗?”

    “……能。”

    两个人?沉默着一前一后走?出派出所?。

    岑舒贤站在街边,盯着地面发呆。

    未融化的雪堆积在下水道?口,灰白相间,泥泞不堪。

    那辆黑色的帕加尼Zonda停到她面前的时候,她还?没反应过来。

    直到对方短促地鸣了一下笛。

    岑舒贤回?过神,拉开副驾驶的门坐进?去。

    她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忍不住问:“……你?换车了吗?”

    陈清野发动了车子,语气淡淡:“之前的撞了。”

    怎么撞的,有没有受伤。

    这两句话盘旋在岑舒贤的舌尖,最?后还?是被?她吞了回?去。

    看陈清野刚才打架的样子……应该没事吧。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车厢陷入寂静。

    岑舒贤把额头轻轻抵在车窗上,前面发生的一幕幕像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在她脑海里掠过。

    她还?没来得?及按下防狼喷雾。

    陈清野就冲上来一脚把那个醉汉踹翻了。

    他手长腿长,又常年锻炼,那个醉汉连他衣角都没摸到,就被?撂倒好几次。

    最?后还?不小心地踩上了对方的咸猪手。

    他回?头瞥了贺樾一眼,语气淡淡:“报警。”

    等警察叔叔过来,贺樾冲在最?前,指着倒在地上呻.吟的醉汉和站在一旁的她,绘声绘色地描述了这个醉汉是如何?酒后性.骚.扰加挑衅动手的。

    然后他们三个人?就全被?带回?了派出所?。

    她就是在那时在车上,挂掉了魏彦峥的电话,又将手机关机的。

    一系列的事情,都太戏剧了。

    但凡哪一件没发生,她现在应该都见到魏彦峥了。

    可偏偏,陈清野出现了。

    就像那个夜晚,天地间风雪如晦,漆黑沉重的夜几乎要将人?压弯。

    那道?刺眼的车灯偏偏出现在她面前,照亮眼前纷飞的雪花。

    凄冷的雪夜便有了光。

    暖气将车窗薰热,岑舒贤感觉僵滞的思维又缓缓动起来。

    “陈清野。”她轻声开口,“你?有被?人?背叛过吗?”

    陈清野似乎朝她投来一眼,有些意外这句没头没脑的问话。

    “没有。”

    哦。

    还真像陈清野会给出的答案。

    毕竟按他的出身和生平,能有资格背叛他的人多少都得掂量掂量。

    岑舒贤又问:“那假如有人?背叛你?,你?会怎么样?”

    “……”

    陈清野很久没说话。

    久到岑舒贤忍不住抬眼去看他,正好对上他凉凉的视线。

    岑舒贤像被?冻到一样飞速移开眼。

    “为什么这么问?”

    “呃……”岑舒贤努力搜索着借口,最?后硬着头皮说,“因为我?……刚刚被?人?背叛了。”

    “什么人??”

    “……前男友?”

    吱——

    刺耳的刹车声。

    岑舒贤整个人?都被?惯性推出去,又被?安全带拽了回?来。

    “下车。”

    陈清野丢下一句,推开主驾驶的车门。

    冷风呼啸地吹进?来,又随着重重的关门声被?截断。

    岑舒贤倏地冻了个激灵,才看清前面已经是芝大校门口-

    岑舒贤下了车,看到陈清野正站在车后的路肩上。

    他双手插在羽绒服的口袋里,眯着眼睛打量着前方,因为微微仰着头,修长的脖颈上喉结显得?格外凸出。

    岑舒贤绕过车尾,走?到陈清野面前。

    他垂下眼睛看向她,眼瞳漆黑,皮肤冷白,整个人?黑白分?明,莫名冒着丝丝的冷气。

    岑舒贤犹豫了下:“……你?不回?学校吗?”

    “不回?。”因为站在路肩上,陈清野比她更是高出一大截,居高临下的视线令她有些压力山大。

    “哦……”

    岑舒贤正思考着怎么续上前面的话题,陈清野突然弯下了腰。

    那张极具压迫感的帅脸在她视网膜上放大,他的鼻尖离她都只有不到一指的距离。

    视线里只剩下那双清凌凌的黑眸。

    “……嗯?”

    她下意识想后退,却被?陈清野一把掐住了后颈。

    冷冰冰的手指按在最?脆弱的脖颈上,不疼,却像被?掌握生杀大权,让浑身都涌上几分?异样。

    他一字一顿,语气暗藏危险:“不是说,暂时不会吗?”

    岑舒贤眨了眨眼睛,才反应过来陈清野说的是什么。

    忘了。

    果然一个谎要用无数个谎来补。

    她只好硬着头皮挽尊:“哦,也不是前男友……没在一起。”

    陈清野神色不变,看不出信没信:“怎么背叛你?的?”

    “就……骗了我?。说想和我?在一起,其?实还?和很多女生……呃,在发展关系……”岑舒贤努力地编故事。

    陈清野终于?松开她的后颈,冷笑了一声:“你?的眼光是一夜退回?解放前么?”

    被?阴阳怪气了,但还?是要保持微笑。

    是是是,您老人?家是世界上最?好的白菜。

    天上地下,绝无仅有。只要她下一任是除他以外的任何?人?估计都逃不脱这种眼光倒退的判定?。

    岑舒贤把话题重新掰回?正轨:“所?以,你?被?别?人?背叛的话,会怎样?”

    陈清野不说话,静静地看着她。

    她都以为他不会回?答这种问题了的时候,陈清野开口了。

    “要是让我?给你?建议,我?会说,和这种人?一刀两断,他不配你?在他身上耗。”他顿了一下,“要是你?问我?——我?会再给那个背叛我?的人?一次机会。”

    岑舒贤怔住了,忍不住瞪大眼睛:“啊?”

    “背叛的机会是我?给的,把人?留在身边的选择也是我?做的。”陈清野站在那里,眉眼不羁,傲气凌人?,“我?的人?生经验就是,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任何?事,不怀疑自己做过的每个选择。”

    她轻轻说:“……那你?就要再给对方一次机会吗?”

    陈清野语气平淡:“一次也许是迫不得?已,也许是情有可原。为什么不能给?”

    岑舒贤抿了抿唇角。

    有点意外,好像又没那么意外。

    衣食足而知荣辱,仓廪实而知礼节。有些人?的人?生一向富足又平坦,连宽容都更轻易做到一些。

    陈清野是一个纯粹的人?,有一颗钻石一样透明又坚硬的心。

    和她完全不一样。

    她的心也许是一个镜子迷宫,乍一看绚烂而迷惑,要是走?到某个拐角,就会发现六面镜子映出的全是中心的黑暗。

    陈清野打断了她的出神:“别?吹冷风了,去登记。”

    “陈清野……”岑舒贤轻声叫他的名字,“你?也不后悔喜欢我?吗?”

    他像是不太明白她今晚为什么总是抛出一些无谓的问题,蹙了一下眉:“有什么好后悔?”

    “我?……”

    岑舒贤停了下来。她觉得?自己必须得?挤出一个合适的表情,再去说接下来的话。

    她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楚楚可怜:“你?知道?吗?我?很羡慕你?,你?家境好,父母爱你?,人?聪明,长得?也帅,人?生就没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我?站在你?身边总是觉得?相形见绌。”

    陈清野还?是蹙着眉,看她的眼神却柔软了下来。他抬起手,又不知所?措地顿在那里。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喜欢我?,在你?身边我?总是很没安全感。”

    她必须得?为自己当初甩了他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陈清野动了动唇,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他看着她的眼神里像是藏了很多她看不懂的东西。

    就好像比自揭伤疤的她还?要难过,而他的难过不是在演戏。

    他的人?生光明璀璨,所?有的挫败也许都来自她。

    她刻意去体会那些情绪,想让自己的表演变得?完美,但她忘记了那些情绪是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就水泄而出,汹涌地一轮一轮淹没她的心脏。

    “我?知道?,除你?以外,那些人?都不是真的喜欢我?,他们总是欺骗我?、背叛我?……”

    “可从来没有人?能一直陪着我?,我?讨厌孤零零一个人?的感觉……”

    外婆走?后。

    真的没有人?再陪着她了。

    在胸腔里乱撞的情绪涌上眼眶,她感受到它们马上要脱离控制:“陈清野……”

    岑舒贤踮着脚,将双臂搭上陈清野的肩膀,手圈住他的脖颈。她的脸贴着他的颈窝,那里的皮肤光滑又炙热,下方的动脉以极富生命力的节奏跳动着。

    突然,眼泪就争先恐后地涌出她的眼眶。

    沾湿她的睫毛,沾湿他的皮肤,落进?他凹陷的锁骨里。

    岑舒贤已经记不清自己多久没这样带着哭腔和一个人?说话。

    “你?那天说的还?算数吗?”

    “我?想安定?了,你?还?在等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