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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买买买

    放暑假一个来月之后,孟蕾顺利拿到驾照,开始每天做商小莺的陪练。

    她最早学车之前,对机动性产物有本能的畏惧,没有驾驭的信心。

    苏衡只要有空就陪她练一阵,指导方式完全适合她。

    以孟蕾的认知,自己和商小莺、张然的智商在同样的水平线上,学东西需要的方式大致相同。基于这些,她这次才自告奋勇。

    商小莺自第一天起就喜气洋洋,对孟蕾感叹:“真邪门儿,教练和亲友说什么,我总抓不住重点,你说的我立马就能领会,还能跟交通规则驾驶技术结合起来。”

    背交规对她来说倒是很轻松,毕竟曾正经挑大梁演话剧,即便台词换成其他内容,也能用自己的背诵窍门牢牢记住。

    孟蕾可不好意思居功,“我全照搬苏衡用的套路。”

    “怪不得。”商小莺释然,“那我一样感谢你。要是换了然然,一准儿拿着驾照跟我嘚瑟一阵,才不肯陪着我备考。”

    孟蕾失笑,“你们俩最爱相互打击。”

    商小莺说起别的:“我爸妈说过好几次了,想跟你和四哥吃顿饭。他们做梦都没想到,发大财的事你们也带着我,我富了,他们当然也就富了。”

    孟蕾已经跟最亲近的亲友说了苏衡开证券交易所的事。只要稍微关注过,就知道那是只要不违规操作,即可赚翻天的行业。苏衡只要给亲友一些提醒建议,就够参与的亲友富得流油。

    “吃饭没问题。”孟蕾爽快点头,“从跟你认识到现在,叔叔阿姨都对我特别好,上次还帮着你收拾我那个婆婆,我还没正经道谢呢,回头请你们还有然然一家吃饭。”

    “一边儿去吧。”商小莺逸出欢快的笑声,“是我们要请你和四哥,你还跟我玩儿上偷换概念了。”

    孟蕾也笑。

    略沉了沉,商小莺说:“等夜大开学之前,帮我报名吧,我学财务管理。”

    “真的?”孟蕾非常赞成,“没问题。不过,你这是想开了还是想不开了?”

    商小莺笑得现出小虎牙,“我从辞职以后,爸妈也没正经要求过我什么,只是没事提一嘴,让我尽量跟着你的步调走。我踏踏实实学点儿东西,他们会更放心。横竖夜大只用学好一个专业,压力不大。”

    “嗯!是这么回事。”孟蕾满脸喜悦,“我们又要做同学了。”

    “是啊,一想就特开心。”

    “然然要是也肯加入,就更好玩儿了。”

    商小莺嘴角一牵,“那得先请校方为她添个烹饪专业。再说了,你瞧着哪个夜大缺大小姐、小姑奶奶伺候着?”

    孟蕾笑得不轻。

    练车到傍晚,两个人去了张然的咖啡厅。

    张然不好意思总在家练习厨艺,在咖啡厅辟出了自己专用的厨房和餐厅,这一阵在学做糕点,不拘中式西式。

    孟蕾和商小莺趋近厨房时,已闻到糕点的甜香和饭菜的浓香。

    “怎么像是骨酥鱼的香味儿?”孟蕾抽了抽鼻子,“终于不再做西餐了?”

    “还真是。”

    厨房里,张然全副武装,头戴厨师帽,雪白的套袖、长围裙一样不落,这会儿正在把胡萝卜雕刻成花朵。

    商小莺哈一声笑出来,“等你开了餐厅,是不是要自己掌勺?”

    “我又没疯。”张然眼睑不抬,手中的动作不停,“我是必须得学出门道,不然以后没法儿对厨师提出要求。要是总参考客人的意见瞎指挥,没个好。”顿了顿,问,“看起来心情不错,今天又有进步?”

    “对啊,有蕾蕾陪练,我学得特快。”

    “你可赶紧拿到驾照吧。”张然没好气,“你没法儿开车,就不准我跟蕾蕾选车,这不是土匪逻辑嘛。”

    “买车这样的人生大事,当然要一起。”

    孟蕾笑着洗净手,问张然:“要不要帮忙?”

    “不用,就剩摆盘了。”张然让她去拿做好的点心,“鱼得多炖会儿,你们先垫补一下。”

    孟蕾一边吃奶油蛋糕,一边好奇:“今儿怎么做中餐了?”

    “骨酥鱼是跟你公公学的,狮子头是跟你妈妈学的。”张然笑容清甜,“西餐我真吃腻了,得缓一缓。”

    “一定特好吃,味道特香。”商小莺说,“我最喜欢吃香锅鱼,你学会没?”

    张然偷空横她一眼,“阿姨和蕾蕾不是教过了?你明明学会了。”

    商小莺狗腿地笑,“你做的最好吃。”

    “德行。”

    晚餐是色香味俱佳的六菜一汤,天热之故,张然取出半打冰镇啤酒。

    席间,苏衡打电话过来,前台唤孟蕾去接听。

    苏衡有点儿不高兴,“到咖啡厅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我怎么没说?”孟蕾差点儿皱眉,“出门找小莺之前就给你打电话了。”

    苏衡停顿了一两秒,“真打了?”

    孟蕾不理他。

    “忙晕了,以为是昨天的事儿呢。”苏衡语气明显有了温度,“等下我有个饭局,估摸着得十一点左右回家。”

    “知道了。要是喝酒,不准开车。”孟蕾嘱咐他。

    “嗯。回家时小心。”

    “好的。”

    孟蕾回到餐桌前,喝了口啤酒。

    张然给她夹了一个红烧狮子头,“四哥又得晚回家?”

    孟蕾点头,“必须跟很多人沟通好,不然以后会很麻烦。”

    商小莺接道:“开业前要疏通方方面面的枝节,开业后要面对的是高强度脑力工作。这一行,真不是谁能想到就能胜任。”

    “诶,你最近说话越来越着调了,居然有向文化人靠拢的趋势。”张然说。

    商小莺并不接这个高帽子,“这是我爸说的。”停了停,说起要读夜大的事,故意逗张然,“你是做老板的人,要不要学学商业管理、会计什么的?”

    “我高中数学成绩一直不错,以后只想开四五个店,够用了。”张然转向孟蕾,“要是有美食、旅游方面的书,记得给我进一些。过两年闲了,咱仨一起可哪儿吃喝玩乐,我给你们做向导。”

    孟蕾和商小莺大乐,“好啊。”

    晚上九点多,孟蕾回到家,冲澡之后,窝在床上温习功课,觉得困了,翻身入睡。

    恍惚间知道苏衡回来了,蹭到他怀里,强迫自己醒来,深深呼吸。

    苏衡轻轻地笑,“找酒味儿?”

    “嗯。”孟蕾是睡糊涂了,他不洗澡刷牙是不会睡下的,就摸了摸他额头,“有没有喝很多?”

    “没。”苏衡跟她商量,“明天起,早上你开车送我,余下的时间车子归你用。”

    “送你上班?做司机?”孟蕾揉了揉眼睛,明知道脑筋卡壳了,偏偏运转不起来。

    “小笨蛋。”苏衡拍拍她发际线的桃心,“驾照是拿到了,可我还是不大放心。看一阵,要是我觉得不过关,尽早雇个司机。”

    “哦,一定能过关。”孟蕾蹭了蹭他胸膛,“也不瞧瞧我是谁教出来的。”

    “也是。”苏衡吻了吻她眉心,语声中有了倦意,“睡吧。”

    “好。”孟蕾寻到他的手,慢言慢语地说,“煜哥这次又是股东又是经理,听他说最近都睡办公室,还说那边条件挺好的。你要是很累的时候,也不用回来,我去妈那边睡就成。”

    前世一些日子,她住院期间,拒绝他陪床,他睡办公室是家常便饭。

    沉了片刻,苏衡说:“你成我不成。你不在怀里,睡不着。”语声里的睡意更浓。

    孟蕾心里暖暖的,更深地依偎到他怀里,轻轻拍抚他的背。

    清晨醒来,孟蕾轻手轻脚起床,做了水煎包、胡辣汤,又备了两小份母亲亲手做的酱菜。

    苏衡七点多起床,见媳妇儿在厨房忙碌,只觉得这样的时日格外温馨、安稳。

    吃完早饭,收拾完,如他昨晚所说的,孟蕾开车送他去京交所。

    路上她忍不住嘀咕:“先前跟我一起忙忙叨叨的,也没见你找房源招聘员工什么的,结果呢,手续办好了,职员也基本到位了——帮我的时候怎么就没这么高效率?”

    “孟蕾蕾,说话得有良心。”苏衡视线不离报纸,“你只让我帮你,不准我自作主张。也不知道是谁,因为我调整柜台位置,起码跟我吵了三回。”

    “……不噎我你这一天就过不舒坦吗?”孟蕾端端正正地坐着,双手把控着方向盘,一刻不放松地关注路况,小表情却是气鼓鼓的。

    苏衡一乐,揉了揉她头发,“我不是还有成煜、学坤帮忙么?一天到晚的,只许你放火,不许我点灯——刚刚可是你先挑我的刺儿。”

    孟蕾不吱声,片刻后,唇角微微上扬,“我是想说,你找办公场所这事儿,我也可以帮你的。”

    “那时候我只有五六成的把握,方案要是不被通过,租下来的地儿就得改做别的行业。”

    “这样啊。”孟蕾颔首表示明白。

    苏衡语气柔柔地对她说,“蕾蕾,不管什么事儿,不用跟我算账,我为你做多少都是应该,而你不需要回馈。”

    “什么意思?开车呢,别让我猜。”

    苏衡视线已落回到报纸上,语声徐徐:“你的不是我的,但我的全都是你的。”

    “……大男子主义。”孟蕾腾出一手,摸了摸他下颚,“看准我不会比你更有钱是吧?又跟我狂上了。”

    苏衡哈哈一笑,“没你我怎么能成有钱人,别看不起自个儿。”

    孟蕾歪了歪头,“好吧,明知道你是胡说八道,我听着还是挺高兴的。”

    苏衡大笑。

    到了京交所门前,苏衡下车前,紧紧抱了抱媳妇儿,快速亲她面颊一下,“晚上去哪儿记得告诉我。”

    “嗯!五六点钟我给你打电话。”

    这天起,车子就归孟蕾用了。

    一星期后,证券交易所正式开业,京市各大报刊争相报道。

    这事儿十多天之后,商小莺拿到驾照。

    到此为止,只国库券这一项营生,商小莺、张然所得纯利均在六十万往上,苏衡、孟蕾因是他们和杨清竹筹到的资金相加在一起运转,所得比起商小莺和张然自然也就是翻番不止。

    再加上证券交易所开业迄今到手的一笔笔快钱,以及数天后的大额收益,商小莺和张然已经可以确定,到不了看红叶的时候,她们就能跻身国内头部富豪。

    而这种身价,不过是豪富的开端。

    商小莺和张然信不过苏衡维持婚姻的能力,就像她们本能地不信蕾蕾和自己能应付得了恋爱婚姻关系一样,但苏衡不论工作还是经商的能力,都是她们无条件确信的。

    其实在她们眼里,苏衡和孟蕾,始终是格格不入但偶尔又近乎奇异地和谐融洽的存在——

    一个从小到大的尖子生,冷心冷情;一个从小到大混日子的美人,单纯到缺心眼儿——这不论是谁看上谁,都有些奇怪。

    可苏衡就是栽到孟蕾手里了。

    最值得庆幸的是,孟蕾也开始方方面面改变、对苏衡好了。

    只为小两口这一点,商小莺和张然就约定了:除夕、十五各负责一晚燃放烟花,明里庆祝成为富豪,暗里为蕾蕾庆祝终于爱上了爱自己的人。

    想的总是很多,眼前要着手的事得一件一件来。

    因为孟蕾和商小莺考驾照那一节,买车自然是首要事项。

    对于小虎妞兼缺心眼儿三人组来说,这事儿太简单了:目前的车子质量,相对来讲很有保障,她们目前需要的也只是代步车,选十来万的就可以。

    区别只在于颜色。

    孟蕾选的是纯黑,商小莺和张然更喜欢红色,又因为她的选择而犹豫。

    “都一样的。”孟蕾连忙解释,“我现在缺安全感,醒目的颜色不适合我。再说了,以后少不了一两天财产翻番的时候,想要什么车都能买到家里收着。”

    第42章 买买买

    想到明娇、李素馨那种神经病,张然和商小莺释然,也就放弃款式颜色完全统一的打算,依照喜好选了醒目的红色。

    与两个好友不同的是,孟蕾入手了两辆黑色轿车,另外一辆是给母亲的。

    至于苏衡,他不让她管这些,说什么过一两年买豪车,到时她要是有看着顺眼的,也给她弄一辆开着玩儿。

    他总是能一本正经地说出让一般人羡慕嫉妒恨得牙根儿痒痒的话。

    可谁叫人家有那种本钱呢?

    孟蕾也只好让自己适应他这种风格,横竖现在跟他抬杠的结果,是以后打自己的脸。

    车子送到餐厅门前,杨清竹被女儿闹得懵住了一阵,“送我车?谁准你给我这么花钱的?”她张罗过的那一笔钱,女儿早就归还了,还额外给了五千块的利钱。

    “就要送。”孟蕾笑靥如花,“现在我跟苏衡手里的一切,都是您出钱打底才能有的。本来苏衡想送您一辆更好的,但我觉得没必要,这辆是我们俩五五开付账。”

    杨清竹抱了抱女儿,“傻闺女,这就开始享你的福了,跟做梦一样。”

    孟蕾笑意更浓,“您那驾照可不能白考,赶紧的,带我出去溜一圈儿。”

    “我还真得练练,拿到驾照两年了,根本没摸过方向盘。”

    “说起来,跟您和苏衡这样的人在一起,也就我受得了刺激。”由母亲载着自己闲逛的时候,孟蕾有点儿小郁闷,“苏衡是公认的数学系、计算机系双料高材生,您呢,离开学校之后,没事儿就考个证,八竿子打不着的药剂师资格证都到手了。”

    杨清竹笑说:“这也算跟你互补。你有的长处,我跟我女婿这种人,一辈子都有不了。”

    “我有长处吗?”

    杨清竹笑出声来,“多的是,不过我不能告诉你,省得你跟我女婿来劲。”

    孟蕾服气了。

    “别只顾着我。”杨清竹叮嘱女儿,“跟苏衡好好儿商量一下,你公公有什么需要的,给他准备好。不管怎么样,他始终是盼着你和苏衡好,要是真不待见你,不在意他儿子的心思,也不至于跟齐友兰离婚。”

    “知道。”孟蕾立刻说,“给他买了一些东西,别的我跟他套套话,看他需要什么。”

    杨清竹对这答复非常满意。

    当天下午,孟蕾打电话说好时间,载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到了苏家老宅。

    眼看着到秋季了,她给公公置办了高档的衣物鞋袜、适合秋天喝的茶、用的补品,还有他的心头好:香烟、雪茄。

    齐友兰搬离之后,向红和董腊月把孩子接回到身边——婆婆在家时,氛围特别糟糕,她们不能接受孩子总看到自己被训斥甚至辱骂的情况,之前都是请父母帮忙带着孩子。

    这次,孟蕾也给两个小孩子买了玩具、学习用品、饮料、水果和营养品。

    苏伯海看着小儿媳妇不停地从车上往下搬东西,愣了会儿才赶过去,“蕾蕾,你这是唱哪出呢?”

    “这都看不出来?我来送礼的。”孟蕾无辜地笑着,“您也别闲着,帮我搬屋里去。”

    “这孩子。”苏伯海逸出慈爱的笑容,跟着她忙活起来。

    落座后,苏伯海给孟蕾倒了一杯碧螺春。

    孟蕾从挎包里取出两个存折,递出去之前,检查了一下里面夹着的写着密码的字条,“前一阵,我跟苏衡不是一人跟您要了一笔钱吗?我们拿着开了两个户头,替您赚了点儿钱。您收着。”

    苏伯海一脸莫名,看了看两个存折里的金额,不由瞠目,“加起来大几万,你跟我说‘赚了点儿’钱?”他不知道,小儿媳妇什么时候学会了小儿子偶尔要多狂有多狂的德行。

    孟蕾笑容明朗,“您家苏衡现在特有钱,当然,我也很富裕。我们俩想来想去,也不知道您喜欢什么,就用这种法子给您一些零花钱。”

    “零花钱?”苏伯海抬手点着她,“你这丫头。”

    “比起以后,这些就是零花。”孟蕾和他推心置腹,“我也不瞒您,我给我妈买了辆车,因为她有驾照,而且这次回来之后,给过我几万块钱。”

    这是必须解释的,就算公公真不把钱当回事,别人却不见得,万一总念叨她结婚之后一味贴补母亲,终究是没好处。

    “明白,我都明白,好孩子,你做得对。”苏伯海神色诚挚,“你妈这些年虽然不能经常陪着你,为你做的特别多,你跟老四要是不好好儿孝顺她,我才要往死里训你们。”

    “您也一直对我特别好,谢谢您。”

    “真是长大了,学会哄人了。”苏伯海笑说,“以前有时候是真让我头疼。”

    “以后不会啦。”

    苏伯海把存折推回给她,“不用给我钱,我存的工资、退休金真不少。你们结婚的时候,我基本上什么都没管,觉得挺对不住老四的。你们用这些钱继续发展事业,把日子过好,就是我最高兴的事儿。”

    孟蕾直接把存折放到下方的小抽屉里,“这是您家老四交给我的任务,我要是完不成,他一准儿又跟我掐架。”

    “胡扯。”苏伯海心里说的是鬼才信,“老四这辈子大概就惯着你这么一个人了,怎么可能跟你掐架?虎孩子,连我都蒙。”

    孟蕾赔着笑,岔开话题,“爸,您要是觉着闷得慌,可以四处走走,旅游也行,找找年轻时去了外地的好朋友也行。”

    人都是一样的,上班的时候经常不耐烦,可真正退休了,会经常感觉枯燥无聊,只能自己找乐子。

    苏伯海双眼一亮,“这倒是个好想法。说起来,得有三十来年了,我一直和两个同学、一个哥们儿保持通信,有电话之后也一样。你真给我提醒了,安排好家里的事,我就去找他们。”

    “和那三位长辈关系好的,在市里不止您一位吧?到时候一起去。”

    “对对对!”苏伯海笑得跟个小孩子一样。

    孟蕾瞧着,心里倒有些酸楚。公公这一段应该少不了特别寂寞的时候——连个惹他上火生气的人都没了,一天中能见到小辈人的时间也有限。

    想着这些,她故意好奇地问:“您说的朋友,我见过吗?”要找个由头,多陪公公说会儿话。

    “见过啊,我儿子结婚,他们怎么敢不来随礼?等着,”苏伯海乐颠颠起身,“我拿相册,看到相片你就想起来了。”

    “嗳。”

    将至傍晚,孟蕾辞了苏伯海,给苏衡打过电话之后,开车到了京交所。

    等了几分钟,苏衡和成煜一起走出来。

    孟蕾放下车窗打招呼:“煜哥,今天不用加班?”

    “不用。”成煜逸出颇具亲和力的笑容,“没想到,我们蕾蕾都会开车了。”

    孟蕾用下巴点一点苏衡,“家里不是有这么个领导监督吗?不想会也得会。”

    成煜好一通笑,“说这话你不亏心就行。走了,回见。”

    苏衡笑笑地坐到副驾驶座,捏一下媳妇儿的嘴角,“安的什么心?在家欺负我,在外头给我立管着你的形象。”

    “难道你少管我了?”孟蕾笑着看他一眼,“而且这是你为我好的事儿,我可不就得四处宣传。”

    “随你,横竖我也管不了。”

    路上,孟蕾跟他说了回老宅的经过,末了的感想是:“爸真挺疼你的。你有没有想过,等买了更大的房子,我们和爸一起生活?”

    苏衡扬眉,“你怎么会这么想?”

    “刚不是说了,他很疼你。”

    “天真。”苏衡失笑。

    “嗯?”

    “爸只想守着他大儿子、二儿子过日子,不可能愿意跟我住一起。”苏衡说。

    “……我不明白。”

    “爸觉得欠我一些东西,同样的,也认为欠大哥二哥不少。”苏衡转头,望着车窗外的浮光掠影,“同样是他的孩子,他可不会认为,大哥二哥读的院校没我好,只是因为读书的脑子不如我。”

    “难道还会觉得,你是因为爷爷奶奶提供了更好的读书环境?”

    “不然呢?”苏衡唇角逸出似有若无的笑,“一天天看着长大、接送上下学的孩子,比起一两个月见一次、对他爱答不理的孩子,他难道会觉得自己带大的差?”

    “……”孟蕾无声地叹了口气。不论做父母还是儿女,对有些人来说,都是很遭罪的事儿。

    “不过,爸做人的原则是诚信公道,心愿肯定是我们跟大哥二哥相处得越来越好。这样,大哥二哥也能跟着过上好日子,不用他没完没了地操心。还好,这事儿不难办。”

    他在亲情之中,一直与欠缺、孤独相伴,祖父祖母再疼爱,也代替不了父母每日的照顾陪伴;再清楚大哥二哥是血脉相连的兄弟,也因为不曾一起长大,存着无法消弭的距离。

    “那次你跟我说,有的时候,你只有我。”孟蕾轻声说,“我总算明白了。”

    “是么?”苏衡其实只是在跟她陈述事实,要她了解并理解自己对至亲的态度,情绪并没任何起伏,“然后呢?”

    孟蕾一时间说不清楚,索性敷衍一句:“没然后,只是告诉你,我明白了。”

    苏衡不满,“正常贴心的媳妇儿一定会说,我会加倍对你好。”

    “好,”孟蕾笑着哄他,“我会加倍对你好。”

    “今晚开始。”苏衡摩挲着她的小下巴,“这一阵实在是忙疯了,也该运动运动了。”

    “……”孟蕾用力拨开他的手,“我可真是嘴欠,好好儿做司机不就结了?跟你聊天儿干嘛?”

    第43章 买买买

    苏衡瞧着她恼火的样子,只觉特别可爱。

    也是邪了,让他自己说,真不应该喜欢她这种脸皮儿特别薄、有些观念过于保守的女孩子。

    很多时候开个玩笑、说点儿夫妻间本就该说的话,都得掂量着来,说实话起初是真觉得累,从而不耐烦。

    可他就是喜欢她,且不止喜欢那么简单。

    今年到现在,半年左右了,蕾蕾在很努力、也很颠三倒四地改变着、成长着。

    说颠三倒四,是她在最亲密的时刻反复无常,今天能乖的跟小猫似的,明天就能跟小毛驴似的,怎么着都较劲。

    倒真无所谓,她能跟他好好儿过就行,谁又不是指着那点儿事活着。

    所以,他比起结婚之初,也慢慢有了耐心,且意外地找到了莫大的乐趣,时不时逗逗她,便觉乐趣无穷。

    毕竟,蕾蕾的每一面都特招人喜欢。

    毕竟,不是谁都那么幸运,能一点一滴陪着媳妇儿改变、成熟。

    孟蕾那边,也不过是一刻的恼火。

    苏衡需要习惯适应她,她又何尝没在习惯适应他。

    她转头就抛下跟前这一桩,跟他说起车子的性能耗油量等等。

    苏衡认真听着,给出中肯的评价,最终关心的则是:“开着顺不顺手?不顺手就扔到京交所,我给你换一辆。”

    孟蕾笑了,手循着直觉摸一摸他下颚,“很好了。只要质量可以,我就很满意。”

    “质量可以就满意?”苏衡斜睨着她,再次逗她,“有些事儿的质量,并不能让我们满意。”

    “又胡说八道,”孟蕾忙里偷闲,瞪他一眼,直接要炸毛了,“质量早就超标了。”

    时间那么长她都没指责过,他哪次动真格的,不是恨不得把她腰累折、看她哭一鼻子的趋势?

    舒适度什么的,那不也挺好的了?

    凭什么还跟她要求劳什子的质量?

    苏衡大乐。

    食髓知味,经过了什么,自然而然就能知晓是不是可以更好。

    他们现在,论感受,在她是足够好了——毕竟打小就得过且过,不管任何事,你要是指望她为了更好最好去努力,可能性很小;

    而在他这边,在这阶段,扭转她观念过程中,乐子特别多。

    所以,苏衡柔声说:“还可以更好。不过,你实在不愿意,就算了。那些毕竟是次要的。”

    孟蕾没言语,也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她总不能表示感谢,请他以后都要这样;更不可能说她愿意尝试——重生的目的难道是为了勉强自己吗?

    就算是跟他,也得相互磨合到一定地步,在相互迁就的前提下,做到彼此都喜闻乐见的结果。

    其次,床笫之欢是她真没胆子完全顺着他的事儿。过于强悍的攻势,过于让她难为情的耍坏的手段,在某些日子的当时是可以接受,而过了那时刻,就只剩无法言说的难为情和无名火。

    而且,上辈子那么多年,苏衡就没给过她情欲旺盛的感觉。他清心寡欲,倒是她根深蒂固的印象。

    如今,或许是正年轻,他性格有着闹腾的一面,所以才总逗她闹腾她吧?

    最重要的是,那不是当务之急,她不用费尽心思地琢磨应对。

    刻意改变逢迎的话,意义实在不大,何况也不是能演一出他就能信的事儿——那混蛋就是太了解她,才总有诸多的满足,和诸多不满。

    这晚,两个人的主菜是清蒸蟹。

    两人年岁小的时候,跟着师父师母学字画期间,常和别的同窗一起,被留下用餐。

    当然,同窗的人数不多就是了,最多的时候也就五六个。

    师父师母从不是只教家长想要孩子学的书画精髓,平日诸多社交、文化乃至用餐礼仪,都会潜移默化。

    苏衡和孟蕾就是在那段温馨宁静的岁月之中,学会了各色传统美食的吃法,以及西方一些国家的就餐礼仪。

    大概是年岁小脑子更灵的缘故,那时学到的,真的是根深蒂固地刻画到脑子里,何时也不会忘。

    席间,苏衡提起了一件事:“你跟我借的第一本书,还记不记得?”

    “记得呀。”孟蕾立刻接话,剥蟹壳的动作不停,“是李白的诗集,竖排版的呢。那本诗集里他的所有诗词,我到现在都还会背。”

    “是么?”苏衡微微扬眉,喝了一口白酒,“不过,你喜欢李白的诗词是真的,其他的都不行,连李商隐的不少名作都要死记硬背。”

    孟蕾却说:“我还喜欢诸葛亮的《出师表》,也是到这会儿都能全文背出来。”

    “知道。”苏衡瞧着她,目光柔柔的。

    孟蕾剥好一只蟹,把码在碟子里的蟹肉递到他手边,“快吃。这是你同学趁着出差特地给你带回来的,三箱呢,品相特别好。

    “我给师父师母送去了一箱,用咱俩的名义,剩下的我平分了,老宅、餐厅、小莺和然然,都送去一些,让他们尝尝鲜。”

    苏衡凝她一眼,嗯了一声。

    孟蕾觉出他有沉默下去的趋势,不由疑惑:“不喜欢听家长里短的?”

    “怎么可能。”苏衡失笑,“我是在想,我工作一忙,人情世故好些事就全落你身上了,你也没抱怨,我要直接说谢谢,就矫情了。”

    “那还真是,所以就别矫情了。”孟蕾给他的杯子加满酒,“不是您老人家说的嘛,我应该加倍对你好,这还没加倍呢,就受不了了?”

    苏衡轻笑出声,手探出去,握到她绵软的手的同时,轻扯一下,“坐我这边来。”

    “嗯!”

    接下来,基本上就是他照顾媳妇儿吃喝了,期间说了不少京交所里的事。

    任何行业、专业,真正进入亦或领会,偶尔只是需要一个契机,而蕾蕾早已看到并抓住那个契机,他当然非常愿意和她分享更进一步及至十步百步的个中心得。

    她一度常提起证券是真,但不会将之作为长期牟利的途径的态度也是真,不然也不会从小做起发展实业了。由此,苏衡也就更加没有保留。

    蕾蕾多了解一些这行业中的暴利、惨败的情形,往后对一些行业里的大起大落情况也就能看得淡一些,没有坏处。

    不论何时,有过硬的心理素质都是必要的。

    实际上,孟蕾只要不是脑筋拧住、他故意逗闷子的时候,对他的话,都会分外用心地记在心里。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吃完饭,喝了杯茶,孟蕾蹭到苏衡怀里哄他:“我自己去上学也没事的,不用陪我。乖乖在家看看电视,要不就眯一觉,等我回来。”

    苏衡扣住她的小脑瓜索吻,好一会儿才饶了她,“趁我欺负你之前,别再勾引我。”

    “……”孟蕾手指戳着他心口,敢怒不敢言。只要一吱声,不用想,直接就被扔床上去了。

    所以,这能怪她平时对他不够好吗?只是黏他一下,就成勾引他了。

    她有着一双会说话的最美丽的眼眸,最起码,平时所思所想通常瞒不过他。苏衡笑着点一点她的唇,“我送你上车。”

    “嗯!”

    夜大开学之后,孟蕾和同班的同学被分批次安排到了新的班级。

    没办法的事,孟蕾报名的时间,正常报名的就读人员已经学习了半年。

    幸好这里教学方式很灵活,而且像她这种情况的就读人员自来不少,于是建了速成班,也就是报名迟的人课业比较繁重,但能在一学期内学到别人一年内需要掌握的知识。

    能顺利通过考试,下一学期就能正常升一个年级,考试成绩差也没事,只要还有心学,正常报名和初级学员重头来过就是了。

    孟蕾有前世所学过的做为基础,又仍旧有苏衡做后盾,考试成绩优异,同学就不消说了,连讲师都对她有了由衷的欣赏与认可。

    孟蕾只能说,对她这德行的人来说,有个很牛的丈夫真是必不可少的。要不然,她在任何学习环境中,都很难有被人高看一眼的机会。

    一下子从双倍的学习任务跳到正常轨道之中,孟蕾和以前相熟又同时分到一个班的同学,只心理上而言,就感觉轻松了不少。

    商小莺没有孟蕾这番经历,但她是决定做什么就尽量做好的性格,开学后每天都准时到校,认真听讲,加上长相实在是少见的那种又漂亮又可爱的类型,没出三天就在班里混出了好人缘儿,也就真心喜欢上了再次读书的生活。

    当然,她和孟蕾始终是特别引人瞩目的存在,毕竟,就算给人感觉最是牛哄哄的顶尖大学,如今也没就读人员开车上下学,现在这学校里一下子就出了她们俩,谁想装看不到都难。

    不过,对两女子来说不算什么,到底是打小凭借长相一路被关注着过来的人,十五六岁起就能对各种目光视若无睹了。

    放学后,孟蕾第一时间收起课本笔记,跑到商小莺那边找人,然后一起去停车处。

    回家之前,她们得先去咖啡厅坐坐。

    孟蕾接下来斥资的事由,书店和大型商店是根本,其次才会想别的。

    商小莺目前读书为重,花钱方面不想动脑子,要依照孟蕾先前划出的道儿,以置办地皮房产为先,有一搭没一搭地挑选着就是了。

    张然在西餐方面花费了那么多时间精力,现在要做的当然是开西餐厅,并已经在着手。

    今晚是她约的两个好友,需要她们就一些枝节给出各自的看法。

    商小莺停好车,和孟蕾说笑着,推开咖啡厅厚重的门,踩着轻快的步子走进去,稍一张望,就看到了张然,和坐在她对面的年轻男子。

    男子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不是苏衡那种让人一看就惊艳的容颜,却也非常夺目,且与苏衡一样,五官是好看还耐看的类型;气质不同于苏衡的清冷桀骜,却也是同样少见的,是那种富足异常又有底蕴的门第才能培养出的清贵。

    ——商小莺打量之后,结论是这人还挺出色的,到底,能让她一看就能跟苏家四哥放到一起比、还不会一无是处的年轻男性,真的是凤毛麟角。

    她勾过孟蕾咬耳朵:“咱家这小虎妞长心眼儿也长眼光了吗?那男的是相亲对象还是追她的?”

    孟蕾忍着笑,“我希望是追然然的。”

    “嗯!我也这么想。这个好歹能够到四哥的边儿了,以前她找的那都是什么玩意儿?”商小莺说这些的态度,再不能更理所当然了。

    孟蕾掐一下好友的手,“你四哥要是听到,又得狂上一个台阶儿了。”

    “那你最好也让他知道,他那个脾气,我再过二十年也是一看到就打怵,只有不缺理的时候才敢理直气壮地见他。阿弥陀佛,苏家四哥这样的人很少见,要是可哪儿都是,我早躲国外去了。”商小莺说着,煞有介事地双手合十。

    “一定转告。”孟蕾笑着揽住她,转身到临窗无人的一张桌前落座。然然明显是在谈事情,不好过去打扰。

    服务员依照她们的喜好,送来两杯咖啡。

    两个人边喝咖啡边聊功课、讲师和同学,时间倒也很容易打发。

    没想到的是,那名年轻男子起身后,本来要出门,却看到了孟蕾,径自走过去打招呼,“是不是孟女士,也就是苏太太?”说着话,十分礼貌地伸出手。

    “我是孟蕾,丈夫是苏衡。”孟蕾带着讶然起身,也很礼貌地与他握了握手,“你是——”

    男子笑得更为谦逊,亦更具亲和力,“我是李烨林,京交所一个小股东,也是苏先生手下的职员。”

    “原来是李先生,我听苏衡提起过你,但之前没机会见到。”孟蕾说的是实话,“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你。”

    “也是巧了,下班时恰好看到你去接苏先生,要不然,我也不敢认。”李烨林欠一欠身,“我很佩服苏先生,没理由不尊重他特别在意的人。”稍稍停了停,望向商小莺,“这位是——”

    “我和张然的好朋友,商小莺。”孟蕾笑容可掬,为两个人引见。

    商小莺笑盈盈起身,与李烨林握手问好。

    这时候,张然交待完员工一些事,也走过来,笑问:“都认识了?”

    “对。”李烨林很适时地将话接过去,言简意赅地说了原委。

    “还挺巧的。”张然说。

    “没你跟我谈的生意巧。”李烨林一笑,随即礼貌地道辞,“不耽误你们,有空再聚。”

    三个人笑着说好。

    目送他离开之后,倒是张然先问:“这人到底谁呀?我是说,他什么来路?”她家苏四哥已经是名人了,能在孟蕾面前说上话的人并不多。

    “还算是挺厉害的。”孟蕾说,“京交所股东前五里有他,是苏衡的校友,不过,说球友或许更恰当。”

    “怎么回事?”商小莺双眼放光,“赶紧说说,然然还挺喜欢篮球打得好的人的。”变相做媒、把闺蜜扔给一个男人的心思昭然若揭。

    孟蕾其实也有点儿小莺那种心理,就照实说了:“我记住的也不大多,只知道李烨林比他低一届,尖子生,打篮球技术好。

    “苏衡说,平时和同级的人打篮球总是输赢不定,但只要可以校内范围自由组队、他又能跟李烨林一队的时候,就都能赢得特漂亮。俩人来往不多,说不上有多深的交情,但特有默契。”

    商小莺眼眸更亮,熠熠生辉地瞧着张然,“四哥都这么认可的人,还是四哥公司的股东,你还不赶紧下手?”

    “下手个头啊。”张然一巴掌拍在小莺脑门儿上,啼笑皆非的,“我跟他坐一块儿,是为了谈一笔生意。谈那笔生意的时候,那孙子一直让我气儿不顺。”

    “嗳,怎么这就骂上孙子了?可真要命。”商小莺颇觉扫兴,“这种人你都看不上,眼神儿是真让冯超那种级别的带沟里去了吧?”

    “又不是跟他相亲。”张然磨着牙,用力捏一把小莺挺翘的鼻梁,“我难道看到个凑合的人就开始考虑能不能谈恋爱?那我的西餐厅还有影儿吗?你能不能有点儿正事儿?”

    “……也是哦。”商小莺蔫儿下去,“随你好了,反正我也把话撂这儿,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了。”

    “你是过来跟我打架的吧?”张然忙着卷袖管。

    商小莺笑哈哈地依偎着孟蕾,“我又没吃撑。”

    孟蕾赶紧打岔,问张然:“谈什么生意?”

    张然这才收了揍小莺两下的心,从拿过来的一摞纸张里找出两张实景拍摄的照片,还有一个写着详细地址的字条,“就这个地儿,房主是李烨林的姑姑,前些年嫁了个假洋鬼子——外籍华人,全权委托他把名下的产业全卖出去,这是其中一处。”

    照片中,是一栋二层建筑,风格偏西化,却挂着中式餐厅名字的匾额。孟蕾微笑,“这种地儿,只要有人卖,不开天价就要买下来。怎么了?李烨林开的价格很高?”

    “价格也还能接受。”张然又在纸张里一通翻找,取出一份协议,“你看,手写的附加条件,都是他跟我一边谈一边加上去的。你就说,有这么缺德的卖主吗?卖都卖了,还管人家往后怎么装修打扮,神经病吧他?”

    商小莺凑过去,仔细看了看,随后按着腹部,笑着倒进了宽大的座椅的另一边。

    孟蕾忍笑忍得前所未有的辛苦。

    李烨林追加的哪儿是约束买家的条例,分明是他想时不时见到买主的条件。

    他的要求是:三年之内,室内外格局、装修如有较大变动,需要原房主的亲属李烨林参与督促。

    只是说参与督促而已,并没说怎样不行,更没说怎样督促——也不知道张然这傻妞在气什么。

    孟蕾懒得再逐步提问,一把将张然手边的纸张捞过来,“没隐私我可就看了啊。”

    张然气哼哼:“有个毛的隐私,我现在的隐私是揍那男的跟商小莺一顿!”她实在是被小莺笑得毛了——本来就没好气儿呢,她还那么笑!

    孟蕾一面不大着痕迹地揉着要抽筋儿的腹部,一面仔仔细细看了这项地产买卖生意的所有细节,放下纸张,又连喝了两口咖啡,总算是将心绪恢复平静。

    张然眼巴巴地看着她。

    孟蕾说:“要我看,你就答应吧。

    “第一,李烨林增加的条例不止你说的那些,为了那些条件,也给你降了两成价,以后你就知道这两成价格是什么概念了。

    “第二,人家只是说参与督促,只要这四个字不变,对他的约束就特别大,就算打官司,他都没地儿说理去。总结来说,他其实是向着你、便宜你为基础的。

    “第三,你就算实在觉得不踏实,也买下来吧。这个地儿路段实在太好了,你就纯当投资了,过些年也能赚得找不着北。”

    张然听到末一句,漂亮的大眼睛光华流转,“真的吗?纯当投资也行?”

    到这会儿,孟蕾已经是哭笑不得,“真的,要是没说准,过些年你找我算账。”说着话,把手边纸张递回去。

    “那我就放心了。”张然说,“你的意思,一般就是四哥的意思,而且四哥也认识那孙子,就算他想坑我,也得怕四哥跟他算账,是吧?”

    “……”孟蕾趴到桌面上,真无奈了,也真的想不通:李烨林到底是怎么把张然得罪到这份儿上的?不气到一定地步,然然真不会一口一个孙子的“尊称”人家。

    笑得更欢的商小莺特直接,径自甩给张然仨字儿:“傻帽儿。”然后拎起孟蕾,“蕾蕾我们走,让这傻妞儿自个儿琢磨。”

    孟蕾也就跟着小莺走人了。然然现在就跟个发懵的傻兔子似的,谁说什么都没用。与其无聊地点破亦或打岔,倒不如让人家自个儿慢慢想明白。

    开门、进门时,孟蕾都把动作放到最轻。

    客厅里,电视机、收录机都没开,只有小小的收音机躺在茶几上,通过一档音乐节目,流淌出格外悠扬静心的歌曲。

    苏衡倚着沙发睡着,长腿搭在茶几上,眉宇平宁,神色无辜若孩童。

    孟蕾放下钥匙、感受到可称美轮美奂的情境同时,心神有些恍惚。

    她刻意留在客厅等他回来的次数,两辈子加起来也超不过三次。

    他不管前世今生,倒是不曾在意谁等谁这回事,但只要是她外出而他恰好在家,回来时,她看到的不是他在忙工作,就是已经如此刻这般,陷入沉睡。

    孟蕾换上轻软的拖鞋,一步步走到他面前,俯身,细细打量。

    他容颜总是小莺、然然作为找男友的参考,他性格总是小莺、然然避之不及不允许男友有类似征兆的。

    形象那么好,脾气那么糟糕……

    可这脾气的糟糕到了职场商界,就会变成说一不二的果决、无人可挡的锐气、无坚不摧的霸气。

    这是她前世自觉没资格引以为荣的男人。

    这辈子就不一样了,她自有自己划定的财富范围,大概齐到了就成,然后就功成身退享受人生。

    她不需要他的财力,但需要他。

    正如前世的苏衡,富到顶天了,仍是需要她在身边,根本不屑于玩儿傻缺男人找替代品那一套。

    前世在她即将离开时,他的目光、神色,极之克制又极为隐忍了,可仍旧能让她感受到,他有多疼,多不舍。

    改变了很多,彼此情形也改善了很多,可她仍是不敢想,前世自己死后,他是如何度日。

    孟蕾感觉眼睛有点儿发热,头脑也有点儿发热,索性不管不顾地跨坐到他身上,又紧紧地抱住他。

    苏鞥眉心一动,不消几秒钟就梳理出了原委,只是不知道根由,也就无奈地笑着柔声问她,“吓我特好玩儿?”

    孟蕾稍稍想一想,把脸埋在他颈间,嗯了一声。

    不管怎么着,她在他眼里,都是十年二十年后能成熟一些就烧高香的事儿,那她在这一年,也实在不用显得有出息。

    “这是怎么个意思?”苏衡反倒拿不准了,“蕾蕾,受委屈还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受委屈了。”她底气不足地说。

    苏衡以为她在路上或在夜大受气了,“赶紧跟我说说。”

    “我想你了,你只顾着问这问那的。”

    “……”苏衡放松下来的同时,也气笑了,“孟蕾蕾,我可没惯过你这种毛病——胡说八道之前,你还跟我一通铺垫。”也忒不是东西了。

    “我想你就是想你,干嘛分什么时候?”孟蕾和他拉开些距离,认认真真问他,“没心情?不行?”

    不行?苏衡斜飞的剑眉险些纠结到一处。

    只是,立马反唇相讥不是他的风格。

    他直接抱着媳妇儿起身,走向卧室。

    “小兔崽子,我弄死你。”他磨着牙说。

    第44章 买买买

    清早,孟蕾摸到腕表,看了看时间,拥被坐起来,又倒回去。

    刚六点钟,起床有点儿早,但要是继续睡,不定几点才醒。

    苏衡把她搂回到怀里,手落在她的小细腰上。

    孟蕾没好气,把他的手拿开。

    下一刻,他的手又滑回去。

    孟蕾索性打了一下。

    混蛋男人也不知道抽哪门子疯,折腾到后半夜才消停。自个儿精力旺盛,当她也一样?

    苏衡轻笑着,将媳妇儿搂紧一些,“再眯一觉,八点多我叫你。”

    “早饭怎么办?我还得送你上班呢。”

    “放你一次假,我找个人来接。”

    “哦。”

    苏衡给她理了理长发,指腹滑过白皙如玉的小脸儿,忍不住托起来,吻上她花瓣一样的唇。

    孟蕾见他有加深亲吻的兆头,要别转脸,手也把他往外推。昨晚实在给闹腾得狠了,她简直无一处不敏感,只想离他远远的。

    “又跟我较劲。”苏衡又气又笑,扣住她精致的小下巴,辗转索吻,且一定要她回应。

    到底是唇舌交错,心弦悸动。

    孟蕾不自主地战栗着,不消多久,沉醉其中。

    “蕾蕾。”苏衡悬身看着她。

    孟蕾也看着晨光中的他,神色格外温柔,迷死人的俊脸线条都像是柔和了几分,而那双眼中的缱绻迷恋,不容错失。

    她忍不住搂住他颈子,勾低他。

    缠绵悱恻的亲吻中,他轻柔地欺入,等到她完全适应了,才逐步放任,掀起一室风月,引来她无法克制的低吟浅哦。

    八点半,大尧准时敲响房门,把带来的早点交给苏衡。

    苏衡回身放到餐桌上,带上一摞文件,出门后步履如风,大尧亦步亦趋。

    早在证券交易所成立之前,苏衡特地找过大尧和二顺,问他们有没有做专职司机的意向,他需要一位,张然那边需要一位。

    大尧和二顺怎么可能不愿意。

    他们开的面包车是租用的,每个月的收入很不稳定,全靠运气。另外,除了开车、打架,并没别的长项,一直想有稳定长久的工作而求不来。

    爽快同意、保证踏踏实实上班之后,苏衡说我媳妇儿的事情,你们出了不少力,现在有不错的机会,我帮你们赚点儿钱,等我打招呼的时候,带几百块钱去找我,签个合同。

    京交所成立第二天,大尧、二顺如约找了苏衡一趟。

    不过十来天的时间,各自的几百块利滚利到了大几千。

    苏衡交给他们的时候,又给他们指定一支股票,说可以分出一两千块买一些,到年底还有得赚。

    大尧、二顺从没见过这样的感谢方式——到年底,他们成为万元户,不会有任何悬念。亦因此,两人对苏衡服气到了家,发誓这辈子就照他的安排活着。

    这会儿,大尧感觉得出,老板今天心情很好,自己也没来由地随着开心起来。

    苏衡的心情的确很好。

    蕾蕾昨晚直到睡前,才弄明白他为什么收拾她,当时气得直在他怀里哼哼,“故意曲解。你就是吃撑了想欺负我,硬找辙有意思?”

    到了早上,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看他顺眼了,乖得要命,定的混蛋规矩又被他破坏了两条的时候,也只是小猫似的咬他几口。

    当然了,从头到尾不跟他对着干是不可能的。

    有那么一刻,内里明显收紧,她整个人也紧绷起来,随之死死地搂着他,求他停一停,等一等。

    预感告诉他,要是继续,能领略到的美好,怕是销魂蚀骨。

    可蕾蕾不愿意,不能允许完全失控失态的事发生——哪次换个花样,都跟要了她半条命似的,何况她全无了解准备的。

    归根结底,还是会对他害羞,做不到没有保留。

    他还能怎么样?总不能为了一刻的更快乐而冒险。把她惹毛了,少说也得半个月不爱搭理他。

    依了她之后,也故意找补,多折腾了她一阵子。不想让她完全不当回事,以为他真的无所感触。

    前前后后相加,她是真累得起不来了,却也记下了那一茬,问他,要是一直这样,会不会介意。

    他半开玩笑地说,不介意,禁得起我折腾就行。

    她怂怂地说,这种运动,总做过度不好吧?我只是还没彻底想开呢,你再等等我。

    笑得他。

    那样的时刻,真的会让他生出不切实际的想法:想就那样留在家里,长长久久的,守着怀里的小开心果。

    而走出家门之后,便是踌躇满志的状态。

    她让他觉得更有奔头,也更有斗志。

    孟蕾睡到十点多才起床,冲完澡,把床单和换洗衣服扔进洗衣机里洗着,坐到餐桌前。

    他让人送来的早餐是两根油条、两个茶叶蛋和一份豆腐脑。

    虽然没了温度,但也很好吃,尤其油条,炸的外皮脆脆的,凉了倒像是更可口。孟蕾真饿了,慢条斯理地全部消灭掉。

    她本来计划着,上午到别的城区转转铺面,尽量找向外出售的,结果倒好,因为床上那些事儿给耽误了。

    她一边吐槽那个床上的流氓,一边走进厨房,做羊肉胡萝卜馅儿饺子。

    这是苏衡爱吃的。

    昨晚吃饭时,他半真半假数落她,说去年除夕、大年初一吃的饺子,全是他爹送来的,种类不少,他运气也挺好——爱吃的口味是一个都没有。而她,连一个饺子都没给他做,他倒是想给她做,奈何真不会。

    要是知道他的口味,怎么也得意思着做一些。他的父亲,是真的不了解他。

    上辈子的孟蕾,也不了解苏衡饮食方面的喜好。现在既然知道了,乐得让他吃得合意。

    十一点多,孟蕾打电话到京交所后勤部,找到大尧,麻烦他要是没出车任务,就尽快过来一趟,替她送午餐给苏衡。

    大尧手边没事,自是没有不应的。要是没有孟蕾有意无意间的肯定,苏衡也不会照顾他和二顺到如今这地步,这些他还是有数的。

    于是,午休时间,苏衡享用的午餐,是媳妇儿亲手做的辣豆腐、爆炒河虾、羊肉胡萝卜饺子和鲜蔬汤。

    苏衡不由意识到,她记下了自己的话,心里暖融融的。

    孟蕾那边,早饭吃得太晚,中午只给自己煮了十几个饺子。

    吃完准备出门时,苏衡打来电话,开门见山:“我给你两个地址,你跟妈去看看房子。我放了一些现金在书柜,你带上,满意的话就买下来。”

    孟蕾记下地址和要找到的人之后,问:“意思是,你觉得房子应该很不错?”

    “对。买的时候写妈或你的名字。”苏衡叮嘱她,“叫上商小莺和张然也行,签合同的时候要注意。”

    “用你的钱买房,怎么能写我们的名字?”

    “什么你的我的,不写你们的名字就别买了。我正忙着,挂了。”

    话筒中传来盲音,孟蕾挑了挑眉,嘀咕道:“说话温柔点儿不行吗?瞧这好事儿让你给办的。”

    随后,她给母亲和两个好友打了电话,约定见面的地址。

    四个人很快碰头。杨清竹没买房产的兴趣,只是帮女儿女婿看一看,写她名字这一茬,女儿一说就被她否了。

    见到苏衡指定让她们找的人,孟蕾才知道,对方是他的校友沈卓,早他六年毕业,已是业内名头响亮的建筑师。

    苏衡选的两个小区,都是沈卓设计的,是目前京市最高档的小区,设计风格先进,布局方面灵活,不同的楼风格也不同。

    比如有各个房间包括厨卫阳台都很宽敞的;有厨房卫生间相对比较小,但客厅餐厅更加宽敞的;再就是整套房面积比较小,但仍合理地划分出三室一厅,买方能省下十平米的购房金额。

    沈卓亲自带着四个大美人看房,期间特意交待:“楼盘过些天全面出售,你们有喜欢的,当下不买我也能做主留下来。”

    四女子由衷道谢。

    不管是谁,喜欢的一般是各个房间都宽敞的,三个女孩子又都不差钱,很快做出选择。

    她们非常愿意做近邻,但没必要近到同住一栋楼,省得过多的知晓、参与好友的个人生活。都是成年人了,近到没距离反而会产生距离。

    至于楼层,张然和孟蕾比较懒,都是选了三楼。

    商小莺比她们有出息一点儿,定的四楼。

    只不过,买方这样的大事,商小莺和张然怎么也要请父母过来看看,随后才能办理过户手续。

    孟蕾可以当场办,但还是想挣扎一下,问沈卓:“你们能不能去苏衡那边一趟,请他出面签字过户?”

    杨清竹也是这意思。虽说女婿对女儿到这地步,是她再欣慰不过的,但女儿手里的钱也不少,她认为两个孩子各出一半的资金更合适。

    沈卓就笑了,对孟蕾说:“苏衡说了,没工夫看房买房,我要是再跟他磨叽,就算了。”

    孟蕾无语,“他一次都没来看过房子吗?”

    沈卓照实告诉她:“没有,不过看过设计图,问过各方面的数据,也许比你们更清楚房子的直观布局和建筑质量。”

    孟蕾没别的好说了,接下来全照着苏衡的意思行事。

    这天孟蕾仍旧准时去接他,路上让他看房产证,“沈卓那边的办事效率真高,我以为得明天才能拿到呢。”

    苏衡看了看,收起来,“装修得商量着来,我负责提意见、找人手,你负责监督,买家具什么的也得你办。”这实在是没办法的事,他只有周末有空。

    “好啊。”孟蕾是想,他出了这套房子的全款,自己多做些别的是应当应分,转而跟他开玩笑,“给你做了次饺子,就白得了一套房,说出去谁信?对了苏先生,还喜欢吃什么菜?晚上我还给你做。”

    苏衡笑出来,陪着她胡扯:“那你先告诉我,还想要什么?”

    第45章 买买买

    孟蕾想了想,“想要你跟我说话温柔点儿。”念叨了一下之前通电话的事,“你那是什么态度?没耐心又没礼貌。”

    苏衡笑意更浓,“以后我注意,权当你是我小家长。”

    孟蕾笑得甜甜的,“最喜欢吃什么菜?”

    “没特别喜欢的菜。”苏衡略一思考,“新开了一家竹荪鹅,想不想尝尝?”

    “好吃吗?”

    “凑合。”

    “我请你。”

    苏衡告诉她地址,又说:“每天管接管送的,烦了没有?”在他看,她驾驶技术早就出科了,前一阵说过一次,不用她再送,但她说没事,等她忙起来再各开各的车。

    孟蕾摇头,“怎么会。你现在每天都挺心累的,我接送你,好歹能打打岔。我没自作多情吧?”

    “没。”

    她说的没错,目前的确是他头脑方面最累的阶段。

    做证券中间商,尤其刚入手,怎么可能轻松,更何况,除了庞杂的业务,还要帮助、等待同事进入最佳状态。

    把所有的事项理顺,面对业务如同触发本能之前,他的日子都轻松不了。

    这样的前提之下,上班之前、下班之后,他都很需要一个很松弛的状态。

    无疑,和媳妇儿东拉西扯的,精神会完全放松下来,到达相对最好的状态。

    “有时候一根筋,有时候又特别通透。”苏衡转头端详着媳妇儿,“你那脑子怎么那么奇怪?”

    “万幸,你专业不是研究人的脑子,不然我得见天儿担心你要在我脑袋上动刀。”孟蕾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又斜睨他一眼,“你脑子才奇怪呢。”

    苏衡大笑。

    夫妻两个去尝鲜的时候,张然和李烨林在吃火锅,是后者的提议。

    天气还没完全凉快下来,吃火锅的时候,少不得开着风扇,而且,李烨林点的还是香辣锅底。

    张然觉得他要么是故意找别扭,要么就是天生跟自己犯相。

    不过,一餐饭而已,做样子应付过去并不难,说完正事就提前告辞,去吃香锅鱼好了。她这样盘算着。

    李烨林点好食材、酒水,示意服务生去她那边。

    张然看着菜单,心说习惯了香锅鱼那边的点菜方式,在别家真会总觉得不够便利。

    她见他点的东西已经不少,就只做样子选了茼蒿、冻豆腐。

    等待期间,张然取出重新打印的合同,递到他手边,“按照你的要求整理好了,你看看对不对。”

    李烨林按着眉心,敛目阅读。

    张然担心他又出幺蛾子,很留意他的神色,发现的却是他显得很疲惫。

    京交所上班的情形,她见识过两次,忙碌起来堪称恐怖,尤其以苏衡为首的高层人员,几分钟思索决定的事,足够她琢磨仨月。

    再想到孟蕾昨晚说过的话,张然想他也不容易,缓和了态度,“要是很累,你可以带走,三天之内给我答复就可以。”

    李烨林唇角微扬,“还好。听起来,你不再质疑我追加的条件?”昨晚她根本是认定他挖了坑等她跳。

    “苏太太劝我不要反对,我一向很听她的话。”张然说。

    李烨林凝她一眼,笑得饶有兴致,“那真好。交易之前,我全权负责,你要是真的没问题了,我请姑姑当面跟你过户。”

    “你姑姑在国内?”

    “对,一半天赶过来,看完红叶才走。”李烨林收起协议,放进公事包,“大概明天中午定好具体时间,我打电话给你。”

    “好。”

    服务员走进来,安排好火锅,送上食材,出门前给两人倒上啤酒。

    张然心想,自己要是这就告辞、替他结账,他应该不会有意见吧?

    李烨林端起酒杯,看着她微笑,“给个面子,让我好好儿请你吃顿饭。一个人吃东西,实在没意思。”

    明摆着,想法被他看穿了,而且他还感觉很好笑。张然从和他打交道到现在,最受不了的就是他那种笑,好像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物似的。

    她既不是笑星,又不是长相奇怪的动物,有什么好笑的?

    皱眉看了他一会儿,张然终究忍不住,说出对他反感的点,又问:“难道你不知道,那是非常不礼貌的表现?”

    李烨林笑意加深,“我诚心诚意请你吃饭,你连筷子都没拿起来就想走,难道对我很有礼貌?”

    “……”张然长而卷翘的睫毛忽闪两下,“你从昨天开始不礼貌的。”

    “你从昨天就在心里挖苦甚至骂过我。”

    “……”张然瞧着他,倒是没脾气了,但心里有点儿毛毛的,“你怎么知道?”

    “我姑姑的专业是心理学,教过我不少心理常识。”

    张然真的尴尬了。

    李烨林再次对她端杯示意,“来都来了,吃完再走。”

    张然抿了一口酒,和他一起把切得纤薄的羊肉下到锅里。为了蕾蕾说的他送给自己的好处,尴尬就尴尬吧。

    李烨林换了比较认真的态度,“我从没遇见过你这样的女孩子,感觉很可爱,也很有趣,没别的意思。”

    张然已经有点儿破罐破摔的意思了,“我这样的,是哪样?”

    “单纯、简单得过了分。”

    缺心眼儿三人组里的,能不简单吗?张然腹诽着,倒有了几分释然。

    吃了几筷子涮肉,很辣,却也吃出了独特的爽感,慢慢地喝了半杯冰镇啤酒,她已经喜欢上了这种吃法,人也完全放松下来,跟他扯闲篇儿:“你怎么会成为京交所股东的?四哥——我从小就这么叫你们苏先生,四哥找的你?”

    李烨林说:“当然不是,想加入的个人、机构很多,我争取到这机会并不容易。”

    张然点了点头,“跟我四哥共事的人,应该还过得去。”

    李烨林莞尔,“怎么跟苏先生这么熟?因为苏太太的原因?”说着话,用公用的筷子捞出涮好的食材,送到她碗中。

    张然道谢后答道:“没错,她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四哥了。我和商小莺和她成为好朋友之后,算是一起被四哥照顾到现在。”

    “苏先生还会照顾人呢?”李烨林说,“看不出来。”

    张然笑了,“你不是四哥的校友吗?干嘛一直称呼他苏先生?有必要这么见外?”

    “工作时习惯了,我很尊敬他也是事实。”

    只为这一句,张然对他添了两分认可。

    李烨林问起她买铺面的原因和今后的打算。

    张然大致跟他说了说。

    李烨林扬眉,“真要开西餐厅?”为什么他看不出她有一点点那种能力?

    张然瞪他一眼,“我做了非常充分的准备,孟蕾很支持,四哥也看好。”

    “那很好。”李烨林不咸不淡地说,“祝你成功。”

    他这种态度可真欠抽。张然给自己倒了杯啤酒,喝了一大口灭火。

    李烨林倒是不明白了:“据我所知,苏先生别说对女孩子,对很多人的态度都不会比我好,你怎么就对我这么大意见?”

    “我情愿被四哥噎个跟头,也不喜欢你这种态度。”

    “可真敢说。”李烨林嘴角一牵,“你四哥真噎谁的时候,大男人脸红脖子粗,女孩子直接掉眼泪。敢说这种话,说明你没真让他噎过。”

    “……”张然没词儿了,赶紧转移话题,“你为什么要开那些条件?”

    “想不通?”

    “想不通。难道你昨天赚了黑心钱,要日行一善弥补一下?”张然故意气他。

    李烨林一点儿脾气都没有,却调整了说话的路数:“那就太瞧得起你自个儿了,你这种没心眼儿的千金大小姐,别人不变着法儿地坑你就不错了,还对你日行一善?”

    张然闷了会儿,说:“你说话还是别太直接了,不然我说不定跟四哥告你的黑状。”

    李烨林哈哈一乐。

    张然又瞪他一眼。

    进餐厅的时候,孟蕾、苏衡在大堂遇到了成煜,他要和几个亲友聚一聚。

    夫妻两个在小包房落座,菜上来之后,成煜让服务员送来一小瓶白酒,说请苏先生品品味道,捎带着换换脑子。

    孟蕾从善如流,开了酒瓶,并排放上两个玻璃杯,给苏衡到了多半杯,给自己倒了一杯底。

    他没有任何影响健康的嗜好,而酒这东西,偶尔喝一点并没坏处,也真有缓和心神的作用。

    苏衡无所谓。

    一起吃饭的时候,孟蕾用心品尝过竹荪鹅之后,注意力就转移到了她特地点的香辣虾上,连吃了几筷子,被他看得心虚了,才又乖乖吃主菜。

    苏衡问起她对装修新家的想法。

    孟蕾早在看房时,就有了想法,也真对这件事兴致勃勃的,这会儿对他娓娓道来。

    依据前世的经验,孟蕾很清楚彼此喜欢的居家风格,不外乎简约雅致,是否温馨都无所谓,只要别胡乱堆砌颜色和物件——那样的环境,苏衡一天都忍不了。

    苏衡很认真地听着,期间眼含意外、喜悦地瞧了她几次,末了的结论是:“挺有想法的,而且想法很不错。得了,这事儿我除了给你找人手,其他的都交给你。”

    “这就做甩手掌柜的了?”孟蕾不满,“本来我以为这是个长期话题,每天都能跟你聊一阵。”

    “什么意思?”苏衡飞扬的剑眉微微一挑,“难道我们很缺话题?”

    孟蕾着恼,“这又不是小事,你做甩手当家的,像话吗?房子不去看,装修也不管……”

    “又拧巴上了。”苏衡笑着揉一揉她面颊,“只要不是显得脏乱差的装修风格,我基本提不出具体的要求。不过,答应你,只要有空就一起看看进度,家具一起挑,好么?”

    “这还差不多。”孟蕾端起做样子的酒杯,和他的碰了碰,“喝酒,喝完了再给你上一瓶,把你灌成醉猫算了。”

    苏衡大乐,轻声调侃:“你要是白天晚上都跟我这么横,该多好?”

    孟蕾作势要用筷子扔他。

    苏衡笑着把她拉到身边就座,说起别的:“妈不想买房?”

    “她说看到冬天,情况要是乐观,就准备开分店。”孟蕾抿了抿唇,“妈最喜欢花钱的地儿是买书,但我现在开书店了,她就算想要四库全书,我都能给她弄到现存的那些——你不用总惦记她那边。”

    苏衡慢慢地点一点头,“平时你多留心,瞧着妈用得到的东西就给她置办。新家给妈留出一个房间,照她的喜好布置,起码逢年过节的,我们跟她一起过。”

    “嗯!”孟蕾握了握他修长骨感的手指,欲言又止。

    “有问题?”

    “没有。刚才只是想说,你对人真的很好。”

    “只是尽量对你好。”苏衡给她拿过一套新的餐具,“多吃点儿。”

    “嗯。”

    接下来,孟蕾提到了昨天见到的李烨林、今天见到的沈卓,“感觉都是很出色的人。”

    “也都够奸诈的。”苏衡笑说,“一个让他爷爷拿出家底支持他入股,一个总找我推销他设计的楼盘,要我介绍明面上和潜在的客户。”

    孟蕾莞尔,“这多正常,谁都不会跟钱有仇。”

    说笑间,有人敲敲门走进来,是成煜的妹妹成雪,身着职业套装,看起来非常精明干练,如今在京交所就职。

    值得一提的是,这也是个苦恋苏衡多年的人。

    孟蕾认识苏衡没两年,连带着认识了成煜,与成雪只是偶尔相见,充其量算点头之交。

    谁喜欢上谁,是自己无能为力的事,而且成雪处事挺有趣的,孟蕾还真没办法烦她。

    进到门来,成雪笑着唤声“四哥”,对孟蕾点一点头,又自顾自落座,“谈点儿工作上的事,我哥帮不了我。”

    “下不为例。”苏衡说,“我下班之后不谈工作。”

    “记住了。”成雪认真应下,旋即切入自己遇到的难题。

    苏衡听着,陆续给出言简意赅的答复。

    孟蕾听得一知半解。毕竟,分析证券市场,与做证券中间商是两码事,苏衡与她说起的通常是前者的见闻。

    她倒也不会觉得无聊,专心致志地吃起饭来。他有事要忙正好,她可以多吃一些香辣虾。

    算起来起码半年了,她饮食基本都按照他的要求,胃早养好了。这么想着,筷子再一次伸向香辣虾。

    苏衡已经忍无可忍了:他这谈事情的都能一心二用,她吃饭却能做到心无旁骛,他盯了她好几次,她硬是没察觉。

    到底是忍不了了,他直接拍她握着筷子的小爪子一下。

    孟蕾懵了一下,又沮丧地瞧他一眼。

    “没完了?”苏衡没辙地笑一笑,直接把那盘虾挪到她够不到的位置。

    当着外人呢,孟蕾也就只是扬了扬唇角,转而吃起别的。

    成雪看着这一幕,嘴角抽了抽,恰好要问的也差不多问完了,就直来直去地对苏衡说:“你怎么跟照顾孩子似的?确定这样对孟蕾有好处?”

    “管得着么?”苏衡笑微微的,“有本事你就找个认为你样样都行凡事不用他管的丈夫。”

    “很难找么?”

    “不难,搭伙过日子的夫妻是大多数。”苏衡轻抚着酒杯,“另外纠正你一下,把我当老板,喊我媳妇儿苏太太;把我当你哥,喊我媳妇儿嫂子。甭跟我扯各论各那一套。”

    “真受不了你这护犊子的德行。”成雪站起来,没好气地看着孟蕾,说的话却是,“四嫂,刚刚没注意称呼,对不住了。”说完噔噔噔地踩着高跟鞋走了。

    孟蕾失笑,却跟苏衡胡搅理,“看看,管我干嘛呢?多吃两只虾的事情而已。”

    “滚吧你。”苏衡笑着喝一口酒。

    “刚刚我没只顾着吃,琢磨着送你一件很实用很像样的礼物,你打算怎么犒劳我?”

    “直说,你又想干嘛?”

    孟蕾巧笑嫣然,“看电影我就不指望了,什么时候送我一次花?”

    “玫瑰花?”

    “也行啊。”

    “……给我一刀得了。”

    孟蕾气结。

    苏衡的手搭到她肩上,“孟蕾蕾,我做不来那些花里胡哨的事,打死我也不认为看电影、送花就是浪漫,以后你想点儿新鲜的,我一准儿配合。”

    孟蕾斜睇着他,“没新鲜的,我就一俗人,最想要你做的是给我写一封信。”

    “为什么?”

    “因为——”孟蕾心念数转,“没收到过你的信,我觉得很遗憾。”

    苏衡研读着她的眼神,感觉她这个要求背后另有隐情,但她要是想说早说了,他就算问了也没用。

    沉了会儿,他尝试分析:“跟我一起生活,你感觉没情调。你想先恋爱再结婚,或者先结婚后恋爱。”

    “不行吗?”孟蕾眼巴巴地看着他,“不是你说的,很早就喜欢?”

    苏衡缓缓点一点头,“没错。大概就是因为喜欢的时间久了,忘了想和你一起做哪些事。但你放心,绝对不包括说的那些。”

    孟蕾凝了他片刻,笑了,是真没脾气了,“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

    “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要我写信给你的真正原因?”他柔声问。

    “送我花的时候。”孟蕾又不自觉地跟他拧上了。

    “告诉我我就送花给你,而且送到你烦为止。”

    “少用这种话绕我。”孟蕾才不上当。

    苏衡缓缓地喝完杯里的酒,说:“今天你请假,我们好好儿聊聊,比如你瞒着我的事。”

    “哪有。我不请假。”孟蕾看腕表。

    “蕾蕾,是不是什么时候给我写过信,而我不知道?”苏衡凝视着她,“所以,你感觉我欠你一封情侣模式的信。”

    孟蕾只觉得,不论是他是理性分析,还是直觉牵引,反应都快得有些可怕了。

    而苏衡的脑筋还在运转,“我想起来了,有一次你跟我说,我害得你整个寒假都不好过,恨不得哭鼻子,这事儿跟我之前说的,有没有关系?”

    第46章 买买买

    孟蕾忙着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她在想,太恐怖了,自己的丈夫怎么是这样的?幸亏他对自己没坏心,要不然,能活活让他算计死。

    苏衡换了个更松散的坐姿,闲闲地瞧着她,“不能说,不想说,还是不方便说?”

    孟蕾笃定只要接话就没好事,一味扯别的,“快走吧,我还要回家拿课本,今天的课程挺重要的。”

    “我给你补。”

    “……说好了支持我上学的。”孟蕾转移话题不成,只好耍赖,双手挽住他手臂,“总请假怎么行呢?别忘了,小莺也去上学了,看到我不去,又要担心我们吵架了。”

    “那么,什么时候谈?”苏衡望着她,“你有耿耿于怀的事情,又因为那些事对我有所要求,我如果答应,只能强迫自己,适得其反;我如果不答应,你又对现在的生活状态不满。”

    “我以后不提要求了还不行吗?”孟蕾低着头,手一下一下地扯着他的衣袖,“我也没觉得现在不好,只是有时候想更好一点儿,就嘴欠了。”

    “为了不提以前的事,我家蕾蕾都学会反省了。”苏衡有些啼笑皆非。

    孟蕾嘀咕:“你再揪着不放,我不定还会干出什么事儿。”

    “蕾蕾,”苏衡握住她的手,语声宛若叹息,“事实已经全给你摆出来了,而且,我是你丈夫,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话?”

    “不能说,不想说,更不好意思说。”孟蕾眼瞧着自己没本事岔过这件事,更加沮丧。

    苏衡站起来,托起她面容,“看着我说话。我希望你开开心心的,这你总该相信。”

    “我相信。我就是……”孟蕾抿了抿唇,“没谈过恋爱,想跟你谈,再多的我真不想说。”

    “说了又能怎么样?”

    “你也不是什么事都跟我说,凭什么要求我什么都不瞒你?”孟蕾真要被他逼急了,出于本能地找他的茬。

    “我没要求你什么都不瞒我,”苏衡和声纠正她,“我要你说的事,明摆着关系到以前,和我们的现在。”

    “以前有什么好说的?”孟蕾仰头直视着他,“你说你喜欢,很早就喜欢我,我能完全相信么?

    “既然喜欢,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既然喜欢,你怎么能看着我跟姚文远处对象?

    “你知道处对象的意思吧?真处成了,就是你之前提过的,要在一起搭伙过日子的夫妻。”

    苏衡微微一愣,“你不相信?”

    “我没法儿相信!”孟蕾加重语气,推开他,挎上挎包,快步出门去。

    苏衡拢了拢眉心。

    他仍旧不知道她为什么想在结婚之后谈恋爱,却弄清楚了很多别的事情。

    例如她在结婚之初那一段的无理取闹,例如她在最亲密的时刻做不到无所保留。

    不论多少人告诉她,他很早就喜欢她,她都没办法相信。

    他没能给她安全感。

    苏衡懊恼地皱了皱眉,快步追出去。

    孟蕾走到大堂,麻利地结账,转身取出车匙,快步走出餐厅。

    在婚姻中,绝大多数时候,她特别有安全感,哪怕只是在前世,她也相信苏衡对婚姻的坚持,对她的不离不弃。

    而在某些时刻,她又不能不介意结婚之前那些事:他误会她和方晓明恋爱了,只是轻描淡写问一句;他不可能不知道她和姚文远以结婚为目的的处对象了,他什么都没说过。

    这才是实打实摆着的事实,她能怎么想?

    她缠着他说喜欢,但也只敢要求他说喜欢。

    她不敢认为,在如今,他爱她。

    最起码,没爱到一定地步。

    对他这种男人而言,感情和负责任,有时候本来就是两回事。

    同样的,他口中的喜欢,她也不敢乐观地估算。

    她不能不怀疑,也许在她之前,他喜欢过别人。

    所以总是有意无意间地试探,看他愿不愿意为了妻子一刻的开心,勉强自己亦是心甘情愿。

    当他不肯迁就她的时候,她会不能自控地钻牛角尖,闹情绪。

    走向车子的时候,孟蕾听到苏衡唤自己。

    “你自己打车走吧。”她头也不回。

    不想听他解释,因为他只有不肯说的话,只要说出口的,就是事实。要是她害怕听到的答案怎么办?

    更怕他再次问她隐瞒的事。她才不会告诉他。

    说到底,她能瞒他什么呢?不想说出口的,只能是不想让他嘚瑟的事儿。

    “蕾蕾!”苏衡疾步走到妻子身侧,扣住她手腕,“别闹脾气,冷静点儿。”

    孟蕾根本不用尝试,也知道自己挣不脱他的钳制,“那就上车。我不想再谈、再听之前的话题,哪怕一个字。”

    说完,她才顾得上环顾周围。还好,正是就餐时间已过、离吃完还早的时候,视野内没见到任何外人。

    苏衡手放松了力道,直接忽略掉她后一句,“你有没有想过,我在提出结婚之前,有没有资格跟你恋爱?”

    有没有资格?

    要是他都没资格跟谁恋爱,还有谁有资格?

    孟蕾停下脚步,困惑地看着夜风中的他。

    苏衡给她一个安抚的微笑,“苏家的情况你应该知道,妈不管是不是把我当仇人,做的事情都像是跟我有仇。她想要什么样的儿媳妇,怎么把我弄进前单位,你都看到听到过。

    “如果结婚之后,你要过大嫂二嫂那样的日子,那我情愿不结婚,不耽误你。

    “在我有把握随时收拾苏辰、让妈听我的之前,我什么都不能跟你说,不能招惹你。”

    孟蕾深凝着他,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但很难得的,这一刻她分外清醒,也厌烦了自己试探来试探去的戏码,所以轻声问他:“你从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你十七八的时候。”苏衡说,“具体是哪年、哪天,我也说不清。大概就是,突然有一天发现,蕾蕾长大了,想到恋爱这事儿,觉得只有你做女朋友才行。”

    孟蕾感觉有点儿心酸,“那……我长大之前呢?你有没有喜欢过女孩子?我长大了、你想跟我结婚那天之前,有没有喜欢过别人?”

    苏衡匪夷所思,“喝酒的是我,现在说醉话的怎么倒是你?合着我在你眼里,是三心二意的人?”

    “谁叫你那么久不管我?”孟蕾委屈巴巴的。

    “……”苏衡把她搂紧怀里,“我记得,我刚刚才解释过。而且,那些真要我特地告诉你?不是很容易想通的事儿么?”

    孟蕾掐他一把,“你不说我怎么能确定?”

    “那你干嘛不早问?”

    孟蕾又掐他一把。

    隔着西装和衬衫,一点儿都不疼。苏衡笑着揉一揉她面颊,“这事儿翻篇儿了?”

    “嗯。”

    苏衡凝着她娇艳的面容,欲言又止,最终说的是:“确定今晚不想请假?”

    “不想。”孟蕾摇头。

    “那成,赶紧回家。”

    “你……”孟蕾底气不足地看着他,“别跟我谈之前的话题了,好吗?我没干过对不起你的事儿,让你心里不舒服的也就那些,什么绣花枕头追我啦,我跟人处对象啦,再没别的。”

    苏衡自认很少跟她追究什么事,好不容易遇到一次,她却是这种态度,他当然不想答应。

    “求求你了,行不行?”孟蕾跟他撒娇,“我没觉得现在的日子没情调,之前总不确定你是不是只喜欢我,心里没底。”说到这儿,她意识到自己已经给了他合理的解释,眉宇完全舒展开来,“就是这么简单,你不准乱分析了。”

    苏衡捏着她唇角,“越来越会胡说八道了。不过,算了,横竖我也跟你没辙。实在不想说就算了,良心发现了就告诉我。”

    “嗯!”孟蕾绽出璀璨的笑靥,明眸熠熠生辉。

    苏衡手指抚着她面容,“以后别再胡思乱想了。我这辈子最想要的,就是你现在这样,没心没肺又开开心心的。”

    孟蕾忍不住紧抱了他一下。

    苏衡笑得格外柔软,手拍拍她的背,“走了,回家。”

    “好!”

    路上,孟蕾开了车载收音机,调到音乐频道。

    苏衡望着窗外,若有所思。

    他不问了,却忍不住仔仔细细回想。

    蕾蕾中专毕业那年的寒假,在那前后,他在做什么?到底是什么情形?怎么就把她惹得整个寒假都不开心了?

    孟蕾的脑筋也没闲着。

    她在认真思考,自己对苏衡是否公平。

    这一生是否要一直这样,不论什么事情,都以他的让步结束。

    再者,在感情之中,他与她有必要维持一个主动一个享有的局面么?

    谁先心动谁就跟缺理似的,这认知在她观念中根深蒂固,那么,她有必要让他一直“缺理”下去么?

    又或者说,她有必要对自己那么不自信么?

    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她在和他的感情之中,始终是长不大的小孩子似的,总是在接受他的付出、迁就、忍让。

    难道重活一世,为的就是踏踏实实地重复前世的感情模式?

    那样真的很自私。

    心念数转之后,孟蕾做出了决定。

    回到家里,换了鞋子,孟蕾径自走向厨房。

    “没吃饱?”苏衡不明所以,跟在她身后。

    “不是。”孟蕾取过一个矮凳,放在储物柜跟前,站上去,拉开最上面的一个柜门,伸手进去,摸索着要找的东西。

    “到底唱哪出呢?”苏衡要把她拎下来,“找什么跟我说,我帮你。”

    “等一下,”孟蕾稍稍踮起脚尖,手伸到最里面,从一个盛着食材的小纸箱下面,摸出一个牛皮信封。

    苏衡无语了。

    他在家藏的是钱,她在家藏的是信件。

    孟蕾掂了掂信封,“里面有两封信,写给你的。”

    “……给我的信,你藏在厨房这种地方?”

    “等我走了你再看,不然跟你没完。”孟蕾跨到地上,逃一般地跑出去。

    第47章 买买买

    明亮的灯光影里,苏衡坐在书桌前,拆开牛皮信封。手感很厚实,他本以为是两封都有数页的长信,其实不是。

    里面有两个信封,被纤薄的防水纸密密实实地封存,拆开这一层,他才将两个信封拿在了手里。

    一个信封写着填写了邮编地址收信人,贴着邮票,但没邮戳,即没寄出。

    另一个信封有些奇怪:收信人是孟蕾,字迹属于他大学同学叶明达,信封摸起来有些厚度。苏衡实在想不通,当即拆开。

    这信封里面还是一个信封,填写的收信人是他,字迹是孟蕾的。

    她给他写过信,却被原封不动地退回。

    他从不知道这件事,不论叶明达还是孟蕾,都没跟他提过一字半句。

    这会儿他顾不上追究别的,取出信纸,展开来,看到十八岁的蕾蕾写给他的信——

    四哥:

    从你上大学到现在,我们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早就想给你写信,到今天才鼓起勇气。

    上次见面,你问我是不是谈恋爱了,我很生气。

    那个人叫方晓明,我和他只是一般的同学关系,而且你都用绣花枕头代替他名字了,我怎么会看得上呢?虽然这样说很不尊重人,却是我的心里话。

    不过,说起恋爱,我一些女同学都找到了男朋友,然然也找了一个小男朋友,比她小半岁,看起来真的很幼稚。

    有时候,我特别羡慕她们。

    看到那些做男朋友的写信、送礼物、带她们去看电影,都会特别特别羡慕。

    四哥,我十八岁了,也许你感觉我还是小孩儿,但是,家里已经在张罗我和姐姐结婚的事。

    他们希望我们都能找到有钱或者有才华的另一半,说过一半年要是再找不到,就托人给我们介绍对象。

    我最近想明白了,有很喜欢的人,但没有走到一起的信心。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两年经常想起以前一些事。

    师父师母家里的盆景、花圃,他们只允许你帮忙照顾。

    好像是十二岁那年,花圃里种了玫瑰,你除草浇花的时候,我说玫瑰好漂亮,哥你可不可以给我一朵?

    你就笑,说我们蕾蕾这么漂亮,长大后多的是人送花给你。

    我说我只想你送我。

    你说,那也要等你长大后再说,到时候你还喜欢,我也愿意就送你。

    那时候我真的不知道送花的含义,但你知道,对不对?

    大概也是那一年,我比较贪玩,总想去电影院见识一下,要你带我去。

    你也说要等我长大,到时候如果我们都愿意,才可以一起去看电影。

    不管你相不相信,是因为你,我开始盼着快些长大。

    我好奇大人的世界,但要是没你一起,我就不敢也不愿意走进去。

    四哥,我觉得我现在已经是大人了,我明白长大之后的男孩女孩送花、看电影是什么意思。

    我还想要你送给我的花,只想要你送的。我想一定是最美的。

    我还没去过电影院,想你带我去,就算是很无聊的片子,和你坐一起,也会特别开心。

    我只是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那些小事,如果记得,又愿不愿意。

    万一不愿意,也没关系的,回信时你说不记得就可以了,那样,以后你只是我的四哥。

    不论如何,如果能收到你写给我的信,我都会很开心。

    ——蕾蕾

    苏衡看完信,心里酸酸软软的。

    她那个怂怂的保守得要命的性格,写下这样一封委婉表白的信,不知要打多久的腹稿,要积攒多久勇气,才能寄出。

    可是,寄出之后,却被原封不动地退回……

    苏衡深深呼吸,取出另一封信,展开来看——

    四哥:

    我家不停地让我相亲,你一定听说了,就像我知道有很优秀的女孩子追求你一样。

    我反对了这些天,总算想通了,今天和姚文远确定了对象关系,要是彼此不出大的问题,一半年之内结婚。

    之前心情一直很矛盾,不甘心没恋爱过就结婚,又想早些离开那个家。

    现在上班了,我每天都要回家住,就算关系再好,姐弟三个挤在一个房间睡上下铺,也感觉很不舒服。

    至于不甘心,是我曾经写过一封信给你,被退回了。

    我想不通,特别难过,直到前两天,去市里办件小事,遇到了你的大学同学叶明达。

    在公交车上遇见的他,聊了几站路的时间。

    他只知道我叫蕾蕾,不知道我姓什么,一直以为我是你堂妹表妹之类的亲戚。

    他说跟你做过合租室友,得两三年左右,还说那期间要做你的私人秘书,把寄给你的信通通退回去,因为有几个女同学总写信给你,而你看都懒得看。他帮你退信的时候也有些不耐烦,总是不带脑子的抄上地址姓名,退错信耽误事情的次数也不少。

    我仔细问了一下时间,才知道上次写信给你,恰好在你跟他合租期间。

    不跟他聊我都不知道,你从上大学起,就是很多女孩子认定的男朋友人选;伯母一直不着急张罗你结婚的事,是想给你找一个学历高能力强的女孩子。

    优秀的女性,我这辈子都成为不了,而你应该找个最优秀的女孩子一起生活。

    好笑的是,我以前居然从没意识到,即使在新社会,也有谁配不上谁这一说。如果早一些意识到,可能会上进一些。

    四哥,我现在后悔长大了,很希望时间倒流到跟着师父师母学书画那几年。

    那是我最快乐的时光,可以和你一起学东西,一起吃饭,再由你送回姥爷姥姥那边。

    可我不能那么自私,长大对你来说,是更快乐更精彩的事。

    总归是很遗憾,我喜欢你,你都不知道。

    有时感觉特别丧气,我喜欢你,又根本配不上你,在单位还要每天听说谁又出了追你的新花招。

    一边工作一边听你的花边新闻,还要拼命警告自己不准哭鼻子。

    长大真的很累,我又不是小莺,演戏很累的。

    再忍一两年我就辞职,离你越远越好。

    为什么要写这封信,我也不知道,只知道绝对没勇气送出去。

    其实我最该选择的表白方式,是把自己灌得半醉的时候,跟你当面说。可那又有什么意思?你家里不会允许我们恋爱,你也最不缺人喜欢。

    但我会一直保存这封信,就像一直记得苏家四哥,一直遗憾没开始就碎了的恋爱的梦。

    苏家四哥,平时喊我蕾蕾,给我打气揶揄我的时候唤孟蕾蕾,生气的时候会连名带姓地念出我的名字。

    只有你能倒腾出这么多花样,表达那么多情绪。

    今天处对象的事情定下来之后,我在外面转了转。

    真奇怪,怎么会有那么多情侣?

    有的去喝咖啡,有的去看电影,有的只是手拉着手走在路上。

    他们看起来都很幸福。

    我想起上次给你写的信,实在没忍住,躲到没人的地方哭了一会儿。

    我想要的花,等过的信,憧憬的一起看电影的开心,一样都没得到过,也永不会得到。

    我喜欢你,写完这封信就不再喜欢了。

    你以后要更出彩更风光地生活,一生一切安好。

    四哥,再见。

    ——蕾蕾

    苏衡闭了闭眼,心弦一抽一抽,隐隐作痛。

    他敢打赌,她是抹着眼泪写的第二封信。

    你不是小虎妞么?为什么不跟我当面说?哪怕只一句。

    给你留联系方式,自来是电话号码在头一位,生怕你遇到事情不能及时找我,可你怎么偏偏就选择了写信的方式?

    苏衡心疼着数落着,却又再明白不过,她肯写信表白,已经是了不得的一件事。

    孟蕾到学校之后就后悔了,根本静不下心来,惦记着在家里看信的人。

    那两封信的内容,她都记得。毕竟,那是她青春岁月里,最重要的事。

    但到如今,远到不了耿耿于怀的地步。

    上辈子被那些人渣算计也打击到之后,她几乎渐渐地忘记了那两封信。

    直到临死前,不想留下惹得他睹物思人的物品,才反复回想,把信找出来销毁。

    重生后,每次想起藏起来的两封信,就忍不住要求他做那些毫无兴趣的事。

    写信时的她,心智只是个傻乎乎又一根儿筋的小女孩,自己想起来固然好笑,也总有点儿心酸,便忍不住为曾经的自己跟他找补一下。

    到这晚,信件交给苏衡之后,孟蕾感觉很轻松,再就是拿不准他看完的态度。

    是像觉得信件藏在厨房一样好笑,还是会恼火她不打电话不当面说偏要写信?

    他又会不会觉得,她实在是太颠三倒四了?明明喜欢他,结婚之后却不好好儿过。

    但她情绪都一会儿一变,婚姻中来个九曲十八弯,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虽是这么想,孟蕾还是有些心猿意马,上课时不能集中精神。

    幸好她总是学在课程前面,要不然真得找苏衡补课。

    上课到中途,外面有校工找讲师。

    讲师出去一趟,回来后径自到了孟蕾身边,轻声说:“你家里人找,在停车处等你,快去。你朋友那边没事,等下我过去说一声。”

    孟蕾道谢,匆匆忙忙收拾好东西,跑步向停车处。

    她以为是母亲临时有事,过来找她。

    没想到的是,趋近车子时,看到的人是苏衡。

    “这是什么幺蛾子?”她嘀咕着,却笑出来,因为感觉到他没负面情绪。

    苏衡大步流星迎上她,一把将她拥进怀里,“蕾蕾。”

    “你怎么来啦?”

    “对不起。”苏衡修长手指没入她发丝,“让我好好儿抱抱你。”

    第48章 买买买

    孟蕾踮起脚尖,勾住他颈子,仰脸看着他,笑靥如花。

    “蕾蕾,对不起。”苏衡再次向她道歉。

    在他意念中的蕾蕾,单纯懵懂,受不得一点点委屈,可她却从走出校门之前,直到工作之后,都在独自难过。

    他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弥补,自己无意中施加给她的那些生之煎熬。

    “没关系的。”孟蕾看得出他的心疼、歉疚有多浓,反而有些不落忍,“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不是要你不好过。”

    “我知道。”

    “我们回家吧。”孟蕾转头看看别处,轻轻推他。

    苏衡笑着,“钥匙给我。”

    “嗯。”孟蕾把车匙交给他。

    这一晚,孟蕾明显感受到苏衡的不同。

    比起以往对她,他的珍惜谨慎愈发明显,也不需她再提醒,便给予更多的耐心。

    渐渐形成一种温柔的激烈。

    孟蕾心头暖意涌动。

    他并不曾有恃无恐。

    这就是她和他的不同。

    她能依仗他如何也不会放手而有底气,无意或蓄意难为他的时候不少。

    而他不会,他到何时也分得清轻重,到何时也认为,她是他该呵护一生的人。

    只是,不论他怎么体贴,被累到的只能是孟蕾。

    男人与女人的天然体能差异,他与她的天然精力差异,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清早苏衡醒来,是因为媳妇儿扯过一条薄被,要溜到床另一侧,和他分开睡。

    这是又因为没力气起床闹脾气了。

    苏衡心里笑得不轻,把人捞回到臂弯。

    孟蕾皱着眉,手一下下拍在他手臂,“等下不准再碰我,今天真有不少事呢。”

    贪欢导致耽误事——想起来就觉得自己太不像话了。

    “不碰,再抱一会儿。”苏衡安抚地亲了亲她面颊。

    孟蕾安静下来,长睫缓缓垂下,又忽地上扬,“信呢?”

    “昨天给我的信?”

    “对。”

    “当然是珍藏起来了。”

    “啊?不用了,还给我吧。”一想到那样的两封信留在他手里,她就有点儿别扭。

    “还给你,你再找个奇奇怪怪的地方藏起来?”苏衡低头,咬一咬她柔软的唇。

    “怎么奇奇怪怪了?”孟蕾横他一眼,“你又不会做饭,厨房从来只收拾表面,我藏在柜子里,不是很聪明吗?”

    苏衡笑着夸她,“对,很聪明。只是感觉那个地方,配不上你的信。”

    “我放到一个特别好的地方存起来,好不好?”孟蕾哄他,“你得这么分析这个事儿:什么时候我跟你吵架了,看一看以前的信,就会想,以前那么喜欢这个混蛋男人,迅速结婚是阴差阳错,得惜福,然后就不再跟你生气了。”

    “鬼才信。”苏衡笑意更浓,“结婚也不是阴差阳错,从你跟姚文远的事定下之后,我每天都在抓紧安排苏辰那边的事,也每天都想找你谈谈。”

    “谈什么?”

    “我希望你等等我。”苏衡抚着她面颊,坦然地凝着她眼眸,“听说你处对象的时候,真后悔得想撞墙。

    “一面知道你长大了,想到你看到你的时候,又总莫名其妙地觉得,你还没觉得自己长大,不会轻易跟谁谈恋爱,更别说什么相亲处对象的事儿了。

    “而且,我家蕾蕾打小眼光高,但凡入眼的,都必须是最好的,我不认为你能看得上任何人。”

    孟蕾抿唇微笑,“是呀,我看上的人,就是最好的。”

    在当时不能跟喜欢的人恋爱,那就不恋爱了,选个最容易抵达婚姻步入凡俗的方式,交待掉这一辈子也就算了。

    和姚文远定下来之前,始终有人追求她,家境好的、工资高的、人长得过得去的都有,她都没答应,跟那些人把话说死了。

    人不对,她就不恋爱,不碰触感情。她怎么可能有耐心,跟另外一个男的掰扯感情中的得失?

    ——这些她不会说,但苏衡想得到,也懂得。

    “感觉欠了你好几年的开心,”苏衡柔声说,“没关系,我们还有很多年。蕾蕾,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嗯!”

    沉了会儿,孟蕾才意识到,话题被他带偏了八里地远,赶紧扯回去,“我说正经的呢,那两封信……”

    他不允许她说,以吻封缄,直到她气喘吁吁才放开她,“别惦记信的事儿了,不可能让你保管。不过,我存着一些东西,是以前想送给你的,等我慢慢找出来,拿给你。”

    孟蕾立时来了兴致,“没放在家里吗?”

    “没有。放在爷爷奶奶另一处小房子里了。”

    “嗯……是喜欢我之后,想送给我的吗?”

    又开始斤斤计较了,可他却对她这份儿小小的矫情分外受用,“是。把你当小孩儿的时候,送什么东西不是顺手就给了?”

    “也对哦。”孟蕾爱娇地蹭到他怀里,“有礼物就好,不用急着给我,毕竟平时你太忙了。”

    “嗯。”

    将近十点钟,杨清竹看到神采奕奕的女儿,忍不住搂到怀里,揉一揉她的小脸儿,“气色真好,像是用了神奇的美容养颜品似的。”

    “真的吗?”孟蕾歪了歪头,“过得开心,精气神儿就好。”

    “你不是收拾我女婿了吧?”杨清竹是知道的,女儿有时候的快乐,建立在适度刁难女婿的层面上。

    “瞧您说的。”孟蕾哭笑不得,“车上说。”

    “行啊。”

    母女两个昨天就约定了,今天一起到别的城区,转一转大型商店的铺面。

    路上,孟蕾虽然有些不好意思,还是从苏衡追问她以前的事说起,说到了那两封信。

    “妈妈,我很喜欢他的,到现在也只喜欢他一个人。”孟蕾小声说,“您别总担心我欺负他,他不是我能欺负得了的,过分的事我也不忍心对他做。”

    杨清竹呆住了一会儿,才探手拍拍女儿的脸,“小混蛋,我一直以为是苏衡一头热呢,你藏的可够深的。”

    “那不是不好意思嘛,怪丢脸的,送封情书都送不出去……”孟蕾提起来就有点儿小郁闷。

    “过后呢?”杨清竹不明白,“过后你大可以拿着信,找到苏衡面前,就算摔他脸上都不过分。”

    “……”孟蕾瞄了母亲一眼,“我怎么可能有那个胆儿?从小到大,我对他……特别钦佩,特别服气,好多时候不敢乱说话,怕说错了惹得他不开心……让他和别人看着,都像是我怕他。情况也真和怕他差不多,小事就算了,大一点的事,我都要琢磨清楚才会跟他句明白话。”

    “小怂包。”杨清竹很心疼,也有点儿自责,毕竟,女儿的性格养成经历,有她不在身边长期照顾的缘故。

    “不管怎么着,现在不是柳暗花明了?您别上火,更不准笑话我。”

    杨清竹点一点头,到底还是存着几分不解:“信的事情过去之后,你们再见面的时候,你都没试探着问问他?”

    “没有。”孟蕾挠了挠额角,“您不知道我这种怂货的思维逻辑,那时候我认为是两个可能,第一是因为什么意外,他没能看到,可以再寄出一次,可我怕还是相同的结果,而且勇气只有那一次。

    “第二个可能,是我猜想他可能用了什么手段拆开信看过,然后不想彼此尴尬,把信封口复原了退回,那这件事就跟没发生过一样。

    “因为这些想法,我再见到他,只能装得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我是想,不管怎么样,也不能让他嫌我烦,甚至看不起我。”

    杨清竹的一颗心酸软得一塌糊涂。小女孩儿的心思,可不就是特别敏感,又有着特别多悲观的弯弯绕?

    “蕾蕾,妈妈以后都要陪在你身边。”她许诺,“以后你人生里的重要时刻,我都要参与。”

    “就算想走,我和苏衡也不答应。”孟蕾对母亲甜甜一笑,“这件事的结果不是很好嘛,我只是想跟您分享一下。您要是想太多,那我以后可不敢了。别当回事,我小时候有姥姥姥爷苏衡,大一些了有然然小莺,过得很好,但要是没您给我创造条件,去师父师母家里学书画,我就不会有那么开心的日子。”

    她的蕾蕾,有着感恩的心。杨清竹逸出温柔又和煦的笑容,“我相信,我们一起往前看,往前走。”

    “不只往前看,我们要花着钱往前看。”孟蕾笑容璀璨,“目前我想在每个城区都开大型商店的分店,设备要更好一些。另外,新家装修要抓紧,还要提前定一些高档的大件儿,您更得帮我把把关。”

    “家里还想添什么?”杨清竹在脑子里清算着,彩电录音机洗衣机电冰箱等等,这些目前高档的家电,苏衡可是一样没落地备齐了。

    “要给苏衡添个大件儿,钱算起来是比较多,但对他很有用。”孟蕾笑得现出小白牙,“我猜着等他看到的时候,一定先数落我败家子,然后就跟我说谢谢。”

    杨清竹反倒有些拿不准了,“傻闺女,你会体贴到这地步?可别买个你以为特别好,但他觉得不适用的花架子回去。”小夫妻两个要是观念上没分歧,也不至于没事儿拌嘴了。

    “瞧您说的。”孟蕾嗔道,“要是对我这么没信心,那我不求您帮我张罗了,我去找梁叔叔。”

    “帮你,怎么能不帮宝贝闺女?”杨清竹笑出来,“快说,到底是什么?”

    第49章 买买买

    十二点零一分,成煜敲敲门,和妹妹成雪相形走进苏衡的办公室。

    苏衡正在通电话,是孟蕾打来的。

    此刻,她正在那边说:“我和妈想去肯德基,你想不想吃?”

    “不想吃。”苏衡和声说,“转到店面了没?”

    “转到两家,但都不出售,”孟蕾停顿片刻,齿间发出非常轻微的声响,“下午还要继续转。”末一句语声微微有点儿含糊。

    苏衡眉心轻轻一蹙,“你在干嘛?”

    “没干什么呀,这不给你打电话呢么。”

    这么一会儿的工夫,苏衡脑子里已过滤过很多种算得记忆鲜明的声音,“你在吃雪糕?这个季节?”他剑眉拧了起来。

    成煜笑出来。

    成雪翻了一记大白眼。

    “没有,真没有……”那边的孟蕾一味否认。

    “妈在哪儿?”

    “……帮我买拿破仑蛋糕去了。”孟蕾放弃挣扎,“好吧,我是在吃雪糕,这不是恰好看到,实在忍不住了吗?夏天你都没怎么让我吃……”

    “孟蕾,下不为例。”

    “是是是,记住啦。”

    “开着车万一胃疼起来,后果不是闹着玩儿的。中午尽量找个好馆子,吃顿像样的,别装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到胃里。”

    “知道了。”孟蕾说,“下班我去接你,我要挂了。真是的,打个电话还挨训。”

    “开车小心。”苏衡微笑着结束通话。

    成煜笑问:“小破孩儿吃冰棍儿了?”

    苏衡嗯了一声,起身穿上西装外套。

    “该训,打小胃就不好。”

    成雪则嘀咕一句:“自己不会注意吗?”

    成煜斜她一眼,“越是哪儿不舒服的人,平时越受约束,有时候管不住自个儿多正常?”

    他不想听到妹妹任何质疑孟蕾的言语,因为知道因何而起。总看蕾蕾不顺眼,还不是没彻底放下苏衡闹的?他可不允许妹妹做不识数的事儿。

    苏衡带上钱夹,向外走,“哪儿吃?”

    “不远,溜达过去三五分钟。”

    同一时间,另外一间办公室,李烨林正在跟张然通话:“明天下午两点签协议,地方你定吧。”

    张然明显有所怀疑,“就是说,你姑姑同意修改后的协议?”

    “对。”

    “那就在我的咖啡厅吧。不过……”张然略一踌躇,问他,“真的给我让利好多,该不会是房子有问题吧?有也没事,你只管跟我说,我就当买块地皮也会买的。”

    李烨林气笑了,“我活了这些年,从没被人这样怀疑过人品。”稍稍一顿,却给出她选择,“这样吧,今儿下午你带上个懂行的人,再去店面看看,怎么样?”

    “真的可以吗?”

    隔着话筒,都不妨碍李烨林料定她这会儿笑得灿若春花。想到那张再甜美动人不过的笑靥,他什么脾气都没了,“真的,下午五点半,我准时过去给你开门。”

    “谢谢谢谢,那我今晚请你吃饭。”

    “行啊,我想吃杨记香锅鱼。”

    “……你还真不客气。”张然笑出来,“好,不见不散!”

    挂断电话,李烨林刮一下眉心,轻笑着数落:“傻丫头。”

    这时候,苏衡绕到他这边,推门招呼他,“走着,吃饭去。”

    “马上。”

    下午两点来钟,杨清竹陪女儿回到家里,两人进门时,都拎着大包小包。

    “偏心,给苏衡买了好多衣服鞋子。”孟蕾煞有介事地抱怨着。

    “对,我偏心,回头给你定的女装邮寄到,你可不准伸爪子。”

    孟蕾理亏地笑,“不伸爪子怎么行呢?而且您也舍不得让我穿烂大街的款式。”

    杨清竹张罗喝的,“喝咖啡吧?你晚上还得上课。”

    “好啊。”孟蕾把大大小小的衣物袋子归类,暂放到卧室。

    母女两个喝着咖啡,享用带回来的拿破仑蛋糕。

    随后,孟蕾央着母亲和自己一起绘制新家的平面图。

    孟蕾的字和画都很拿得出手,但她不是张扬优点的风格,一般人除了她的形象,也没发现她长处的闲情,这些年书画都只是用来自娱自乐。

    师父师母教她作画期间,潜移默化地教过她怎样制作各类平面设计图,前世苏衡也进一步指点过她。

    至于杨清竹涉猎这些,要归功于梁东越,他会的,只要她愿意学,他都会倾囊相授。

    画好平面图,孟蕾就指着主卧和次卧问母亲:“一间南面,一间北面,面积其实一般大,您想住哪间?不准说不用给您留,我有时候想跟您一起睡,苏衡说,过节时我们必须在一起。”

    杨清竹心里暖烘烘的,“给我留北面那间吧。小区采光特别好,南北方向其实一样。”

    “好吧。等以后我们买了洋房别墅什么的,给您一层楼,随您住哪儿。”孟蕾说。

    杨清竹笑出来,“鬼丫头,现在你脑子里就赚钱花钱两件事儿了吧?”

    “那是大事。”孟蕾也笑,手指滑到书房位置,“沈卓说的,他意向是做书房,但是装饰成卧室游戏室什么的也行。”

    “嗯,我也留心听了。”杨清竹又忍不住笑,“他介绍的时候,说什么三室一厅带书房,其实不就是四室一厅吗?”

    “大概因为四室一厅这词儿不怎么出现给他闹的,生怕人一听就只顾着算计家底,没心情发现房子的长处。”孟蕾笑盈盈的,“他是设计师,不擅长推销那一套,也看不出什么客户需要什么房子。”

    杨清竹深以为然,“像你跟苏衡,购房需求之一,就是房间越多越好,你第一眼就看中这种户型了,但是然然、小莺自己住,房间多了实在没必要,她们选的就是真正的三室一厅。”

    “没错。回头我让苏衡跟他转达一下建议,他就算乐意做这种亲自推销的事儿,也找个专业的推销员帮忙。”

    杨清竹笑着点头。这晚,她和女儿女婿一起吃饭。

    苏衡少不得仔细询问找店面的细节。

    孟蕾照实告诉他自己的打算:“大型商店本质上来说,是我的尝试,确信可以进货、销售、管理等等,我要做的就不只是开分店,而是扩大规模的同时开分店。”

    苏衡慢条斯理地夹菜到她碗里,“要做大,就得租用小商场大小的店面,开业之前要打广告,广泛宣传。”

    “对。”孟蕾再清楚不过,这种事只需跟他说个开头,他就能想到她详尽的计划,甚至更多。

    杨清竹将话接过去,“这是找店面比较困难的原因。另外我觉得,商店的名称应该改一改,要与市场小商场之类的挂钩。”

    “已经有前例了,叫自选商场。”孟蕾说,“我们市四年前开过一家专营蔬菜的,赔本倒闭了,但在别的地方,目前已经有成功的案例,主营粮油。我这个问题不会大。”

    苏衡有了定论:“这种情况,路段必须很好,产权持有者肯出售的,我估摸着不多,所以是买是租别强求。打广告的事儿我能落实。其他的我就不管了,从小到大而已,遇到问题记得跟我商量就行。”

    “嗯!”

    杨清竹忍不住夸女婿,“什么事落到你手里,就会变得特别简单。”

    “要不怎么不愿意跟他说呢?”孟蕾嘀咕,“一下子就揽过去两件大事。”

    苏衡拍她脑门儿一下,“记住,做生意的人,最先该利用的就是身边的人脉,谁不用谁脑子有问题。”

    “没错,”杨清竹笑着给女儿夹一块鱼,“别说跟苏衡了,谁都一样,不能拉不下脸。”

    “不是,他最近太忙了。”孟蕾解释,“我想先自己碰碰运气,到周末再扯着他给我当劳力。”

    苏衡逸出柔软的笑容,“瞎寻思,只是多打几个电话,帮你节省点儿时间而已。明天起先专心装修房子,地方有着落了你再跟妈一起去看。”

    “好。”孟蕾笑着,给他夹菜到碗里,“吃饭。”

    “嗯。”

    吃完饭,杨清竹由女儿开车送到餐厅,下车后叮嘱两句,迈步走进大堂。

    去往柜台期间,她瞥见了坐在窗边的梁东越,脚步错转,微微一笑,走过去跟他打招呼,“自己来的?”

    梁东越点一点头,取出一份文件,“猜着你已经吃过了,看看,没意见的话就签字,做个股东。”

    “快开业了?”

    “下个月。”梁东越给自己倒了半玻璃杯白酒,浅尝一口,“为了让你增加一点儿兴趣,我可以告诉你,酒店另一位重要股东是谁。”

    杨清竹捋一下鬓边的发丝,目光流转,旋即笑得现出莹白的贝齿,“我女婿?”

    “对。”梁东越也笑了,“他跟蕾蕾没少给我特别好的建议,真是俩特别招人喜欢的孩子。”

    杨清竹继续凝神看协议,看完才说:“条件很公允,我愿意加入。”

    “荣幸之至。”梁东越递给她钢笔,“记得,每周一上午十点钟开例会。”

    杨清竹转了一下指间的钢笔,“你确定?苏衡能在周一跑去你的酒店开什么例会?”

    梁东越逸出清越的笑声,“说什么呢?你女婿现在是什么人物?他当然可以例外,再说了,我不是还得找蕾蕾入股么?到时候蕾蕾代表苏衡就行了。”

    “……”杨清竹笑着摇一摇头,利落地签字。

    梁东越给她斟了一杯茶,“聊会儿?”

    “行啊。”杨清竹无所谓。

    梁东越留意到了窗外一对年轻人,“那女孩儿,是不是蕾蕾的朋友?身边的年轻人是谁?”

    梁青竹循着他视线望去,张然和李烨林出现在视野,和声给他做了介绍。

    前者就不消说了,她以前跟蕾蕾关系再不好,也少不了见小莺和然然的机会;至于后者,她去过几次京交所,遇见过两次,苏衡很正式地引见过,不难看出是他欣赏的人。

    “看着很般配。”她微笑着说,实际是心里感觉有戏,更希望有戏。

    梁东越却轻缓地接道:“看着般配有什么用?多少人说了多少年,我跟你很般配。”

    杨清竹视线缓缓移到他英俊的面容,秀丽的柳眉微微一挑,“那可不关我的事儿,是你自己想不开,偏要找我这种人。”

    梁东越目光复杂地凝着她。

    “控制好表情。俩孩子也看到我们了。”杨清竹估算着时间转身,扬手招呼刚进门来的张然和李烨林。

    梁东越皱眉。他表情怎么了?在她提醒之前,他敢担保没有任何问题。

    接下来的一个来月,孟蕾兴致盎然地着手装修新家事宜。

    苏衡见她忙碌得兴高采烈,也随着心情大好,稍微有点儿时间就过去看看,果然比他预期中好很多。

    由此,又多了一个对媳妇儿刮目相看的理由。

    孟蕾要母亲帮忙添置的大件儿,在她掰了三轮手指头之后,总算送到了家中。

    是一台电脑。

    比起往后一些年头的电脑,目前的款式当然显得古老,但有什么法子呢?

    在她眼前的这台电脑,她接受度良好,等到大哥大兴起的时候,她接受度奇差,但还能不用吗?

    电脑目前只能先放在家里的书房,安置好之后,孟蕾立刻打电话给苏衡:“今天一定要准时回家,有特别特别特别好的礼物送给你。”

    那端的苏衡却回她一个字儿:“你?”

    “嗯?”

    “是你才是最好的礼物。”

    “……”孟蕾卡壳,索性挂断。

    沉了几秒钟,她才能出声:“越来越混蛋了!”

    第50章 买买买

    苏衡进家门时,拿了不少东西。

    孟蕾看着他,有些犯愁。

    “怎么了?”苏衡笑笑的,明知故问。

    孟蕾倒也坦白,“总接不上你的话,发愁。你越来越不着调,更发愁。”

    “要不总说你开不起玩笑呢。”苏衡揉一把她的长发。

    孟蕾接过他手里的一个购物袋,视线落在他提着的用油纸包裹着的东西上,“那是不是画?”

    “你不是说过,书房想挂一幅画么?我瞧着选了一幅。”

    “我还说过,已经选好了,什么记性?不管,不准破坏我的计划。”

    “我怎么都行。”苏衡挺好说话的,把三尺见方的画放到茶几上,示意她看购物袋里的东西,“工作期间出去了一趟,给你买了点儿戴着玩儿的东西。”

    “是吗?”孟蕾立刻变得喜滋滋的,他真没正经给她买过首饰。

    苏衡拉她坐下,一起取出里面的大小不同的首饰盒子,逐个打开。

    孟蕾看着眼前的物件,愣了愣。

    他给她买的是钻石首饰。

    白金项链上坠着水滴形钻石,在流转入室的霞光映照下,小石头闪烁出悦目的光华。

    耳坠亦是白金的托,坠着两颗小水滴。

    钻戒上的小石头是菱形的,孟蕾估摸着,重量与项链上那颗差不多,一克拉往上是一定的,但往上多少,她就不知道了。

    苏衡握住她的手,帮她把戒指戴上,审视一下,满意地微笑,“大小正合适,戴着也好看。”

    “这也太大手笔了。”孟蕾讷讷的。

    “不喜欢?”苏衡挑一下她的下巴。

    “喜欢。”孟蕾绽出笑靥,手臂缠上他颈子,用力亲他一下,“谢谢你。”

    “喜欢就成。”苏衡问她,“我带回来的画,真的不想要?”

    孟蕾选择一码归一码:“我已经找到最合适的了,从师母给我的画里选出来的。你买回来的先放着,往后肯定能用上。”

    “成。横竖也没地儿搁,就在这边挂一阵。”苏衡显得无所谓,拍拍她的背,起身把带回的画作拆封。

    孟蕾噙着笑,端详着手上的戒指,盒子里的项链、耳坠。

    装裱好的画除去包装,她瞥了一眼,立时低呼一声:“你等等!”

    苏衡停了手,闲闲地站在一边。

    孟蕾站起来,让画框贴着茶几斜立着,自己退开两步,凝眸细看。

    是一幅栩栩如生的工笔画。

    远景是满湖荷花,近景是一道竹桥,桥两侧有围栏,一个少女站在围栏前。

    少女头发长度及肩,穿着白色荷叶边上衣,粉色裙子,裙子长及脚踝,薄而多褶,似一朵粉色的花。

    她双手扶着围栏,不看荷花,却仰脸望着天空。

    就算画笔呈现的只是她的侧颜,却足够任何人看出,她满怀心事,心绪寂寥。

    画中的少女是孟蕾。

    画下她的人是苏衡。

    落款日期是她十八岁那年夏。

    “四哥……”孟蕾看够了画,转头望着苏衡,不自觉的,又对他用起了自己最习惯的称呼。

    苏衡已经不介意她唤自己什么,毕竟,小东西在那两封信里,也是喊他四哥。他柔声问:“喜欢么?”

    “喜欢。”孟蕾投入到他怀抱,“太喜欢了。”

    苏衡下颚摩挲着她额头,“那就挂到书房。师父师母的画放客厅里就行,书房毕竟只是我们两个人的地方。”

    “嗯。”孟蕾用力点头,踮起脚尖,面颊蹭一蹭他下巴,“我真是太喜欢你了。”

    “一样。”苏衡笑着,拥紧她。

    过了好一会儿,孟蕾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忘了什么事,反复回想,总算记起来了,“诶呀”一声,立刻扯着他去书房,“都怪你,害得我把正事儿忘了。”

    苏衡看到她为自己添置的全新的电脑,逸出喜悦的笑容,嘴里却说:“小兔崽子,不花点儿大钱你就难受。”时下电脑几万块一台,够买一般价格的半套新房了。

    “就是烧包,怎么着吧?”孟蕾笑着让他坐下,检查电脑的性能,自己则爱娇地从身后拥着他,把下巴搁在他肩头。

    他的手特别好看,所以她特别喜欢看他写字、画画、开车、在电脑键盘上运指如飞。

    “蕾蕾,谢谢。”苏衡侧转脸,面颊摩挲一下她的。

    孟蕾笑得心满意足,“我还要赚好多好多钱,给你和妈买更多更好的东西。”

    “我相信。”

    晚上,夫妻两个去吃香锅鱼。

    孟蕾这一阵很忙,苏衡一般都不准她做饭了,早饭让大尧送,午饭让她下馆子,晚饭一起找口味好的餐厅。

    因着香锅鱼餐厅长久持续的生意红火,餐饮业不少人得到灵感,也开起了特色餐馆,比如苏衡和孟蕾光顾过的竹荪鹅,小肥羊或小肥牛火锅之类。

    夫妻两个乐于尝鲜,但最爱的,仍旧是香锅鱼这一口。

    前一段香锅鱼餐厅在孟蕾建议下,开始邀请顾客办理会员卡,办理的人可享受长期优惠,餐厅则多了一批算得长远固定的回头客。

    苏衡趁着岳母不在的时间,给自己和媳妇儿各办理了一张会员卡——原本人家是不敢也不想给他办理,却没招架住他三说两说,等杨清竹知晓的时候,事情已经落实,她也只好随女婿去,横竖她也说不过他。

    只有两个人,苏衡和孟蕾一般都在大堂就餐,不占用包间。

    这样的坏处是总断不了人来打招呼,但苏衡对这类人的态度总是清清冷冷的,对方也就只能识趣,寒暄两句走人。

    这样也有好处,偶尔会不期然遇见看重的亲友。

    这晚,两人点了微辣口味的香锅鱼,孟蕾吃得正欢的时候,苏衡说:“张然跟烨林又来了。”

    之所以说又,是因为不论他们还是杨清竹,都不止见过一两次。看得出来,那两个人也是真的喜欢吃这一口。

    孟蕾扬眉,扭转身望去。

    张然还是老样子,有着天生的一股子慵懒,这会儿拎着手袋,微微嘟着嘴,不知是有心事还是在闹情绪。

    李烨林一如既往,身着笔挺熨帖的西装,与前台人交谈时温文有礼,招呼张然去雅间时,神色格外温柔。

    孟蕾赶紧转回身,还提醒苏衡:“你藏着点儿,别让他们看到。”她觉得他们现在没心情应承熟人。

    苏衡却说:“凭什么?谁叫他们来我丈母娘的地盘儿?在这儿见到我很奇怪?”要是怕熟人撞见,你别来熟人常出没的地儿不就得了?——他是这种逻辑。

    “……”孟蕾横他一眼。

    苏衡给她夹了两片酱牛肉到碗里,“不怪妈这儿生意火,主菜味道一绝,配菜不论荤素都特别好吃。”

    “……”孟蕾想一想,有这工夫,然然一定已经进包间了,她还跟他较什么劲?也就乖乖地吃起菜来。

    苏衡现在对自己的蕾蕾,已经不是怎么看怎么顺眼的程度,简直爱死了她任何一面,这会儿乖乖的小模样,亦让他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伸手帮她把滑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又给她倒了一杯果汁。

    孟蕾对他嫣然一笑,随后继续吃饭,脑子里则在回想两个好友前世的感情经历。

    好不好,她无法评价,毕竟是好友个人的选择。

    张然经历过一段短暂的婚姻之后,对婚姻生活简直到了深恶痛绝的地步,发誓再不会与任何人结婚。于是,身边再有男人,最近的也只是到同居程度,何时她忍不了了,就是结束之时。

    大概是一个好友结婚后精神出过问题、一个好友经历婚姻留下了阴影的原因,导致商小莺断了结婚的心思,男女生活的情形,和张然大差不差。

    前世孟蕾一再跟小莺解释,说精神状态不好真不关苏衡的事儿,是自己不争气中了圈套,而且要是没他,自己不定干出什么傻事。

    小莺很冷静地说,我当然知道不关苏衡的事儿,要不然,他就算人脉再广实力再强,也不见得架得住我给他使绊子。

    又说我只是觉得不论怎么算,不论看你还是看然然,都觉得婚姻没那么重要,如果生活里多了一个人,反而会遇到更多更大的麻烦,那我干嘛尝试?蕾蕾,我其实特胆儿小,我看了这么多,已经不敢试。

    孟蕾和张然独自说话时,不知多少次苦笑,都说自己是最坏的参照品,影响了小莺的一生。

    到了这一世,到目前为止,孟蕾相信自己和苏衡的婚姻看起来还是过得去的,两个好友也知道一些特定情形下,苏衡对她的紧张、帮衬、照顾,他就算在她们心目里不是最好的丈夫形象,也一定很过得去了。

    这样一来,小莺目前没有失望的理由。孟蕾只希望,张然不要给她和小莺爆雷。

    上辈子,和张然结婚又离婚的人绝不是李烨林,这是孟蕾可以确定的。

    而孟蕾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是,此刻,身在包间里的张然和李烨林,在谈及的事情,不亚于扔颗炸弹给她。

    张然窝在宽大的座椅里,绕着手臂,眼神慵懒又冷静地望着李烨林:“你说喜欢我,我也觉得你有点儿喜欢我的意思,那就同居一段时间试试呗。”

    李烨林早已经给她气得没脾气了,这会儿特耐心地问:“为什么不是结婚?”

    “你父母已经不在世了,我很遗憾,但我也意识到,没有人会在意我作风出不出格,不会有人指着我鼻子骂我不检点。”

    李烨林不说话,因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张然慢条斯理地给他摆自己的道理:“你这种人,要是不出现,我大概也不会有在你看来比较超前的同居的想法,但你出现了,我就感觉可以试一试。结果好就结婚,结果不好就一拍两散,省得闹离婚的时候掰扯家产,闹得面目全非,你说对不对?”

    她还觉得自己挺有道理。李烨林凝眸审视着她,对她一向平和温柔的眼神,渐渐有了锋芒,“结果好,结果不好,这结果指的是什么?感情占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