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羡慕嫉妒恨
落地窗大开,五十楼层的高度,风速大得惊人,像是要将人直直卷下去。
一旦摔下去,全身的骨头都会碎成渣滓,面目全非。
温煦做了好几次的心理建设,才在池瑜的陪同下,站在边缘处感受了一下。
太高了……实在是太高了……
光站在这里,感受着剧烈的风卷动衣角,灌遍全身,就已经让人控制不住的大腿发软。
温煦下意识抓紧了池瑜的胳膊,满是依赖与依恋,身体不受控制的靠近,像是倚靠在池瑜的怀中。
池瑜沉而稳的心跳声,一声接一声,有力地跃动着,回荡在温煦的耳边。
突然,他察觉到池瑜朝着窗台的位置,又靠近了几寸,几乎是半个脚掌压在了外面。
温煦吓得失声尖叫起,“池瑜,别……别……”
池瑜低头看向温煦脸上惊恐到几近扭曲的五官走向,喃喃道,“原来这么可怕……”
不远处传来小演员的抽泣声,大声尖叫着说,“我不要!不要拍了!”
小演员五官精致异常,纵然年纪小,但五官脸型比例已出落成最佳,秀长的眉眼、清隽的脸型,看上去真的和祁泠有那么三四分的相似。
以至于池瑜看到小演员崩溃痛哭的表情,甚至有些割裂的恍惚感。
是了,无论处在何种境地,祁泠都不会露出这种表情,哪怕是在幼年期间,面对支离破碎的家庭。
他整张脸都憋红了,对着妈妈伸过来的手拳打脚踢,喊叫得脖子上的青筋都鼓起来了。
明明剧组里有全备的保护措施,威亚待命,甚至铺了一层厚实的高科技软垫,以防万一。
饶是如此,仍旧是引发了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这么大的抗拒情绪。
那这男孩子的人物原型呢?
——祁泠呢?
“只是站在这里就这么可怕,如果被人猝不及防扔出去,身子悬挂在半空中呢,又会是怎样的恐惧呢。”
温煦努力去分辨池瑜的话语,慢慢明白过来,“你说的是剧本中的那个孩子吗?”
“的确是太可怜了。”
温煦补充道,他尽管在宫中受尽了折辱欺凌,但终究背后有哥哥的爱护和心疼。
但这个孩子呢,却是直接被自己的亲生母亲所舍弃。
他叹了口气,又重复道,“真可怜。”
说到“可怜”这个字眼的时候,池瑜愣了一下,眉头蹙起,低声道,“第一次听到有人会这样形容他。”
池瑜蹲坐下身体,长腿从窗台伸出,没有着落感的恐惧一点点席卷到心尖。
她这几天总是会想起祁泠,尤其是在知晓这个故事就是祁泠过往经历的一切后。
要怎么样?才会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呢?
池瑜不知道。
她只知道,在正式开拍的时候,她涌起了无数次的冲动,想要将这个孩子紧紧地抱紧怀中。
当时,这个孩子脸上挂着已经被导演调教出来的麻木表情,木然的看着父母亲的对峙,不带挣扎的顺从着母亲所施加过来的所有伤害性的行径。
刹那间,这个孩子的面容和祁泠的重合起来。
池瑜扮演着他的alpha父亲,饰演了加害者,以这样的视角陷入其中,一点点在祁泠所写下的文字中,去知晓、去了解祁泠心中最深的那道伤疤的形成。
“啪!”
子弹正中眉心,池瑜向后倒去,摄像头在慢慢逼近,怼到她的脸上。
池瑜唇瓣抖动,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在四溢的鲜血中,无声的吐出几个字眼。
“对不……起。”
像是隔着两个时空,那个造成这一切的alpha,终于补上了一句迟来了那么久的道歉。
尽管,这对于祁泠毫无意义。
但池瑜相信,终究有一天,所有的omega都能亲耳听到来自alpha的道歉。
这个毫无原则、毫无公平可言,无限度偏向alpha的世界,会发生变化。
……
拍完这一幕,池瑜花费了很长时间才出戏。
关舒佑抱着一兜子酒,与池瑜约见在一处火锅店里,说是要庆祝她电影杀青。
顺道也一并庆祝一下,徐安的身体一路绿灯。
热气腾腾的火锅,沸煮着各类的食物。
池瑜与他对坐着,酒液顺着瓶口喷薄而出,酒沫黏在绿色的玻璃壁,池瑜猛喝了很大一口。
她原来是最讨厌喝酒的,只能尝到苦与涩,后来,才知道酒这种东西的好处。
醉酒的感觉很上头,周围的世界都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罩子,只有她自己的情绪在罩子里反复的横冲直撞。
这几日池瑜拍戏很忙,关舒佑就主动说及要帮忙照顾徐安。
这些时间的相处中,徐安拿关舒佑档半个儿子,池瑜自然也不能再推拒。
以至于徐安很多检查结果和治疗情况,都是关舒佑在告知池瑜。
吃到过半,火锅没什么人伸筷子捞,关舒佑带来的酒却已经没了大半。
关舒佑今日有些支支吾吾的,好几次眼睛望过来时,都带着几分犹豫和纠结,好几次都没有下定决定把憋了好久的话告诉池瑜。
眼看着池瑜越来越醉,再加上那天晚上他偶然路过易德尔医生的私人诊室,看到徐安要换上的那颗人工腺体的培育箱被推了进来。
坐在培育箱前的人,穿着一件厚实的月白色浴袍,领口开的有些大,衣襟卡在肩头的位置,露出平直漂亮的肩颈线条。
他背对着关舒佑坐着,一面小圆镜正好放置在办公桌上,正好照出那张脸的清冷惊艳的面孔。
明明五官都和自己一模一样,但关舒佑每每看到祁泠,都会觉得自惭形秽。
他就是有那种气质,将他与所有人分别开,把旁人比得不堪入目。
而他此时,微微垂着头,因着这样的姿势,肩胛骨凸起,像是振翅的蝴蝶的羽翼,将薄薄的身形衬得更加漂亮。
易德尔手中拿出一根较之寻常,要粗上一倍的针头,刺入已经涂满碘伏的祁泠最脆弱的腺体中。
关舒佑清晰的看到,腺体被刺入的瞬间,祁泠肉眼可见的身体颤抖起来。
腺体几乎可以称得上人身上最敏感脆弱的地方,连接着的神经数不胜数,非常不耐痛。
而那根针头相连的位置,正是为徐安特别制作的人工腺体的外部供养血管。
关舒佑突然想到在医院听到的护士们特意避着他和徐安讨论的话题。
人工腺体发展到现在,植入人体的病例不在少数,但成功存活率综合看下来只有不到百分之四十。
但徐安的这场手术的成功率怎么会高达百分之八十呢?
这几日,关舒佑也一直在思考。
今日,好像终于知晓了原因。
人工腺体终究是不能比同真正的腺体,不能顺畅的产出各种信息素来维持机体的顺利运行。
但有一种办法,可以让人工腺体的发育更加完美。
那就是——由顶级omega的腺体精血来哺育。
抽调腺体精血是非常伤身的行为,很少有顶级omega愿意做出这样的牺牲。
但祁泠,愿意。
关舒佑本想自私的将这件事埋在心里,将祁泠为徐安的付出都视而不见。
只要他不说,池瑜就不会知道,这样,他才能顶着这张脸留在池瑜身边。
但当他隔着门,看到抽取结束后,祁泠因着疼痛与体温骤降而蜷缩起身体,脆弱得像是被折断羽翼的蝴蝶,关舒佑又实在不忍心。
所以,他还是将一切都说给了池瑜听。
酒沫在杯壁破裂开,耳边只有火锅咕嘟咕嘟的煮沸声音响起。
“祁泠他真的……做了很多,”关舒佑顿了顿,“在你看不到的地方。”
“那个,好像很疼。”
“而且好像还要不间断的定期抽取,所以他脖子上才一直缠着纱布。”
“池瑜,他应该真的很爱很爱你。”
关舒佑不想这样说,但他却又不得不承认,在爱池瑜的这件事上,他对上祁泠,输得体无完服。
池瑜长久的没有回应,她只是拎起酒瓶,朝着关舒佑摆手,“回见!”
……
夜幕深深,翻滚的云层低垂的,仿佛一伸手就可以碰到。
没有星星,更没有月亮。
路上的光线全部依靠橘黄色的昏暗路灯。
手中握着的绿色啤酒瓶子被她抬起,凑到嘴边,仰头直接灌了进去。
关舒佑的话,一直在大脑中循环往复的播放。
被酒精麻痹掉的神经迟钝得可怕,有什么念头破土而出。
她摇摇晃晃的走着,路都险些要看不清楚,直到视线扫过一道人影,池瑜半阖的眼眸陡然瞪大。
她快步几分,一把抓过那人的肩膀,“你干什么呢你!”
易丝亦才刚刚拉上好不容易相亲看对眼的小o的手,就被人一把子推开。
推的她一个趔趄,还没有站稳,就被猛得拽住领子,勒得她都喘不上气来。
明明池瑜刚才都醉得看不清楚路,现在却能抓着人直奔祁家庄园走。
边走还边嘴里絮絮叨叨,“你都谈了祁泠那样的大美人了,还敢在外面偷吃。”
“像你这样的alpha就该被阉、割,省得去祸害其他omega了。”
“太过分了,得到了祁泠的爱,你都不知道你被多少人羡慕嫉妒恨着,竟然做出这种事。”
“你对得起谁!”
易丝亦捂着自己的脖子,张着嘴努力呼吸,想要把自己从缺氧的边缘救回来,根本插不上一句话。
直到池瑜一脸严肃,一身正气的按响了庄园的大门。
管家接到佣人通知,特意跑出来迎。
却见池瑜,如入无人之境,拽着易丝亦像回到自己家一样,甚至还抄了偏僻小路直奔祁泠的房间。
第102章 我的孩子吗?
廊下的壁灯将人影拉得长长的,易丝亦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酒鬼还有这么大的力气。
她明明也是一个alpha啊!
怎么一点子都反抗不了啊!
不仅如此,她今天为了见相亲对象而特意穿的青春洋溢的圆领子T恤,一直都在勒她的喉咙。
倒也不至于勒得喘不过气,却卡在她的声带上,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易丝亦有苦说不出,被一路提溜着提到了祁泠的房间门口。
池瑜酒气上来了,繁复花纹的华贵地毯看得人眼晕,她倚靠在门框上,缓了缓酒气。
易丝亦还在挣扎,双手扒着自己的领子,一双眼睛瞪着池瑜。
感觉到池瑜的手渐渐放松起来,易丝亦瞅准时机道,“咳咳……咳,你……我给你解释……但别在祁泠这里!”
易丝亦说实话,多少还是带着那么点子心虚。
她对祁泠到底还是存在着那么几分狎昵心思的,这样的人物,没有人不会动心。
哪怕知道,这位帝国最知名的高岭之花腹中有着另一个alpha的孩子。
池瑜哪里肯,抬起手,敲响了祁泠的房门。
厚实的房门被扣响的声音很是沉闷,壁灯的光明晃晃的打下来,有些晃眼。
池瑜半倚靠在门框上,头微微靠着,额角抵上了门,眼眸半阖,有些困乏的样子。
耳朵因着这个动作,而能够隐约听清楚房间门的细微声音。
淅淅沥沥的水流声连续不断,并没有因为这两声敲门声而中断。
祁泠大概是在洗澡,池瑜本来还要再敲上去的手慢慢放了下来。
甚至在思考,要不要先算了,至少让祁泠安生的洗完这个澡。
就在犹豫的瞬间,陡然,听到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很大的一声,隔着门板,像是打在了耳膜上。
池瑜的酒意瞬间清醒了大半,瞬间,她整个身体都侧趴上了门板,水流声依旧在继续,声音非常零碎,夹杂着一声很低很低的痛苦呻吟。
声音太低太轻了,很不真切,第一声传来的时候,恍若幻听。
但池瑜还是在第一时间就确定了,那是祁泠的声音,她绝对不可能听错!
几乎没有思考迟疑和犹豫的,池瑜后退了一步,长腿狠戾地踹上了门板。
第一下丝毫未动,池瑜咬牙,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几乎是不计后果的硬碰硬,硬生生的用自己的腿脚,将厚实的门板踹开。
门框都跟着晃动起来,锁扣被巨大的力气冲击,直接从门中窜出去,落在地上,发出很大的声响。
易丝亦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到,“你发什么酒疯!”,抱着头躲开了一米远。
直到这时,门才“吱呀”一声,缓缓打开。
池瑜的整条腿都是麻的,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爬。
但池瑜根本顾不上这些,她一把推开门,直奔浴室。
这还是这一辈子第一次进祁泠的房间,池瑜本来以为,相隔的时光和岁月太远了,她会记忆模糊。
但意外的,她能够清晰的回忆起祁泠房间的每一个装饰物的摆放,并且可以在此时此刻清晰的找到。
就连上辈子她送给祁泠的深海珊瑚,她都在同一个窗台的同样位置找到了。
深海珊瑚指端末梢的小小白色息肉在琉璃瓷盏中随着水波晃动小小的扭动着。
上一辈子池瑜特意挑选它,只是因为它的味道,跟自己差不多。
后来也曾经心机满满的,在上面释放自己真正的信息素,来试图安抚在发情期痛苦煎熬的祁泠。
这辈子……祁泠竟然自己找来了一个差不多样子的……
池瑜心里说不上什么感受,情绪被反复咀嚼和发酵,直到推开浴室的门,看到摔倒在地的祁泠时,彻底发作。
祁泠整个人躺到在冰凉的瓷砖地面上,浑身上下的水珠顺着他发抖的呼吸而微微颤抖着。
他痛得都说不出话来,双手交叠紧紧按压在小腹上。
看到有人闯进来,祁泠第一反应是瑟缩起身体,但在看到是池瑜的瞬间,眼眶中迅速盈起泪水,珠串一般的顺着脸颊滚过。
漂亮的漆黑眼眸裹满雾气,他难得脆弱成这样,明明晃晃的向池瑜展现自己恐惧。
迎上这道目光,池瑜感觉到自己的大脑,“嗡”得一声炸了,心脏响起清晰而又沉闷的钝痛。
池瑜用浴袍裹住祁泠的身体,将人紧紧揽抱进自己怀里。
祁泠的整张脸都埋进池瑜胸口,湿漉漉的发丝沾湿池瑜的衣襟,一路湿润到池瑜的心脏。
她分不清到底是发上的水珠,还是祁泠的眼泪。
祁泠的声音哽咽得厉害,尾音在发着颤,他的手指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牢牢的抓住池瑜的手臂。
“池瑜,我好疼。”
池瑜迅速去查看祁泠身上的伤口。她动作轻柔得过分,小心翼翼的生怕加重他的疼痛,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脖颈后的腺体,早就在主人下发指令之前,散发出浓郁的安抚意味的信息素。
“哪里疼?祁泠?”
祁泠痛苦的呻吟了一声,似乎痛极,“肚子……肚子疼。”
随着祁泠的话语,池瑜向下看去,她起初先是看到一线淡红色的液体被地上的水流冲走。
但很快,池瑜敏锐的发现,水流开始整个变成淡红色。
她慢慢掀开了祁泠的浴巾,看到了顺着双腿蜿蜒而下的血痕。
修长纤细的小腿,在灯光下白皙莹润,血流一路而下,深深刺痛了池瑜的眼睛。
池瑜将祁泠横抱起,一手抄过祁泠的腿弯,一手揽上祁泠的肩膀,将人牢牢的抱在怀中。
她的下巴抵上祁泠的发顶,“会没事的,祁泠,别怕,会没事的,我带你去医院。”
祁泠呼吸越来越沉,声音越来越低,他甚至没有什么力气去睁开那一双漂亮的眼眸,在陷入黑暗的最后一刻,意识混沌之极,他终于道,“救孩子……先救孩子,我怎么样,都没有关系。”
池瑜身形一顿,手中的力气不断的收紧。
易丝亦终于察觉出来不对劲,跟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祁泠出血的下半身,血滴还在顺着祁泠纤细的小腿往下流,一滴接一滴,像是在无声的宣告着孩子的离去。
易丝亦焦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她紧跟在池瑜身后,拨通易德尔的电话,“哥哥,祁泠少爷出血了,孩子差一天就16周。”
“好,我们现在就赶过去,你准备好手术的东西,要快!”
池瑜一字不落的将对话都听了进去,越野车引擎声轰鸣而至,一路上飞速急奔。
赶到医院,将祁泠放在手术床上时,他这四个月好不容易养出的血色,已经消失殆尽。
整个人苍白到了极点。
池瑜看着这样的祁泠,总有一种,倘若再要放手,他就会彻底消失的这个世界的感觉。
手术灯亮起,红色的光晕,让人焦躁难安。
池瑜坐在冰冷的蓝色长椅上,裹满了浑身的寒气,怔怔地看着自己手心中的血。
血液已经干涸,黏在她的手心,像是一团火一般,灼烧着她的每根神经。
易丝亦靠在墙壁上,因着一路上的狂奔,后知后觉的身体发软,她长长呼出一口浊气,侧目看着池瑜。
终于有了解释的机会,尽管现在解释不解释的,都没什么作用了。
“祁泠少爷怎么会看上我啊。”
“更可况,他那么宝贝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可能给孩子轻易的找个后爹。”
池瑜的掌心慢慢收拢,她抬起眼眸,哑着声怔然问道,“这四个月,祁泠他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记得,omega孕期会极度需要alpha的信息素。”
池瑜突然就想到了在易德尔医生诊所的那一回。
他难受成了那样,却也只是开口向她求了自己的信息素。
但池瑜很清醒,她给出的信息素完全不足以安抚祁泠和肚子里的孩子。
她想不到,也不敢想,祁泠在这四个月中吃了多少的苦。
……
祁泠醒过来的时候,天边正好泛起橘粉色的朝霞,将病房映照得暖融融的,连呛人的消毒水的味道都和缓了几分。
私人医院的走廊声音很安静,房间门只有点滴的声音一下接一下的在响。
先是鸦羽一般的睫毛轻轻颤动,而后薄薄的眼皮抬起,露出那双澄澈漆黑的眼眸。
他有些怔然,但饶是如此,双手还是下意识的去触摸自己的小腹。
他很瘦,很单薄,尽管孩子已经四个月,但丝毫不显怀。
他指尖发着抖,在平坦的小腹中,难以找到孩子存在与否的痕迹。
他顾不上滋啦报响的各类仪器,挣扎着就要坐起身,直到易德尔医生小跑着赶过来,制止了他的动作,“您可千万别动了,先兆流产,先躺下去好好养一养。”
他扶着祁泠的后背,让祁泠缓缓躺回去,“您放心,小家伙顽强得很,还好好的呆在您的生殖腔里。”
祁泠这才放心,各类仪器精密的监控着祁泠身体的各项数据的变化,他的目光看向窗外,视线失了焦点。
“相较于孩子,您自己的情况还要更严重一点。”
“踝关节扭伤,差一点就要骨折。”
“接下来的生活起居,大概都需要有人贴身照顾。”
说到这里,祁泠才慢慢的转过头来,易德尔以为祁泠是担心照顾的人选,正想张嘴道。
就听得祁泠开口,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他眼眸半阖,长而疏的睫毛遮挡住眼中的晦暗与涩然。
“她呢?”
“她都知道了是吧。”
虽然没有说名字,但易德尔一下子就明白祁泠说的“她”到底是谁。
“她走了吗?”
第103章 我来抱
私人高级病房中,案几上被插放的洋桔梗娇艳欲滴,白花紫边层层叠叠,簇在一起。
就在洋桔梗花束的旁边,放着管家特意从祁家搬过来的深海珊瑚。
荧红的色泽乍眼的很,成为病房中唯一的颜色。
管家拿起铜质喷壶,喷出轻薄的水汽,萦绕住这一抹刺眼的红。
柔软的棉被下,祁泠的身体微微躬起,碎发零碎的散在枕头上。
身上松松垮垮的罩着一件病号服,袖口被挽到臂弯处,露出修长薄白的小臂,手臂上冰凉的药液不间断的注入血管,翡翠珠串刮蹭着肌肤,硌出深深的印子。
祁泠情绪恹恹,漆黑的眼眸看向那一株深海珊瑚,那抹红色映照在眼瞳中,让那双眼眸恍然间有了几分生气。
“拿过来吧。”
嗓音仍是暗哑的。
他抬起手碰了碰珊瑚的顶端,眼眸明明映照出这抹荧红色,但眼底却是一片黯然。
这株深海珊瑚的味道,跟池瑜信息素的味道非常相似,很多个难熬的夜晚,祁泠都靠这株珊瑚的味道度过。
但尽管再相似,也终究是不如真正的味道。
易丝亦站在门口,几经犹豫与徘徊,才慢慢转动门把手。
她慢慢踱步,一步三犹豫,才来到祁泠的床边。
“祁泠少爷,昨天晚上……池瑜她……”
话涌上喉咙,一时之间,反而又不知道从何开口。
反倒是祁泠在听到这个名字时,眉心微微动了动,抬起一双清冷漆黑的眼眸,缓缓启唇,“昨天晚上,为什么她会过来?”
昨天晚上的种种,隔着被汗水模糊的虚晃不清的视线,一切都像是一场梦而已……
祁泠也宁愿昨天晚上的一切是一场梦。
这样他就还能带着那么一丝微博的希冀而将这辈子走下去。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池瑜知道了孩子的存在,但仍然不愿意靠近他半分。
原来池瑜已经厌恶自己到……连带着孩子都讨厌的程度了吗?
明明她那么喜欢孩子的……
祁泠的手无意识的攥紧,手背蹦出紧绷的线条,青紫色的血管隐没在白皙的肌肤下,过于紧绷用力,输液管中已经有了血液的回流。
易丝亦着实是有点难为情,但在祁泠的目光的注视下,又说不出丝毫的假话:
“池瑜以为我在和您交往,正好碰到了我和一个omega……相亲……”
“以为我辜负了您,就一路拽着我要兴师问罪。”
易丝亦小幅度的撇嘴,“您都不知道,她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酒气熏天,什么话都听不进去。还非得过来打扰您。”
“孕夫的睡眠不知道要多重要,尤其是您还惯常睡不好。”
易丝亦冠冕堂皇的说着这些小借口,试图在祁泠心目中抹黑一点池瑜的形象。
她不知道的是,其实单单说起“池瑜”这个名字,就足够让祁泠波澜大起,这个名字就是祁泠的情绪开关。
只要池瑜愿意主动来找他,他作出任何都是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眼见祁泠情绪肉眼可见的不好,易丝亦又道,“不过也幸亏池瑜带着我来了,不然您发生这种情况,谁也不知道,太危险了。”
“您身边还是要有一个人贴身照顾的好。”
“哥哥最近也一直在物色人选。”
任何人介入自己的生活,祁泠都是不愿意的。
饶是易德尔倾情推荐的易丝亦,祁泠也不过是只允许她在祁泠外出的时候跟随,更不要说进到祁泠的书房、卧室等私人领地。
说到这里,易德尔医生正好推门而入,他推着轮椅,身后跟着三四个护士,拿着长长的检查单子,要进行各项指标的检测。
祁泠的手指搭在小腹上,脚踝上的扭动牵动着整条腿都在疼,他光是坐起身体都发出了一身的汗。
管家眼疾手快,给祁泠披上了一件厚外套。
这一场意外,将祁泠好不容易养起来的好气色都消失殆尽,尖尖的下巴压在外套短短的绒毛上,更衬得那张脸小得令人怜惜。
小腹仍然是不太舒服,尤其是被这一通动作牵引起来,隐隐作痛。
祁泠垂下头,咬着牙,想要捱过身体各处的疼痛。
冷汗顺着脊背爬满,易德尔见状,着急忙慌的想要去扶,生怕孩子有什么闪失,催促一旁唯一的alpha,“易丝亦,你快点去把少爷抱到轮椅上,先去检测一下孩子的情况。”
易丝亦看着眼前羸弱的大美人,目光落在祁泠尽管单薄却依然线条漂亮的身体上,先前掩埋在心中的心里的念头,又有点死灰复燃了。
尽管她分泌不出任何的信息素,但是作为alpha骨子里的各类恶劣的基因仍旧存在,甚至在这种情况下一路叫嚣,将那些近乎赤裸的带着肖想意味的想法,充斥在易丝亦脑子中。
尽管,这种接触,是介于医患之间的帮助。
于是,易丝亦喉头不住地滑动,抖着手,试图去碰触祁泠的肩膀和腰身。
指尖最先碰触到外套的布料,昂贵柔软的料子,碰到指尖仍旧是凉的,直到越离越近,慢慢靠近祁泠温热的身体……
就在即将要碰触到的下一秒,易丝亦突然就感觉到小臂骤然一疼,而后一股很大的力气,按压在了她的肩膀上,而后,她就被这股力道掀翻,滚到了两米开外的地方。
真的是,动作意义上的“滚”!
熟悉的味道渐渐将祁泠牢牢包裹起来,一道柔韧却有力的手臂绕上了他的腰身,将人轻巧的横抱起来,紧紧的揽抱进了自己怀中。
身上有些肥大的外套,因着池瑜这样的动作,牢牢的裹在祁泠身上,冷风被全部阻隔开来。
“去哪里做检查?”
池瑜的声音照旧是朗然明媚的,直直地传入祁泠的耳畔,每一处的声波都在无形的放大。
祁泠愕然的抬起眼眸,表情空白了一瞬间,才带着几分懵然的,从池瑜怀中迟疑的抬起头来。
几乎是不可置信的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池瑜。
她似乎是刚洗了一个澡,身上带了一道沐浴露的清新味道,长发还有些湿漉漉的,有细微的潮气迎面扑过来——
像是直直的扑到了祁泠的眼瞳中,挂在了祁泠的眼睫上,润亮了祁泠漆黑的眼眸。
池瑜抱得很稳,一只手抱住祁泠窄细的腰身,另一只手托住祁泠的腿弯,将人无限度的贴近自己的身体,似乎生怕祁泠摔下去。
不自觉地收紧自己的力气,又担心弄疼了祁泠,又在下意识的松了几分。
力度的一紧一松,对照起来似乎有些明显,池瑜感觉到祁泠的手慢慢抓紧了自己的前襟。
他靠得非常紧,也非常近,似乎生怕她离去。
池瑜这时,突然感觉到万幸,幸亏自己回去洗了个澡,将一身的酒气洗了个干净。
她垂眸看了一眼易德尔医生推着的轮椅,想着放祁泠上去的过程中,总是免不了会牵动身上的伤处,索性道:
“不用了,我抱着去,您领个路吧。”
说完这句话,她低头,看向窝在自己怀里的祁泠,低声道,“如果力气没收住,弄疼了你,你跟我说。”
祁泠柔软的发丝有几缕扫在池瑜的脖颈上,有些痒。
随着他慢慢点头的动作,一路痒到了心底。
检查的项目很多,来往和紧紧跟随的人也很多,每一项目的检查,池瑜都紧紧挨在祁泠身边。
有过往的小护士们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原来还以为是没有自己的alpha,每次产检都自己来,看上去落寞又孤独。”
“原来,人家的alpha这么体贴啊!”
“羡慕死了!”
五六罐血从祁泠的血管中抽出来,白皙的肌肤上被压脉带勒出道道红痕。
祁泠实在是太瘦了,抽到一半的时候,血液就不往外流了。
护士长只能不停的按压手臂,每一次按压,都压出很重的印子,看得人惊心动魄,于心不忍。
但祁泠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他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似乎根本不在意,这点子的疼痛于他而言,和眼前的这个人比起来,根本算不得什么。
他那双漆黑的眼眸一直落在池瑜身上,像是生怕她一眨眼就消失。
倒是池瑜最先看不下去,她对着护士长道,“麻烦您稍微轻一点。”
“他的胳膊很细,您按起来轻一点吧,我们也不着急。”
她这样说着,抬起手,轻轻放在祁泠肘弯的上面肌肤,用自己的体温去让祁泠因为长时间的抽血而越来越冰冷的手臂。
肌肤相触的一瞬间,祁泠的心脏都跟着瑟缩了一下。
他抿了抿发干的唇,目光贪恋的一遍又一遍的从池瑜专注的脸庞游走。
抽完血之后,池瑜从自己的背包中闷头找了一通,变戏法一样,拿出了尚且还温热的牛奶和小蛋糕。
她先将牛奶放进祁泠手中,嘱咐道,“先暖一暖。”
而后,又蹲坐在祁泠面前,将小蛋糕的盒子打开,醇香弄软的味道萦在整个抽血休息室。
“刚出烤箱的,你尝一尝,第一次做,不确定你吃不吃的惯。”
“祁泠,一切都很突然”,她蹲在祁泠面前,微微仰头看着祁泠,改变了两个人的视线落差,她眼神柔和到近乎沉重的模样,让祁泠眼眶都开始发酸。
“我没有照顾怀孕omega的经验,甚至没有做好当一个合格的父亲的心理准备。”
祁泠眼睫发颤,说出口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池瑜……”
他向来生就一副玲珑心肠,从来没有这般笨嘴拙舌过,大脑一片空白,只能下意识的唤出她的名字。
“至少这段时间,让我来照顾你和孩子吧。”
第104章 “我抱你去。”
医用耦合剂被均匀的涂抹,祁泠的衣角被撩起,探头轻轻按压在柔软的小腹上。
肌理细腻白皙如雪,仅仅只隆起微微的弧度。
探头压过时,机器屏幕显露出清晰的生殖腔的轮廓和里面那一道小小的身影。
尽管池瑜熟读abo文学,知晓其中的诸多设定,但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omega的生殖腔。
还是祁泠的生殖腔。
更不敢想象里面孕育着一个孩子,她和祁泠的孩子。
黑白影像中,鼓鼓的脸蛋儿,圆嘟嘟的小肚子,小小的手抓来抓去,可爱得要命。
池瑜下意识的,不自觉地走近几分,想要看得更仔细。
池瑜神情专注,只觉得生命和血脉的神奇,她控制不住的拿起手机拍了下来。
她一直以为自己没有做好准备为人父母,但却已经还是下意识的想要记录下孩子每一分毫的成长历程。
祁泠侧过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池瑜的动作。
冷不丁地,池瑜突然开口问,“四个月吗?”
易德尔下意识回答,“对,正好四个月16周。”
四个月……那就是最后一次有的……
她进组拍摄都不止四个月了,孕早期反应最剧烈的时候,祁泠和她也见过几次,但每一次都没有开口告诉她,硬生生在没有alpha安抚信息素的帮助下,熬了过去。
“怎么没有告诉我?”
“我再怎么说,也是孩子的父亲。”
池瑜的语气一如既往,听不出池瑜是什么情绪。
池瑜接过易德尔医生递过来的纸巾,轻轻擦拭着祁泠柔软的肚子上的耦合剂。
她的动作很轻很轻,又十分细心,轻柔又快速的擦拭干净,而后又将祁泠被撩起的衣角放下。
“池瑜,我怕你不喜欢她。”
起初祁泠并不吭声,直到池瑜又靠近过来,将人重新横抱起,揽抱进怀里时,才突然听到祁泠这样说。
他说这话时,主动将手攀上了池瑜的脖颈,尖秀的下巴压在池瑜的肩膀,炙热的呼吸扑在池瑜的侧脸上。
“更怕你不想要她。”
他回抱着池瑜的力度很大,似乎是生怕池瑜就此推开他。
池瑜反过身,用后背推开病房的门,将祁泠放上了病床,顺势将被子拉过来,盖住了祁泠胸口以下的位置。
她的手指压在两边的被角上,久久没有收回,几乎像是将祁泠牢牢困在了自己和医院白墙的狭小空隙里。
两个人的呼吸紧密的交织在一起,池瑜微微俯下头,看到祁泠过分柔顺的坐在自己面前,不因这禁锢的姿势而做任何反抗与挣扎——
似乎现在池瑜可以对他做任何事。
他的睫毛生得异常纤长,垂下眼眸时,在下眼睑处拓落出一处阴翳。
这让祁泠的脸色看上去更加苍白,但饶是如此,祁泠的五官仍旧美得如玉照人。
长睫毛如蝴蝶羽翼一般微微翕合,很细微的动静,却一路牵动到了池瑜的心头。
“祁泠,我很喜欢孩子,如果是我自己的孩子,我更会千倍百倍的宠爱与疼惜。”
祁泠喉结微微滑动,似乎是有很多话要多,最后千言万语都融汇成了自我厌弃的一句话,“对不起,池瑜。都是我的错。”
池瑜长久的沉默,让祁泠本就惴惴难安的心震跳得更快,口中泛起干涩,全身都因为突然而来的紧张情绪而更加紧绷。
直到从池瑜那边传来一道长长的叹气声,带着几分无奈,几分怜惜。
“祁泠,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
……
大概在医院住了有一周的时间,祁泠身体各项指标已经大致稳定下来。
期间,池瑜的那部电影进入到了后期剪辑,很多部分池瑜都亲力亲为,往返工作室与医院之间的路程并不近,开车都要一个小时。
几次下来,几乎是可以预料到的疲惫。
但每一次清晨祁泠药物注射的时候,池瑜都会按时回来,陪着做完一项又一项琐碎的检查。
管家提议池瑜,“不要把自己弄得这么累,实在赶不回来,这里还有我呢。”
“少爷身体状况已经稳定下来,您放心。”
管家跟池瑜这么说的时候,她正在外面排着队给祁泠买一些糯唧唧的小糕点。
其实自己做更健康,更能控制糖含量,但池瑜实在没时间,她一再向商家询问蛋糕的配料,人太多,熙熙攘攘间,池瑜只能不停拔高音量喊着。
“糖放了多少啊,帮我拿这种!不能太甜!”
池瑜的声音与熙攘的街道混杂在一起,清晰的传入话筒,再通过话筒外放出来,传到整个病房中。
池瑜还在和商家纠结配料,管家只能又当着祁泠望过来的视线又对着听筒重复一遍。
“不用,现在祁泠的身体最重要,别的事情都可以放放。”
池瑜的声音异常清晰的传过来,管家看到,祁泠在听到池瑜这么说的时候,睫毛大幅度的颤动了两下。
虽然依然是清清冷冷的模样,但管家却敏感的察觉到祁泠的心情,因为池瑜的一句话,轻而易举的转好。
最后吃晚餐的时候,祁泠吃得很少,漆黑的眼膜有意无意的看向门口,似是一直在等待池瑜的到来。
池瑜来时,风尘仆仆,身上裹着一件驼色的风衣,长发剪短了很多,扎起的马尾干净又利落,加上穿了一双高筒靴,压在地板上,发出闷响。
她漂亮得亮眼,一路走过来,不知道吸引了多少AO的视线。
她径直走到祁泠的床边,指尖一点点扯开风衣的腰带,照旧是从贴身的口袋中,拿出新鲜温热的牛奶和刚刚出炉的小甜点。
“吃完饭了吗?”
祁泠点头。
“那还能吃下吗?”
池瑜将风衣外套顺手搭在床边陪护椅的扶手上,转而去找吸管。
祁泠的目光落在风衣上,池瑜每一次一进门就脱外套,就意味着今天晚上要在这里过夜。
祁泠抿了抿唇,嘴角微不可察的微微上扬。
池瑜扭开牛奶的盖子,将吸管放进去,坐在祁泠的床边,递给了祁泠。
祁泠的手指压在醇白的瓶壁上,指尖微微透着层粉气。
“如果实在吃不下了,也要把牛奶喝了,医生说要补一补钙。”
“我能吃下的。”
祁泠启唇,轻轻含上吸管,随着池瑜的话语,小口小口的喝着。
尽管祁泠并不喜欢牛奶的味道。
池瑜将甜品从盒子中打开,支起小餐桌,一并放到祁泠面前,“下次我自己做,这次先尝尝味道,不喜欢就不要吃了。”
祁泠怎么可能不喜欢,只要是池瑜给的,就算是毒药,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吃下去。
于是,这天晚上,祁泠几乎将那池瑜带来的都吃完。
他惯常食量不大,吃这些,总是胃腰疼上一阵儿。
管家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趁着池瑜出去上厕所的时候,劝着,“您胃要不舒服了,再喜欢也不能,为了池小姐高兴,而这样祸害自己的胃吧。”
祁泠看着已经露出杯底的牛奶,手隔着被子,抚摸起小腹,“管家,如果没有这孩子,我恐怕是再也没有机会可以和池瑜这样相处。”
“每一天,都像是偷来的。”
“这样,我很高兴。”
管家深知不能再劝,只能幽幽叹气,“您这样,和您的母亲简直一模一样。”
祁泠苦笑,“不一样的,母亲喜欢父亲是被信息素和药物操控的,我不是。”
“我是真的爱她,爱她要高于爱自己的生命。”
……
管家一语成谶,后半夜的时候祁泠依旧是难以入眠,胃里被塞得满满的。
他只能撑起身体,扶着病床上的扶手慢慢坐起来。
池瑜就和衣躺在祁泠的左手边,弹簧床要低矮上不少,祁泠微微侧头,就可以清晰的看到池瑜的脸。
她似乎累极,鼻翼间传来沉稳的呼吸声,面庞却是朝向祁泠的。
光是这样看到池瑜,祁泠心中就已经很满足了。
尽管他们之间的对话,只是止于一日三餐的问候。
不知道过了多久,池瑜慢慢挪动了一下身体,弹簧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声音不小,池瑜在这股动静中悠悠转醒,看到了祁泠坐直了身体,她透着沙哑的声音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我吵醒你了吗?我没事。”
祁泠一向是,不好意思麻烦别人的类型。
池瑜没有完全听信,还是穿起外套,爬起身,先看了一眼检测仪,不见指标异常,又凑过来问,“要上厕所吗?”
祁泠眉心微微动了动,没有吭声,没有否认,就是的确如此的意思。
“我抱你去。”
“快要天亮了。”
祁泠指了指窗外,言下之意就是可以坚持到天亮,等管家来。
“为什么要憋着呢,不要憋。”
她说着,就已经开始掀动被子,不由分说的,将人轻巧的横抱起来。
厕所的光很亮,清晰的映亮出祁泠脸颊上红晕。
池瑜单手扶住祁泠的腰间,让他整个身体依靠在自己身上,而后,伸出手打算去揭他的裤头。
他穿了一件白色睡裤,松紧带的裤头松松地卡在他纤细的腰身,池瑜看不见,只能靠手指头摩挲,指尖几次划过他的小腹肌肤,无意识的擦过胯骨位置,温热的肌肤相贴,两个人皆是一怔。
明明有过亲密接触的两个人,现在这样的接触,却让两个人都僵住了。
池瑜的手搭在裤缝边缘,指尖卡在松紧带上,没有再往下拽,直到祁泠伸手压上池瑜的手背,语气有些焦急,道,“我自己可以,池瑜。”
关上门的瞬间,池瑜靠在厕所门,低垂着头看着自己的手尖。
第105章 “怎么?心疼了啊?”
(上一章有修改,大家记得先去看上一章)
祁泠出院那天,池瑜特意开车来接。
尽管祁家有自己的车队和司机,但池瑜还是开来了自己那辆越野车。
越野车价格也不低,但放在带有祁家家徽的车旁,显得就是没人家奢华。
但祁泠还是上了这辆车。
车厢很宽敞,池瑜早早就将加热垫热好,放在了副驾上。
祁泠坐上车的时候,池瑜就顺手将小毯子一并递了过来。
过了四月,孩子长大的速度就开始加快,祁泠小腹隆起的弧度越来越明显。
池瑜照旧准备了一些早就切好洗净的水果递给祁泠,“如果有胃口,就多吃一点。”
祁泠接过装着水果的饭盒,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而后抬手去扯自己围在脖子上的白色围巾。
他将围巾一圈绕下来,露出整张过分漂亮的面孔,虽然还带着些许病气,但脸颊上终于有些肉了。
纤细修长的脖颈后腺体上一直缠绕止血的绷带终于在今日被拆下,露出还泛着青紫淤血的针眼痕迹。
碎发扫过那处伤痕,似乎还是有些疼,祁泠下意识伸手拢了一下头发。
“很疼吧。”
池瑜突然开口,让祁泠的手顿住,察觉到池瑜的视线,祁泠将手放了下来,摇了摇头,“没多疼。”
他说这话时,似乎是为了力证说出的话,嘴角微微扬起,牵起一个微笑。
祁泠笑起来非常好看,尽管他并不常笑。
漆黑的眼眸会弯起来,眼眸中泛起细碎的光,嘴角扬起时,会浮现一个若影若现的小梨涡。
那两道弯弯的小梨涡,像是装满了陈年的烈酒,只看一眼,就让人恨不得醉得不知东南西北。
“谢谢你,祁泠,替我母亲谢谢你。”
祁泠笑容慢慢回落,他敛眸,遮住眼底失落的光彩。
池瑜的话,说得太客气了。
从池瑜回到他身边,直到现在,他们之间就一直游走在比普通朋友亲近,但又远远不如恋人的亲密中。
像是两个无甚感情的人,因为这个孩子走到一起,而被迫捆绑。
祁泠咬牙,对着池瑜道,“他也曾经是我的妈妈,池瑜。”
“上一辈子,我没有做好,这一辈子算弥补吧,不要拒绝我池瑜。”
池瑜良久的看向祁泠的眼眸,两道视线在空中无形的交汇在一处,池瑜从那双漂亮的眼瞳中读出太多情绪,悔恨、懊恼、依恋和求而不得的爱……
池瑜率先率先移开了视线,几乎是有些狼狈的躲开。
车子引擎的声音轰鸣而响,最后,池瑜只是说,“好,但之后不要了,祁泠,你的身体太弱了,肚子里还有孩子,不适合再被抽取腺体中的精、血了。”
“我问过医生了,上次在浴室中摔倒,大概率也跟这个有关系。”
“我不想让你和孩子再冒这个风险,总还有别的解决方法的。”
……
想要找一个s级别的omega腺体的确是很不容易。
这样的omega要么出身不凡,本身血统就高贵的要命,要么就是某个大人物的金丝雀,早早被金屋藏娇了。
池瑜真的花费了很大的力气,最后还特意去了趟皇宫找了女皇。
女皇照旧骄奢淫逸,这次见面,看着精神头远不如先前。
后来,池瑜亲眼看到两三个omega从女皇的卧室后门走出来,池瑜心中大概是了然了。
池瑜跟女皇提及这件事,一说到事关徐安,她那无从安放的愧疚心又开始疯狂发酵,当即下令派人去找,并以重金感激。
“说起来,s级别的omega对别人来说来找,对你来说,应该算是轻而易举。”
女皇拿了一把小扇子,煞有其事的扇着风,“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祁泠不就是吗?”
“就凭他对你的喜欢,这点要求,简直轻而易举。他不忍心拒绝你的。”
女皇打量着池瑜的神色,看池瑜久久不说话,就知道池瑜并不认可。
“怎么?心疼了啊?”
池瑜微一挑眉,很是诧异的看着女皇,颇为惊讶她怎么就脱口而出这句话。
“没有。”
“不要嘴硬,池瑜!”女皇突然凑近,已经生出的皱纹的眼睛自上而下的打量池瑜,不肯错过池瑜每一丝表情的变化。
“我一提到祁泠,你的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心疼‘两个字”,女皇指着池瑜的脸颊,非常肯定道,“原来你哪里会这样,每次都是一脸不耐烦。”
“怎么?祁泠最近是做了什么吗?让你开始喜欢上了。”
池瑜揉上自己的脸,不敢置信,但听到女皇的后半句话,又无奈的放弃了挣扎。
大概真的如女皇所说的一般吧。
在知晓了祁泠这样为自己的母亲做出的一切后,又知晓了他肚子中孕育着自己的孩子,池瑜没有办法再将人推拒开。
甚至,在每一次祁泠蹙眉的时候,祁泠还是会下意识的关注祁泠是不是哪里又不舒服了。
这种关心则乱的感觉,让池瑜恍惚间回到了上辈子那种心情。
没有人不会被祁泠的所作所为而感动,池瑜的心不是石头做的。
“如果喜欢上,就不要躲了,也不要避了,人生太短啦,碰到喜欢的人就已经很难了,更不要说两情相悦。”
“要看眼前,看现在,而不是耽于过去。”
女皇一副过来人的模样,“你看,我和你母亲的关系,搞得我像条舔狗!”
她愤恨的皱着鼻子。
池瑜抱着肩膀,小声补刀,“那也是条渣狗!”
池瑜从女皇这边出来的时候,远远看到了皇后,池瑜本想换条路走,他身边的侍从一大远迎了过来,池瑜避无所避,索性跟了上去。
“听说你最近刚刚拍完一部电影,去做那卖笑卖脸的戏子,有什么好的?”
池瑜勾唇,“我喜欢啊,这样您也好放心。”
到底放心什么东西,两个聪明人之间,点到为止。
皇后挑眉,“倒是越来越伶牙俐齿起来。”
“不过今天我来找你,是想要提醒你,元老院这几日又有异动,又开始打着祁家血统延续的旗号,给祁泠找alpha了。”
“听说祁泠最近住院了,他精神不济,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压下去。”
皇后若有所思,“我家那个不争气的女儿,倒是一直想着人家,池瑜你要是真不喜欢,不如就让给她。”
池瑜嗤笑了一声,“我那好妹妹,怎么只是靠人让,才能有所得啊。很招笑。”
“祁泠不是东西,说什么让不让的。”
“不过,您也转告她吧,别想了。”
池瑜留下这一道话,就扬长而去,话不投机半句多,池瑜实在是没什么心思跟皇后在这里多做纠缠。
池瑜径直驱车回到祁家,照旧是驾轻就熟卷着自己的铺盖卷就往祁泠的卧室走。
她将自己被褥直接放在祁泠床的侧边,因着铺了厚厚的地毯,躺上去倒是也没什么不舒服的。
祁泠的脚还是不能着地,池瑜还是打算照着医院的习惯来。
她做完这一切,才知道祁泠自回来后就一直呆在书房没有出来。
“少爷胃口也不太好,几乎是没吃什么东西,如果您不累的话,要是可以……”
管家的话还没有说完,池瑜只听完了上半句话,就一头扎进了厨房。
池瑜去厨房煮了一碗清汤面,又熬了一杯梨汤,才敲响书房的门。
池瑜推开门的时候,祁泠正蹙着眉在跟下属通话,话语中没有丝毫的情绪,侧脸绷出冷硬的弧度,似乎对电话那段的汇报内容很不满意。
听见有人进来的时候,脱口而出的“先出去”三个字。
池瑜将东西放在书桌上,热气腾腾与食物的香味交杂在一起。
但再美味的食物,都不如池瑜这个人,对祁泠来说,秀色可餐。
池瑜放下东西,正要依言退出去的时候,祁泠迅速挂断了电话,开口道,“别,池瑜!”
池瑜原本手都已经扶上了门把手了,听到祁泠的声音又收了回来。
看到祁泠已经按灭了屏幕,池瑜才出声道:
“看到我怎么这么惊讶?”
“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
池瑜将汤面递到祁泠面前,说出口的话带着几分调笑,“我这才刚离开一会儿,你就已经开始不吃饭了,我哪里还敢不过来。”
“我没有什么胃口。”
祁泠尽管这样说着,却已经拿起筷子挑起了不少的面条就要往嘴里送。
他的嘴巴不大,唇形很漂亮,塞了很大一口,腮帮子鼓起来,咀嚼得有几分困难。
池瑜上前靠近几步,轻声道,“没胃口就不要硬吃,祁泠。”
祁泠将那一口咽下,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吃你做的东西,我永远有胃口。”
过分坦诚直白的偏爱,让池瑜心脏一紧。
她唇角动了动,想要说什么时,就被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而打断。
屏幕清晰的亮起温煦的名字,池瑜没有避让,直接当着祁泠的面接通了电话。
“s级别的腺体?”
池瑜微微挑眉,对着电话那头的人一再确认。
“那就要辛苦你了,我们见面聊吧。”
整个通话内容很短促,但祁泠已经猜出来了个大概。
挂断电话的时候,祁泠抬起头,看向池瑜,“是要出去吗?”
池瑜应声点头,原来温煦就是s级别的腺体,只不过年幼时生过一场病,腺体功能有一定的影响,具体情况还需要见面才能说。
“那你还会回来吗?”
“会。”
许是祁泠的目光太过贪恋,池瑜不由自主道,“我保证。”
……
池瑜回来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一点。
风衣上沾染了温煦信息素测试时的味道,她在风口站了很久。
omega栀子花的味道有些过分的香甜,池瑜直到味道散干净才慢慢走进去。
大厅很安静,只点着一盏落地台灯,祁泠就那样蜷缩在沙发上,橘黄色的光洒在他身上,让风尘仆仆一路狂奔而来的池瑜,心脏开始不由地加速跃动。
池瑜在原来世界的愿望之一,就是能有一个自己的小家,万家灯火总有一盏为自己而亮。
上辈子祁泠是高高在上的高岭之花,他那么忙,每次她摸黑能把熟睡的人抱进怀里,就已经足够自己偷着乐上一晚上。
那些她想象中的可以称之为家的温度和画面,池瑜一直以为,自选择喜欢上祁泠开始,就意味着不可能。
毕竟,她的男朋友,又冷又冰,是高山上的雪莲,是帝国的高岭之花。
但现在,池瑜却是从祁泠身上,又重新感受到了她幻想中的家的模样——
她的omega,怀着她的孩子,深夜等她回来,为她留了一盏橘黄色的灯。
池瑜慢慢靠近,拿走祁泠放在胸口的那本诗集——《我该用什么留住你》
牛皮纸的书,很古老,很陈旧。
如果此时池瑜将书打开,就会发现在诗句最后,祁泠写下了一行娟秀的小字:
用我的一切,用我的所有,用我只为她而存在的生命……
第106章 易感期
祁泠小半张脸都埋进月白色的茸毛毯子里,只露出秀挺的鼻梁和稠黑的眼睫。
因着侧躺的姿势,小腹隆起的弧度微微显露出来,随着呼吸小幅度的起伏着。
池瑜俯下身,手臂揽抱上祁泠的腰身,想要将人抱回到卧室。
才刚刚碰上那截柔细的腰身,祁泠就睁开了眼。
他眼中的困顿依然是很明显,伸出手,揉了揉眼,朝着池瑜的方向转过了身体,无意识间靠得更近了。
宽大的袖口随着他的动作而下垂,露出薄白的手腕,直直地伸向了池瑜。
翡翠珠串挂在腕骨上,紧紧挨上池瑜的风衣布料。
她风尘仆仆归来,祁泠穿着一身柔软的睡衣软乎乎的伸手搭握过来,肌肤细腻如玉,池瑜有那么一瞬间,甚至在担心自己的硬挺粗燥的衣角,磨蹭到他的皮肤。
祁泠朝着池瑜望过来,微不可查的蹙了一下眉。
他在池瑜身上嗅闻到了其他omega的味道,很微弱。
大抵同类omega之间,对彼此释放出的信息素更加敏感。
所以饶是池瑜进门之间前散了那么长时间的味道,但祁泠依旧是可以闻到池瑜身上带着的信息素中的,堂而皇之的占有意味与过于强势的敌意。
这股味道,倘若放在平时,祁泠连闻都不会闻一下。
这样的小把戏,放在祁泠面前都不够看的。
但现在祁泠孕期,对信息素的味道尤为敏感,他捂着胸口,干呕的感觉又涌上了几分。
池瑜瞬间察觉到祁泠的不对劲,看着祁泠抬手掩鼻的动作,复又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身上的味道,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的,将风衣直接脱下,远远的扔了出去。
池瑜释放出的信息素,迅速盖过温煦留下的味道。
祁泠本身就不是娇气的人,捱过了那一阵的呕吐欲,他便就撩开毯子,露出交叠在一起的修长小腿。
脚踝处还有些肿胀,但他仍旧撑起身体,打算站起身。
池瑜吓了一跳,迅速去搀扶,几乎是从背后半抱住了祁泠。
“我今天脚踝没那么疼了,试了试,可以站了。”
“这样就不用老是麻烦你了。”
像是为了验证这句话,祁泠慢慢松开自己放在扶手上用来支撑的手,身形因为力气突然卸掉,而控制不住的极小幅度的晃了晃。
池瑜眼疾手快,心有余悸的卡住祁泠的腰和手臂,因为过分担忧,手中的力气没有了控制,几乎是一把将人抱进了怀里。
“不用逞强的,祁泠。”
池瑜的声音从头顶传入耳畔,“至少在我面前不用逞强。”
要是放在上一辈子,池瑜并不能完全理解祁泠。
这一辈子,她也到了同样的高度,在同样的地位上,掌握着巨大的权力,手里捏着别人的生杀予夺大权,也承受着各种各样的猜疑。
她突然就可以明白祁泠很多上辈子不能理解的行为背后的压力与迫不得已。
被那么多的东西裹挟着,他一日也不能懈怠,只能把自己变成这样,无知无觉、不怕痛不怕伤的,尽力戒掉情绪感知能力。
不敢让自己受伤,就算是真的受了重伤,也要努力迅速让自己站起来,独当一面。
于是,池瑜又重复了一遍,“不要逞强,祁泠,你什么也不用担心,好好养伤。我还抱得动你。”
“元老院的事,你也不用担心,我来解决。”
池瑜能想到的,能够让祁泠这么迫切的希望自己好起来,站起来的缘由,只能是因为元老院那桩桩杂事。
毕竟,上辈子祁泠可是因为忙于元老院的事宜,而没有发现她那次濒临崩溃的易感期大爆发。
却没想到,祁泠有些诧异的听着池瑜的话,启唇道,“没有什么事的,池瑜,我只是……”
他顿了一下,牙齿咬上下唇,似是有些难以启齿,下唇被他咬得殷红一片。
他缓缓启唇,轻轻道,“我给你做好了晚饭,还在热着,你要不要尝一尝。”
池瑜目光落在祁泠仍旧有些肿胀的脚踝上,不敢想象,祁泠是怎么做到的。
祁泠等了会儿,见池瑜长久的没有搭话,抿了抿已然过分殷红的唇,又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小心翼翼道,“在外面已经吃过了吗?如果吃不下了,就算了。”
池瑜长久的看向祁泠,心脏突如其来的被酸涨感挤占满。
当你发现一个人在努力的,去学习如何爱你的时候,你当如何?
池瑜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的这个问题。
她最后还是一把将祁泠抱起,稳稳当当的放在餐椅上,而后根据祁泠的描述将祁泠亲手熬板栗鸡汤端了出来。
醇香却又爽口,池瑜其实一点都不饿,但她还是在祁泠的注视下,一点点将汤喝了个干净。
而后,她沉默着收拾碗筷,亲手给祁泠在浴缸中放好水,听着哗哗的水流声,将头抵在了冰冷的瓷砖墙面上。
如果说孩子的存在,又将他们两个人联系在一起,那些歇斯底里的情绪过后,池瑜一点点看清了,看到了祁泠为自己而做出的改变。
亲手写了剧本,重新揭开自己血淋淋的伤口;
为徐安的病奔波操劳至此,倘若不是池瑜意外知晓,祁泠大概一辈子也不会主动说;
他是那么小心的、真挚的,在向池瑜剖开自己的血淋淋的心脏,哪怕池瑜根本不想要。
池瑜用力的撞了两下头,冷硬的触感伴随着疼痛,才终于让她喧嚣不休的心脏安静了几分。
她攥紧了手中的浴巾,听到祁泠唤人的声音。
祁泠的卧室,祁家的下人一向是很少过来,祁泠住过来之后,管家似乎是为了给两个人营造二人空间,也很少过来。
池瑜不放心祁泠一个人泡澡,就一并等在浴室的外间。
热气弥漫,蒸腾出大片大片的白汽。
透过这样的水汽,池瑜可以隐约看到祁泠瘦薄的肩背线条,赤裸的白皙肩背是最无声的诱惑与勾引。
池瑜背对着祁泠,递过浴巾,又顺势伸出自己的手臂,让祁泠起身的时候有所依扶。
湿热的手心带着浓重的水汽握过来的时候,池瑜的眸色渐渐变深,她隐约察觉到后颈微微发烫。
直到这股子热意一路顺着脊柱攀附蔓延,最后汇集到肚脐下三寸的地方,池瑜猛然惊觉,她的易感期大概率是要来了。
上一次易感期来临,她草草敷衍了事,根本顾及不上,所以才会在短时间卷土从来,而且势头如燎原之火,止也止不住。
池瑜察觉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沉,鼻翼间开始充斥起祁泠铺天盖地的信息素的味道。
——尽管祁泠的信息素只是正常范围值的泄露而已。
池瑜担心再这样下去会出大事,索性转过身来,在迷蒙的白色水汽中,将浴巾抖开,罩在祁泠身上,像抱孩子一样,将祁泠从浴池中抱起。
水声四溅。
“池瑜?怎么了?”
她大步流星朝着床上走,期间祁泠的小腿不经意间蹭上池瑜的小腹,肌肤相贴的瞬间,身体的变化被轻而易举的获知。
祁泠原本还要担忧询问的话悉数堵在喉咙处。
裹着浓重的雾气,祁泠被放置在床上,池瑜的上半身跟着俯下去,炙热的呼吸喷薄在祁泠的脖颈上,留滞下一连串的烫意。
就在池瑜打算要起身,和祁泠拉开安全距离的时候,祁泠的手臂突然攀上池瑜的脖颈,将人又压了下来,“我可以帮你,池瑜。”
卧室的大灯并没有打开,只留有一盏落地灯,昏暗的光线下,呼之欲出的欲望在无限度的放大。
浴巾包裹不住玲珑的身体曲线,刚刚沐浴过的身体释放着温热、柔软的馥郁芬芳,挟着潮湿的水汽一并像池瑜扑过来。
祁泠这样说着,手指顺着池瑜的身体线条一路往下,擦过平坦的小腹,就在继续往下游走时,被池瑜一把抓住手。
池瑜迅速将床上的被子扯过来,严严实实的盖住祁泠的身体。
“我今天晚上换个房间去睡。”
说完,池瑜近乎有些狼狈的落荒而逃。
在祁家,池瑜除了祁泠的房间,最熟悉的就是当初分给自己的这间房。
虽然后来,她跟祁泠开启了一段短暂的同居生活,就再也没有回过这间房了。
推开卧室门,池瑜根本就顾不上开灯,依靠着门,摸索着将抑制剂注入自己的腺体,用仅剩的清楚意识,将自己扔到了床上。
一夜的煎熬与狼狈,池瑜几次陷入昏迷,又被剧烈的燥热硬生生被迫清醒。
祁泠的味道总是残留在鼻尖,一点一点的勾着人,让她的情况更加严重。
好在是,天亮的时候,高热终于褪了下去。
阳光洒进房间,将房间的角落映照得一清二楚。
她慢慢坐起身时,才发现这间卧室的变化。
桌子上的洋桔梗花略有些凋零,插在精致的琉璃花瓶中,瓶身上绑着一圈白蝴蝶结丝带。
池瑜几乎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祁泠自己亲手插的。
许是最近住院再加上脚伤,祁泠行动不便,顾不上这束洋桔梗,所以才一直没有换。
她环顾房间,才发现四周墙面上被贴上了装裱精致的素描画,无一例外,画的主角都是池瑜。
祁泠做什么都很好,画画也不例外。
画中的池瑜面容表情生动至极,有几张旁边还跟着一个和简直是池瑜缩小版的小女孩儿。
池瑜慢慢走下床,一张一张看过去,逐渐发现,画上的人面容越来越不清晰,有一张平摊在桌面上,只画出了大致的轮廓,面容却是空白的。
池瑜的指尖压在画纸上,看到了一道被水意沾湿的地方,她轻轻摩挲着,心口紧跟着瑟缩。
大概是随着时间的日久,和祁泠记忆中池瑜的脸渐渐模糊起来,根本画不出她的样子。
池瑜看向那个小女孩的模样,心脏一点点收紧。
第107章 “什么样的意外?”
阳光反射在相框上,光晕打在相框中孩子的脸上,散发着柔和的光。
池瑜将相框摘下来,指腹越发收紧,看着相框里画纸上与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稚嫩脸庞。
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
池瑜再也按捺不住,打算直接去找祁泠。
隐没在脖颈后的腺体还在微微发烫发疼,池瑜根本顾不得,只想找祁泠问个清楚。
金属制成的门把手过分硬冷,池瑜紧紧攥在上面,沉沉吸了一口气,平缓了一下情绪,才慢慢将门打开。
门被由内向外打开,一道蜷缩着的身影,直直地倒向池瑜的小腿。
祁泠蜷缩着身体,身上照旧披着那道月白色的绒毛小毯子,稠黑的浓密睫毛,垂在下眼睑上,盖住漆黑澄澈的眼瞳。
不知道祁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裸露在外的面颊已经冰冷一片。
祁泠睡得很不安稳,身体无意识向下倒的时候就已经醒了。
他撩起眼睫,看向池瑜,正准备焦急的询问易感期状况时,就看到池瑜直接朝向他蹲下了身子。
她先是伸出手用手背碰了碰祁泠的脸颊,而后又撩起小毯子一角,径直将手又重新伸进去,顺着祁泠的肩膀线条一路向下,直到碰触到祁泠柔软的手心。
触手是暖的,池瑜稍微定了定心神,这才放下了心。
她无意识的揉搓了两下祁泠略有些泛凉的指尖,而后,伸长手臂一把揽过祁泠的腰身,直接将人抱上了床。
放在往常,池瑜会迅速拉开距离,但此时此刻,池瑜反而欺身压了上去。
易感期alpha的危险气息侵略性十足的扑面而来,足以调动omega灵魂深处对于alpha的恐惧。
但祁泠浑若未觉,只是关心的想要察看池瑜的腺体状况。
他甚至偏过头去,露出修长雪白的脖颈,几乎是明明白白的在说,“你可以咬我,我愿意被你咬。”
池瑜伸手托住他的下巴,微微抬高他的脸庞,直直的看向祁泠清晰的倒映出自己模样的眼瞳。
里面的小小自己,和祁泠亲手画出来的小女孩儿一模一样。
池瑜口中泛起苦涩,话语涌到嘴边,却迟迟不敢问出来。
害怕一如她所想,她又该如何面对祁泠,面对他们曾经已经有过的那个孩子。
池瑜察觉到小腹上那股邪火又涌了上来,她皱了皱鼻子,猛然放开了祁泠。
转身扭头去了卫生间,用嘴咬开了抑制剂的封口,对着镜子,撩起衣服,对着腺体的位置,直接注射了进去。
冰凉的液体注入,缓慢而又磨人的,一点点浇熄着身体上的热意。
听到门把手转动的声音,祁泠推开门走了进来,鞋尖碰到一个玻璃圆管饼,发出清脆的一声。
祁泠这才低头去看……这才发现地面上已经滚落了五六管了……
不过是一个晚上而已,池瑜就已经注入了这么多。
祁泠昨夜守在门外,贴近门板去听里面的情况,没有听到丝毫的痛苦呻吟。
祁泠本以为可以这样安稳度过,却没想到,这看似平静的夜晚,是由过量的抑制剂注射造就的。
“池瑜,我真的可以……”,他顿了顿,回忆起自己上辈子硬抗的后果,蹙眉道,“单靠抑制剂捱过去,只会增加易感期爆发的频率,治标不治本。”
“我不会对你提任何要求的,你只把我当作治病的药就好。再不济,也可以把我当作缓解发情期的工具。”
他黑眸沉沉,一步一步,缓慢却坚定的朝着池瑜走过来。
池瑜只觉得这话有几分耳熟,直到祁泠距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才想到——
类似的话语表述方式,上辈子祁泠对宋酲说过。
那时,他对宋酲说,“怎么?叔叔也想像池瑜一样,成为缓解我发情期痛苦的工具吗?”
当时的这句话,连带着之前的话语一起听起来,充满了盛气凌人和肆意的侮辱中伤。
几乎是把池瑜之于祁泠自己的意义,贬低得分毫不剩。
而现在,祁泠却同样使用了这样的字眼来称呼自己。
这一瞬间,池瑜突然就觉得,过往那些介怀到愤恨的话语,早已不值一提。
她胸口有些发热,她的手拄在洗手台上,透过镜子摇摇与祁泠对视,视线一点点下移,最后落在祁泠已然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哽在喉咙中的话,终于被池瑜问了出来:
“上辈子,我们也有这个孩子了吗?”
……
新电影的后期剪辑完成得非常迅速,樊乐晖拿到最后成片的时候,第一时间拨通了池瑜的电话。
本来想约在专门的影片放映室,池瑜却是完全抽不出时间来,樊乐晖只得带着影片来到了祁家。
祁家地下一层,有一间影音室,设备和放映效果都是上乘。
樊乐晖被管家领着率先来到这里,过了大概二十分钟,池瑜才姗姗来迟。
樊乐晖好久不见池瑜,见她在自己身边落座,胸腔中难得有了几分少年人才有的震跳。
目光游走在池瑜线条几乎完美的侧脸上,目光有些发直。
池瑜背过身去,打算拿过来酒品饮料递给樊乐晖。
也就是这突然转身的一刻,樊乐晖的视线被一抹红深深刺入,他瞳孔骤缩。
池瑜后颈处,隐藏着腺体的肌肤,有一道深红色的痕迹,上面隐隐约约还残留着几道还未消失的牙印。
alpha的腺体后,怎么会有被咬过的痕迹。
樊乐晖抿了抿唇,想要问,却又不知道以什么立场去问。
好在电影已经开始放映,樊乐晖才强制着让自己的注意力慢慢转移到电影内容和剪辑上去。
剪辑和后期团队很不错,果然是一分钱一分货,花了大价钱的就是不一样。
池瑜非常上心,来回往返工作室不知道多少次,呈现出这样的效果,几乎是让樊乐晖满意到心惊。
背景音乐鼓点声震响,一声又一声敲击在心脏上,过分真实的场景,和直白的毫不掩饰的袒露,几乎是真实的让人有了感同身受的触感。
不敢相信,上映后会有如何震天撼海的反响。
但池瑜却是,看上去有几分心不在焉。
大屏幕的荧光随着剧情投射出斑驳的光点,池瑜的脸被这一层光圈遮挡住,几乎看不出现在是什么情绪。
不知道过了多久,池瑜主动将电影按下了暂停。
樊乐晖不明所以,侧头看过去,只见池瑜抬起手,揉搓着脸上的肌肤。
她仰靠在座椅上,腰却有些僵直,“老师,先缓一缓,再看吧。”
“因为知道是祁泠所经受的过往,所以觉得看不下去了吗?”
樊乐晖想了想,想到池瑜脖颈后的痕迹,又想到现在池瑜住进了祁家,突然问道。
池瑜并不遮掩,承认道,“嗯,看剧本的时候,就已经有过想象,原来剪辑好成片的画面这么具有冲击力。”
池瑜长久的看向大屏幕上,按下暂停键的时候,正要播到剧中自己所饰演的渣A在试图给omega注射**物的时候。
而不远处,他们年幼的孩子就在一旁,毫无知觉的用手里的玩具积木垒着,可以称之为“家”的小小房子。
一面是孩子世界的纯真快乐,另一面又是大人之间的强制性、行为,有多讽刺,就有多残忍。
“你现在是和祁泠……和好了?”
樊乐晖缓声询问,其实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度量。
以池瑜的性子,如果不是有和好的打算,是不可能又重新住回祁家的。
池瑜换了一下坐姿,正对着樊乐晖坐好,才又道,“祁泠怀孕了。”
这一句话,像是凭空投下炸弹,在樊乐晖的耳边炸裂开来。
甚至于,他说话时,舌头都在口腔中打结,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祁泠吗?他竟然怀孕了……我还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为谁生儿育女呢。”
他咽下口水,又道,“所以你是因为他怀孕了,所以才打算和他复合的吗?”
池瑜将樊乐晖的吃惊都看在眼里,抿起唇,摇了摇头。
“是啊,祁泠这样的人肯为一个alpha孕育孩子,本身这件事就令人吃惊。”
而且,上辈子自己身故后,祁泠就已经生下过这个孩子。
池瑜从未想过,祁泠的爱,对自己的爱竟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那日,池瑜直白的,指着由祁泠亲手画出来的画,询问时,心中就有了大概的猜测。
果然得到了祁泠的证实。
在池瑜进一步去询问孩子的状况和生产的细节时,祁泠却是显而易见的不愿意再多说。
他目光闪躲着,讷讷道,“后来出了一点意外,生产之后,我没能撑过去。”
“只剩了她一个人……”
浴室的橘黄色灯光打在他身上,明明是暖黄色,但笼罩在祁泠身上,反而更将他衬的伶仃羸弱,浑身都散发出无声的哀伤。
薄白的轻薄睡衣料子,垂顺着贴在身上,清晰可见他瘦削的肩膀线条。
“什么样的意外?”
池瑜还在继续问,祁泠几近失声,“从楼梯上滚下去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管家他们呢,都没守着你吗?”
祁泠突然抬起头看过来,颤声道,“和他们都没关系。”
“是我,都是我的问题。”
池瑜呼吸滞了一瞬,手指无意识的攥紧。
“池瑜,我不能没有你,没有你的世界对我来说没有丝毫的意义,失去你的每一天,比死还要痛苦。”
“我想要和你一起离开时,却发现自己有了这个孩子。”
“孕育她的每一个日夜,我都在无止境的想念你,思念你。”
“是我太自私了,为了自己解脱,留了孩子独自一个人。”
祁泠说到这里,池瑜便就足够将整个故事串联起来。
她的目光笼罩在祁泠身上,目光中满是压也压不下的心疼。
心脏因为祁泠而起的酸涩,过于清晰明显,池瑜的手慢慢按上心脏位置,压了压也压不下这股抑制不来的情绪。
池瑜后知后觉的,才发现,原来无论她如何告知自己对于祁泠没有任何的爱了,但一听到他真的受了这样的伤害,心脏依旧会这么痛苦的发涨发疼。
她放不下祁泠,心底里一直藏着他。
池瑜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做了,快步向前走了几步,将人用力的抱紧怀中,“祁泠,你傻不傻啊。”
“我救你,我为你挡抢,不就是想为了让你活下去。”
池瑜主动而来的拥抱,超出祁泠的意料,他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抱住池瑜的窄细的腰身,“池瑜,只有你在,我才能够真正的活着,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
“只有你,才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念头。”
第108章 我想要
一百零八章
一切都顺理成章的发生了。
天旋地转间,祁泠被欺身压在床上,柔软的床榻承受着两个人的力气,深深陷进去。
池瑜垂下头,鼻尖蹭上祁泠的,两个人的呼吸极尽纠缠。
深海味道的信息素迅速弥漫来开,几乎形成了密不透风的网,牢牢的将身、下的omega缚在其中。
祁泠的下巴被迫高抬,唇齿被卡在脖颈上的手强硬的分开,被迫接受着面前alpha肆意的进、攻挞、伐。
易感期的alpha像是个过分贪心的侵略者,饶是这样,还仍嫌不够,两个人的身体紧密的贴合着没有一丝的缝隙。
池瑜的理智完全被信息素所左右。
祁泠也偏偏,听之任之,纵容着她的所有动作。
炙热的吻一路向下,落在祁泠白皙纤细的脖颈上,毫无章法,带着几分焦躁。
这样的亲吻、吮吸,带着几分疼痛,但祁泠仍旧是偏过头去,方便池瑜的所有动作。
他甚至主动伸出自己的手,一粒一粒的接下了自己前襟的扣子。
带着近乎献祭的意味,向池瑜展开了自己的身体。
“嗯——”
祁泠的喉间溢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呻、吟,而后,他整个人都被池瑜抱着腰翻过身去,露出雪白干净的后脖颈。
祁泠的膝弯被扶住,长腿被交叠起,膝盖深深陷入床垫。
池瑜的手隔着睡衣单薄的衣料,抚上祁泠隆起的小腹,犬牙却已经虎视眈眈的在腺体处研磨。
祁泠的手慢慢收紧,在床单上留下道道抓痕,但是,意想之中的刺痛久久未来。
池瑜沉重的呼吸声一声接一声扑在耳边,祁泠出口的话语带着几分难言的催促,“池瑜?”
他忍不住,想要扭头去看身上的池瑜,刚刚才有所动作,就感觉到温热的唇瓣,轻轻贴蹭了上去。
舌尖落在最敏感的那处肌肤,顺着脊椎滚落下一连串的战、栗。
刚刚注射过去的抑制剂的作用已经失效,池瑜用了很大力气,才克制起自己的行为,收敛起刻在alpha基因里的暴戾欲。
她的手揉上祁泠的发顶,将唇落下,凑近过去,喘下一口气,缓声道,“祁泠,之前我就说过,这种事要有爱,才做得下去。”
“现在,依然是这样。”
她的手一点点下移,指尖滑过祁泠颤动的睫毛,拢过秀挺的鼻梁,蹭过柔软的唇瓣。
“我现在想和你做下去。”
她偏头过去与祁泠对视,“你明白什么意思吗?”
祁泠看了她好久好久,刚才的亲密让他那双漆黑的眼瞳泛起水意,眼底湿透,眼角眉梢惯常坠着的如雪如冰的清冷,在此刻彻底消融,变成了诱人的糖霜。
他那么聪明又敏锐,几乎在当下就明白过来池瑜的意思。
祁泠喉结止不住的滚动,他垂下眼睫,微微低下头,启唇,将池瑜还没有来得及收回的手指含了进去,用自己的温热包裹着,回应着。
池瑜的呼吸在一瞬间重了下去,她能够清晰的感受到祁泠口齿间的温度,舌尖的软度。
说出的话语含混不清,却直直地传入池瑜的耳畔,“池瑜,我爱你。”
腺体被咬破的瞬间,祁泠紧紧的抱着池瑜的腰身,那样大的力气,像是要将自己融进池瑜的身体里。
他感受到了池瑜的信息素毫无芥蒂的疯狂涌过来,传入自己的四肢百骸,让神经末梢的每一寸都蜷缩着颤栗起,每一个的细胞都在发出舒服的喟叹。
但这样还不够,远远不够。
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池瑜,终身标记我吧,求求你。”
“我永远都是你的,早就都是你的了。”
犬牙咬紧的力道又重了一分,祁泠发出痛苦的闷哼。
终身标记所代表的意义太沉重,几乎算是给omega戴上一辈子的镣铐。
怀中的omega因为疼痛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着,池瑜缓缓收回了犬牙,低头去看祁泠的情况。
祁泠下唇被自己咬破,血珠冒了出来,洇红了唇瓣,湿漉漉的眼眸滚下泪珠。
“祁泠,我不能终身标记你,这对你太不公平了。”
一旦标记,这意味着池瑜的信息素可以无时无刻的操纵祁泠的情绪,祁泠会不受控制的被牵引、被控制、被左右。
甚至祁泠的发情期都能被池瑜轻而易举的挑动。
相对应的,alpha却不会受任何影响。
这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但是,池瑜,我想要。”
“我想要被你彻底占有,被你彻底拥有。”
祁泠低声道。
池瑜轻声纠正道,“我们应该互相拥有彼此,不该是单方面的。”
她这样说着,从床上坐起身,一把将祁泠抱起来,让他跨坐在自己的腿上,微垂下头,撩过自己的头发,露出脖颈后的那块肌肤。
她的眼眸又黑又亮,“给你咬,咬回来。”
“我也被你拥有着。”
腺体是人身上最脆弱的地方,所有的alpha都不会轻易露出自己的腺体,更不可能像池瑜这样,主动矮下身体,让omega咬上来。
刚刚折腾了那样的一通,又被标记过,祁泠哪里有什么力气,小猫儿一样的力道,浑身都使不上力气。
池瑜一把托起祁泠,小心的避开他的小腹,又将脖颈朝他的嘴边递了递。
祁泠哪里舍得,只咬了一口,就换成了最柔软的嘴唇轻轻蹭着,但忍了忍,还是没有忍住,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吻痕。
祁泠对池瑜的占有欲,只多不少。
“池瑜,别再去找别人了……”
……
家庭医生在傍晚的时候,被管家亲自接到了祁家庄园。
偌大的一个药箱,被他背在身后,刚擦干净满脸的汗,就被卧室内浓度过高的信息素吓了一跳。
“这是?”
家庭医生抬了抬眼镜腿,一脸懵的看向管家。
管家无奈的摇摇头,“小年轻儿的不节制。”
“咱家少爷也惯着。”
“少爷怀着孕,我这心里放心不下,还是找你过来看看。”
家庭医生一派过来人的架势,脸上写着“我懂我懂”这四个大字。
池瑜身上穿着浴袍,头发湿漉漉的披在肩头,正侧身坐在床沿,撩起被子盖住池瑜裸漏在外的纤细小腿。
随着被子被撩起,家庭医生眼尖的看到了留在膝弯的指痕。
就看留下的青紫痕迹,几乎是可以预想到的激烈。
家庭医生连忙摆弄起药箱,先拿出体温计,递给池瑜,“先看看发没发烧。”
“应该还好。”
除了最开始因着易感期动作有些粗鲁,之后,池瑜都顾及着,收着力气。
量体温的时候,祁泠醒了一瞬,看到是池瑜,又下意识的靠过来,脸颊贴上池瑜的手臂。
“有没有哪里疼?祁泠。”
池瑜又低声询问了一句,祁泠照旧摇头。
“肚子呢?”
祁泠声音很低很柔,睡意惺忪间说话的话,带着软软的撒娇意味。
“不疼,就是做的时候,孩子一直在动。”
池瑜惯常没羞没臊,听到这句话,还是不由得老脸一红。
她颇不好意思,小声道,“那我下次再小力一点。”
还没等祁泠回答,管家就率先一步接过话茬,“您是得控制一下。”
管家将池瑜微微拉远,让家庭医生靠过去认真检查。
池瑜以为,管家把自己叫过去,是要语重心长的劝导一下,可能还要因着这不管不顾的行为训诫一下,却没想到,问出口的却是:
“池小姐,您知道吗?您当初试过的礼服,现在就放在这间卧室里。”
“婚礼虽然对外说取消了,但其实少爷一直在筹备,很用心的在准备”,他带着池瑜,慢慢拉开壁橱,看到了已经规整好的喜帖和喜糖。
“他当时明明知道,准备这一切都是毫无意义的,还是这样做了。”
池瑜拿起其中一枚喜糖,放进嘴里,尝了尝,很甜。
……
现在同样的一枚糖放在池瑜的手心,递给了樊乐晖。
“老师,你尝尝。”红色的糖衣很精致,裹的糖霜更是上乘。
“祁泠的眼光很好,无论选什么都很好。”
池瑜看向荧幕,目光灼灼,“希望下一次,老师再吃到,是在我们的婚礼。”
樊乐晖攥紧了这枚糖,掩下眼中的几分怪异的失落。
意味不明的哼笑了一声,“果然,谁对上祁泠都是要输的。”
电影中的故事还在播放,池瑜认真看过每一帧,“这是属于祁泠的过往,播放在大众面前,本身就已经是撕开伤疤了,一定要成功。”
接下来的几天,池瑜又开始继续为电影往返奔波。
很多时候,都是深夜才回去,裹着一身冷意走进卧室,等着浑身暖过来,才将睡梦中的祁泠抱进怀里,释放出一夜的安抚信息素。
有了池瑜的安抚信息素,祁泠孕期的那些问题消失的无影无踪。
很多时候,池瑜抱上来的一瞬间,祁泠就会挣扎着起来,从枕头下,拿出他终于画到的画,递给池瑜。
“这几天,我老是梦到念念。”
“她那么小,那么软,趴在我的胸口,还没有睁开眼睛,就已经会笑了。”
画纸上,清晰生动的刻画出小婴儿的模样,“我留她一个人在那个世界,她长大后会多恨我。”
池瑜怜惜的看着画里的孩子,将吻落在祁泠的额头,与祁泠双手交叠放在他隆起的腹部,“她过来找我们了。”
“你看,她正在一点点平安的长大”。
“等她出生的时候,这个世界都会变好。”
“相信我。”
第109章 温热湿润的触感
电影正式放映的那一天,樊乐晖请来了圈里的资深影评人和各路媒体坐镇。
前期几乎没有任何的宣传,但依旧在网络上引发了轩然大波,尤其是在知晓皇女亲自出演了这样的题材之后
到场的人,有一大半都是冲着皇女而来的,镜头对准入厅口,却迟迟不见池瑜到来。
温煦今日异常光彩照人,他本身就生得很好,一双凤眼自带光华气度,一出场,就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他坐在最中央的位置,穿了一件剪裁精致的白色西装,胸口别了一只金色鲤鱼形状的徽章,端坐在其中,通身的矜娇和清贵气派。
帝国最大的中心媒刊的记者将镜头推近,定焦在他的身上,本来打算按下快门的手顿了顿,越发觉得这个新出道的新人身上的感觉非常熟悉。
放眼整个帝国,能有这样气派的人,并不多,最瞩目的就是那位高岭之花。
她有幸亲眼见过几次,美得不可方物。
这位也好看,但终究还是和那位比起来,差点味道。
只不过,那位好长时间都没有再出席各类活动了。
影院大灯慢慢熄灭,片头开始缓缓插入,嘈杂的各类人声交杂在一起,几声快节奏的电报声穿插进来,让人的心跳都无端的加快频率。
“撕拉——”很大的一声,电线短路的声音凭空传来。
黑白屏幕上,终于开始出现人像。
杂乱的电线交叠在一起,密密匝匝的将灰蓝色的天空分割成无数小块,流浪狗捡拾着街道两旁随处可见的各类垃圾。
——是南向区的贫民区。
摇晃的拍摄视角,给人一种纪录片纪实的真实感。
摄像机像是被人平放在了地面,以仰拍的遮挡视角,先是拍到了满地玻璃碎渣子的地面,而后顺着星星点点的血迹,依稀可以听到几声头撞击墙体的可恐声音。
“艹尼玛的,你一个omega想管老子,你算什么东西!”
“滚蛋,要不是看你怀着老子的种,老子就该把你卖了!”
镜头慢慢贴近,对上抱着肚子蜷缩在地上的omega的眼睛上,那只眼睛没有丝毫的愤怒、怨恨……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麻木……
对这样的话语的麻木,对这样的暴力行为的麻木。
镜头猛然一转,转向了灰扑扑的天空,跟随着一只扑腾在半空挣扎着似落不落的麻雀,镜头转到了北区正在举行的豪华贵族婚礼上。
矜贵的贵族男性omega正手捧着洋桔梗花束,慢慢走向他的alpha。
女性alpha面容深邃又明媚,一双桃花眼眸中所带的浓情蜜意,让人丝毫不觉作伪。
贫民区的那场婚姻在慢慢腐烂,而贵族阶层呢,这场即将开始的婚姻呢……
极具冲击力的开头,轻而易举的抓住所有人的视线,故事开始层层叠叠慢慢被拨开在大众面前。
那张本就动人的女性alpha的脸,被大屏幕无限度的放大,脸上的浓情与玩味都被观众收入眼底,但饶是如此,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轻而易举的撩动了心脏。
就算是知道是坏的,在那种魅力之下,仍旧有人前仆后继的拥上去。
就在此时,门厅被悄悄打开,大片的阳光顺着打开的门缝泻了进来,一晃而过,照亮进来的两个人的脸。
走在前面的女人,长发被随意的扎在脑后,零碎的发丝被随手捋到耳朵后,整个人慵懒松弛。
与大屏幕上,游刃有余的玩弄着omega感情的凤凰a截然不同,她率先走下台阶,而后伸出手递给背后的人。
露出来的先是一只过分修长精致的手,指尖微微泛着淡淡的粉意,被放置到alpha掌心的瞬间,就被alpha收拢握紧。
女alpha就着这道力气,另一只手拥上了肩膀,直接将人隔着三五级的台阶,一把将人揽入怀。
女alpha半抱半揽着,将人直接带到了影院正中央的演员主创区。
温煦感觉到身侧的位置有人落座,目光中盈满了欢喜,偏头去迎的时候,却正好对上了一双漆黑的清隽眼眸。
温煦大脑白了一瞬,后知后觉的,嘴里木讷的,唤出来人的名字,“祁泠……”
随着人的走进,温煦又道了一声,“祁少爷。”
祁泠轻轻点头,算是回应。
面对祁泠那双清棱棱的,仿佛可以洞察所有晦暗不清的心思的眼眸,温煦不自觉的垂下眼睫。
祁泠落座之后,池瑜慢慢调整座椅靠背的高度,轻轻靠拢过去,凑到祁泠耳边说了些什么。
温煦完全听不清,他的目光落在祁泠隆起的肚子上。
他今天穿了一件宽松的衬衫,布料看上去非常柔软,随着他的呼吸起伏,浑圆的腹部更加明显。
尽管如此,但他的四肢,包括肩背线条依旧是薄瘦的,面容依旧如玉照人。
“祁少爷,好久不见。您变化很大。”
温煦轻声开口,目光却始终落在旁侧的池瑜身边,池瑜注意到了,摇摇地招了招手,算是打过招呼。
“嗯”,祁泠的手落在腹部,揉了揉腰侧,“你也变化很大。”
“当初在宫中,还没来得及当面向您道谢。”
温煦在宫中不好过,在遇到池瑜之前,唯一的救命稻草反而是祁泠。
有时只是对着夏可琳看似非常轻巧的一句话,却可以扭转夏可琳的注意力和已经做好的决定。
他对温煦的帮助从来不在明面,甚至两个人从来没有说过话,连对视都是少之又少。
温煦曾经一度怀疑,祁泠到底认不认识自己,所有的行为都只是顺手而已。
其实,的确如此。
在温煦频繁的出现在池瑜身边之前,祁泠的确是没有注意到这号人物。
至于温煦所提到的帮助,不过是他习惯性的所作所为而已。
不是温煦,换成任何一个omega,他都会这么做。
并且他也已经习惯性的这么做了。
受到过祁泠恩惠的omega,不胜其数。
“随手而已,是你自己找准了机会,才脱离苦海了。”
祁泠的话很礼貌,但温煦却敏感的被刺到了。
“如果我不抓住池小姐,恐怕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跟您在这里相见。”
温煦的话语很急促,急着为自己狡辩,明明已经痊愈的伤口,又因为他情绪的变化,而发痛发痒。
祁泠点头,并不反驳,反而认同,“你眼光很好,全天下也只有一个她,愿意这么不计后果的帮一个omega。”
祁泠深吸了一口气,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才终于将目光投放到温煦身上。
隔着荧屏传过来的淡淡的光线,祁泠看清楚了温煦的装扮,以及面上刻意的被修饰过的精细妆容,“温煦,你不用刻意学我,用你自己本来的样子去吸引人吧。”
“另外,多谢你,愿意配合人工腺体的培养。”
祁泠朝他微微勾唇,将注意力重新放到了电影剧情中。
温煦听完祁泠的话,久久不能回神,放在膝上的拳头一点点收紧。
他控制不住的看向池瑜。
池瑜坐在祁泠身旁,与温煦隔开一个座位,她的注意力完全不在剧情里,反而频频扭头看向祁泠的表情。
生怕祁泠因为电影的画面,又引发出童年的陈旧伤痕。
电影还在继续,甜蜜温馨、争吵欺骗、引诱蛊惑、伤害疼痛一环又一环的情绪,如潮水一般紧密的涌过来,让人喘不过气。
到了最重头戏的一幕,剧中的小男孩儿被亲生母亲拽着小腿,一步步走向五十楼的窗台边缘。
哭喊挣扎都没有用,死亡的到来或许也没有那么可怕,真正让人心死的,是施加这一切的,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尽管母亲也是受害者。
池瑜从自己的背包中,拿出了一条薄薄的小毯子,轻轻的搭在祁泠的腹部。
指尖从腹顶滑过,隔着布料,祁泠清晰的感受到池瑜不经意碰触到的地方,微微发紧。
祁泠抓住池瑜即将要收回的手,拉着池瑜的指尖,撩开毯子,引着池瑜的手探进去轻轻放在了腹顶。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甚至眼睛都还看着电影屏幕,看着电影里惊心动魄,挤满无数哀伤的画面。
但池瑜的手心,倏然,感受到了一道小小的回应触碰,像是蜗牛的触角,轻轻触碰,又在须臾间快速收回。
祁泠的声音在此刻传入池瑜的耳边:
“池瑜,孩子在动,你感受到了吗?”
眼前是被揭开的淋漓尽致的童年创伤,但此时此刻,新生命第一次对父母发出的触碰接触,好像在慢慢的一点点去修补那处血肉模糊的伤口。
与此同时,“砰!”的一声枪响传来!
主角o的自我伤害行为在最后一刻终止,拿起了枪,对着alpha扣动了扳机。
祁泠亲手写的剧本,最后由池瑜完成了结尾。
影厅灯亮起来的时候,温煦发现,原本坐在自己身旁的两个人已经不见了。
而就在那辆与上辈子别无二致的越野车上,池瑜欺身而过,捧住祁泠的脸,将自己的唇贴了上去。
温热湿润的触感,让祁泠整个身体都不由自主的蜷缩起。
“祁泠,亲密接触有的时候可以抵消所有的负面情绪。”
“尤其是做、爱。”
“孩子……”祁泠喃喃道。
“嗯……”,池瑜应声,“我有办法。”
第110章 车祸
“别……别这样……”
“不要了……池瑜……”
祁泠仰躺在床上,一条毯子横过来,搭在高高隆起的肚子上,露出两条又白又细的长腿,被池瑜控住腿弯,高高架起。
修长的小腿在空中无助的晃动,泛着粉的脚趾在池瑜一波又一波的动作下,紧紧蜷缩着,绷紧到了极致。
池瑜炙热的呼吸扑在煺侧,带起一连串的麻痒,浑身被汗水濡湿,睡衣粘粘在身上,又被掀开。
祁泠几次想要收回自己的腿,避让开池瑜的动作,但他完全挣脱不来池瑜的动作。
甚至伸过去的,本来打算推开池瑜的手,反而被池瑜一把捉住,反扣在发顶。
池瑜柔软的长发勾连着祁泠的指缝,随着推、间的酥麻,一路顺着脊背,传至四肢百骸,好似全身的细胞都散发着极致舒爽的窥探。
祁泠的声音很好听,这个时候的声音更好听。
快到的时候,祁泠压制不住喉间的哭腔,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哽咽,“池瑜,别……脏……”
池瑜抬起头,亮晶晶的唇瓣透着红,她一把拉过祁泠被迫按在自己发顶上的手,抬起身体,侧躺在祁泠身旁。
“不脏!祁泠,你是香的,也是甜的!”
池瑜的手挤进祁泠的手缝,两只交叠的手,被池瑜牵引着放在祁泠的腹顶。
祁泠仍然没有平复下来,剧烈喘息着,漂亮的漆黑眼眸失着焦,长而疏的睫毛抖动着,抖出一连串的泪珠。
池瑜捧起祁泠的脸,用指尖擦掉了祁泠的眼泪,轻轻吻上了祁泠的嘴角。
此时的蜻蜓点水的一吻,比深吻缠绵都要更加动人。
“祁泠,希望你下次再想起过往的那些痛苦时,想到的是今日的种种。”
池瑜的话语温柔到近乎沉重,贴着祁泠的耳廓,恋人的低喃,一路漫到心尖。
“我会一点一点擦掉那块黑色的印记,填补上属于我的颜色。”
……
电影播出的第一天,就掀起了轩然大波。
各大媒体平台争相报道,宣扬A权的各大势力,因着池瑜的参演,而不敢轻举妄动。
第一次将omega在这个社会的水深火热拿到了明面上来讨论,电影如此真实又直白的告诉观众,承担着整个社会人类生育重担的omega,无论是什么出身,都承受着alpha的肆意践踏。
有了电影的发声,接下来的几日,陆陆续续有几个omega,勇敢的在社交媒体平台上说出了自己的过往,迈出了第一步。
每一桩、每一件都看的心惊肉跳。
那些非人的折磨和对待,曾经一直游离于灰色地带,终于在此刻,被拿到明面上,强迫这个社会不得不直视。
随着事件发酵程度不可抑制,被动到蛋糕的人终于开始了反扑。
那些敢于发言的人,接连被强制闭麦。
最后,终于波及到了池瑜身上。
先是池瑜开车出去给祁泠买桃子的时候,莫名碰到大货车刹车失灵,直直往池瑜车身上撞。
池瑜极速转动方向盘,才勉强避开最猛烈的冲击力。
但饶是如此,过快的车速,仍旧是带来的巨大的撞击,车身整个半侧翻起,车内的安全气囊全部鼓起。
池瑜废了很大力气,才托着受伤的左腿从车里爬出来。
柏油马路硌得手心生疼,池瑜撑着慢慢站起身,视线有些虚晃,路旁的银杏晃出了重影,额头上有温热的液体流下,落尽眼中,视野又被浸染得一片血红。
货车司机已经没有任何鼻息,人肉炸弹一般的以肉搏命。
池瑜边拨通警局的电话,边拖着受伤的腿向前走着,就在这个瞬间,货车爆炸开来,迅速在池瑜的身后翻滚成一片火海。
……
祁泠赶到警局的时候,池瑜身上的伤才刚刚被处理好。
白色纱布缠绕在池瑜的额头上,因着失血,她的唇上没有什么血色。
她身上还穿着白日的那件衣服,斑斑点点的血痕遍布,受伤的左裤腿被裁掉很大一块,露出青紫淤青的伤处。
池瑜起初并没有注意到祁泠,她目光专注的看向监控视频。
事故发生地的监控没有任何异常,看上去就是一场单纯的交通事故。
但随着货车司机的路径倒推,才找到一个接连三次与给货车递烟的人。
图像定格,放大再放大,池瑜指着这个人,道,“查这个人。”
到这时,池瑜才拎起自己放置在桌面上的桃子,用手心抹了抹上面沾到的土,准备离开,一扭头就看到了祁泠。
也不知道祁泠来了多长时间,他外穿了一件长大衣,肩袖有些空荡荡,肚子顶起的弧度难以将大衣扣子扣好,露出里面的家居服。
赶过来的时候,应该是非常匆忙,脚上还穿着池瑜特意买给池瑜的鱼头棉拖鞋,清瘦的脚踝赤裸的露在外面。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脚踝已经被冻红。
饶是这样的装束,清清冷冷的素着一张脸站在警局中,仍旧是叫人不敢轻易靠近。
似乎只是单纯看上一眼,就已经是亵渎。
他冷着一张脸,漆黑的眼眸漫出的情绪,是难以言说愤怒。
直到池瑜拖着自己受伤的腿,走向祁泠,她脸上挂着没心没肺的笑,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刻意滑稽。
兜在手腕上的塑料袋子,随着她的动作摩擦出“撕拉撕拉”的声音。
她在祁泠面前站定,低着头,从塑料袋子中好一通翻找,哗啦了半天,才拿出个多汁的桃子。
她从自己胸口蹭了蹭,递给祁泠,脸颊上干涸的血痕还没有擦干净,嘴角的笑意却明媚的不成样子,“就保住了这一个!”
“你快尝尝,甜不甜。”
她的手心还带着擦伤,桃子表皮上也有几道划痕,可怜兮兮又甜得要命的模样。
在警局所有人不敢过分明目张胆的注视下,帝国最知名的清清冷冷的高岭之花,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就着池瑜的手心,在看上去绝对算不上干净的桃子上,咬了上去。
鲜嫩多汁,直接在口腔中爆开。
祁泠踮起脚尖,抬起手触上池瑜的脖颈,将唇贴了上去。
于是,池瑜得到了一个桃子味的吻。
结束时,池瑜舔舔嘴唇,由衷得感慨道,“真甜!”
……
池瑜被祁泠要求着去医院又进行了细致检查。
车祸的伤处,很多时候,要命的并不是表皮上,可以看到的伤处的地方,反而是内脏。
祁泠根本放心不下,挺着肚子,一路陪同。
随着月份的增加,孩子的力气也越发得大了,许是太晚了的缘故,又许是祁泠的心一直随着迟迟未出的各项检查结果焦躁的缘由,今天孩子异常活跃。
一脚又一脚的,踹的祁泠只得靠在墙面上,半弯起了腰来缓解。
他一边揉着腹顶,安抚着闹腾不休的孩子,一边拨通了电话。
电话那边拨通的很快,那人毕恭毕敬的应声,听着祁泠交代下去的安排。
怎么可能会是单纯的车祸,池瑜这样的身份谁敢直接动手,在这个档口,总有人趁机作乱,混淆试听。
祁泠心中有所推断,他的声音在深夜安静的走廊中不断放大,泉击打玉石的声音掺杂着摄人的冷意,“去看看夏可琳最近的行程安排。”
“她自然是没有这样的胆子和谋划,但有人会替她做……。”
“撕——”
祁泠的话没有说完,就被小家伙的动作打断,祁泠被迫弯下腰,蹙眉想要挨过这一下。
突然熟悉的味道蔓过来,与之一并涌过来的,是池瑜从背后拥抱过来的手。
她的手心很热,隔着薄薄的家居服面料,传到皮肤上,这就是这一瞬间,肚子里的小家伙突然就安静下来。
池瑜煞有其事的教训着,“你个大顽皮,要是再欺负我老婆,我可是要打你屁股的!”
“简直逆子!”
池瑜的下巴慢慢挨到祁泠的肩膀上,收紧手臂,将人紧紧的抱进怀里。
祁泠的担心和惧怕,尽管没有说,但池瑜还是清晰的感受到了,不仅如此,肚子里的孩子,也感受到了。
“我没事,你别担心,哪有那么容易就……”
池瑜的语气过分轻松,为了不让祁泠再担心下去,话语间还夹杂了几分调笑的意味。
“别说,池瑜!”
“别说出那个字来……”
话没有说完,就被祁泠打断,他根本没办法听到“死”这个字眼从池瑜的嘴里说出来。
甚至于,这个字和池瑜扯上关系,就已经让祁泠的心脏疼得几乎要裂开了。
上辈子失去池瑜的痛苦,让他记忆犹新。
看到越野车侧翻的照片的时候,祁泠恨不得里面坐在里面的人是自己。
他在池瑜的怀抱中,转过身体,面朝向池瑜,轻轻问道,“池瑜,为什么非要做这件事呢?”
如果池瑜非要做这件事的话,祁泠宁愿自己替池瑜来做这一切。
池瑜顿了顿,似乎是没想到祁泠会这么问,她注视着祁泠,如实道,“因为你,祁泠。”
在祁泠诧异的目光中,池瑜继续道,“因为心疼你,才开始去关注这个世界对于omega的不公平,因为不想你再受到任何的伤害,所以必须做这件事。”
池瑜从来没有对祁泠说过自己是谁,从哪里来。
她的手触到祁泠的发顶,指尖滑过祁泠的眉毛、眼睛、鼻尖、最后是柔软的唇瓣。
池瑜想起原作者笔下对于祁泠的刻画,那些语句,如同吸烟刻肺一般,那么清晰的,一字一句的从池瑜的脑海中倾泻而出。
要多深刻,才能记得这么清楚。
要多喜欢,才能念念不忘。
“因为喜欢你,才会来到这里。”
“你是一切最开始的缘由。”
池瑜专注的看着祁泠,看着这个不再是由单薄的文字拼凑而成的纸片人,而是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的真实的人。
倘若不是因为对于原作者笔下祁泠这个人设的念念难忘和意难平,池瑜不会来到这个世界。
可能在原来的世界里,她还是孤伶伶一个人,无人关心,也无人惦念。
如同野草一般野蛮生长,最后也会在四季交迭间,沦为一株枯草,失去所有的活力。
恐怕以她当时的那种心理状态,根本不知道能坚持过久。
“祁泠,我希望我现在所处的世界是平等的,omega与alpha所获得的权益是对等的,这个世界给予omega的不再是忽略和打压,而是欣赏、赞美、肯定。”
……
祁泠睡得很不安慰,清晨的时候才收到了池瑜身体各类检查结果的传真。
祁泠身上披着睡袍,打开了落地灯,就着橘黄色的光线,一点点顺着往下看。
看到最后,才长长舒出一口气。
池瑜睡前吃的药中有助眠成分,祁泠坐在床沿,伸出手,轻轻拨弄了一下池瑜额前的碎发,露出渗出血的白色纱布。
他看了很久很久。
天空雾蒙蒙的,厚重的云层,遮挡住初升的太阳,光线投射不过来,反而是浓重的大雾在作威作福。
祁泠拢着睡袍,缓步上了二楼。
木质楼梯吱呀吱呀响个不停,祁泠扶着楼梯,一步一步往上走。
祁泠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上过二楼,自母亲从五十楼坠下之后,祁泠就害怕高,极度的害怕。
但他在这个清晨,在没有任何人的陪同下,自己上了二楼。
原来,爱真的可以让人长出血肉,抚平伤疤。
他推开二楼走廊尽头的门,看到了最中央的母亲的灵位。
他慢慢走近,扶着腰身,慢慢矮下身跪了下去。
“母亲,我先前以为只要父亲死去,’颗络‘这味药从世界上消失,那些仇恨就可以过去。”
“但其实,没有过去,从始至终都没有过去。”
“我害怕走进婚姻,看到每一个omega受到伤害,我都于心不忍,甚至感同身受的发疼发痛。”
“我看过心理医生,他说这是幻痛,就是故意让自己痛,让自己疼。”
祁泠缓慢的回忆过往,明明是那么伤痛的过去,但他现在说出来,反而流淌着一股宁静的柔和。
“后来,我遇到了她……”
他说起那些过往的时候,嘴角慢慢勾起笑意,眼底是被笑意浸染而出的暖色。
“母亲,有些东西藏起来,只会成为身体上的毒瘤。”
“要拿出来,让大家看到。”
“被看见才会有治愈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