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131:撞击

    其实这个案子并不是很难处理。

    检察官起诉心鬼侑是“传真炸弾犯”,就是因为在心鬼侑的摩托车车行里面看到了和“传真炸弾犯”使用同型号的炸弾,并且还有心鬼侑长期性和境外联络汇款的大量不明来源流水记录。

    但是因为知恩院里面的几个绑匪被逮捕,虽然云居久理还没有看过这几个人的笔录,但是从松田阵平的那个态度来看,应该是对心鬼侑很有利的证词。

    喜多结一郎喊云居久理去吃饭, 第一件事就是询问有关于那几个绑匪的信息,然后看到云居久理避而不谈,才把希望云居久理能够入职检察官这个糖衣炮弾丢出来。

    “我还以为检察官那边会撤诉……”云居久理小声说。

    小山医生的语气不冷不热,完全没有看到什么胜利的喜悦:“没有撤诉就意味着检察厅那边可能还掌握着什么你不知道的证据。”

    云居久理眉心微动。

    小山医生的这句话提醒了她。

    虽然他们都心知肚明心鬼侑不是罪犯,但是上次云居久理去见她的时候,心鬼侑也没有解释清楚为什么自己的车行里面会有一枚炸弾。

    小山医生在收拾松田阵平的伤情诊断,在等待他给松田阵平开药单的时候,云居久理语气轻快道:“你们之间的关系真好,虽然你们的老大被关了进去,但是为了救她出来居然愿意跟我一起去知恩院里面给警察帮忙。”

    本来云居久理是打算夸一下他们的,可没想到小山医生笑着抬起头来,对云居久理说:“她可不是我们的老大,充其量算是二把手。”

    “嗯?”云居久理一怔。“什么?”

    她本来还在想,自己的这个昔日玩伴还挺有能耐,居然能把这些人全部都搜罗过来,组成一个小团伙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样子。

    但小山医生这句话表示……难道他们这个团体还有一个人?

    他笑了笑,伸出两根手指:“在扑克牌里面除了有四花色之外,还有一张小鬼一张大鬼,作为扑克里面数位最高的存在。”

    最高的……存在?

    云居久理在听到“大小鬼”这个称呼的时候,忽然感觉自己心跳有些快。

    还想再问一问相关的事,松田阵平刚好处理完伤口推门进来。

    他一边给自己套外套,一边看着屋内的两个人,笑道:“你们在聊什么?”

    云居久理嘴唇微动,没有吐出音节来。

    小山医生笑着站起来,把自己刚才列好的药单打印出来之后递给云居久理:“伤口千万不能再裂开了,而且要时刻注意不要沾水。刚才拆开纱布的时候,感觉好像有一点发炎,这里是消炎药每日两片。”

    “记住了,谢谢您。”云居久理伸手接药单的时候,突然感觉手里面好像多了一个异物。

    小山医生的面色不动,挂着一如既往的礼貌微笑。

    但是云居久理明确感觉到同时递过来的还有一枚类似于纽扣大小的圆形硬质物。

    她心跳微微顿了一拍,感觉那个东西好像有点奇怪。

    虽然体积很小,但是带有一定的重量。

    因为被药单遮住所以松田阵平应该没有看到小山医生故意给云居久理塞了这个东西,她也借着药单的掩盖,没有让松田阵平发现他们两个人的小动作。

    那是一枚定位器。

    云居久理在看到这个东西的时候,第一时间有些诧异。

    为什么小山医生要给她这个?

    几番思索之后,云居久理大概率明白了过来。

    这应该不是某种监视,不然的话也不会堂而皇之地把这个东西放到云居久理的手里。

    他是打算让云居久理如果后续遇到了什么麻烦事,就把这个定位器打开吗?

    小山医生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云居久理和他眼神对视的时候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然后把这枚纽扣大小的定位器塞进了自己的上衣口袋里。

    和小山医生道别之后,云居久理看了一眼他半穿的制服外套,墨镜被他斜斜挂在左耳上,在他低头看手机的时候手机里面的荧幕闪烁着蓝白色的浅光,倒映在他耳畔墨镜上的时候有一点细碎的字迹浮动。

    云居久理知道他的简讯背景纸是蓝色,大概率是在给谁发信息。

    看着他左手手指在键盘上弹动的样子,云居久理调侃道:“你的左手也挺灵活的嘛。”

    他的信息好像输完了,嘴角跟着弯起来的时候墨镜也跟着微微斜了斜:“当然了,毕竟拆卸就是左右手搭配的工作。在我的右手行驶着拆卸工作的时候,我的左手也要跟着辅助。嗯,就像你一样。”

    “……”云居久理假装自己没有听懂他话里暗示的意思,低头看着自己手里提着的公文包,打算一会儿自己回律所。

    三天后的庭审,似乎要远比之前自己每一次都要简单。

    但她心里总有一个即将要面临很大麻烦的预感。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个预感居然实现得这么快。

    松田阵平拒绝了她要自己打车离开的要求,冲着云居久理晃了晃手臂说:“你不是有驾照吗?我这样可没办法开车,你不打算送我一下吗?”

    云居久理犹豫了一下,总觉得他笑得让人脸热,特别像昨天晚上看着她手握住交接器的时候他看着她的表情。

    虽然云居久理失忆了,但还是明白这个笑容意味着什么。

    他不会上瘾了吧?

    之前一直以为他没有这方面兴趣来着,但是那只暗戳戳戳她腰的手是怎么回事?

    云居久理低头看了一眼他伸过来的左手,凶巴巴抬头:“干什么?!”

    “他刚才是不是给你塞什么东西了?”松田阵平不太确定地问。

    其实他也没看清楚,但注意云居久理已经成为了他的习惯,在小山医生把药单递给云居久理的时候,她的面色明显是愣了一下。

    云居久理面色不显:“给了啊,药单。”

    松田阵平没在她的表情里发现什么,便拿出车钥匙唤醒车辆:“这样。”

    小山医生是“黑桃”这件事,松田阵平他们还不知道。

    云居久理下意识的帮Poker组他们隐瞒这一点,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心鬼侑。

    “滴滴”两声车鸣之后,云居久理和松田阵平的位置与平时换了一下。

    她坐在驾驶座上,握住方向盘的时候虽然有些不太熟练,但还是正常的起航了。

    这都归功于松田阵平平日里把车借给她练习得功劳。

    而她不辱使命地在他的“小老婆”身上留下了好几道刮痕,作为从新手到较为熟练的进化过程。

    在过去三个月里,充当着云居久理司机的松田阵平今天终于能享受一把少爷般的生活了。

    “小山医生开了什么药?”松田阵平依靠在旁边,侧目看着云居久理。

    云居久理眼睛一转:“就是很常见的消炎药啊,还有——促进睡眠质量提升忄生神经敏感的……唔。”

    她开玩笑地窃笑还没发出来,嘴角被轻舔一下。

    然后脑袋被他的左手摁住正对着他,云居久理看着那双灼阳般炽热的双眸盯上仿佛被里面的枷锁捆住,挣脱不开又被吸入其中。

    “你觉得我需要补吗?”他意有所指地把话题转移到了另一个事情上。

    云居久理连连摇头:“不、我觉得你不需要。但如果有能够让男性提早结束的药物,我一定塞给你吃。”

    他可太能折腾了。

    对于警察和律师来说,最宝贵的就是睡眠时间啊!

    拿来做那种事不觉得很浪费吗?

    松田阵平眯了眯眼:“如果你喂我吃了的话,你一定会后悔的。”

    云居久理坚定道:“不会。”

    “会。”

    “不会。”……

    如此重复三遍后,云居久理在漫长的亲吻中决定暂时息鼓,同意了松田阵平强行给予的认知。

    因为他的领口已经开始拆了……

    *

    不过事态并没有变得不可发展,因为她要去律所、他要去警视厅。

    没有多余的时间和合适的地点。

    云居久理自认为自己开车技术虽然不算是很娴熟,但绝对不是马路杀手。

    可是在一个转弯的时候,还是不小心和另一辆车相撞。

    云居久理发誓自己绝对没有闯红灯、也打了左转灯。

    那辆黑车就像是从地底下钻出来似的凭空出现。

    车厢发出相撞的嗡鸣,云居久理坐在驾驶座上握着方向盘的虎口都有点酸麻。

    旁边的松田阵平原本在小憩,睁开眼的时候还没判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第二下撞击紧跟而来。

    云居久理冷汗津津。

    不对!

    这不是事故!

    那辆黑车就是故意在撞击他们!

    第132章 132:记忆

    在那辆黑车撞过来第二次的时候,云居久理好不容易才保持住了车辆的平衡,眼看着那辆黑车又要撞过来的时候,旁边的松田阵平忽然大声说道:“踩油门!”

    云居久理还没有来得及思考,就按照松田阵平说的猛踩了一脚油门。

    与此同时,松田阵平伸手抓了一下方向盘然后朝着右侧猛打。

    如果不是因为有安全带拉着云居久理,她甚至觉得自己有可能会直接飞出去。

    而就是因为松田阵平猛打了方向盘的这一下,才让黑车的第三次撞击没有得逞,只是擦着白色马自达后车厢导致云居久理所在的车身猛烈歪斜到了旁边的人行横道上。

    幸亏人行横道上没有人,不然的话绝对会有伤亡。

    但是车头撞到了防火栓,水流从断裂的出水口里滋出来变成一团止不住的喷泉。

    而白色马自达刚好就被下落的水流遮盖看不到玻璃外面的情况。

    车厢里面忽然蔓延进来一股非常刺鼻的汽油味道,还有黑色的浓烟从后车厢犹如烟丝一般钻进来。

    云居久理刚要开口说话,结果呛了一口的浓雾。

    她侧头看的时候看到松田阵平已经开始拆掉自己身上的安全带,然后用力摇晃车门的同时拉住了云居久理的手。

    “快走!”

    “车……”云居久理刚想问车怎么办,一低头的时候看到他右肩伤口开始往下面渗血,心下一惊,知道肯定是刚才的碰撞扯开了他的伤口。

    “别管了,快走,车炸了我们就都完蛋了。”

    他一边说一边把云居久理往外面拉。

    云居久理的脑袋被烟熏得混混沌沌,每一口钻进肺部的不是氧气而是能够让人窒息的黑烟。

    松田阵平刚从车里走出去,忽然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他的手臂刚好搭在云居久理的肩膀上,因为跌倒导致重心下跌,让云居久理也连带着被带倒在地。

    “阿仁?阿仁!”云居久理一边喊他的名字一边把他往距离车更远一点的位置拖拽。

    他原本在车上的时候还有一点意识,但是在下车的时候,可能是因为在车厢里面呼吸到了太多的浓烟导致有一瞬间缺氧。

    云居久理自己也被熏得够呛,眼花缭乱地一边拽他一边打算看一看附近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人。

    但因为刚才在车厢里面被黑车来回碰撞,对方绝对来者不善。

    现在松田阵平陷入半昏迷状态,云居久理在开口准备呼救的时候,突然瞧见那辆黑车停在旁边,从车上走下来的一个人让云居久理目瞪口呆。

    “居然是你!你怎么敢……”

    普拉米亚一只手摁住云居久理的后脑勺、一只手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只带有奇怪液体的针管刺向云居久理的脖颈。

    云居久理一只手拉着松田阵平,躲闪不及。

    针尖刺进她肩胛骨位置的肌肤里。

    疼痛感唤醒了她的求生欲。

    可是云居久理的挣扎并没有什么用,普拉米亚的力量简直是奇大无比,云居久理的挣扎反而导致针尖又没入了几分。

    随着针管*里面的液体被推动,云居久理的意识也跟着逐渐模糊。

    注射的药物让她头晕眼花、头重脚轻,双膝发软直直跌倒在地。

    眼皮变得异常沉重。

    无限的黑暗就像是沉沦的深渊。

    那里拥有着能够让人意识沉迷的所有伤害。

    在意识彻底消失之前,云居久理隐约记得自己好像黑车的车门又被拉开了,从车门上走下来一个人。

    那个人先迈出了左腿、然后紧跟着……好像是一个细长的什么东西,类似于高尔夫球杆之类的……

    再然后,云居久理的眼皮彻底合上。

    *

    警察厅警备队特别设立部。

    景光急急敲响会议室的门,打断了里面在给下属们开会的安室透。

    安室透看了一眼自己手里要讲的东西,刚好也没剩多少了,便让其他人代为讲解。

    “怎么了?没有急事你不会打断会议的,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安室透推开门,走出去的时候看到景光的神色确实有些沉重。

    “刚才伊达班长给我发了个信息,说实在月三号发现了松田的车。根据现场的痕迹表明,他在二十分钟前发生了车祸并且应该还有另一辆车的存在。但是事故现场并没有人报警,是巡逻的警员发现了松田的车。而且最重要的是松田和云居都联系不上了。”

    安室透顿时面色严峻:“怎么会这样?监控调查了吗?”

    “事发的时候,那条路刚好在维修电路,供电的监控都是空白的。”景光在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就意识到事情的不对,所以才赶紧来找安室透。“这个手法和普拉米亚特别相似,我怀疑……”

    安室透明白了他的意思,短暂犹豫时,景光说道:“警视厅那边现在正在找人,但是我觉得光靠他们的力量可能不够。因为普拉米亚背后的人肯定也在时时刻刻监管着警视厅,只能我们出面找人了。”

    安室透当然也知道公安的行为更加隐秘,找人的话肯定更事半功倍。

    但是……

    “组织那边现在已经开始怀疑有内鬼了,如果真的是普拉米亚带走了松田他们……hiro,你觉得普拉米亚的目的如何?”安室透问。

    景光沉默少许,说出了安室透心里的猜测:“普拉米亚一直想要找我们报仇,松田和伊达班长都被她实施过不同程度地报复,但是因为我们两个是公安,而且身份还被公安系统特别处理过。所以普拉米亚才没有找到我们的信息,但她是见过我们和松田他们同时出现过的。”

    “是的,普拉米亚和组织也有联系。自从被组织追杀之后,普拉米亚一不能走白道离开日本;二被组织封锁了黑色通道。所以她现在一直在找相关人员希望能够和组织和解,作为和解的条件,她的目标恐怕是我们。”安室透依言垂首,额角的金发垂耷下来的时候,半遮住他蔚紫色的瞳孔,显得尤为深邃。“所以普拉米亚真实的目的,就是想要把我们引出来。”

    “可是这很奇怪不是吗?既然有人能势力滔天到可以帮普拉米亚盯着警视厅的动静,为什么不能帮她再买一张离开日本的票券呢?”景光说到这里的时候自己反应了过来。“那个人不想要让普拉米亚离开日本?”

    安室透点头:“是的,普拉米亚作为国际知名的恐怖分子、暗杀好手,能够收为己用不是好的事情吗?利用她,处理掉一些自己明面上不能处理掉的人,到最后再把所有的罪名都安在普拉米亚的身上,而自己就可以独善其身。所以那个人一边‘保护’着普拉米亚不被我们发现,一边又不让普拉米亚离开。”

    顿了顿。

    安室透又道:“所以我猜测,普拉米亚和那个‘神秘人’之间可能还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普拉米亚或许也并不完全信任那个人,所以才会用这样的方式,希望帮助组织找到卧底的我们,来邀功从而让组织放过她。”

    景光眉心蹙起:“但松田和云据我们一定要去救的,否则他们就完蛋了。”

    说完,他伸手按了按安室透的肩膀:“这件事就交给我了,zero。”

    安室透有些不安:“你要做什么?”

    景光面色微微收敛,嘴角弯弯:“她肩膀上的子彈是我打的,按理来说她应该最恨我吧?这件事我自有分寸的,zero,相信我。”

    *

    某个不见光的地下室内,被关着人开始悠悠转醒。

    云居久理睁开眼睛的时候,她是坐在地板上的。

    地板潮湿而又有一种让人恶心的滑腻感,她的双脚被铁链拴住,微微一动连接在绣皮水管上的声音开始发出“啪嗒啪嗒”的噪音。

    这种声音让人很烦躁。

    就像是用斧头砍着骨骼一样,令人毛骨悚然。

    或许是因为铁铐的尺寸太大,如果箍在云居久理手腕上的话,有可能会被她的手挣脱,所以普拉米亚才会禁锢住她的双脚。

    室内的光线有些暗,云居久理用手半遮住光才稍稍睁开了些眼睛,然后看到了在自己正对面同样被拴住双手的松田阵平。

    “你醒了?”松田阵平的声音沙哑而又有些疲倦。

    云居久理看到他右肩的血痕已经扩散到了半个上衣,心惊而又恐慌:“你的伤……”

    “你醒过来第一时间关心我的伤口这样我很开心,但其实现在还有更应该关心的是,普拉米亚给你注射了麻醉剂之后我们被带到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地方。”松田阵平朝着云居久理身后的墙壁努嘴。“喏,她还非常有闲情逸致的给我们设下了一个谜题。”

    云居久理顺着松田阵平的暗示回头看的时候,看到自己背后的墙壁上用黑色染料涂鸦着一个非常巨大的鬼脸。

    这个鬼脸和红谷升手背上的几乎完全一致。

    云居久理的心跳露了半拍,原本因为昏睡太久贴靠在地板上而麻木的脑袋,更加头晕目眩起来。

    恍惚间,她隐约好像看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的脸上也戴着同样的面具,并且冲着云居久理张牙舞爪地做着非常诙谐的手势。

    云居久理的脑袋乱成一团,不知道普拉米亚和这个鬼面有什么关系、不知道红谷升和这个鬼面有什么关系、更不知道自己和这个鬼面有什么关系。

    这三件事似乎完全没有任何交集。

    可在云居久理看到松田阵平背后的东西后忽然明白了普拉米亚的用意。

    在松田阵平的身后,有一个写着一个名字。

    【背奈桥升】

    这是爸爸移民前在日本的名字。

    普拉米亚想要做什么?

    想要用爸爸有关系的事情……强迫她恢复记忆?!

    第133章 133:逃生①

    形势不容乐观。

    云居久理看了一眼四面不透风的墙,知道这里到处都被封死了。

    这么小的区域里面,氧气不一定够用。

    他们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因为都被铁链铐住所以能够活动的区域非常少。只有云居久理铐住了脚,能够活动的区域还稍微大一点,但是即使如此,云居久理也只是刚刚好能够碰触到松田阵平的位置而已。

    “我们从出来的时候就被普拉米亚盯上了,而且有人一直在给普拉米亚提供我们的路线。”松田阵平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一切,说道。“而且普拉米亚在撞击我们的时候,明显是故意把我们往他们埋伏好的地方引导。后续应该会有人接应普拉米亚,她不会这么大胆的。”

    云居久理点头,同意了松田阵平的这个推理。

    因为她记得自己在昏迷之前,看到那辆黑车上面还走下来了一个人。

    那个人……

    云居久理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有哪里很奇怪。

    之前一直都说普拉米亚是一个独行侠,只喜欢自己一个人独来独往,为什么这次会跟人一起合作?

    而且看起来目标好像是松田阵平,可当时普拉米亚第一个下手的对象是云居久理。

    云居久理伸手摸了一下口袋里的定位器。

    虽然不知道这个地方能不能有信号,但她还是打开了。

    云居久理没觉得普拉米亚盯上他们是因为小山医生给的这个定位器,他们反而有可能会因为这个定位器得救。

    如果云居久理没了,心鬼侑的案子也完了。

    那几个人不会拿自己的同伴冒险的。

    不过,小山医生把这个定位器给她……是不是因为也预料到了她会遇到这样的情景?

    松田阵平依靠着墙壁站起来的时候,面色苍白,嘴唇也因为失血而十分虚弱。

    云居久理看和他连呼吸都十分用力的样子,担忧不已:“有办法拆掉这个吗?”

    松田阵平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在室内天花板上悬挂着的音响忽然传来刺耳而又有些嘈杂的声音。

    “吱——吱——”

    这个声音简直就像是有人用刀子刮蹭着人的耳膜,让人的每一根神经都跟着发抖发颤。

    ——【喔,我亲爱的。发现自己呆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很诧异吧?不过不用太吃惊,我现在不想要让你们死亡。】

    ——【但也只是暂时的,如果你们能在一个小时内把我想要的东西交给我,你们就会安全离开,但如果不能……我想聪明的刑警先生应该能猜到你们所处的环境将会面临着什么吧?】

    ——【哔】

    那种夹生的日语,是普拉米亚的声音没有错了。

    “她想要的……”云居久理沉思。“除了我爸爸的设计图之外,我想不到别的了。可是上次阿仁你把U盘拿过去的时候,她不是说自己已经不稀罕了吗?”

    “哼,谁知道呢。”松田阵平轻蔑哼道,他刚才一直都在观察他们两个人所处的环境。

    约莫只有十平米的样子,地下到处都是水管,应该是某个工厂的下水道供水区域。

    松田阵平指着自己右手边的这个水阀,说道:“这个是打开的状态,我想应该是用什么东西控制住了水流。”

    云居久理心下一惊:“那也就是说,一个小时后这个水阀就会被打开,这个密不透风的地方整个儿就会被水填满,我们也会被淹死。”

    松田阵平点头:“没事,我们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云居久理看着他这幅轻松的样子,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胜券在握,但多少内心安定了一些。

    或许是因为他有这个底气吧。

    他总是能让人很有安全感……

    松田阵平拍了拍冰冷的墙壁,冲着云居久理有些嬉皮笑脸地说道:“这次我们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呢,要远比上次在摩天轮只有三分钟好很多吧?”

    “……”云居久理的脸垮了下来。

    所以你只是因为这次时间比上次时间久而感到高兴,不是因为有办法逃脱而轻松吗?

    “这个东西啊……”松田阵平伸手摸了摸自己的手铐,看着上面的锁眼说。“也不难拆,只是现在没有工具。”

    不仅仅是因为没有工具。

    而且是没有条件。

    松田阵平的右手臂有伤口,根本没有办法抬起来,也谈不上拆了。

    与其固定思维,云居久理决定还是从这个区域里面给予的条件下手。

    刚才松田阵平已经观察了半天,视线从左到右依次转过去的时候,最后落在了挂在墙上的音响。

    “你也发现了吗?”云居久理轻声道。

    松田阵平点了点头:“刚才那段话说得没头没尾的,应该是录放。”

    “所以她现在应该看不到我们的举止吗?”云居久理问。

    松田阵平点了点头:“这里是供水的地方,很少会有工人会在这里修电路。就算有也会在足够安全的地方,从她没有安装监控就能看得出来,肯定是条件不允许,所以这个音响应该是有蓄电池的。”

    既然普拉米亚看不到他们的动静,云居久理还稍微放松了一些。

    被关在这里,如果有人能够在别的地方看到他们的一举一动,这会让云居久理觉得自己像是一只实验室里的小白鼠,很不舒服。

    还没来得及松了口气,云居久理抬头看到松田阵平身体微微前倾,一副要向后仰躺的姿势跃跃欲试。

    云居久理一惊:“你要做什么?”

    松田阵平没有回答,只是在身体能够伸展到的最大区间,然后用力向后用自己右肩膀的骨骼撞击自己身后的墙壁。

    “你干什么!”云居久理失声。

    他几乎用尽全力,原本就在流血的右肩更像是止不住的水坝。

    血珠沿着他的制服滴落,犹如雨水蔓延过伞骨,在泥泞犹如沼泽般的地板上溅出一团团血红色的小花。

    原本就因为泡水时间太久,而有些松动的瓷砖因为他的撞击,而龟裂碎开。

    云居久理看到了被嵌在墙壁里的锁链固定位置。

    “虽然我没有办法拆开这个铁链,但我可以把铁链从墙壁里面‘剥离’。”松田阵平一边说,一边把制服从自己的身上脱掉,又顺着铁铐的缝隙把衣袖抽出来,然后卷成一根绳拴在固定槽的活动扣上。

    云居久理看到了他里面衬衫的惨状。

    半条衣服都是鲜红色的血垢,有的已经变成了褐色,然后又被崭新的红色覆盖。

    触目惊心。

    云居久理不敢看了,却又不得不看着他,防止他再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

    普拉米亚绝对不会想到,这个身上有枪伤的警察,他的生命力居然这么顽强。

    云居久理也不知道松田阵平做了什么,只是看到他用衣服缠住了那个固定的铁栓,然后又七绕八绕地做了一个很专业的滑动活轨。一边用牙咬着衣袖、一边用左手拽住衣服的另一侧。

    没用多久。

    铁扣“咣当”一声从墙壁内脱离。

    松田阵平如法炮制,又拆掉了另一个铁链固定把手。

    他的左右手上还烤着铁铐,连接着铁链彻底从墙上松落。

    “这太乱来了。”云居久理牙齿发颤,实在没有办法形容松田阵平的这个行为。

    他拖着无力的双腿,朝着云居久理走过来的时候,铁链在地上滑动发出冰冷的摩擦音。

    “我绝对不会允许你再用这种方法……”云居久理正色看着他无力地跪倒在自己膝前,缓了好久好像才有力气抬头。

    他的嘴角都是咬着衣袖而沾染上的血。

    在冲她笑的时候,云居久理得心脏发颤。

    他看起来……

    很不好。

    “没事,我有这个。”松田阵平从口袋里拿出他的车钥匙。

    云居久理眉梢微喜,普拉米亚居然没有收走他的东西?

    她知道松田阵平的这个车钥匙是特别制造的,拆开之后里面有两根非常简易的铁钩,之前松田阵平还信誓旦旦地跟她说这两个小东西可以解决市面上百分之八十的锁。

    而他并没有吹牛。

    在两根细勾伸入锁眼的时候,云居久理听到脚铐的锁眼里面传来非常清脆的一声哒。

    她的双脚自由了。

    但松田阵平却肩膀无力滑下,然后失去意识的左斜瘫倒。

    云居久理赶紧伸手扶他,却摸到了满手都是血……

    第134章 134:逃生②

    松田阵平的情况很不妙。

    因为环境潮湿再加上他因为伤口挣开之后流血不止的低血压,暂时性地出现了半昏迷状态。

    云居久理把他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因为没有简易的消毒用具就只能用小山医生给他绑的纱布重新整理了一下位置缠回了他的伤口上。

    而衣服也不能湿漉漉地挂在他的身上了,云居久理把他的衬衫也脱了下来,然后用他钥匙当小刀把衬衣划开之后,拆开袖子当裹布固定住了他的手臂。

    云居久理并不是专业人士。

    做出来的吊臂可以说是基本上只能起到一个让他手臂不会乱动、导致伤口继续流血的作用。

    现在问题非常严重。

    先不说一个小时之后他们会遭遇什么,就松田阵平这个出血量,要不了多久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休克死亡的。

    “你坚持一下,我会想办法的。”云居久理握住松田阵平的手,希望能够给予他一些自己的体温。

    他的手指冷得像一块冰。

    简直没有了人应该有的正常体温。

    但即使如此,他还是朝着云居久理微微抬了抬眼皮,有气无力的“嗯”了一声。

    云居久理抬头看着正对着自己的那个鬼脸图案。

    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在四天前的警视厅恐吓事件里面,普拉米亚发给警视厅的第一封传真内容就是一个小丑的图案。

    虽然小山医生告诉她,心鬼侑是他们团队里面的“小鬼”,但普拉米亚应该是不知道这件事的。

    并且第一封传真图案和此时此刻在墙壁上画制的鬼面有一些……相似,但是又不是那么完全相似。

    松田阵平坐在地板上依靠着墙壁的时候,稍稍缓过来一些意识的时候,看到云居久理拿着一块瓷片的碎片,在泥泞的地板上画着什么。

    “你在做什么?”松田阵平问。

    “我觉得画在墙上的这个鬼脸图案和普拉米亚发给警视厅的第一封传真很像,但是墙壁上的鬼脸笔画要比传真上的小丑图案多一些。普拉米亚跟你们打过那么多次交道,这是一个很喜欢玩脑子游戏的家伙。我想她肯定不会只把我们关在这里那么简单,所以……”云居久理一边说,手也没有停。

    松田阵平实在是没有精力再坐起来,只能沉沉吸了口气,让自己的肺部舒缓之后问道:“你发现了什么吗?”

    “有,我把鬼面图案画下来之后再按照小丑图案去掉重复的笔画,就剩下……”云居久理看到残留在上面的片假名,微怔。

    “是什么?”松田阵平睁开眼,看过来。

    地板上留下了一串奇怪的符号,是竖着排列的,但如果横过来的话就是——

    【oni】

    周围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所有声音在云居久理的听觉里面都变得异常清楚。

    水流涌入水管里的时候,所有走的每一条路线都清晰在耳。

    在云居久理的内心世界里,滋养着深不见底的回忆。

    为什么墙壁上面有爸爸的名字?

    为什么会出现【鬼】的罗马音?

    普拉米亚到底要找的是有关于哈伊娜·乔恩的事情,还是关于【oni】的事情?

    眼前的视线在这一瞬间变得黑暗,所有的视野范围之内,所看到的景象都坠入了迷雾。

    在这个迷雾里面,云居久理看到了两个人。

    一大一小、一男一女。

    男人牵着小女孩,在迷雾深处朝着云居久理走过来的时候,云居久理听到了小女孩的声音。

    “Dad,where are we going?”爸爸我们要去哪里?

    “Back to Japan,to see my brother。”回日本,去见我的弟弟。

    小女孩有些期待,她从来没有去过那个地方,只知道那里是爸爸的故乡,随后用夹生的日语问:“爸爸有弟弟吗?”

    “当然,我们已经十几年没有见过面了。他遇到了一些麻烦,在寻求我的帮助,把伊莎你一个人留在美国我太不放心了,所以就只能让你跟我一起了。”

    画面切转。

    云居久理的视线变窄,似乎透过什么门缝之类的地方在观察着另一个区域里发生的事情。

    屋内光线太亮,云居久理看不清楚,但听到了两个男人的对话。

    ——“哥哥,我在电话里跟你提议的事情希望你再考虑一下,虽然你早早改了国籍移民到了美国,但我没有,我很希望看到这个国家变好,我……”

    ——“云墟,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已经不是检察官了。”

    ——“是,但我还是这个国家的公民。”

    ——“你知道像我这样的人是一定会签终身协议的,如果我离开美事基地回国当教员,这就是违反了契约协议,日本也不会对我放心的,我深知这一点。

    而且我这次来的时候,所有的东西都被美方控制住了,就算日本这里能够把我损失的一切重新补偿给我,但也只是能给我提供经济上面的补助而已。很多设计原稿、核心机密都是带不来的。”

    另一个人沉默了。

    爸爸语气变得轻快了一些:“不提这件事了,我们二人多年未见不要一见面就说工作上的事情啊。你既然已经选择辞职不做检察官,我想你也是因为对这个国家的检查机构失望了才会做出这样的行为。辞职成为律师开律所我是很支持的,如果你因为自己被他人打击报复而后怕,随时可以去美国找我。美国那边有很多在日本这里做生意的人,需要日本的法律援助……”

    “不了,我现在就想找一个没有人知道我的地方,做一些社会公益性的事情。”背奈云墟摇头,语气里的落寞让人悲悯。

    “不要这么悲观,凭借你的能力,完全没有必要被困在这样一个泥潭里挣扎。哪怕是和我一起移民国外,考取美国律师执照也完全没有问题。你的一切费用都由我来承担,包括后续如果你想在美国开律所也由我出资,这不好吗?”

    “我不想离开这里,哥哥,你别问这么多了。如果你不愿意回日本,那就尽快离开吧。最好……下午就回去。”

    站在门外偷听的云居久理觉得十分奇怪。

    今天上午才刚刚下了飞机,为什么下午这个人就催着他们离开啊?

    这也太没礼貌了吧?

    本来以为要在日本游玩几天的小女孩有些不懂,但原本说要下午回美国的时候,却又被终止了这个计划。

    有几个西装革履的人出现,拦住了要离开的背奈父女。

    云居久理不认识他们,只觉得他们看起来十分气派,那种气质感是油然而生的贵气和藐视一些。

    即使他们脸上挂着对哈伊娜·乔恩即背奈桥升的谦逊有礼,却又让人觉得致人于千里。

    他们交流的内容,云居久理并没有听到。

    因为爸爸不让。

    这还是破天荒头一次。

    因为在美国那边的时候,即使是那里很有权威的人过来和爸爸探讨事情,爸爸也从来不会让她回避。

    一是因为她年纪小,二也是因为那边的人都还挺喜欢她的。

    可这次,爸爸没有让她旁听,反而引起了云居久理的好奇。

    她偷偷地爬到窗户下面,小身体缩在窗户角,整个人被一棵大树遮住,隐隐约约听到里面爸爸很气愤的声音。

    “我不会做出违背契约精神的事情,不要妄图拿国籍这件事情来道德绑架我。即使被称之为卖国贼,永远钉死在耻辱柱上我也不会给你们偷运美军设计图。我知道你们想要做什么,你们真的会把那些东西运用在保护这个国家的市民上面吗?如果会的话,当初我就不会跟我的妻子一起移民。

    那些东西交到你们手里,只会变成刽子手里的磨刀石,让你们割着人民血肉的镰刀更加锋利!

    如果真的像你们所说的那样如此大义凛然,为了这个国家着想,为什么坐在这里和我交流的是检察厅的地检而不是警察厅的特殊外交部?为什么你们敢开出那么离谱的价格?为什么要悄无声息地把我扣押在日本?”

    “背奈桥升先生,话倒也不必说得那么难听。”在几个人里面传来一个声音,打断了爸爸的愤怒。

    而那个人,被背奈云墟称之为“老师”。

    “老师,既然哥哥不愿意回日本,检察厅没必要强行扣押吧?他并没有触犯任何外交法规……”

    “背奈,我以为你经历了之前那么多事,应该明白检察厅的行事风格。随随便便给背奈桥升先生安排一些罪名,让他留在日本十年八年是再轻松不过的事情了。”

    “检察厅想要让我成为你们的走狗,背叛我的东家、背叛日本和美国两方的人民,给你们当间谍探趣美事基地的机密。单独给你们检察厅提供研发方案,让你们暗自发展可怕的势力。你们这样和黑社会有什么区别?!你们想给这个国家带来什么?想给这个世界带来什么?战争吗?!”爸爸更生气了。

    “我们到这里来,就是希望背奈桥升先生能够配合我们,这样的话不至于发生太过激烈的摩擦,毕竟背奈桥升先生还有一个那么可爱的女儿……”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爸爸的声音在发抖。

    对面的几个人笑了笑,为首的那个站起来说道:“我会给你一天的考虑时间,明天这个时候希望你赴约到这个位置。到时候,也希望你能给予我们双方一个让彼此都愉悦地回复。”

    云居久理的心里滋生出一团晦暗。

    就像是一块黑色的幕布,完全将她遮住。

    当这块布被扯开的时候,云居久理从记忆中醒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犹如被捞上了岸的鱼。

    她想起来了。

    她想起这个鬼脸的面具在什么地方见到过了。

    第135章 135:逃生③

    准确来说。

    那应该不能称之为是鬼脸面具,而是爸爸在进入设计室里防辐射所佩戴的一种特殊材质制造而成的面具。

    有点类似于战争时代所采用的防毒面具,只是呼吸管不在外面而是在面具里面,再加上又有特殊的内部蓝牙沟通频道,所以看到特别像是一种日式浮世绘鬼面。

    “小的时候,我很喜欢玩爸爸的那个面罩。”云居久理坐在松田阵平的旁边,盯着墙上的这个图案发呆,“然后爸爸就按照我的头部比例,给我做了一个小型的防护面罩,但其实只是一个面具而已,里面没有他所使用的面罩那么精密。然后……”

    松田阵平还在认真听着,忽然发现云居久理不说话了,便抬眸看她:“然后?”

    云居久理的表情有些奇怪。

    好像在沉思的时候联想到了什么。

    在短暂的沉默里。

    云居久理的表情变了几番。

    因为没有人说话,所以室内的氛围异常安静,左边连水滴落在地面上的声音都能听得到。

    松田阵平坐了一会儿,感觉自己的力气好像恢复了一些,刚才因为撞击而导致伤口受伤更严重,他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现在就连睁开眼睛,也几乎是用尽了浑身上下所有的力气,

    怎么办?

    云居久理在想什么?

    为什么看起来那么……悲伤?

    “我想起来了,那几个和爸爸一起进入玻璃屋被炸死的,就是那天来找爸爸的几个检察官。”云居久理的肩膀在发抖,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冷的,还是被愤怒影响。“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天爸爸去玻璃屋就是去和检察厅的人赴约的。”

    “那个时候应该刚好在‘检察厅之年’前后时期,是检察厅在三厅里面大放异彩的时候。他们为什么要私自扣留一个外来的美籍日本人呢?”

    云居久理摇头:“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不是我记不清,而是爸爸没有告诉我。当时他只是说好久没有见叔叔了,要带我来日本出差和旅游。那个时候爸爸还很高兴,因为他和叔叔的关系很好,移民好像是因为我妈妈本身就是美籍日本人,所以爸爸只是跟着妈妈来到美国而已。叔叔在日本发生的事情,爸爸都知道。十三年前爸爸来日本,也是打算把叔叔也带走的。可是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松田阵平疑惑。

    “就是在检察厅的人威胁爸爸,给爸爸一天时间让他考虑然后约他去了京都的一个玻璃屋别墅区会面。当时他让我呆在一个立牌下面,不让我跟过去。只给了我一个手机,让我在整点的时候打给背奈叔叔,让背奈叔叔来接我。可是我没有听他的话,偷偷地跟了进去。

    然后……然后我就听到里面有争吵,我很害怕。那个时候的时间过得特别慢,我好不容易才等到了爸爸说的那个时间,可是在我按下电话向背奈叔叔求救的时候,玻璃屋就炸了。”

    整个玻璃屋轰然炸裂,紫色的火焰从玻璃的缝隙里夺涌而出。

    那种瑰丽的紫色。

    犹如漫天烟火。

    映红了当时惨白而又虚弱的天空,让整个世界都氤氲在那种迷离的紫色之中。

    云居久理一直都觉得很奇怪。

    那是爸爸制作的火焰。

    根据当时的时间来推算,普拉米亚应该还在美国没有回来。

    所以那颗炸弾只可能是哈伊娜·乔恩带过来的。

    可是为什么爸爸来日本看自己弟弟,要带炸弾原材料呢?

    云居久理只能想到一个可能。

    “爸爸那个时候,是打算把设计图和‘火焰’的燃料制作配方带回日本交给背奈叔叔的。但是因为自己跟美方签订过终身协议,所以也只是带了一枚杀伤力没有那么强悍的试用品,交给国内的科学家们,让他们自己研发和钻研。”云居*久理的肩膀轻颤,就连她的声音也变得有些颤意。

    “可是因为检察厅的参与,让爸爸觉得这个国家的检查机构想要得到这样的东西,目的是引发战争,所以就拒绝了检察厅的要求。

    当时在玻璃屋爆炸的炸弾,是爸爸带过去的。”

    可是……可是……

    又是谁引爆得呢?

    是爸爸自己引爆的吗?

    松田阵平否认了云居久理的这个猜测:“根据我多次拆卸‘火焰’的经验来看,这种型号的炸弾要不然是远程遥控、要不然是计数式。如果你父亲当时去见的人是检察厅,根据检察厅那些人的惯性,肯定会进行各种搜身。”

    松田阵平想了想,简单做了一个推测:“我猜,当时检察厅要求你父亲把设计图纸和美军的绝密设计稿和开发进展交给他们的时候,你父亲把‘火焰’的燃料带过去,可能只是打着一个展示给检察厅或者是送给检察厅的目的。只有这样,检察官们才会放松警惕。”

    云居久理点头:“是,如果是这样的话,只能说明当时这蓝粉燃料是因为别的原因融在一起发生了爆炸。”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情就是……

    “在我们刚到日本的时候来了五位检察官,但是当时跟着我爸爸一起进入玻璃屋的只有四位。当时年龄最大的那个检察官不在,我记得在他和我爸爸沟通无果离开的时候,跟在他旁边的那些人称呼他为速水检察长。”

    “检察长……”松田阵平微怔,思索片刻后,语气也跟着用力几分。“原来是他啊。”

    “他和速水悠実是什么关系?”云居久理问。

    “他是速水悠実的爷爷,之前曾任职检察厅检察长一职,算是检察厅能说得上话的第三把交椅人群了。”松田阵平侧目看着云居久理,笑了笑。“说到他,他和梅泽一见还有一段故事呢。”

    “什么故事?”

    “四年前,在云居莲花寺炸毁的案子里,梅泽一见不知道怎么查到了速水老检察长,然后申请了搜查令要求彻查速水老检察长是否和云居莲花寺的炸毁有关。因为当时和你的养父,也就是背奈云墟一起死在废墟里的那几个检察官都是他的直系下属。

    可是后来因为证据不足,警视厅一直都没有批下来,梅泽一见申请了三次都被驳回了。不过有趣的是,速水老检察长反而请辞。哪怕是要放弃警龄四十年的退休福利,也要提前退休。并声称自己年岁已高,很多事情有心无力,希望把工作岗位留给更有能力的年轻人。”

    顿了顿,松田阵平云淡风轻道:“喔,好像退休后没过两年就死了吧。”

    “……”云居久理对他这个无所谓的语气搞得很是无奈。

    他从来是一个不会把什么尊老爱幼理念放在心里的人。

    对于松田阵平来说,那只是一个和他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人。

    而且还很有可能是害死自己女朋友爸爸的凶手。

    所以也用不着太礼貌的称呼。

    云居久理明白普拉米亚的用意了:“她在爸爸的办公室里面没有找到‘火焰’的完整稿,所以猜测爸爸有可能是想要叛逃美国,带着那些东西回日本。毕竟爸爸是在日本长大,可能对这个国土有什么很深的情怀……”

    “不。”松田阵平打断了云居久理的分析。

    他强撑着站了起来。

    在休息片刻之后,他的状态要比刚才好一些了,虽然站起来的时候还是感觉头晕目眩,膝盖发软。

    云居久理伸手扶着他的时候,摸到他冰凉的体温。

    即便如此,他的额发还是因为冷汗而变得潮湿,贴合在他的眉梢处,让他原本看起来就很是桀骜的五官更加棱角分明。

    “上一次在知恩院里的时候,普拉米亚已经明确地表示出自己对你父亲的设计图已经没有兴趣了。为什么还要绑架我、绑架你?一开始我以为她的目标是我,但仔细想想不对。这一次,他的目标是你。”

    云居久理得手心有些发寒。

    “为什么……”她不懂。

    松田阵平深深地看了云居久理一眼:“如果说普拉米亚对你爸爸的研究成果不在意了,那么另外一些在意的人,又是谁呢?”

    云居久理得骨头有些发寒,那种从脊椎里面蔓延出来的冷意沿着她的每一寸肌肤上爬,最后停留在她的大脑深处。

    爸爸和检察官的争吵、爆炸的玻璃屋、背奈叔叔抱着她逃离现场时的眼泪……

    这一切的一切,好像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阴谋。

    “传真炸弾犯”在这个国家能够屡次犯案,公安们早就怀疑有警职人员和犯罪分子勾结,合法抢劫国家钱财。

    一开始,检察厅的人找到哈伊娜·乔恩,说不准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如果是这样的话、如果是这样……

    “他们……他们怎么敢……”云居久理浑身发抖。

    敢对这个国家的人民做这种事?

    私自联络美籍科学家采用勒索和强迫的手段,获取最新研发的重型武器炸弾,目的就是为了再联络一些犯罪人员,让他们制造恐怖袭击。

    最后所有的金钱都中饱私囊。

    就是这样的人。

    把国民的安全和生命当成手中棋子的人。

    却让那些被欺骗了的不明真相的群众,当成国王的官差、公平廉明的执法者。

    不仅如此。

    现在云居久理被困在这里。

    三天后的心鬼侑自然也就没有了辩护律师。

    到时候外面的情况如何。

    谁也不知道。

    云居久理恍惚间,想起来自己在被普拉米亚掳走的时候,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看到从车上走下来的人手里拿着的是什么了。

    那不是什么高尔夫球杆。

    而是一根……

    喜多结一郎经常会拿在手里的……拐杖。

    第136章 136:怀疑

    在说这一会儿话的工夫,松田阵平身上的力气又用掉了几分。

    云居久理看着他苍白无力的脸色,心头犹如压着一块巨石似的喘不过气来。

    她没有设计图。

    就算之前因为失去记忆,想不起来设计图在什么地方,但云居久理就算恢复了记忆也没有任何这方面的记忆。

    伊达航之前给做的假的设计图也不在他们手里。

    不过就算云居久理给出去了,那些人也不一定相信。

    在把云居久理十岁之前事情理清楚了之后,两个人的情绪都不是很好,云居久理更没有因为想起来什么而感到高兴。

    她忽然意识到为什么人的大脑会具有遗忘这个功能了。

    或许就是因为大脑自身的某种保护性机能,能够让人类忘记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云居久理有些茫然。

    那么她在摩天轮上产生的失忆,也是大脑的记忆对她的某种保护吗?

    松田阵平轻轻叹了口气,自嘲道:“怪不得那几个家伙对警察的敌意那么大,看样子我们是给一些人背锅了呢。”

    然而事实上不仅是背了锅。

    还有很多奔波于一线的警职人员,付出了一切。

    青春、时间、生命……

    殉职之后所给予的死后授衔、以及警播通报里面一闪而过的照片,或许很多人都不会记住他们的名字。

    “人民辛苦工作纳的税,被他们用来和犯罪分子做交易,纵容那些恐怖袭击来勒索人民和这个国家更多的金钱。”松田阵平的声音咬得发紧,每一个音节都在用力,好像要撕咬着什么的兽种。“原来萩原和拆弹班那么多同僚不是死于罪犯,而是死于自己人手里。”

    他的笑容无限讥讽。

    眼睛里流淌出来的冷意,是任谁看了都会胆寒的怒气。

    好像就算现在自己失血过多受伤,但仇敌站在自己面前,他也会用自己的利牙撕咬对方。

    云居久理蹲了下来,握住了他的手:“我也是这个国家生活的市民,我看到了你们的付出和努力,我希望你能活下来,为了日后能有机会改变这个国家而活下来。”

    “我会的。”他坚定道。

    他从不畏惧死亡。

    也根本不会因为罪犯手里有什么东西而感觉到害怕。

    但他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死亡毫无意义。

    他撑着自己站了起来,用力握住云居久理的手:“我们不会死在这里的,在这里死掉会被那三个家伙嘲笑死的。”

    云居久理知道他说的是伊达航他们,但对于松田阵平此时此刻还有空闲说笑有些无奈。

    她是完全没有办法了。

    刚才在松田阵平短暂休息的时候,云居久理在四周寻找过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但是他们所处的这个地方,就像铜墙铁壁一样没有任何缝隙。

    应该是某种特殊处理过的“地牢”。

    松田阵平并不这么认为:“只要有人呆在里面,这个地方就一定有入口。”

    只要他们能够调到这个入口就能够逃离这个地方。

    *

    在云居久理和松田阵平被绑架而消失的这段时间,外面也乱成了一团。

    因为最先发现他们两个人不见了的是搜查一课的刑警。

    所以警视厅那边也早就乱成一团。

    尽管伊达航知道自己带着人去找大概率没有什么用,但即使希望很渺茫还是要去尝试一下的。

    只能希望……公安那边能够找到松田他们。

    果然不出所料,在伊达航刚联系到景光之后,就得到了公安们已经出动的回应。

    只是让伊达航没有想到的是,景光安排下面的人去找的不是普拉米亚,而是检察厅里的一位检察官。

    伊达航坐在公安安排的一个咖啡厅顶楼,耳朵里戴着一枚无线电蓝牙接收耳机,听着另一边公安们和检察官之间的交流。

    他有些不太明白地回头询问景光:“为什么要找速水悠実?难道你们觉得松田他们被绑架跟他有关系?”

    景光的手臂轻轻搭在桌面上,他的耳朵里戴着一枚和伊达航同样的蓝牙耳机,为了能够听清耳机另一头的交流信息。他的声音较为低沉、缓慢:“不,我不是觉得跟速水悠実有关,而是认为跟他的那个老师有关。”

    “老师?”伊达航怔了一下,反应了过来。“啊,你是在说喜多检查总长吗?”

    景光点头。

    伊达航不知道公安这段时间在调查什么,但是景光能说直接说跟这个人有关系,那么大概率就八九不离十了。

    但是作为刑警,还是抱着某种好奇心地问了一句:“为什么?那样的大人物难道真的会因为云居律师赢了检察厅激起案子就亲自动手,做出这样的报复行为吗?”

    景光点了点头,但是又摇了摇头:“如果说是报复,倒也没有那么严重。但我和zero认为绝对是有一定目的性的,毕竟伊达班长你可能不太了解哈伊娜·乔恩这个人。”

    伊达航眨了眨眼,很是好奇。

    “哈伊娜·乔恩这个人非常富有,哪怕是我们现在众所周知的铃木集团可能都相形见绌,倒是百年前富可敌国的乌丸家族能相提并论。他还在美国的时候就资助了他弟弟的律所、后来又一力帮助背奈云墟做公益性的寺庙,那些孩子们的所有开销和寺庙的运营基本上都是哈伊娜·乔恩留下来的资产出资。”

    景光摊开资料,摆放在伊达航的面前,并且指出里面其中一行让伊达航瞳孔放大的数字。“这个是公安收集的情报里所提供的,哈伊娜·乔恩出入境时的资产统计。当然了,这也只是一部分而已。”

    伊达航恍然大悟:“哈伊娜·乔恩是在日本死亡的,后续这件事虽然一直都是检察厅和美国那边进行交涉,但也只是以遭遇了恐怖袭击宣称。按照美国那边的继承法,那些钱是要由云居小姐继承的,但是……”

    “但是云居小姐是日籍人。”景光又翻开最下面的资料。“这一点可能连云居小姐自己都不知道,虽然她的父母都是美籍人士,但哈伊娜·伊莎这个人是在日本出生且有各方面条件限制,并没有得到美国的绿卡。大概率是哈伊娜·乔恩自己没有给他的女儿办理美籍身份,这个我们就不清楚那位天才设计师的想法了,或许是因为他打算在未来让自己女儿回日本之类的也说不准。”

    “啊!”伊达航拍了一下桌子。“我刚看过美国和日本这边的财产继承法,人死于日本、且有直系亲属的话,如果死者生前又做过公证那么是要按月发放给直系亲属的!背奈云墟是、云居久理也是……可如果这两个人都不在了……”

    他话顿住。

    景光补充道:“大概率会纳入国库。也有可能会被检察厅直接截胡,因为检察厅一直在处理这件事,所以到时候哈伊娜·乔恩到底有多少钱都是他们说了算的。”

    话说到这里。

    公安们怀疑的对象是谁已经不言而喻了。

    在日本这个国土上。

    检察厅最高领导想要处理掉一个人。

    简直就像是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只是景光在来的时候,安室透提醒了他一句:“hiro,我认可你的所有推断。我也认为检察厅现在对云居久理下手是最好的时机,一来可以让后天心鬼侑没有辩护律师、二来能从云居小姐手里地得到哈伊娜·乔恩生前留下的美军机密事件或者是挪用哈伊娜·乔恩的遗产。可是为什么他们不斩草除根呢?”

    明明他们有更多好的方法,可以悄无声息地杀掉云居久理。

    为什么非要在大白天的时候,仿佛要昭告天下似的,告诉所有人松田阵平和云居久理不见了。

    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伊达航和景光现在都不知道。

    而解答这一切的,就是那个人。

    此时此刻面对面和公安坐在一起,一脸疑问的速水悠実。

    “公安?找我有什么事?”

    “速水检察官,警视厅搜查一课的刑警松田阵平被绑架了,这件事你知道吗?”警视厅公安部下属风见裕也坐在速水悠実对面,按照景光交代的,先不说另一个同样被绑架的女律师,而是说了跟他们都有交集的同僚。

    速水悠実点头:“听说了,松田警官还没有找到吗?”

    风见裕也没有回答速水悠実的这个问题,而是非常冷漠地自顾自问道:“我想问一下,速水检察官,你在今日早晨八点十分到九点二十分的时候,在什么地方?是否有人可以证明?”

    速水悠実脸冷了下来:“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们是在怀疑我吗?我和松田警官没有任何仇怨,我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太离谱了。”

    风见裕也笑了笑:“据我所知,在松田警官还在爆炸物处理班的时候,曾经和速水检察官你发生过冲突。另外,和他一起被绑架的女律师在两天后,将与你会在法庭上相遇,听说速水检察官你曾经是她的手下败将。”

    论嘲讽,公安和检察官们不相上下。

    作为三厅里面最不讲理的公安,遇到了最颐指气使的检察官。

    速水悠実也没有落下风:“风见警官,我们大家都是执法人员。你知道诽谤是什么罪状吧?”

    风见裕也立刻见好就收,嘴角弯起非常不在意地笑笑:“是吗?看样子是我误会了速水检察官。可真是奇怪啊……”

    速水悠実面色不悦:“什么?”

    风见裕也意有所指地说道:“公安的消息可是最灵通的,我们的长官之前听说速水检察官你被施加了很大的压力,随着知恩院的绑匪被抓,你们检察厅起诉的对象嫌疑基本已经被洗清了。检察厅的一些形式风格不用我说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个时候律师消失……对于检察厅来说应该是好事一件吧?速水检察官,你可真是幸运啊。”

    风见裕也的这个“幸运”说得极尽嘲讽。

    好在速水悠実还算是个比较有家教的人,没有立刻冲着眼前的公安挥拳头,但被公安们阴阳怪气一通之后心情非常不佳。

    这也导致了他在回到办公区的时候,看到一些同事们的眼神都觉得有些奇怪。

    “今天公安怎么来了?还单独会见速水检察官,难不成是因为失踪的刑警和律师那件事?”

    “不会是怀疑速水检察官吧?”

    “那可不好说……如果速水这次再输了,那他可就真的颜面扫地了。”

    虽然速水悠実没有听到这些议论纷纷的话语,但是那些人的眼神也全部都在朝他传达着这样的想法。

    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过,但还是要被人怀疑的感觉,真的非常打击他人的情绪。

    景光通过望远镜看到公安从检察厅大门里走出来之后,就知道自己的这个计划基本上已经成功了一半。

    他放下手里的望远镜,回头冲着伊达航笑道:“聪明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习惯,那就是喜欢多思考。”

    伊达航明白了一点:“所以你让公安话只说一半是打算做什么呢?”

    “公安们做事向来滴水不漏,我猜这个时候速水检察官一定会想,为什么公安会找到他难道是怀疑松田和云居小姐被绑架跟检察厅有关?但是他自知不是他做的,你猜他会做什么?”

    伊达航一拍桌子:“他会去查证公安的猜测!”

    景光笑道:“没错,他会去思考为什么公安会怀疑检察厅,然后去调查这件事是否真的和检察厅有关。他是检察官,检察厅里面的那个人对他会更加放心,到时候我们只要跟着他去找人就可以了。”

    伊达航听得点头。

    “好主意!”

    第137章 137:人梯

    正如景光的猜测。

    公安们前脚刚走,速水悠実一个人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出神。

    有好几个检察官路过,看到速水悠実一个人坐在那里什么都没有做,都窃窃私语着不知道在说什么。

    那些若有若无拂过速水悠実耳边的话语很快又在他的身边消失。

    这种感觉……

    不知道和爷爷生前的时候是否相似?

    他只记得在爷爷筹备辞职的那段时间里,爷爷的状态好像就和自己此时此刻差不多,不管做什么总是处于游离的阶段,就是因为当时有一个警察声称爷爷和京都的一场寺庙爆炸案有关,并且多次向警察厅递交逮捕令。

    因为当时那个警察梅泽一见的证据不够,所以警察厅并没有同意。

    可即使如此,还是让爷爷饱受很多争议。

    在这种被人怀疑的状态中,爷爷郁郁寡欢地选择了离开检察厅。

    速水悠実答应过爷爷会认真对待这份工作,所以也绝对不会允许自己也像爷爷那样,因为一些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被人误解。

    可如果不是他的话……难道是检察厅里面的别的什么人?

    虽然速水悠実不是很想怀疑那个人,但是上次在处理梅泽一见的案子时,那位就若有若无地暗示速水悠実是否可以采取一点必要手段……并在明知道梅泽一见不是犯人的情况下,还斥责自己。

    在这一点上。

    速水悠実怎么也想不明白。

    这段时间因为“传真炸彈犯”的事情,警视厅、警察厅的人员都忙进忙出、忙里忙外,只有他们检察厅的人就像是没事人一样,两耳不闻窗外事。

    可是前段时间检察长突然带来一堆证据,告诉速水悠実找到了有关于“传真炸彈犯”的证据,并且让他带着一些检察官去查封了心鬼侑的车行,在里面搜出来一台型号和“传真炸彈犯”经常使用的那款一致的炸彈,便认定心鬼侑就是罪犯。

    从那个时候开始,速水悠実就对这个事情保持着一个疑问的状态。

    知恩院里面的绑匪们落网之后,那位长官似乎也没有要放掉心鬼侑的意思。

    甚至还通知他,后天的庭审正常准备。

    速水悠実越准备,越觉得心里有些发慌。

    这种恐慌来自骨子里对这件事的不认可。

    应该不会……是他吧?

    “你们看到喜多总长了吗?”速水悠実站起来,隔着两张桌子询问坐在自己对面不远处的同事。

    对方漫不经心地一边翻阅着自己手里的东西,一边头也没抬:“我这样的身份怎么能知道喜多总长的动向呢?按理来说不应该是速水你这样的人才会跟在喜多总长的身边吗?”

    速水悠実没有理会他的阴阳怪气,起身前往检查总长办公区。

    过了门禁之后,他看到了空无一人的办公室,以及已经关闭了的空调和闷热的环境。

    这说明喜多结一郎已经很久没有来这里了,并且大概率近期内也不会过来。

    “速水检察官,你在这里做什么?”旁边的门拉开,走出来一个人,是经常会跟在喜多结一郎身边的助理。

    速水悠実冲着他示意了一下手里的文件夹,说道:“有点东西要给喜多总长签字。”

    助理了然地点点头,笑道:“喜多总长身体不舒服,凌晨的时候去了急诊室就诊,这段时间应该都不会来检察厅了。”

    “怎么会这样吗?喜多总长的情况严重吗?我忙完手里的事情去医院探望吧,地址在什么地方?”

    “人上了年纪就会这样,不是什么大问题,总长大人说不需要去探望那么麻烦,就是需要打一段时间的健康针和静养即可。”助理走过来,从速水悠実的手里接过文件之后,紧跟道。“对了,后天有关于‘传真炸弾犯’的那个案子,总长让你认真准备。”

    “……”速水悠実微微垂首,“嗯”了一声。

    会有这么巧吗?

    虽然喜多结一郎现在年过五十,但是一直都有营养师保养和日常体检,如果说是特别严重的病状住院也就算了,但是看助理这个样子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严重的感觉还不让啊。

    思来想去。

    速水悠実决定在上班的时候以调取监控为由查到了总长助理的出行记录,在查到前往的医院之后,跟检察长报备出去一个小时,离开了检察厅。

    一直在暗处盯着的公安们看到了这一幕,给不远处的景光打了一通电话汇报情况。

    景光得知之后,说道:“知道了,不用跟。定位器已经做好,被检察官发现我们跟踪会引起检察厅和警察厅的争执的。”

    “是……”

    下属们听话地照做,景光把通信关闭之后,便看着笔记本里面闪烁的小红点。

    伊达航知道公安们也在找普拉米亚的下落,只是伊达航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景光不让他们搜查一课的刑警来处理这件事。

    “我也很奇怪,那样的‘人物’到底想要做什么呢?”景光喃喃道,像是在自我梳理疑点,也像是在跟伊达航探讨。“为什么检察厅在明知道心鬼侑不是‘传真炸弾犯’的情况下,还要坚持起诉心鬼侑?就算他们有手段,可以把一个人栽赃成罪犯,在这个节骨眼上对被告的辩护律师做点什么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

    不仅景光不理解,被关住的两个人也不理解。

    在检查了四面八方的墙壁之后,云居久理和松田阵平他们两个人都陷入了困局状态。

    四面密不透风,并没有任何能看到是门的痕迹。

    此时耗时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

    距离普拉米亚所说一个小时还有四十分钟。

    云居久理得手里一直握着小山医生给她的那枚定位器,可是因为没有信号所以一直也没有办法让外面的人看到自己的位置。

    他们的通信工具都被收走了。

    目前唯一一个有可能连接到外面世界的,就是小山医生给她的这枚“小纽扣”。

    松田阵平在站起来的时候,必须要让云居久理伸手搀扶着,这就导致了云居久理几乎承载了他全部的体重。

    因为这几天要调查“传真炸弾犯”的事情,导致他消瘦了很多。

    但是身为男性的骨骼宽大,整个儿压过来的时候,他的臂骨异常结实。

    在确定了四面墙壁上没有任何门框痕迹之后,松田阵平抬起了头。

    他看着天花板,声音缓慢而又肯定。

    “或许……门在上面。”

    天花板不知道某处的缝隙里面,掉落了少许粉尘。

    仿佛在映衬着松田阵平的这个判断。

    *

    速水悠実到了医院。

    一般像是喜多结一郎这种级别的人,都会有私密且单人的问诊所和诊疗医生。

    之前速水悠実也跟着他来过几次医院,认识这里的医生。

    可是在看到排班表的时候知道了喜多结一郎的病房,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偷偷走到门口透过玻璃看到了里面正在和医生看诊的那位老人。

    没错,是喜多结一郎。

    速水悠実心下微动,难道真的是他想多了?

    是了。

    应该是他想多了。

    就算松田警官和云居律师失踪这件事跟检察厅有关,但也不会是喜多总长做出来的事情。

    堂堂一个检察厅次长没有必要亲自动手做这种事吧。

    速水悠実没打算现身让自己的老师看到他的到来,正准备悄悄离开的时候,忽然瞧见在给喜多结一郎打针的那个护士在弯腰的时候手法非常不熟练的拆卸把玻璃罐丢在推拉车上,然后对喜多结一郎说了什么。

    喜多结一郎就闭上了眼睛,准备小憩。

    在那个护士转身的时候,速水悠実看到她的护士帽下面露出来一撮金色的碎发。

    看那个发色,应该不是染的。

    这段时间东京这个地方对外国人的管控非常严格,就是因为警视厅前段时间在缉捕一个来自俄罗斯的犯罪分子。

    原本打消的疑心因为这个金发护士的出现,又再一次复燃。

    速水悠実在那个女护士出来的时候,藏身在楼梯拐角的地方,没有让她注意到自己。

    然后跟着那个女护士一路朝着员工电梯走,速水悠実没有上员工电梯,而是走了旁边的逃生通道,顺着电梯下落的速度一路跟到了一楼。

    他本来打算伪装一下是要刚上电梯的样子,站在门口等着电梯门拉开的时候却发现电梯里面只有一辆推车。

    人不见了。

    速水悠実心一惊。

    那个金发女护士不知道在二楼往上的哪一层离开,但速水悠実知道自己的跟踪一定是被发现了。

    *

    站在地板上观察之后,松田阵平确定了。

    “没错,门应该是在天花板上。你看那块砖,颜色要比其他地方的都要签。”松田阵平手指着他们两人头顶上的那个地方,说道。“这是因为那块砖经常会打开的缘故,所以没有旁边的天花板积灰这么多。”

    虽然找到了可以的“门”,但是云居久理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她伸手扶着松田阵平:“但我们现在没有办法碰触到那里啊,这里也没有梯子……”

    松田阵平嘴角弯弯:“谁说没有,我就是。”

    云居久理想都没想得拒绝:“不行,你现在这个状态,怎么可能让我踩着你?你想都不想,我不要。”

    “难不成你想让我踩着你?我也做不到,快一点,我没事的。”

    “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没事。”

    “我相信你,从认识你的第一天起我就没有怀疑过你任何事,我可以保证这一点。”松田阵平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这句话,虽然有些煽情但是云居久理觉得此时此刻没有这个煽情的必要。

    她问:“所以呢?”

    “所以你也要相信我,来吧。”松田阵平推开云居久理的搀扶,拍了拍自己的腿,示意云居久理才和自己的膝盖爬上来。

    “……”云居久理。

    第138章 138:想起

    这种情况下也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云居久理思考。

    松田阵平的态度很坚决,云居久理也只能按照他的意思,先踩着他的膝盖然后再踩着他的肩膀。

    最后以一个坐着的姿态跨在他的肩膀上,在他站起来的时候,云居久理的手刚刚好能够触碰到松田阵平说的那块天花板。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采用的应该是升降直板,一般这种升降式楼梯都会有一个滑轨。而这种滑轨一般都在电梯的垂直位置,你伸手敲一下天花板,声音比较沉闷的那个地方就代表是滑轨的位置。”

    松田阵平的声音在身下传来。

    云居久理强撑着手臂,按照他说的那样伸手敲了敲天花板。

    咚咚、咚咚……

    松田阵平也跟着她的手势,绕着那块瓷砖左右转。

    “找到了。”云居久理在瓷砖的缝隙位置,听到了松田阵平所说的那种闷闷的声音。

    不过找到了又该怎么办呢?

    他不会是想要让她来拆卸这块升降电梯吧。

    “我可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啊,完完全全的新手*。”云居久理得声音都在发颤。

    她可以应对犹如蚂蚁一般密密麻麻的法律条例。

    但是看到这种机械式的东西就开始发怵。

    松田阵平的语气轻松,冲着她笑笑:“你可是设计怪物的女儿啊,不要露出那么胆怯的一幕好不好?”

    “拜托,这又不是我所涉及的专业领域。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具有这方面的天赋吗?”

    “虽然你现在夸我,让我很开心,但你肩负着我们两个人的生命啊。不要担心,我会教你的。”

    云居久理欲哭无泪,只能硬着头皮点头:“好吧,那我试一试,我现在要怎么做?直接把这个瓷砖拆掉吗?”

    “不能直接拆这种滑轨,有自我保护的结构。如果强拆的话,大概率我们一辈子都出不去了。我猜普拉米亚现在应该不在这里,否则她不会用录音的形式跟我们说话。但她一定会在一个小时内赶回来看一看我们的情况,所以现在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是提前找好逃生的退路,不至于在半个小时后她回来的时候那么被动。”

    松田阵平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他的那枚车钥匙,然后递给云居久理。

    “喏,这个是跟了我很多年的‘老伙计’,它很听话也很好用,按照我说的做,很简单的。”松田阵平的语气听起来好像就像是去菜市场买东西一样简单。

    云居久理沉沉地吸了一口气,从他的手里接过车钥匙,按照他说的把所需要的铁钩挪出来之后,一步步朝着他所指示的方式去做。

    “先用尾端的小刀把瓷砖缝隙的灰尘剃掉,然后轻轻撬开一个边。车钥匙有照亮功能,虽然光线很弱但是可以让你看到里面的结构,如果你能在里面看到有四根螺丝,就说明那就是滑轨的固定螺丝。然后把旁边的瓷砖撬开,再把螺丝拧掉……没错,就是这样,别着急一点点撬,心浮气躁乃是大忌……”

    云居久理按照他的指示,两只手一只握着车钥匙一只拿着小刀,先从撬开瓷砖开始、然后拧螺丝、排线……

    她的双臂因为抬得时间太久而导致非常僵硬和酸涩。

    尽管如此,还是强撑着一边抬着手臂,一边撬开那些繁琐的钢钉板。

    拆卸这种工作真的不适合一个急性子的人来做。

    其实云居久理觉得松田阵平平时也没有什么耐心的,但是一到这种时候莫名让人觉得非常可靠。

    平日里在家的时候,他也特别喜欢买一些乐高和搭建玩具。

    一个人坐在那里就能玩一整天。

    此时此刻的松田阵平,也颇有耐心、循循善诱:“很好,这些线就是控制升降电梯的主要输电线缆。”

    云居久理用手拨弄着那些繁杂的线缆,里面积蓄着的灰落下来的时候呛得她睁不开眼睛。

    “咳咳、咳咳……”云居久理伸手挥了挥薄尘,没有专业的防护工具,对于拆卸的人来说简直就像地狱一样痛苦。

    而像松田阵平这样的拆弹人员,正儿八经工作的时候还要穿上几十斤的防护服,在密不透风的环境里一拆就是几个小时。

    她忽然觉得律师这个行业还挺幸福的。

    至少没有那么恶劣的环境。

    “这些线非常危险,因为我们所处的环境十分潮湿,一但走电我们俩也不用等着缺氧或者被淹死,这么大的电量足够让我们两人去见耶稣。”

    松田阵平调侃的语气没有让云居久理觉得多开心,她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对这些,卷成一团犹如麻线般的电缆。

    “要拆除吗?”云居久理问。

    “不,如果拆掉了的话,我们就出不去了。现在你要做的,是改造它的线路,让它自动打开并且放下升降电梯。”松田阵平的语气非常轻快,好像并不觉得是什么难事一样轻松。

    云居久理苦哈哈道:“要怎么改……”

    松田阵平沉默少许,在短暂的三秒钟沉默里让云居久理感觉到了这件事多么的困难。

    毕竟这可不是简简单单地拆除了,而是要把线路改造在自己的手里。

    “阿仁……”云居久理感觉他的身体在微微晃动。

    他体力不支了吧?

    本来伤口就很严重,因为砸墙而导致异常疲倦,休息了半天才稍稍缓过劲又要抬着她进行这种高体力的行为。

    “要不还是你来吧,我可以……”云居久理本来想说她可以让松田阵平踩……但松田阵平抬头的时候,冲着她笑了笑。

    “我没事,你继续。”

    “这种我真不行,我怕……”

    “不要怕,机械是死的、人是活的。”松田阵平声音轻缓,就像一滴潮湿的水流,没入云居久理的心中。“我想你爸爸肯定也会在你很小的时候抱着你,让你看着他进行设计图的描绘吧。不然你的速写和造型为什么会这么棒……”

    他轻声安抚着云居久理。

    “……鲜活的人对这种机械来说,具有绝对的掌控力。”

    云居久理心肉一震,不由自主地多跳了一下。

    总觉得这句话好像在哪里听过。

    或许是在很多年前,她曾经坐在过某个男人的膝盖上,然后面前摊放着一堆厚厚的纸张,两只手臂环住她,把她当成了大腿上的摆件然后听着那个男人的碎碎念。

    好像……也说过那么一句类似的话。

    ——“在这个工作室里面呆得时间越久,就越是让我迷茫自己坐在这里的意义。”

    小女孩茫然地抬头看着父亲:“为什么这样说?”

    ——“这些东西的出现,对于这个世界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呢?”男人的脸上流露出了迷茫和疑惑的神色,在这种表情里面冗杂着一种自我怀疑的批判。“人类的文明史跟武器的研发息息相关,人类世界的进步离不开战争。而我……就是战争的制造者。”

    很多人都不明白为什么哈伊娜·乔恩研发“火焰”的进程进行了一大半,基本上还差最后一步,却突然停滞不前。

    不仅仅是美军那边期待着作品的问世。

    还有很多他国领域里的人虎视眈眈。

    在美国的时候,父亲就一直迷惑于这一点。

    等到了日本,遭遇检察厅的胁迫之后,或许哈伊娜·乔恩更认定自己的这个看法。

    他曾经比任何人都期待着一场紫色火焰。

    但真正到了结尾的时候,哈伊娜·乔恩看到了地狱。

    “专心一点,那根线快被你扯断了。”松田阵平伸手拍了拍云居久理的小腿。

    云居久理赶紧把神志拉回来一些,应道:“好,我已经把线都理出来了,然后呢?”

    “找到一根最粗的,那是母线,找到它源头的插线板,应该是一个八角三的插线口,然后把它旁边圆形口的线拔掉,它就无法被人远程遥控了。”

    云居久理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汗,使劲眨了眨眼让自己的视线看得更清楚一点。

    她感觉松田阵平的身型更晃了。

    可能是因为实在体力不支,云居久理也没有多余的时间犹豫,迅速拆掉松田阵平说的那个线缆之后紧跟着问:“好了,接下来呢?”

    “把那根最粗的母线插在圆形的口上,这道‘门’就能打开了。”他说。

    云居久理用力把母线拆掉,然后塞进了松田阵平说的孔眼里。

    几乎是同时的,她的身位开始下沉。

    一直支撑着她的那个男人就像一座崩塌的山峦,顷刻间跌落在地。

    云居久理的膝盖骨嗑在地板上时疼得她眼冒金星,更何况自己的体重还完全砸在了他的身上。

    松田阵平的脸色干涩,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嘴唇跟着渗着冷白,额角全是冷汗、眼帘无力抬起看着头顶那块瓷砖“吱啦”拉开,从上面掉下来一个供电使用的折叠梯。

    一股新鲜的氧气灌入。

    云居久理大口呼吸的瞬间,也吸入了上面冷到极致的冷气。

    这股冷气里面有一种让人胆寒迟钝的臭气。

    就像是食物腐烂的味道,有点腥臭还有点让人反胃。

    松田阵平蹙了蹙鼻子,咬着疼痛的无力感说道:“这是死鱼的味道。”

    “死鱼?”云居久理惊道。“我们现在在港口吗?”

    “差不多。”松田阵平强撑着站起来,捂着右肩的伤口朝着楼梯走。

    他虚弱到如果没有云居久理的搀扶,连站都站不稳的程度。

    上面的温度很低。

    而且那股腐烂的味道也越来越浓郁。

    二楼是一个非常窄的通道,虽然没有刚才地下室那么憋闷但也说不上好闻。

    除了浓郁的咸鱼臭味之外还有让人喉咙发涩的机油味道。

    那个通道根本没有办法让人直立前行,必须要弯着腰一点点往前面挪动。

    这对人的腰部支撑力要求很高,云居久理让松田阵平把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自己弯着腰的同时还要带着松田阵平往前行。

    可是走着走着云居久理就发现了不对。

    整个地方简直就像迷宫一样,到处都是七扭八歪的拐角。

    只是在每一个拐角的位置上,有一个蓝色和粉色的标识。

    从这个颜色来看,很像是“火焰”的燃料颜色。

    在每一个出现了插口的拐道,都会出现这两种颜色,仿佛是在让云居久理进行选择。

    松田阵平的意识处于半模糊半清醒的状态,他只知道云居久理一开始带着他乱走乱转,但是走着走着的时候好像就摸清了门道,空气里面的味道也越来越稀薄,这就说明他们距离岸上也越来越近。

    “你怎么知道出口是这里?”松田阵平长吸了一口气,缓了缓身上的疼痛。

    在他睁开眼睛看着云居久理的时候,却在云居久理的脸上看到一种犹如见到鬼怪般惊慌而又崩塌的表情。

    虽然他们的脚步没有停。

    但是随着越走越上岸,云居久理的表情也越来越惊惶,瞳孔震动的频率就像是要从她漂亮的玻璃体里跌落出来一样。

    这种被刀绞的割裂感,随着另一个人的出现而达到顶端。

    普拉米亚站在光影的缝合处,逆着光一边拆自己身上的护士服,一边对着云居久理笑。

    “看样子,你应该都想起来了,失忆的女孩。”

    第139章 139:遥控器

    一开始云居久理也不知道自己走的对不对。

    但是她每次在看到拐角的时候,发现粉蓝色的标签有一些不规则地变动着。

    仿佛在让她挑选一个正确的道路。

    这个夹层通道一定是经过改装的。

    简直就像是迷宫一样,具有很多的分叉口。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规律。

    云居久理发现每次在贴有粉色标签的那条路,光线都要比蓝色标签的位置亮一些。

    简直就像是在故意引导她朝着粉色区域里行走似的。

    一开始云居久理也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但是没想到沿着粉色标识的位置走过去之后,她的意识在那一瞬间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眼前所看到的视野又变得异常模糊。

    她的身体像是缩小了很多,完全变成了一个孩童状。

    而面前所看到的景象也全部都是变高大了很多的路灯和植被。

    她尾随着一个男人。

    跟着他也走在类似于此时此刻,这样七扭八绕的犹如迷宫一般的街道。

    最后停在了一个很漂亮的玻璃屋前。

    那种房屋好像经过特殊的玻璃处理,从外面看是看不到里面的人,并且那种玻璃在阳光的照射下呈现出一种又像蓝色又像紫色的光泽。

    而她此时此刻所走的每一步。

    都和小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所以,普拉米亚在看到她的时候,笑着说。

    “看样子,你应该都想起来了,失忆的女孩。”

    普拉米亚笑的很开心。

    她穿着一件包臀短裙,身上也是束腰的护士领带,笑容充满邪气。

    随着她走过来的步伐,云居久理看到她大腿根绑着的一根若隐若现的手枪。

    是樱花转轮。

    他们第一次在停车场地交锋,云居久理就很奇怪普拉米亚为什么会有日本警察的手枪型号。

    现在看来……

    “一直以来,原来都是检察厅里面的人在给你做内应。”松田阵平的手臂搭在云居久理的身上,他强撑着精神抬起头来,眼睛只有半眯的力气,让他看着普拉米亚一步步拉近和他们之间的距离。

    他哼笑道:“你还真是有本事啊,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呢?你好像来日本才不到三个月吧?难道说……在很早之前你们就有联系了?”

    “我的大刑警,你把我们的身份搞乱了吧。这里可不是你们搜查一课的审讯室,我也没有义务回答警察先生的问话。”普拉米亚笑着朝松田阵平挥了挥手,一副桀骜在上的姿态,然后把目光转移到了云居久理的身上。“我的女孩,我去查阅过你在京都的所有问诊记录,在你十岁那年有过服用谷维素之类的开单流水,那个时候你似乎遗忘了什么事情。现在告诉我,你想起来了吗?”

    云居久理冷冷道:“当然。”

    她想起来了。

    “那些和爸爸一起进入了玻璃屋里面的人,有一个人……”云居久理得声音发颤,在这空谷的甬道里面带有一种类似于哭腔的悲愤。

    话说到这里的时候。

    云居久理的视线转向了松田阵平,把自己所有的悲戚和愤怒,全部都展示给了松田阵平。

    “是喜多结一郎。”

    松田阵平的心肉猛动,虽然早有预料,可是在听到云居久理这么说出来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大吃一惊。

    那个时候。

    喜多结一郎还不是检察总长。

    但是他荣升检察总长的关键时候,并且在云居久理的记忆力,他的腿脚还很健全。

    “当年在玻璃屋内,所有人都死了,只有那个人没有……”云居久理声音喃喃,像是一个小动物的低声哭泣。

    虽然她没有流眼泪,可是表情看起来却异常悲伤。

    之后的事情她就没在看到了,因为即使出现的背奈云墟把还是孩子的她抱走,并塞进了背奈云墟的车内,带着云居久理飞速离开。

    而云居久理只是隐约看到从紫色的火焰里面好像爬出来了一个人。

    没有错。

    那个人就是喜多结一郎。

    从那以后,每次出现在镜头里面的喜多结一郎都是长筒裤和拐杖不离手。

    “就是因为那个时候爆炸波及了他的右腿吗?”松田阵平小声念叨,但同时又觉得有些大事不妙。

    现在云居久理想起了多年前的事情,是不是意味着普拉米亚要杀人灭口?

    但现在看普拉米亚这个状态,还不像是要立刻动手的意思。

    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云居久理也不知道,她虽然想起了当年的事情,可是时间过去了那么久……再加上当时在玻璃屋里的人都已经死亡了,哪怕是也知道这件事的背奈云墟,也早就不在人世了。

    就算有云居久理这个曾经的一位知情人士,但时间隔了这么久再加上没有任何物证可以证明曾经检察厅是打着什么样的旗号和哈伊娜·乔恩会面。

    搞不好,她这个律师还有可能会被判诽谤罪被关进去。

    云居久理也明白了上一次喜多结一郎喊她去吃那场鸿门宴是为了什么,大概率是查出了自己有可能是哈伊娜·乔恩的女儿,刺探她是不是知道什么有关于当年的事情。

    作为检察厅的最大领导。

    实在是没有必要在自爆的情况下,对云居久理和一个现役刑警做这样的事。

    普拉米亚一边悠哉地撩开自己的短裙,把捆在大腿根的手枪摘出来,然后将枪口对准了云居久理。

    几乎是与此同时,松田阵平身后拉了云居久理一把,然后让自己的半个身子挡住了云居久理所有。

    云居久理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这股力气,如果刚才在那一瞬间普拉米亚开枪的话,瞄准的地方就会变成松田阵平的心脏。

    云居久理握紧了他的手。

    就像是握住了一根在汪洋大海里,能把自己带到岸上的草绳。

    虽然他也已经摇摇欲断。

    “看样子最关键的一点,你还没有想起来啊。”普拉米亚有点失望,她连连叹气,故作有趣的歪头看着云居久理,“我的女孩,你好好想一想,那个时候我的老师也就是你的父亲,给了你什么?”

    给了她什么?

    是什么……

    “手机。”云居久理想都没想,“我很确定。”

    爸爸在让她待在原地的时候,给了她一只手机,然后让她在整点的时候按下通话按钮拨给背奈云墟……

    等等!

    松田阵平察觉云居久理的情绪变化,好像在那一瞬间又变得波动异常,像是某种信念崩塌的破碎,连他在轻拍她的手背都没有任何反应。

    “对,没有错,就是那个手机。好姑娘,好好想想,那真的是手机吗?”普拉米亚的声音随着他们的距离逼近而越来越沉,就像是从地狱大门的缝隙里挤出来的凉意,漂浮在云居久理的身体里。

    手机……那真的是手机吗?

    ——“伊莎,听着,到了整点的时候你就按下那个按钮,云墟叔叔就会过来接你。”

    ——“然后,你就要忘记我是你的父亲,我不是你的父亲,对任何人都要这样说,知道吗?”

    对了。

    爸爸只是说让她按下那个按钮。

    并没有说按了那个按键就是把电话拨给背奈云墟。

    只是云居久理自己在潜意识里认为,按了那个按键之后,就能够“联系”到背奈云墟然后让背奈云墟来接自己离开。

    可是……那个真的是手机吗?

    不!

    那不是手机,那是一个……

    “遥控器……”云居久理在发抖。

    所有的冷意都从她的每一处毛细血管里涌了进来,仿佛一道道犹如尸气般冷冽的寒意,灌溉在云居久理的身上。

    松田阵平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觉得云居久理此时此刻这个状态太不对劲了,破碎得让人心疼,哪怕是自己在跟她说话,她也像是完全听不见似的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

    为什么检察厅能放过搜身,让玻璃屋内有炸弾的存在。

    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哈伊娜·乔恩带过去的,远程遥控式“火焰”。

    他……把炸弾带过去,然后告诉自己的女儿,以让女儿打电话的名义,由女儿操手……引爆炸弾。

    “是我……是我吗……”云居久理浑身像是刚从冰窖里拿出来一样发寒,那种每一块肌肉都不受控制地抖动,让她支撑不住灵魂的战栗。

    所有的信念都犹如破碎的玻璃,一块块从身上脱落。

    普拉米亚适时地,补上了最后一把刀。

    “没错,是你。当时你的爸爸给你的并不是手机,而是一只遥控器。他以递交‘火焰’为名要面见当时的检事副总长,实际上是打算和当时的那些人全部一起死亡。而你,就是按动了炸弾爆炸的那个导火索。

    小女孩,你杀死了你的爸爸。”

    第140章 140:声音

    在十三年前。

    云居久理十岁的时候。

    她有过一次记忆缺失的过程。

    虽然没有像二十三岁这一年那样完全性丢失记忆,但也是小山医生之前所说的某个对云居久理很重要的记忆触发点以及服用过谷维素之类神经系的药物。

    她在第一次记忆丢失的时候,看到了爆炸和死亡。

    所以,在之后的每一次爆炸现场,看到冲天的强光、震耳欲聋的声波,就是她在看到哈伊娜·乔恩死亡现场时的那一幕。

    或许是那个时候的某种记忆保护。

    云居久理在目睹了玻璃屋爆炸之后,就因为哭喊过度体力不支,昏倒在背奈云墟的车里。

    再醒来的时候,她就躺在医院中手背上还插着输液针。

    而背奈云墟坐在她的床边,一言不发,只是在看她醒了之后欲言又止地挤出了一丝笑意,说着未来她将要和自己生活之类的慰问话语。

    而在云居久理茫然问出一句:“Where‘''s my dad?”

    背奈云墟一怔,伸手摸了摸云居久理的头,没有说话。

    她忘记了。

    或许是聪明的女孩在十岁那年按下按钮引爆炸弾的瞬间,就明白了玻璃屋的爆炸跟自己有关,所以来自大脑某种记忆保护,让她忘记了自己按下引爆按钮的事情。

    可能哈伊娜·乔恩自己也没有想到,他的女儿会跟过来吧。

    云居久理悄悄跟上去的时候,并没有让任何人注意到自己。

    也没有人会想到一个十岁的女孩有这么大的勇气,跑掉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错开一群完全陌生的人。

    “是、是我……”云居久理的掌心冰凉,双眼无神。“那个时候爸爸只是说按下之后,背奈叔叔就会来接我。”

    所以那也根本不是让云居久理打电话给背奈云墟,而是背奈云墟看到玻璃屋被引爆之后,就会来接走云居久理。

    兄弟两个人应该也是商量好了。

    以哈伊娜·乔恩的死亡,换取那几个威胁自己的检察官的死亡。

    如果是不知道前情提要的人,得知了这件事,只会觉得这是一场针对检察厅的有意蓄谋、利用孩子实施作案的恐怖袭击。

    而知道这一切的背奈云墟,只是默默地带着被医生判定有精神创伤而导致阶段性失忆的云居久理又去看了精神类医生,确定没有精神类病症之后就简单开了一些药离开。

    所以……

    背奈云墟才会对云居久理说出那句,忘记了也好……的这些话。

    并没有刻意让云居久理想起来,自己在玻璃屋前看到的一切。

    至于哈伊娜·伊莎这个身份最后背奈云墟是怎么处理的,云居久理就不知道了,但从哪儿以后,云居久理就不记得了在玻璃屋发生的事情,只知道自己某天醒来之后爸爸突然不见了。

    “我知道爸爸死亡了,但却忘记了是我自己按下了遥控按钮……”云居久理的身体发颤,脑袋像是被人用斧头砍了一下似的,好像裂开了一条缝,有凉风不停地往里面钻,带动着她每一根伸进的刺痛。

    ——“小女孩,你杀死了你的爸爸。”

    普拉米亚的声音犹如魔音入耳,变成一根根带着倒刺的荆棘,捆绑着云居久理,把她身上每一寸皮肤都勒出一道又一道的血痕。

    “你别听她胡扯,喂!久理!久理!你振作一点!”

    有一个男人在摇晃着云居久理的肩膀。

    他的声音太慌张了。

    好像云居久理在下一秒就会消失在他的面前。

    松田阵平几乎能明白哈伊娜·乔恩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行为。

    因为云居久理是一个孩子,没有人会怀疑到当时身为自己女儿的她的身上。

    而背奈云墟也可以有不在场证明,躲过检察厅的调查。

    哈伊娜·乔恩也可以把自己当成承载炸弾的容器,杀掉那些黑警。

    这可能就是哈伊娜·乔恩和背奈云墟商量了一整天,做出来的决定。

    背奈云墟作为曾就职过两年检察官的律师,在失去了一只眼睛之后,也认为这是最好的办法了吧。

    云居久理知道。

    普拉米亚没有说谎。

    因为记忆是不会骗人的。

    松田阵平握住她的手,想让她的视线看着自己,可是云居久理的双眼聚焦在远处,丝毫没有任何落地点。

    松田阵平怒视向普拉米亚:“你不会以为这样说就能威胁到我们了吧?就算事实是这样,可是当年她并不知道自己手里拿着的是操控器、更不知道自己按下去会发生什么事。如果你是为了帮检察厅的那位捂嘴巴,我倒是可以理解。但是我要提醒你的是,当年的事情大家现在都没有了证据,他现在灭口反而对自己不利。”

    普拉米亚端着枪,放声大笑:“当然,这就是我想看到的结果。”

    松田阵平锁眉,转而好像明白了什么露出了惊骇的神色。

    “原来如此。”他的声音冷沉。“看样子你和检察厅那边的关系也非常恶劣,不然你也不会一个人来到这里,打算提前处理掉我们。”

    普拉米亚似乎对松田阵平的这个判断非常满意,这让她省了很多解释的时间,便语气轻快道:“虽然那里的人帮我逃过了你们警视厅的缉捕,但一直妄图利用我做各种事,这让我很不爽。”

    甚为活跃于国际上的知名罪犯,普拉米亚、独行狼。

    她怎么可能任由一群检察官把自己当成个玩意儿呢?

    普拉米亚的步伐越来越近,松田阵平因为失血再加上刚才用了不少体力,眼前的视线也跟着逐渐变黑。

    他强撑着精神,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已经很不容易了,而站在他身后的云居久理抖若糖筛……

    *

    在跟丢了那个女护士之后,速水悠実就回了一趟检察厅的最顶楼。

    因为之前速水悠実一直在负责喜多结一郎的事情,所以他的手里是有通行卡的。

    碰巧喜多结一郎的助理也不在,速水悠実找了一个借口说是要调取检察厅的考勤记录,暂时拿走了监控的储备卡,抹除掉了自己进入过总长办公室的痕迹。

    在进入的期间,速水悠実也没有大张旗鼓地进行搜罗。

    因为这里的东西都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具有强反侦察意识的速水悠実知道自己动的东西越多,被发现的几率就越大,所以他进了办公区域内只是简单观摩了一下摆放在明面上的东西。

    喜多结一郎的东西并不多,基本上都是文件类的。

    作为一毕业就跟在他身边的速水悠実,有的时候还是要负责帮他整理一下文档,或者直接把自己处理的事宜放在喜多结一郎的桌子上。

    所以速水悠実知道在什么地方的东西,是喜多结一郎最近在处理的内容。

    他本来也没有抱着什么希望的,翻了一下主桌左手边的文件袋,结果在里面第一张就看到了眼熟的照片。

    是一个年轻女人的证件照。

    背景的奶蓝色搭配上她身上的天平葵花章,看起来虽然稚气但是脸上的淡笑极具感染力,让人不由自主地会去关注她的姓名。

    云居久理。

    又是她。

    速水悠実记得总长对她是完全不感兴趣的,上一次别的同事把云居久理的资料拿过来的时候,喜多结一郎还非常不屑地把云居久理的资料丢掉。

    但是为什么又把她的资料放在了即将处理的范畴里面呢。

    除了有云居久理的资料之外,速水悠実还看到了另外一张照片。

    照片的画面有些老旧了,虽然色调是用早期棕褐色油墨绘制出来的,但还是能辨别出来照片里面的构造。

    那是一间寺庙。

    在正门最上面横着的匾额上,写着“云居莲花寺”字样。

    一群孩子站在门口面朝着镜头,显然是一张大合照。

    在掠过这张照片的时候,速水悠実的目光聚焦在最中间的那个男人的身上。

    这个男人让速水悠実下意识把照片拿近了一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他看过这个人,就在爷爷的老相册里。

    这个男人还称呼爷爷为“老师”。

    也曾任职过检察官,但没干多久就辞职去做律师了。

    这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这个男人身边的这些孩子们,有几个面孔让速水悠実觉得十分眼熟。

    他曾观摩过爷爷生前的每次庭审案件,几乎是速水悠実成为检察官以来,闲下来的时候如数家珍的东西。

    那些孩子的脸。

    有几个都曾出现在被指控的被告方家庭席上!

    检察厅资料室内。

    速水悠実风风火火地跑进来,指名道姓道:“把鬼心组的资料重新调取出来,我要知道他们在成立的第一天起都做了哪些事!”

    “速水检察官……你怎么这么突然?”资料员怔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被速水悠実从椅子上挤了出去。“这、这可是个大工程啊,你现在就要吗?”

    “对,我现在就要。”速水悠実冷声道。

    作为喜多结一郎身边的大红人,资料员也不敢怠慢,赶紧把速水悠実要的东西调取出来。

    在鼠标飞速翻阅的时候,速水悠実说道:“停!”

    “怎么了?”

    速水悠実指着四年前的某一日说道:“心鬼侑的手臂烧伤在医院有调档吗?”

    “有。”

    “调取出来。”

    “是。”

    速水悠実细细观摩了一下当时医院的记档,上面并没有说心鬼侑右手臂的烧伤是怎么来的,只是说烧伤程度达到了差点就要截肢的程度。

    “这么严重的伤势……她没报警吗?”速水悠実蹙眉。

    资料员看了一眼:“当时并没有心鬼侑的报警记录,反而是第二天警方找上来询问她受伤的过程。”

    “在心鬼侑被送去就医的当天,也没有附近的报警电话吗?”速水悠実跟着问。

    键盘啪嗒啪嗒被敲响之后,资料员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没有,但是在心鬼侑出事的当天刚好是那位轰动一时’传真炸彈犯‘在东*京犯案的当天晚上。”

    四年前,杯护商城的爆炸殉职了一位爆炸物处理班的警员。

    这件事虽然登报了,但记住的人很少。

    “哦对了。”资料员补充道。“虽然心鬼侑没有主动报警,但是当天有一通来自电话亭的报警电话,以寻衅滋事为由希望警方出警。”

    速水悠実眼底一亮:“还能调取当时的报警录音吗?”

    资料员犹豫了一下:“我问一下派出所那边的人吧,时间过去这么久可能没有了。”

    速水悠実点头,在短暂等待后,资料员笑着说:“真是幸运,千代田那边的派出所说还有存档,在这里了。”

    速水悠実接过耳机,戴在头上,听着里面被压得很低的声音,判断出是一个女人。

    ——“这里发生了黑社会寻衅滋事,已经误伤了很多无辜市民,请尽快赶来救援。”

    速水悠実握着耳机听着,另一只耳朵听到资料员碎碎念着:“不过当时派出所的番警过去发现并没有黑社会斗殴,所以怀疑是一场假警。第二天警察去询问心鬼侑的手臂烧伤缘由的时候,心鬼侑只是说自己在飙车的时候不小心跌倒,摩托车爆炸烧伤了她的手臂,而她因为头磕在地上所以昏厥过去……”

    速水悠実的专注力都在电话里那个女人的声音。

    虽然那个女人把声音压的很低。

    但速水悠実还是觉得和另一个人非常像。

    另一个……在法庭上告诉自己。

    ——“国民不需要相信检察官啊,国民要相信的是法律。”

    这两种声音,同时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