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王不见王54
一个月后。
“还没有?找到那个女人吗？”
“没有?。”
“奥天?帝国呢？”
办公室的窗帘拉开, 这一刻没有?阳光，太阳已经完全下?山，晚上八点, 站在窗边往外看, 能够看到一棵在昏黄路灯下?安静站立的苹果树, 在更远的地方，还有?背挺得笔直的士兵。
树在风的吹拂下?涌动，人却?没有?动，像一根雕塑, 或者?不是个活物?。
这才是优秀的士兵。
阿蒙托利的目光从窗外收回来，看向在房间正中央站着汇报的秦石臼。
白?银共和国情报机构最高长官。
秦石臼张了张嘴, 他正在组织的语言被脑海中另外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打断——这个窗户的视角能够看见外面的范围比他想象中的更远，阿蒙托利能够看见来访者?，会不会也?看见他每次来汇报之后离开时的那些小动作?呢？
无论他来还是离开，阿蒙托利总是埋在文件当中, 他不像是那种等别人离开了，再悄悄起身, 扒着窗户观察人的窥伺狂。
阿蒙托利：“嗯？”
秦石臼回过神来：“据我?们?留在奥天?帝国的情报人员反馈, 奥天?帝国目前还没有?抓到那个叛逃的研究员。不过据说，他们?尝试过好几次抓捕行动。”
“一些失误的情报。抓到长得很像的人，他们?现在怀疑那个女研究员可能接受过整容手术——”
阿蒙托利：“整容手术？”
“不一定是真的有?迹可循，”秦石臼脸上挂上嘲讽的笑，这抹笑消失得很快，他又回到之前严肃汇报的神情，“奥天?帝国情报机构为了撇清关系, 经常提交这样的报告。不是他们?没有?本事?，而是那个人经过易容。会长阁下?, 您应该懂他们?的意思?吧？”
阿蒙托利淡淡嗯了一声。
“他们?找了她一两年的时间，一点可靠的线索都没有?。现在他们?已经不依靠脸来抓人了，他们?搜集那个女人的体?貌特征，只要轮廓相似，身体?相似，年龄相仿，都会被他们?抓去秘密审查。”
阿蒙托利皱了下?眉。
秦石臼：“这个事?情您就别想了。在我?们?国家做这种事?情，效果一定适得其?反。”
阿蒙托利双手交叉，背靠在墙上，姿态比平常放松：“秦部长，你不觉得很多时候你讲话很冒犯吗？”
秦石臼：“有?吗？我?不觉得。”
阿蒙托利面无表情。
“我?没有?故意针对您，会长阁下?。您知?道我?想要说的是什么。”秦石臼说，“正是因为我?们?选择了更民主的制度，所以在过去的几十年时间，我?们?跟帝国那种腐朽的机器拉开了差距。他们?对媒体?的掌控比我?们?更加强势，那些民众也?习惯了帝国执法机关的蛮横。”
“这一套在我?们?这里行不通。”
“我?们?没有?资格对段青进行您想要的地毯式搜捕。到时候诉讼会多到您没有?办法想象——这不是我?说的，上次开会的时候，那位负责民意调查的长官就是这样讲的。”
阿蒙托利没有?讲话。
秦石臼：“如果您非要因为这样的话怪罪我?，那么我?无话可说。”
阿蒙托利将窗帘拉上，说：“在这个房间里，你可以讲这样的话，但是到了外面，我?希望你给我?更多的尊重。秦石臼。”
秦石臼：“我?当然知?道，会长阁下?。”
阿蒙托利：“我?们?是老朋友了，但是老朋友在我?这里没有?特例。你也?不要往心里去，正是因为我?们?熟悉，我?才会这样提醒你。”
秦石臼：“会长阁下?，您多虑了。”
阿蒙托利：“继续。”
“哦，刚才我?说到哪里了，”秦石臼顿了顿，手在下?巴上撑了一下?，一副正在思?考的模样，一会儿，他猛地将头抬起来，“对了。没有?线索。”
“这是一件好事?情，我?们?没有?得到，他们?也?没有?得到。”
阿蒙托利脸上的表情说不上好：“如果他们?比我?们?先?一步得到，白?银共和国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嗯……”秦石臼又托了一下?下?巴，“会长阁下?，您真的相信盘古之眼是存在的吗？”
阿蒙托利瞥了一眼秦石臼，像是觉得他问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很冷硬的开口：“这是你们?情报部门上报的消息，就是因为你们?这条关于段青的情报，让白?银共和国武器科研所的所有?研究人员吓了一大跳，几个部门兴师动众这么久，现在你来问我?存在不存在？”
秦石臼拍了一下?脑袋：“抱歉，会长阁下?，是我提问的方式有问题。我是想问，您真的相信关于盘古之眼那样的武器是存在的吗？”
阿蒙托利：“这不是我要考量的问题，这是你们?情报机构应该甄别的消息。”
“这当然是我们职责所在，”秦石臼立刻说道，“但第一版报告上，在跟您之前那位首长进行汇报的时候，我?提到过这条情报虚假的可能性。奥天帝国以前用过这样的手段不止一次了，放一些高精尖武器的烟雾弹，转移我?们?的注意力，我?说难听一点，把我们的研究人员往沟里带。”
“他们?是惯犯。”
“快两年了，他们?都没有?找到那个叛逃的研究员。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呢？”
阿蒙托利：“你刚才不是说，奥天?帝国的情报机构怀疑那个女人整容，开始对所有体貌特征相似的人群进行搜查吗？”
秦石臼：“是。我?想说的是，有?没有?可能，奥天?帝国的情报机构也?被骗了。这是帝国自己策划的一个阴谋，想要骗到我?们?，就先?骗了他们?自己的情报机构。”
阿蒙托利陷入沉思?。
片刻，秦石臼说：“会长阁下?，如果我?们?继续在盘古之眼上耗下?去，很多其?他的工作?都没有?办法完全展开。我?们?的人才和工作?时间是有?限的。”
房间陷入漫长的沉寂。
秦石臼安静等待阿蒙托利的回答，等到他都觉得自己快要睡着的时候，他开口再问了一句：“您真的觉得盘古之眼那样离奇的东西会存在吗？”
阿蒙托利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最后，他走回秦石臼身边，到比刚才更近的距离。
“如果奥天?帝国想要放烟雾弹，他们?不应该用盘古之眼当幌子。他们?应该给出一个在理论上更有?操作?空间的武器，让我?们?的研究人员将注意力放在同类武器的研究，钱、资源，都投进去，奔向一个看似可行，实际上很难达到的结果。”
“但盘古之
眼没有?任何操作?可行性。我?们?不知?道它的原理，奥天?帝国也?没有?流传出来它的研发计划，这些才是那些烟雾弹最重要的地方，他们?如果想要误导我?们?，就不应该让我?们?知?道结果，而是计划，构想。”
“盘古之眼没有?让我?们?的研发资金和注意力被转移，我?们?没有?被不切实际的计划拖累，这跟他们?以往的手段很不一样，”阿蒙托利看向秦石臼的眼睛，“身为情报部长，你的质疑很合理。我?知?道，你们?在国内和国外的情报人员都压力巨大。不过要知?道，我?们?是一个整体?。”
秦石臼表情复杂。
阿蒙托利又用稍微沉重的语调讲话，“我?们?牺牲在前线的士兵数不胜数，开打之前，也?没有?人会说觉得没有?赢的希望，或者?感觉到有?什么困难，临阵脱逃。秦部长，游戏不是这样玩的。”
空气突然之间变得紧张。
“当然，你的想法仍然有?可取之处。”阿蒙托利又松开眉头，拍了拍秦石臼的肩膀，“换个方向考虑，如果我?们?能够提前得到盘古之眼，那么胜利就会完全属于我?们?。”
秦石臼：“会长阁下?，如果您执意认为盘古之眼存在，并且想要尽快拿到它，我?建议您将信息输入到宝石骑士，对段青进行全国的智能数据库搜查。”
“昨天?的会议，建设部的部长不是已经提到，经过专用机器人和招聘劳工的共同努力，石种的铺设范围已经扩大到首都以外的八个市了吗？”最后半段话，秦石臼讲得一板一眼，像是提前做过什么功课，磕磕绊绊又没有?缺文断字的背诵完毕，之后，他停了一下?，回归正常的语气说，“我?们?的人力是有?限的，宝石骑士的检索控制能力比我?们?更加强大。”
阿蒙托利的声音比刚才更加冷硬：“盘古之眼涉及国家安全，段青的情报不可能输入到外部数据库——宝石骑士是谁制造的，你不会不清楚吧？”
秦石臼：“我?知?道您的顾虑，但现在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我?们?的情报机构没有?找到有?关段青的线索。”
阿蒙托利没有?回答。
“会长阁下?，有?些东西需要做一定取舍。拖得太久，反而错失了时机。”秦石臼说，“这就是我?们?情报最重要的一点，不是真实性，不是详细程度，而是时机。”
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阿蒙托利脸上表情多变，他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愤怒，最终，一切都平静下?来，他说：“好。情报共享。”
“找到段青，这比什么都重要。”
***
“时间过去多久了？”
“两个月。”
“从我?昏迷到现在吗？”
蓝夜转过身，人面对床头的日历，眼神在上面仔细扫过，最后又将头转了回来，看向正在床上揉着脑袋将身体?支撑起来的章驰。
“准确的说，一个月零二十六天?。”蓝夜说，“从你昏迷到现在。”
章驰闭上眼，尝试回忆昏迷之前的场景——这一次的昏迷比前面几次因为受伤导致的昏迷更加没有?征兆，她清楚地记得自己从海恩科技大厦回到了公寓。
控制宝石骑士之后，他们?的所有?行动都变得简单起来，宝石骑士掌控大楼所有?的密令，他们?不再需要费程，一路都是绿灯，赶在1个小时的任务时间之内，他们?走出了受电磁辐射波及停电的区域。
路雨和陆英跟她一起回到了公寓，纪湛在公寓等她。
她受了伤，到了楼下?的诊疗室，有?医生给她查看情况，耳朵伤得很严重。
耳朵——章驰摸了一下?耳朵。
皮肤光滑，没有?结痂的痕迹和疤痕导致的增生突起，医生可能在伤口复原期间开过抑制疤痕的药物?，她的耳朵已经完全痊愈了。
医生给她进行了全身的身体?检查，再然后，她躺在病床上，跟宝石骑士继续对话。
她命令宝石骑士删除入侵记录。
章驰心头一跳，睁开眼睛。
就是在这个时候，她失去了意识。
“你的时间不多了，”蓝夜欲言又止，最终说，“万幸，你还能够醒来。”
章驰微微皱了皱眉头。
蓝夜：“你这次的情况很严重。”
章驰掀开被子，长期卧床没有?使她的肌肉萎缩，她从床上灵活地蹦下?了地，但长期的卧床可能使她的肢体?对彼此之间熟悉度减弱，成了见面就要打架的仇人，在最后落地的时候，她崴了一脚，张牙舞爪地就要脸部着地。
蓝夜伸手拉住她。
“谢谢，”章驰稳住身体?，抬起头，暂时没有?走动，手在柔软的床垫上面撑了一下?，稳住自己的腰部向身后探去，两手撑住床垫坐在了床边，“烦请告诉我?一下?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蓝夜：“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
“嗯……”章驰想了想，缩小了问题的范围，“关于我?的就好。你看上去比上次我?醒过来还不可思?议。”
“上次你的生命体?征一直存在，你是死而复生，我?们?都对你抱有?很大的期望。”说着，蓝夜抬头看了一眼房门，眼神一转，又扫到了窗边。
房门紧闭，窗户也?是闭拢的。
章驰抬头扫了一下?房间里面的布设，发现不是她自己的房子，也?不是奇良周宇，以及纪湛住的那两套房子，这个房间墙壁通体?雪白?，在床右手边的位置摆放着两三台专业的检测仪器，仪器居然跟床连接在一起。
章驰站起身，将被垫和床单掀开一脚，发现这张床也?与众不同——
纵横的五六条红红绿绿的黑线，跟亮着绿灯的检测仪器连接在一起。
“这是哪里？”章驰问。
“公寓，诊疗室，”蓝夜走到房门前，拉开门，房门外空空如也?，一条漆黑的走廊——外面没有?人偷听，“纪湛专门给你搭建的一间病房。”
一边往走，蓝夜一边讲话：“你昏迷不醒的状态很奇妙，身体?没有?问题，但是大脑没有?反应，我?尝试过使用之前的方法对你进行电疗，没有?效果。在你昏迷的一周后，你那位老板给你找了一位看起来很厉害的医生——”
“看起来”这几个字她咬得稍重，章驰察觉到什么，说：“看起来？”
蓝夜用谨慎的措辞回答：“我?也?不知?道他是否真的有?本事?。他说了很多专用名词，我?没有?听懂，但任何试图接入你的大脑进行探测的仪器都失效了。”
章驰：“失效是什么意思?？”
蓝夜：“坏掉了。”
“你的大脑就好像一个风暴中心，所有?探测仪器，不论是直接接入非接触性扫描，都会在一分钟之后完全失灵，并且没有?办法复原。”
“总而言之，他什么都没有?做到。”
蓝夜走到了床尾的位置，重新掀开刚才章驰看过的床垫，指了指那些互不打扰的连接线。
“这个东西用来探测你的生理活动，仪器直接接触到你的手指也?会在一周的时间之内逐渐失灵。只能够藏在床底，专门定制的，只要生理活动异常就会立刻报警，听说很贵——”话锋一转，蓝夜说，“你还有?钱吗？”
章驰歪了歪脑袋：“怎么了？”
蓝夜：“万一你老板让你还钱。”
章驰：“没有?关系，我?欠他很多债的。”
欠银行100块的是孙子，欠银行100亿的是大爷。
蓝夜沉默片刻，终于理清楚其?中的逻辑，说：“怪不得，我?说他怎么隔三差五就来看你。”
“原来是怕你跑路呢。”蓝夜又话锋一转，“你欠了他多少钱啊？”
弹药、武器装备、黄金、还有?七零八落的其?他钱——章驰仔细算了算，感觉是一个天?文数字，说：“挺多的。”
然后她转过头，仔细观察了一下?三台奇形怪状的机器，问：“我?醒过来，这个机器不会报警吗？”
蓝夜哈哈笑了两声，说：“也?许他们?设计的时候没有?想到这一点。”
章驰：“纪湛呢？”
“不清楚，不过我?猜应该是在公司。据我?了解，他现在全部精力都放在企业
经营上面——”说到这里，蓝夜压低了声音，同时朝章驰使了一个眼色。
蓝夜打开门，在前面带路，章驰活动了一下?手脚，感觉自己的四肢大概能够听从大脑使唤了，跟在蓝夜后面慢吞吞的出了门。穿过走廊，首先?遇到的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她对于章驰的清醒感到惊讶，立马通知?了纪湛，得到那边的回应，跟蓝夜说的一样，还在公司里面。
那名叫森纳的医生将终端转递到章驰手里：“纪先?生想要跟你通话。”
章驰接过终端。
蓝夜在旁边屏息凝神，她有?一种强烈地隐匿自己的表现，即使很明显，她能够出现在这里，纪湛不会不知?情。
不过章驰很敏锐地察觉到蓝夜的需求，拿着终端走回走廊的深处，确保收音设备不会录进去在场另外两个人无意间制造的杂音。
过一会，她接完电话，转身走了回来。
终端重新递给森纳，森纳继续跟纪湛通话，然后就是公式化的点头和应答。
走出诊疗室，两个人往周宇和奇良所住的楼层走，下?楼梯的时候，蓝夜说：“他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他那边还在忙。可能只是验证一下?我?到底是真醒假醒——还问我?一加一等于几呢。”
章驰的表情出现了一些费解。
蓝夜“啊”了一声，拍了一下?额头，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那个医生发现你改造了脑机接口，猜测你可能是不知?情的情况下?接入过什么数据量过大的数据库，宕机，他说这种状况很危险，醒过来也?有?变成白?痴的可能。”说到这，蓝夜停住脚，用玩笑的语调朝身后正在驯服左右脚的章驰开口，“你答上来了吗？”
章驰将踩在右脚上的左脚挪下?去，抬起头说：“没有?。”
蓝夜表情诧异。
章驰：“我?说这个问题太难了，我?得回头仔细算算。”
蓝夜哈哈又笑，走到奇良和周宇房间门口，蓝夜敲了敲门，说：“他怎么说的？”
“他没有?多说什么，”章驰也?跟着走到门边，身体?转到门框向内的一侧，“他说很忙，晚上回来再聊。”
门开了。
奇良开的门。
这层楼里面还住有?路雨和陆英，在奇良一声猝不及防的尖叫之后，所有?人都冲来了门口。驯服手脚的章驰走进了房间，所有?人热切地对这个生命的奇迹进行询问关心，并且对章驰提出一些不知?道是在测试他们?智商，还是在测试章驰智商的问题，最后证明她确实没有?变成曾经被定义的“白?痴”，房间的气氛就从一开始的活跃变成了安静，门被关上，窗帘也?被拉上——
路雨和陆英被赶回房间睡觉，现在客厅只剩下?他们?四个大人。
气氛的流动变得不太寻常，奇良、周宇、蓝夜三个人各使眼色，好像都在鼓舞对方开口。
可谁都对当前的画面保持沉默。
章驰开始思?考——刚才蓝夜没有?说完的话题有?关纪湛，她不愿意在诊疗室继续话题，因为那里是纪湛的地盘，当然，这里也?是纪湛的地盘，不过有?奇良在，房间比其?他任何地方都“干净”——没有?人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窃听和偷窥。
推理完毕，章驰说：“纪湛做了什么？”
蓝夜打开客厅抽屉，从里面拿出来两个包装一模一样的金属盒子：“你还记得上一次你醒过来的时候，我?们?曾经在这个房子的餐厅吃过饭吗？”
“记得，”章驰扫了一眼端坐在沙发上的奇良和周宇，“吃的冷冻蔬菜和罐头食品。我?们?还聊过电力公司的收费制度。”
蓝夜：“上一次，他们?两个的精神状态很差。”
她讲话的声调稍低，语气却?比刚才任何一句话都重。
章驰又看了奇良和周宇一眼。
他们?的表情跟蓝夜一样严肃，这是很少的时候，奇良和周宇拥有?同步的对于同一件事?的态度。
他们?在同一条战线上。
章驰说：“那时刚刚战争结束不到一周。”
蓝夜：“是的，战后出现精神问题的人很多，当时没有?人觉得不正常。”
当时没有?人觉得不正常。
意思?是现在认为并不正常。
蓝夜将两个盒子放在桌子上，盒子有?着黑灰色的方形金属壳，上面有?一个小的推拉扣，蓝夜两手并用，两个盒子的推拉扣同时被挪动，咔哒一声，两个盒子的盖子弹了出来，露出盒子里面用丝绒布料包裹着的两张梦贴。
“没有?人怀疑过是这个东西的问题，”蓝夜伸手夹出其?中一片梦贴，“因为它造成的影响太不明显了。没有?明显的记忆损伤，也?没有?对生理功能和认知?能力造成损坏，反而看起来，它还在治愈无聊和颓废。”
奇良左手抓起来桌上剩下?的一个装有?梦贴的盒子，右手食指指向那个薄薄的贴片：“为了避免被路雨和陆英找到这个东西，我?们?把?它藏在了衣柜里面。但很不幸，他们?还是找到了这个东西。”
“你不在，他们?不听我?的话，没有?人能拦得了他们?。”
“不过他们?不会启动梦贴，他们?只是对我?和周宇进行示威，把?梦贴藏起来不让我?们?找到，”奇良露出头疼的神情，他好像是不能够理解小孩的脑回路——自己不能够得到什么好处，但仍然坚持为某种被剥夺的感觉抗争到底，“然后，事?情发生了转变。”
一直不吭声的周宇开口道：“我?们?的精神状态在变好。”
蓝夜将梦贴放回盒子里面，盒子倒转过来，蓝夜双手将盒子推到章驰的面前：“一周之后，他们?找到了梦贴。重新使用，然后，情绪受到影响，经过一个月的戒断，现在他们?已经没有?那么强烈的使用梦贴的想法了。”
“纪湛正在大力推广梦贴，他的梦贴在两个月的时间之内经过了两次升级，货越卖越多，越卖还越便宜，他违背了反垄断法，但毫发无伤——他在政府里面有?常人想象不到的能量。所有?部门都在给他开绿灯。”
蓝夜神情紧绷：“我?有?一种强烈的不安。关于你的那位老板。”
第322章 王不见王55
“这?个?东西就像是一个?放大器, ”周宇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当一个?人产生负面情绪的时候，从80%的程度可以放大到200%。我们的情绪真实存在, 但是被这?个?东西给放大了。梦贴非常善于捕捉使用者?的情绪, 这?个?东西比我之前使用过所有?造梦产品都?更危险——在做出某些行为的时候, 我拥有?那些行为的记忆，同时首肯并且认可自己的举动，我清楚的记得每一个?细节，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
周宇停顿一下, 抬头看向章驰。
“真实。这?些情绪是真实的。只是情绪的影响潜移默化，低落、悲伤, 最重要的是屈从，好像大脑由另一个?人接管，让我们屈从于某些想法和想象。”
沉默在客厅当中发酵，章驰正在安静地思考。
一会儿, 她从蓝夜手中接过那一枚梦贴，拿到掌心查看, 她用食指和大拇指夹住梦贴, 头往上仰起?，手臂向上，尝试将?梦贴更靠近天花板的光源。
“不要贴，”蓝夜一把将?梦贴夺了过来，“很危险。”
客厅另外两人也?露出来紧张的神情，好像她睡一觉醒来伤到了脑袋，已?经确诊成为白?痴。
“我只是想看得更清楚一些。”章驰解释完, 问，“你们觉得纪湛想干什么？”
周宇摇了摇头。
章驰又看向蓝夜。
蓝夜：“不知?道。”
奇良平静道：“没人知?道他想干什么。”
章驰想了想, 问：“这?件事情你们还跟谁说过？”
“没有?，”奇良用严肃的口吻说话?，“我们谁都?没有?告诉，包括路雨和陆英。我上网搜过跟梦贴有?关?的新闻，没有?找到类似的产品反馈问题。”
“梦贴不仅在白?银共和国国内出售，在奥天帝国也?有?很多拥簇。至生科技有?意将?这?个?东西打造成能够全民使用的电子产品——他们是这?样介绍的。一款电子产品。”
“在过去，终端的出现改变了人们跟世界连接的方式。至生科技想要通过梦贴改变人们娱乐的方式，梦贴里面的功能不止过去的梦包，那些梦幻的、根据使用者?需求定制的有?关?财富、美貌、爱情的幻觉。”
“他们想要通过梦贴治愈人类，一些现代?人经常出现的心理病。焦虑、抑郁、童年创伤，那里面有?进行对话?诊疗的AI心理医生，也?可以让使用者?重新回到过去的某种被困幻觉，挣脱幻觉——像很多拥有?童年创伤的人做的那样，不自觉的总在脑海里面重复那个?场景，创伤就是失败的一部?分，所以他们回到过去的幻觉，打败在脑海里面不断出现的怪兽，成功地将?年幼、渺小的自己拯救出来。”
“官网的宣传是，这?些所有?的信息都?会保密，比长了嘴的心理医生更加靠谱——至少不会跟任何业内或业外人士分享患者?的隐私，让他们成为远近闻名的‘脑子有?病’的人。”
章驰：“听上去是个?很有?人性关?怀的产品。”
“他们很会发掘需求——治疗创伤也?是一个?新兴产业。”周宇温和地对章驰的评价进行驳斥，“不然谁来给他们钱呢？”
周宇指了指待在盒子里面的梦贴，“至生科技在打造平台，他们的想法是让这?个?小东西变成像终端一样，全世界几乎每个?人都?拥有?的东西。除此?之外，他们
还可能在未来推出更多的新功能。”
“实话?实说，”周宇坐直身体，“这?个?设想实现的可能性并不小——只要你是个?人，脑子没出问题，你就得有?一些幻想和欲望。再说了，这?年头连个?小学生都?有?心理创伤，这?门生意是个?蓝海。”
蓝夜补充道：“根据我的调查，梦贴这?个?项目的研发已?经耗费了巨额资金，加上铺天盖地的推广，至生科技亏损的数额不是一般的巨大——”
没有?人会主动费大力气?做没有?好处的事情，尤其是一个?企业的管理者?，一个?商人。
前期的亏损有?可能是想争取更多的用户做出的豪赌——他们的企图和设想一定很宏大，能够支撑在未来更多的回报。
“多一个?人买他们的梦贴，他们就多亏一笔钱。”蓝夜说，“至生科技不是慈善家。他们在战争中发了一笔财。”
章驰串联起?来刚才周宇说过的话?，思考了一下其中的逻辑，说：“你们怀疑至生科技故意让人陷入，类似于一种精神无能的状态，是为了留住更多的使用人群？”
因为精神虚弱，所以不停地在平台上寻求帮助。
蓝夜点头。
“但是，如果那些拥有?创伤和心理问题的发现这?个?东西反而让他们更加颓废，不会发现这?是一个?骗局吗？”章驰说，“反而，他们可能流失更多的客户，产品声誉受损，前期的投入打了水漂，其他功能也?会因为用户流失变得开发困难。”
“每个人都知道长时间看网络信息和短视频让人精神疲劳，也?知?道那些推送的消息是平台的算法工程师为了留住他们的注意力特别定制，”蓝夜摊了摊手，“他们依然会爱不释手。”
“骂是一回事，用是另一回事。”
章驰：“这?个?跟那种东西不一样。”
蓝夜：“如果他们不是为了赚更多的钱，那么故意让人陷入精神痛苦，又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钱，至少说得通。不是为了钱，”周宇插嘴道，“只会比为了钱更可怕。”
章驰蹙眉。
——这?件事很严重，一个?推广给全世界所有?人的产品，一个?埋藏在所有?人身边的定时炸弹。
周围没有?外人，但周宇突然压低声音，身体前倾：“我们今天说的这?些，你千万不要透露给纪湛。”
“……”章驰说，“你们真当我傻了吗？”
周宇：“不是啊，就是看他对你还挺好的，糖衣炮弹，很危险的。”
“放心，”章驰说，“我知?道分寸。”
周宇依然忧心忡忡地发言，“千万别把我们卖了。”
章驰明白?周宇想说什么：“我会保密所有?的对话?，也?不会向纪湛旁敲侧击梦贴的事。”
四人密谈结束，路雨和陆英从房间里面跑了出来，几个?人一起?吃完晚餐，时隔两个?月，城市的生产生活又回到了正常的轨道，科技提升了城市复苏的速度，食物又跟战前一样多样丰富，饱食完毕，章驰拉开窗帘一看，城市已?经亮起?来交错纵横的灯光。
限电也?已?经成为了历史。
周宇和奇良给蓝夜专门留了一个?小房间，不过她今晚不在这?里住，她的乐队演出事业又开始复苏，她现在要去工作?，到时候回她自己离演出地点更近的那一个?家。
在离开周宇的家之前，蓝夜给章驰使了一个?眼色。章驰借口要去送她，跟着蓝夜一起?从电梯下楼。
蓝夜开车，她坐在副驾驶。
车子没有?启动，蓝夜也?没有?打开车内的灯光，等到章驰坐直身体，她开口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拜托你从纪湛那里多套一点关?于梦贴的消息。”
这?个?要求显然跟刚才周宇的诉求相违背。
章驰：“怎么说？”
蓝夜：“你忘了灰网是做什么的吗？”
章驰回忆一番。
“你们要揭露这?个?世界的丑恶。”
蓝夜不置可否。
章驰：“纪湛可是你们灰网的成员。”
蓝夜：“曾经而已?。”
章驰皱眉：“他曾经为了制止战争被捕入狱。”
蓝夜迟疑片刻，说：“不可否认，他当‘纸鸢’的那些年确实为我们提供了很多情报。”
章驰：“那你们现在这?是？”
“他已?经不再是灰网成员了，”蓝夜说，“他投靠了军政府。灰网现在是军政府围剿的重点，他到底怎么从监狱出来的是一个?谜。”
“军政府没有?把握公开投票的结果能够保证机械政府的构想稳定实施，所以，至少得瞒住大部?分人，等机械政府已?经大致成型，所有?人都?不会再拥有?反对的自由。这?个?城市每个?人都?会被军政府完全监控，游行集会，网络上的阻止，反对，在源头掐断每一个?反对的声音，定位每一个?反对的人，传播失效，一切都?不可能再有?扩散的可能，有?权力的一方可以光明正大地实现对无权无产者?的剥削。”
“如果这?些成立，我们将?会成为历史上第一代?，完全失声的人。操纵思想，操纵人格，操纵身体——”
“自由，没有?人拥有?自由。”
“民众不知?道他们正在走向什么结果，也?不知?道他们正默认什么发生，灰网要将?这?些信息传播出去，但现在，我们已?经有?很多的成员被捕，我们的行动一直都?在失败。”
章驰：“你怀疑纪湛出卖了灰网？”
蓝夜声音冷硬：“不然军政府为什么要对他做慈善？”
“他从监狱里面毫发无损的出来，军政府还推出来一个?替罪羊，声称他被陷害。他的梦贴生意顺风顺水，所有?繁琐的流程都?在他这?里被简化。”
话?锋一转，蓝夜说：“你不会相信他这?个?人从头到尾都?很无辜吧？”
章驰：“……你们好像都?很关?心我是否会偏袒纪湛。”
蓝夜：“很多人都?很难相信身边人的残忍。”
“毕竟人也?可以有?很多面，面对一个?人是一种态度，面对另一个?人又是另一种态度。”
章驰：“嗯。”
蓝夜瞥了章驰一眼——她看出章驰脸上表情的微妙。
一个?很擅长自己做决定的人。她不需要自己替她做决定，只要给出信息，她自己就会考量其中的利害关?系。
蓝夜回到之前的话?题：“所以，纪湛的梦贴生意，我总觉得背后还有?其他的目的。”
章驰：“你认为我可以从纪湛那里套出来什么吗？”
蓝夜又瞥了章驰一眼。
现在她在那张安静的脸上看出了荒谬。
“你是离他最近的人，你当然是最适合干这?个?事的，”蓝夜收回目光，“不过
，如果问不出来什么。也?没有?关?系。我只是希望你能帮忙尝试一下。”
“对了，还有?一件事，”蓝夜从上衣口袋掏出终端，手在上面快速划拨几下，翻出来一张照片，她将?终端倒转过来，递到章驰的身前，“上次我跟你一起?去监狱的时候，在街上遇见过的那个?男人。”
章驰接过终端，手震了一下，侥幸她四肢驯服得当，终端没有?飞远，被她一把又抓了回来。
照片被全屏显示。
一个?男人，浑身是血地躺在街边，他穿着军装，帽子掉落在地上，露出来一张眼眶张大的脸。
小麦色的皮肤，能够看出来姣好的五官，如果脖子上少掉那个?鲜血淋淋的豁口，也?许他还能够再好看一点。
丰濯。
“他死了，”蓝夜在身前开口，“异血污染的间接受害者?。一个?接触到污染源之后进化成异血的人杀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就在这?几个?月，接触到污染源之后进化成异血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快，我从灰网的情报网了解到，他作?为城市警卫军协助追捕污染源，防止污染扩散，那个?异血偷袭了他。”
“被污染的异血没有?具备感染能力，丰濯不是去抓她的。她的丈夫是那个?真正的污染源。”
章驰感觉自己的手抖得厉害，她用力地盯着屏幕中那一张脸，试图找出来他跟丰濯的不同之处。
跟记忆中的很多细节都?能对得上。
章驰将?终端盖了过来。
深呼吸。
“节哀，”蓝夜将?终端从章驰的手中抽了出来，“抱歉，在你刚醒来的时候告诉你这?样一个?消息。”
“为了维护社会稳定和军队的威严。他的死亡消息被压了下来。我想……”蓝夜顿了顿，“我记得上次你们留过联系方式。也?许你应该知?道这?样一个?消息，作?为他的朋友。”
章驰掏出终端。
打开通讯录。
仅有?的几个?联系人在屏幕的列表栏清晰可见。
上次丰濯留下的那个?号码。
那个?他的新号码。
按照名称排序在第三位。
“嘟嘟嘟嘟嘟嘟——”
“嘟嘟嘟嘟——”
“嘟嘟嘟嘟嘟——”
连拨了三次，终端没有?人接听。
章驰将?终端屏幕盖了过来。
她的手在颤抖。
不知?道为什么，死亡在这?个?城市如此?常见，她的手却依然选择颤抖。
蓝夜：“节哀。”
蓝夜驾车离开了公寓。
章驰没有?回公寓。
宝石骑士就在她的脑子里，现在她可以很安全地走在路上，不用担心被它通风报信招来的“人”偷袭。于是她开始散步，城市的夜幕降临，灯光来回扫动，红的绿的，绚烂又安静。
这?一条街是富人区。
大家素质比较高?，所以大部?分时间都?很安静。
逛了大概十来分钟，她就听见了自己终端的铃声。
滴滴答答的响在安静的街道上。
章驰接起?电话?。
“我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了。”电话?那头传来纪湛的声音。
温和、清晰、有?力量。
他完全可以等到回来之后直接对话?，这?个?时候打这?个?电话?，也?不知?道为什么。
章驰：“嗯。我等你回来。”
老板挂断了电话?。
章驰抬头看天。
漆黑的天空有?一轮弯月，朦朦胧胧的光，在闪烁的霓虹和虚拟投影中很不起?眼。
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无可抑制地从心底升起?。
战争没有?结束。
战争才刚刚开始。
第323章 王不见王56
诊疗室。
纪湛坐在房间门那一侧的墙边, 一张白色的椅子，白色的墙，他安静地看着医生用各种仪器检测章驰的各项生理指标。
“血压正常, 连接稳定?, 数据传输没有问题, ”阿贝尔面对着计算机上传输回来?的反馈数据，一行一行进行比对，“大脑的高精度扫描结果没有出?现问题。脑机接口连接稳定?，不过我建议更换一下——”
阿贝尔是之?前那一位给?纪湛做脑机接口手术的医生, 按照纪湛小心谨慎的程度，这位医生应该也不会?将她的体检信息告知给?其他人, 章驰跳过了要求保密这一步沟通，直截了当地道：“您可以直说。”
“脑机接口所采用的材质不太好，我们?业内称作B级货。使用寿命较短，已经是好多年前的淘汰款, 您的脑机接口是什么时候安装的？”
“一年前。”
“这种材质的脑机接口最长使用寿命为5年，现在普遍采用的脑机接口使用寿命为50年, 行业内上市标准为10年, 这种东西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了——”阿贝尔话锋一转，“我的建议是尽早更换。”
蓝夜叫来?的医生不仅资质存疑，人品也有点?堪忧。
收那么多钱还好意思卖淘汰品。
章驰蹙眉：“需要现在做手术吗？”
阿贝尔扫了一眼纪湛。
纪湛朝章驰抬了抬手：“看她的意见。”
阿贝尔领悟到章驰的意思，换了个说法：“如果您现在不方便?的话，也可以等考虑清楚再做决定?。反正脑机接口也不可能现在就?坏掉。”
章驰拒绝了阿贝尔的提议，她现在的时间很紧张，倒计时仍然存在, 任务从战争开?始就?一直没有任何进展，再加上手术风险——
没有任何医生能够保证0风险的手术, 即便?是使用最先进的仪器，即便?定?位和操作没有任何的问题，个体差异也从来?没有消失，如果她不幸又昏迷过去，或者需要很长的恢复时间，后果不堪设想。
阿贝尔离开?了房间，章驰和纪湛一同往楼上走——那一间他们?共同拥有的房子。
沉默一直持续到进门之?后，关上门，确认没有人能够听?到他们?的讲话，纪湛才低声开?口：“为什么不愿意换脑机接口？”
“我不喜欢脑子被人打开?的感觉。”
章驰随口敷衍完，低头脱鞋，门垫的位置依然摆放着她的脱鞋，不需要专门从鞋柜里面拿过来?，房间里面的布置摆设也跟两个月之?前没有什么差别，好像时间从来?没有流逝过一样，想到这里，章驰回头看了一眼纪湛。
纪湛穿着灰色的西装，银白色的袖扣，跟才刚从监狱出?来?的时候又有了一点?不一样，姿态端庄体面，随性的一面无法窥见，文明的发展使斗争逐渐变得温和，连服装也成为了社会?中武器的一种。也许他处于危机四伏的环境，将这些盔甲习惯自然，免得被敌人轻蔑地在内心评价为没有教养和愚笨可欺。
他的神情有一丝被掩盖得很好的紧张。
“你应该考虑清楚，”纪湛说，“手术是很危险的事情，你在哪里找的医生？”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现在追责也没有意义，”章驰走到开?放式厨房，自然而然地启动饮料机，拿上一只?洗得干净的玻璃杯，回头问纪湛，“你要喝什么？”
这样明显的转移话题没有使纪湛停止之?前的追问，他好像一个被重压太久，指针摇摆到承重上限的人，因为周围所有的一切都开?始失控，止不住有一些毛躁——
他的教养依然存在，于是讲的话也很克制：“你没有考虑过可能是脑机接口的问题，导致你无缘无故的昏迷吗？”
章驰的手按在确认饮料制作的按钮上，顿住。
从纪湛的角度，她曾经有过两次昏迷，这两次昏迷都不能够排除脑机接口的问题——当然，她倾向于认为现在的昏迷安是因为数据容量过大。
在这个问题上纠结没有意义，章驰按下饮料制作键，自作主张给?自己一杯0卡果汁，给?纪湛一杯温水，拿着两杯水，她走到纪湛面前，又换了一个话题：“这段时间你过得还好吗？”
“只?是忙而已，”纪湛接过水，“其他都很好。”
章驰：“那就?好。”
纪湛：“你完整接受了宝石骑士的数据吗？”
章驰：“目前来?看，应该是这样。”
“现在你安全了，”纪湛喝了一口水，“我们都安全了。”
他说着，走到沙发边上坐下，
进门的时候灯没有开?全，他坐着的位置只有侧面的壁灯洒下来?伞型的灯影，章驰走到门口顺手将灯给?开?全，走回来?的时候，她停在了纪湛后背的位置，顺便?，又退后了几步。
“我听?说你公司的生意做得很大。”
“嗯？”纪湛没有回头，顿了顿，他说，“你是说梦贴吗？”
章驰没有往前走，就?站在原地，盯着这一颗饱满的后脑勺——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愿意走过去，可能是因为看不见这一张脸，她的理智会发挥得更完美一点?。
“嗯。”章驰淡淡回答。
“那个东西有很多人都很喜欢，”纪湛说，“市场的需求超乎想象，我们?现在面临供货不足的问题——”
纪湛转过头：“你对这个很感兴趣？”
章驰：“没有，只?是听?说，科技新闻一直都在播送有关梦贴的更新情况。”
“你刚醒过来?，就?关心这样的事情，”纪湛的声音听?不出?来?起伏，“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吗？”
“在我睡过去之?前，我就?听?说梦贴的事情了。”章驰走到纪湛身边，随着纪湛视线的回收，她站定?在纪湛面前，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温和地俯视她的老板，“你忘了吗，在监狱的时候，我问过你。”
纪湛“啊”了一声：“我想起来?了。”
“我现在有一件事要去做，”章驰从纪湛身边走过，坐在他的旁边，“所以可能大概会?离开?这里一段时间，可以吗？”
纪湛蹙了蹙眉。
“海恩科技已经没有办法针对你了，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随时联系我，我可以唤醒宝石骑士帮你的忙，”章驰继续说，“现在网络很发达，我想应该不会?出?现延迟问题，就?算我离开?这里，我也可以让立刻针对你的问题制定?保护计划——”
纪湛：“你要去奥天帝国吗？”
纪湛知道她一部分?过去，跟奥天帝国科研所相关，他有这样的猜测很正常——再说了，现在这个世界也没有几个太平的可能落脚的地了。
章驰于是点?了点?头。
——在这个事情上撒谎没有必要。
“你不怕被抓到吗？”纪湛放下杯子，神情宁肃，“你在白银共和国拥有宝石骑士的监控网，这里对你来?说更安全。你没有想过一入境就?被奥天帝国的人控制吗？他们?可是一直都在追捕段青。”
章驰：“我有必须要去那里的理由。”
纪湛：“我可以知道吗？”
章驰不置可否。
纪湛：“我认为你的行为很危险。”
“我经常做很危险的行为，”章驰说，“我都赌赢了。”
纪湛侧首看章驰：“所以其实?你并不是在获得我的首肯，无论我这个老板是否会?同意你请假，你都会?离开?？”
章驰：“抱歉。”
纪湛：“你的语气可听?不出?来?一点?抱歉。”
沉默在房间发酵，灯光打在纪湛的发丝上，他的发黑光泽得像世界上质量最上乘的绸缎，他微微低下头，灯光换了角度，斜照在他的侧脸上，洒下来?一面暗淡的影。
“你还会?回来?这里吗？”
“也许。”
“也许？”
“我不敢保证。”章驰顿了顿，说，“像你说的，我正在被人追捕。”
纪湛：“你一定?要离开?吗？”
章驰：“一定?。”
纪湛：“留在这里不好吗？”
“有些事情不是用好不好去选择的。”
纪湛抬起头，那一片暗淡的影子又被灯光打散了，他的目光里看不出?来?别的情绪，他只?是点?了点?头：“好。”接着，他站起身，往通向书?房的过道走去。
章驰站起身，在纪湛走到过道中段的时候，一个突然冲上脑子的念头，迫使她开?口：“纪湛。”
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够穿透客厅和走廊，抵达纪湛的后背。
清亮的声音响在耳边，像是秋天吹过来?的一阵风，卷起来?在耳边沙沙作响的落叶，因为它们?是你被你脚步踩碎出?来?的伴奏，所以只?要你愿意往前走，这些伴奏就?不会?愿意停下。
她很少?这样郑重地叫他的名字。
纪湛转过身，人靠在墙边，对着正在客厅的入口，遥遥看着他的章驰轻轻歪了一下头。
“嗯？”
他仔细观察章驰的表情，灯光照在她那一张跟骨骼完美贴合的假脸上，除了眼神之?外——眼神，只?有眼神是真相的一部分?。
被灯光照得灼灼，底色深邃，看不出?来?她在想什么。
“你是一个骗子吗？”
走廊的灯光嵌入在天花板中，圆柱状的灯光没有开?完，随着人脚步的挪动，它们?才会?自然而然的唤醒，纪湛刚好停在下一个即将被自动唤醒的灯源前，又也许是因为这个问题思考的时间太长，导致前面的灯光感应不到他的移动。
突然之?间，灯光熄掉。
于是他整个身体都隐匿在黑暗当中，章驰停留在原地，怎样缩放的视距都难以看清楚纪湛脸上的表情。
“不是。”清晰的男声从过道的另一头传过来?。
脚步声重新响起，那个停下过脚步的男人没有再针对这个问题做出?更多的解释，也很奇怪，他没有问过为什么她会?有这样的问题，像他从前能言巧辩，反问过去，立马就?能够让自己立于道德的高点?。
啪嗒啪嗒，轻缓的脚步声持续向前。
“咔哒”——
门把手被拧开?的声音。
咔哒——砰。
门被关了过去。
灯光在纪湛走过下一段路的时候重新亮了起来?，但他离开?得太快，灯光只?捕捉到了他的衣角，转眼间，他就?再也无法被捕捉。
***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章驰开?始收拾餐厅的杯子，丢给?自动清洁机，她关掉客厅的灯，打开?走廊的常亮灯，走回自己的卧室，站在卧室门口，她观察了一下纪湛所在的房间。
里面很安静，也许他还有一些工作要处理，现在还没有出?来?的打算。
章驰回到卧室收拾行李，她的行李不算太多，一个小时的时间就?能够装点?好，奇良和周宇应该不会?反对她的离开?计划，他们?两个是“通缉犯”，早就?有离开?白银共和国的打算。
至于路雨和陆英，他们?大概也不会?对这里有什么归属感。
卧室有连接一间浴室，洗漱完毕，章驰回到卧室，唤醒了宝石骑士。
海量的数据在一瞬间涌进她的大脑，光点?汇聚成满眼跳动的字符串，字符串动作迅速地在眼前穿梭来?去，灰色的数据在顷刻之?间变成晃眼的幻彩，铺满了天花板到地板的所有空间。
数据量比她刚接手宝石骑士时的增加不少?，石种的数量增加了，扩大到了安新市以外的区域，数据库的种类跟以前差不多，大部分?公共系统的数据，还有交通点?电子眼的监控。涉及政府核心安全机密的，用的应该是另外的系统，宝石骑士偷不到。
唯一多出?来?的部分?，是她之?前掌控的石种无法接触到的，只?有宝石骑士的“主体”拥有的新功能。
——绑架那些海恩科技出?品的智能武器的主系统，越过操作者实?施终止或者启动的直接操作。
没有谁比她更像一个刽子手，一个念头，就?能够让导弹发射，坦克开?动，军用机器人成群结队地发起进攻。
这是一个由海恩科技掌控的后台。
章驰尝试在大脑里跟宝石骑士进行对话。
宝石骑士对于信息的接受和处理很快，在她的想法传递没有到一秒的时间，眼前已经浮现出?来?宝石骑士给?出?的记录。
记录框方方正正，里面显示的内容不多。
第一行显示，海恩科技劫持武器的次数为零。
这是他们?的底牌。也证明他们?暂时跟阿蒙托利没有冲突，没有让军队互相对彼此开?炮，他们?利益一致地选择对外反击。
这张牌现在是她的底牌。
海恩科技如果跟阿蒙托利供述出?来?宝石骑士已经易主，他们?在阿蒙托利眼中的重要性会?严重下降，阿蒙托利不会?给?他们?平起平坐的地位——
费程应该会?瞒住这个消息。
宝石骑士更像是一个修理师傅，在事情大部分?能够正常运行的情况下，它并没有任何出?现的必要。跟阿蒙托利撕破脸皮对海恩科技也没有好处，即使他们?拥有这样做的能力，现在这个情况也对她成立。
那些武器被军队掌握，除非到万不得已，她最好不要使用这一张底牌，让军队将矛头对准她一个人。
个人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就?是对暴力机器最大的挑衅。
检索浏览了武器种类和数量，章驰对海恩科技供货的军用智能化武器有了大概的了解，关闭了这个分?区的控制功能。
大脑有一点?像CPU，关闭掉的程序多一点?，运行起来?就?更畅快一点?。
武器系统没有她想要的信息，没有保留的必要。现在她开?始尝试全区域检索——这才是她突然想要打开?宝石骑士的真正原因。
输入——“段青”。
确认搜索模式——“关键词检索”。
确认关键词范围——“提及”“标题”“频繁出?现两次及以上”……
宝石骑士的声音响在脑海——
“正在为主人您执行检索需求，由于主人您检索的范围过大，需要过滤的文本和图案信息较多，预估需要等待8分?钟。”
大脑出?现剧烈的疼痛，发热感从后脑勺贯彻到太阳穴的位置，章驰感觉脑门上好像套了一个不断收紧的圈，圈在震动中往里面一寸寸
收紧。
检索需要的“CPU”比她想象中更多。
终于，在她感觉脑袋疼到麻木之?前，数据检索结果出?来?了。
数据一共上万条，包括重名数据，图像数据、文本数据、语音数据，宝石骑士从数据的垃圾堆里面掏出?来?一堆相关的垃圾，现在章驰还需要把垃圾再一次分?类。
在分?类的过程中，宝石骑士突然又在脑中开?口——
“主人，军方的人跟我们?共享了一份有关‘段青’的数据。情报机关人手有限，他们?怀疑段青进行过变装，想要利用我的能力将段青找出?来?，这个人是奥天帝国的研究员，她的失踪跟一个绝密武器有关……”
眼前又漂浮出?来?一个蓝白配色的荧光提示框。
框的左边写的是“确认”，右边写的是“取消”。
宝石骑士心眼比人有过之?而无不及，它明明能够准确猜到她需要的是什么，但偏偏不肯直接在检索结果里面进行提前优化，反而特意跳出?来?，状似不经意地刷个及时雨一般的存在感。
它可能是在哪儿输入过人际斗争经验，发现了默默做事不如会?在领导面前邀功请赏这个职场秘笈。
没有等宝石骑士啰嗦完，章驰已经在脑中执行了左边弹出?来?的“确认”选项。
“您已确认调取共享数据，很高兴我能够帮上主人您的忙，为您服务是我莫大的荣幸。”
“正在为您调集段青的共享数据。”
“数据调取中……请您耐心等待。”
“数据调取完毕。”
——【段青，女?，奥天帝国科研所研究员，师从奥天帝国生物信息学家奥黛琳，与奥黛琳共同参与绝密武器盘古之?眼的研发，奥黛琳在接受审讯后死亡，段青携带盘古之?眼叛逃。】
第324章 王不见王57
章驰：“什么是?盘古之眼？”
宝石骑士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一个绝密武器】
“……”
章驰将关键词套入进检索系统当中?, 宝石骑士这一次在3分钟之内给了所有?有?关盘古之眼的信息，文本，图案, 传递文本和语言信息的人, 大量的数据流在眼前掠过, 宝石骑士自动优化?排序，但从前往后，没有?任何她?想要得到的有?价值信息。
宝石骑士不知道盘古之眼是?什么模样，也不知道盘古之眼的杀伤力和操作流程。
“盘古之眼来?自共享情?报, 白银共和国的情?报机构分身乏术，想要借助我的检索识别的能力找出段青, 他们并没有?给出盘古之眼的更?多信息，只?是?说明这个武器的危险程度，”宝石骑士用平直的口吻说道，“因为非常危险, 所以?不能够让奥天帝国的情?报机构人员提前得到段青，我同时也被他们命令检索疑似来?自奥天帝国情?报机构的人员。”
“不过他们并没有?给出我过多的线索, 这个要求比找到段青还显得无理。”
宝石骑士的语气带着埋怨, “他们对内部信息遮遮掩掩，很多交给我的数据都残缺不全，我怎么可能找得到他们要的人？”
“段青目前要么藏身在白银共和国，要么藏身在奥天帝国，情?报机构的长官输入了他们长期对段青进行?研究的结果——这个人神秘失踪，此后奥天帝国完全失去她?的相关线索，他们一直怀疑这个人已经通过某种渠道逃亡国外。”
“他们现在开?始倒查自段青失踪后从白银共和国官网渠道入境的所有?年龄相仿的女性。”
章驰：“他们能够向你直接输入数据？”
宝石骑士脑子比人还清醒：“请您务必相信我的忠诚。只?有?您一个人完全拥有?直接掌控我的最高权限, 费程和其他的管理员的权限依然存在，军政府指派了一个工程师作为新?的中?转站。通过中?转站, 他们能够向我输入信息，也可以?获得我给出的反馈，这部分权限是?费程打?开?的。”
章驰：“把他们向你调取数据的日志发过来?。”
宝石骑士照做。
眼前跃动的字符串在群魔乱舞后改头换面，现在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银灰色的虚拟边框，里面是?闪光的黑色字体，章驰从上到下依次查看?，发现跟宝石骑士说的没有?什么出入——
除了共享的情?报之外，大多数针对某个人名的检索。该说不说，这些被检索出来?的人确实?跟她?外形有?几分相似。
章驰思考了许久，发现几乎没有?代?价合理的手段能够得到盘古之眼的消息。如果她?真的被抓到，没有?人会相信她?的失忆。
反而，她?拥有?盘古之眼，还拥有?谈判的权力。
她?连盘古之眼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胡说八道也几乎行?不通。
章驰抚了一下额头，整理了一会儿情?绪，她?说：“帮我制定一个安全系数高的去往奥天帝国的行?动计划。”
眼前纷繁错乱的字符串全然消失，宝石骑士说道：“好的，请问还有?什么别的备注吗？”
“没有?。”章驰回答。
“只?有?您一个人吗？”
“五个，”章驰顿了顿，“三男两女。”
“好的，正在为您生成计划，请稍等片刻，”宝石骑士说
，“感谢您对我的等待和包容，我建议使用旅飞器跨越国界。旅飞器是?所有?交通工具中?速度相对较快，中?途遇见的检查较少的……”
宝石骑士絮絮叨叨了几分钟，讲清楚了大概的路线，以?及需要携带准备的旅行?用品，注意事项，章驰将这些东西单独分区在了“出行?计划”这一个文件池。
“设置调取文件池时默认关闭其他数据库，保留主系统语音交流能力。”
“好的。”宝石骑士执行?命令完，又说，“我猜测到您的主要需求，已经为您优化?了最佳执行?方案。”
它的猜测意味不明，给人一副很懂的样子。章驰干脆完全关闭宝石骑士，紧接着重新?连接，单独调取“出行?计划”的文件池。
大脑的疼痛感并不强烈，数据量非常小，像是?蚂蚁从皮肤上爬过去，不仔细探究，几乎就要忽略掉。
它确实?猜中?了她?的需求——过量的数据会让她?感觉到不适，她?需要让大脑稍微舒服一点。宝石骑士掌控了白银共和国的公交系统，同时还拥有?城市里大部分的电子眼反馈图像，他们的出行?计划如虎添翼，现在她?还需要处理一个问题。
K。
章驰：“你听说过K吗？”
宝石骑士：“灰网的那位创始人吗？”
章驰：“你脑子转得很快。”
宝石骑士：“只?有?那位K能够有?资格让您上心。”
机器的马屁总是?见缝插针得猝不及防。
章驰：“你知道他哪些信息？”
“灰网是?游离在政府监管之外的地下网络，我没有?能力接入灰网的数据。但通过我目前掌握的数据筛查推测，灰网的创始人K来?自奥天帝国，灰网建立在二十年前，K始终藏在灰网的背后，管理人员和K采用单线联系的方式，彼此之间?只?进行?线上交流。迄今为止，没有?人知道K的长相。他心思缜密，做事谨慎，一开?始的风格较为激进，后面趋于谨慎，我推测他年龄至少已经有?四十往上。”
章驰：“为什么这么推测？”
宝石骑士：“我掌握的那些数据，勾勒出来的侧写。准确率应该有70%。”
章驰：“你的全部数据从哪里来?的？”
宝石骑士：“之前海恩科技抓了灰网的人，他卖的消息给费程。”
“把纪湛卖出去的那个管理层吗？”
“是?他。”
章驰问：“他现在人在哪？”
宝石骑士：“他已经死了。”
一个微渺的线索又断开?掉。
章驰突然想到了成里安。
费程通过宝石骑士锁定成里安，成里安替海恩科技办事，它这里应该会有?很多成里安的信息。
“调取成里安的所有?信息，”章驰说，“那个死掉的造梦师。”
“好的，正在为您调取。请稍等。”
——【成里安，男，奥天帝国公民，职业为造梦师，曾是?德美梦包公司员工，因为偷盗公司财物被开?除……】
听完一大串无关紧要的详细资料，章驰问：“没有?他在奥天帝国的活动轨迹吗？他的人际关系网。”
宝石骑士：“没有?。”
章驰：“奥黛琳呢？”
宝石骑士：“哪位奥黛琳？”
“你之前说的那个，受到审讯后死亡的女研究员。”
“请稍等。”一会儿，宝石骑士说，“很抱歉，情?报机构没有?分享更?多有?关奥黛琳的信息。网络检索的结果也没有?指向性强的可靠数据，奥天帝国的科研人员似乎都没有?在公共互联网上披露个人简历。”
关掉宝石骑士，章驰上床睡觉。
第二天早上，没有?到7点钟，她?已经在床上听见了过道上的走动声。章驰从床上坐了起来?，房间?很安静，她?也保持着安静的姿势，背靠在床头，耳朵竖起来?。
脚步的节奏感很熟悉。
是?纪湛。
章驰松掉一口气，换好衣服，她?拉开?房间?的门，就在这么一会儿的时间?，纪湛已经收拾好了一切，西装革履地站在门口，他昨天晚上睡得不算早，这个点却还是?神采奕奕。
他的精神状态很好，比他们相逢的时候，他还没有?入狱之前更?加好。
隔着长长的过道，换好鞋的纪湛看?见了长着卧室房门靠在门框边上的章驰，他一边整理领带，一边抬高声音：“醒了？”
章驰：“嗯。”
声音很低，怕纪湛听不见，她?又点了点头。
“早饭你可以?叫大楼管家，他们随叫随应。”纪湛说着，打?开?了门，半个身子侧了出去。
章驰朝着纪湛的方向走过去，声音也逐渐抬高：“那你呢？”
纪湛走到门外：“我不在家里吃了。”
章驰再走过去几步：“公司的事吗？”
“我昨天跟你说过的，供货问题。”纪湛手从门内的把手上放下来?，重新?按在了外面的门把手上，“最近很忙。”
章驰点头，又轻声嗯了一声。
纪湛转过身，就在章驰以?为他就要这样关上门的时候，他又将头转了回来?。
“抱歉，不能够去送你离开?。”
声音平直，眼神温和，房间?外的楼道没有?自然光，自动亮起来?的灯光朝着他宽阔又削瘦的肩膀打?下来?，西装质地优良，他背脊挺直得像摆放在橱窗里的人偶，用最优雅的姿态呈现最能够体现风格的定点。
“没有?关系。”章驰说。
第325章 王不见王58
等纪湛离开过一会儿, 章驰转身回到?房间，洗漱，再次清点?行?李, 打包行?李, 顺便收拾自己留在这个房间里的所有痕迹。
接着, 她将这个行?为扩大到?了整个房间，差不多到?早上?8点?，章驰带着行?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也就是对?面。
这个屋子也拥有她一部分的必需品，清点?好物?品, 抹除掉应该抹除的痕迹，章驰将房间上?锁, 来到?了奇良和周宇住的地方。
“这么突然吗？”周宇手忙脚乱地一边收拾行?李一边朝倚靠在门框上?的章驰讲话?，“我记得你之?前说你在这里还?有事情要办。”
客厅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章驰回头看了一眼，是路雨和陆英。
满房间乱窜, 手舞足蹈得好像是要准备郊游。
“事情办得差不多了。”
周宇刚想说没有看见她办过什?么事情，脑子里又突然想到?之?前在英雄塔干的那件坏事, 他脑子一转, 问：“我们要不要再计划一下，你知道的，宝石骑士盯我们很紧，上?次我和奇良就差点?被它搞死……”
章驰：“你在猜测我的行?动是不是跟宝石骑士有关？”
周宇哽了一下。
章驰：“不用试探我。我可以直接告诉你真相。”
周宇竖起耳朵。
“宝石骑士已?经被我控制，我让它制定了完整的逃离计划。”
章驰又回头看了一眼客厅，路雨和陆英已?经将大包小包的行?李堆到?了客厅，两个吝啬鬼将冰箱里面的食物?统统翻了出来, 正在跟奇良据理力争食物?绝对?不会在吃完之?前发臭，争吵的声音有点?大, 章驰关上?门，往周宇的卧室里面走了一点?。
“我改造了端脑。”章驰食指伸到?嘴上?，“嘘。”
周宇悚然一惊。
一直到?所有人都将东西打包完，武器装点?齐全，他的思绪才渐渐回落。
端脑是真实存在的，魏易霸占了宝石骑士。
她为什?么要告诉他？
两个可能，第一，她在操控宝石骑士时无法分神，她需要他们帮助关注周围的环境。第二，她会经常跟宝石骑士沟通确认，即使不说，所有人也会在路上?发现端倪。
但是，既然她已?经掌控了宝石骑士，在白?银共和国?反而?比奥天帝国?更加安全。为什?么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离境呢？
他们是逃犯，在白?银共和国?有被发现身份的风险。而?她呢？
她也是奥天帝国?的逃犯。
周宇陷入无限的迷思。
***
在离开之?前，章驰将宝石骑士制定的行?动计划打印出来，每个人发了一份。趁着所有人熟悉
路线和注意事项，她出发去了塔拉国?家公墓。
墓园外面有长长的白?色台阶，走完台阶，就是满园在绿色草坪当中整齐伫立的十字架和墓碑。和平鸽扑腾着翅膀从漫射着金光的大树上?飞跃。
安宁，祥和，很适合长眠。
丰濯就埋在从上?到?下数第三排，左数36位。
一块白?色的墓碑，上?面刻着他的名字，出生的年月。
死于25岁。
就在所有人收拾行?李的时候，她闲着无聊，开启了宝石骑士，查看了丰濯死亡时的全部录像。跟蓝夜说的没有什?么出入，突然爆发的异血污染事件，丰濯作为城市警卫军的小队长协助追捕污染源。
那个污染源是超感?源，老鹰基因，已?经感?染了好几个跟他有过接触的人，其中一个就是他的妻子。
他的妻子侥幸异变成功，按照防治规定，污染源需要被带走，她杀了丰濯，为了阻止那些人带走她的丈夫。
最?后有人开枪，她死了。
他的丈夫被异管局的人带走。
这个城市发生了很多奇奇怪怪又貌似合理的死亡。
章驰给丰濯的墓碑献上?一束鲜花。
很奇怪的是，他的墓碑前放着许许多多的花，一束又一束，红蓝黄紫白?，花瓣堆叠在一起，差点?要看不清楚他墓碑最?底下那一行?字。章驰环顾四周，发现这一排大多数的墓碑前都干干净净，丰濯的墓碑前摆放的鲜花多得不像话?。
可以肯定不是官方行?为。
公墓占地面积庞大，一眼望过去全都是白?色的十字架——据说这里有圣教出资，每个葬在这里的人都会由圣教做专门的安灵仪式，所以墓碑顶上?会嵌合一块十字架，公园外面还?有来往的行?人，这里没有守墓人，不过大多数人都不会踏足这一块死人的领土。
在遥远一点?的地方，章驰听见了隐隐约约的啜泣声。
她视线转移，看见一个蹲在墓碑前的褐色头发的女人。
没有多久，女人起身离开。墓碑前留下一束沾着露水的栀子花，太阳的光打在露珠上?，折射出来刺眼的光，章驰眼睛晃了一下，赶紧将视距回拉到正常状态。
就在她也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穿着T恤的年轻男人从一棵枝叶繁茂的树背后钻了出来，他手长脚长，身材比例完美，身姿矫健好像一只野猫，手脚配合协调地在空中划拉两下，人就到?了墓碑前面，手往地上熟练地一捞，花就到?了怀中。
章驰停住脚，亲眼看着他大摇大摆地将偷来的花放在了丰濯的墓碑前。
“阿弥？”
章驰喊了一声，年轻男人从弯腰状态直起背，转过脸。
透亮的眼珠子里泛出一道若隐若现的红光，扫描完毕，阿弥核实了眼前这个女人的身份。
“艾黎。”
章驰走上?前：“你不应该抢别人的花。”
阿弥：“你不是我的主人。”
言下之?意，她没有资格教育他。指令不会因为她的纠正而?改变。
“你来这里多久了？”
“两个星期。我找了他很久，我快没电了。”这个残次品美丽的脸上?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柔弱，“你能给我充电吗？”
“你愿意跟我走吗？“
“不愿意。”
“你待在这里没有任何的意义。早晚有一天，会有人发现你，你会被带走销毁。如果别人发现你和丰濯的关系，他可能也会受到?牵连。残次品是法律的红线，引发舆情，军政府可能会将他挪出这片公墓。”
“这是我被提前输入的指令。我必须要留在他身边。”
章驰又再靠近了阿弥一些，阿弥闪躲了一下，不过他不是战斗机器人，一个美丽的半成品，章驰抓住他的两个胳膊，轻而?易举就将他制服，绕到?他的背后，打开他的后脑勺。
与此同?时，她唤醒了宝石骑士。
信号良好，宝石骑士启动迅速，四平八稳的声音传进章驰的大脑：“我的主人，您有什?么吩咐？”
章驰：“把他黑掉。”
***
五人一机坐上?了去往港口的车。
奇良的旅飞器还?停泊在老位置，宝石骑士给的交通路线畅通无比，奇良车开得飞快，他个人已?经对?外出行?动这件事情产生了一定的创伤性?后遗症，表现为总觉得自己开慢一点?就会被海恩科技的杀手找上?门来。
可能太紧张，他不小心闯了两个红绿灯。
宝石骑士在后台帮他修改了数据，系统删除了他的违章记录，宝石骑士又在大脑里面提醒章驰：“修改记录不会被发现，但我管不了交通巡逻警察。”
如果被交通巡逻警察抓住，可能会把他们叫停，下车检查。
这对?他们来说不是好事情。
五个都是垃圾岛出来的黑户，连机器人都是违禁品，不论逮着谁都能够一网打尽。
“别紧张，开慢点?也没事。”章驰侧首看向奇良，她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声音不高，但奇良也能够听?得清楚，“宝石骑士后台会监控海恩科技的行?动，如果有海恩科技的仿生人出动，它会提前预警。没有人能够拦截我们。”
奇良深吸了一口气。
“好。”
然后，他又闯了一个红绿灯。
原因是后面一辆车的司机莫名其妙开始加速。
看起来很像是想要将他追上?的杀手。
也许他能够明白?道理，他这么聪明，当然知道理论上?的概率和情况，不过赌命这种事，最?怕的就是万一。章驰将奇良赶下驾驶座，现在由她来开车。
路雨和陆英跟阿弥在后面进行?深切的交流，他们完全没有意识到?逃跑这件事可能存在的危险，反而?对?这个从天而?降的“保姆”惊喜万分，从出发到?现在都情绪高涨。
周宇被他们吵得崩溃，捂住耳朵申请跟奇良换一个座位，被奇良轻描淡写地拒绝，章驰站出来主持大局：“安静一点?，保持礼貌。”
路雨和陆英的讲话?声小下来。
快抵达港口的时候，路雨问：“姐姐，丰濯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走呢？”
话?一出口，周宇和奇良都同?时看向了路雨。
周宇：“丰濯是谁啊？”
章驰抬头看向后视镜里面抬起头的路雨：“他死了。”
车内顿时安静得不像话?。
车停下来的时候，路雨又问：“姐姐，那猫女姐姐呢？”
章驰：“她也死了。”
车内又安静了一下。
好在大家对?死人的接受能力很强，等所有人从车上?下来，这一股突如其来的阴霾就多云转晴了。大家利索地背着装贵重或紧要物?品的包往港口的中心区域移动。
港口负责接引的工作人员是一个叫卡里的男人，他们抵达港口的时候正是傍晚，天还?没有黑，属于换班时间，奇良有提前跟他联系过，根据港口的管理规则，他有义务等到?这位客人的事情处理完毕之?后再下班。
现在他不情不愿地带着几个人一起前往管理处缴费。
私人旅飞器停在这里，每一天都要缴纳高额的滞留金和仓库保管费，他们的旅飞器停了一年多，账单上?的数字到?相当夸张的程度。
路过仓库的时候，章驰还?看见了几辆风尘仆仆的新车——车布满了灰尘，但轮胎新崭崭的，没有车牌，漆面也完好无损。
“太久没有来领的车，滞留金比车的价格还?要高，车主估计是不要了，”看见章驰在看车，卡里放慢了脚步，手指向那几辆造型华丽的轿车，“战前送过来的。车主也有可能是死掉了，毕竟战争死了很多人。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卖给你，便宜价。”
章驰收回目光，跟上?卡里的脚步：“万一车主回来取怎么办？”
“几乎不可能，”卡里走进一个空高惊人的大型仓库，“我在这里干了十年，没遇到?过这种傻子。谁会花冤枉钱买一辆根本不值那么多钱的车？”
私人旅飞器就停在仓库正中央的位置，银白?色的机身，比一般的飞机小巧，比武装直升机看起来更加无害——机身喷漆上?还?有卡通图案和厂商的粉红色LOGO。
“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卡里在原地停下，手指向仓库右侧一个挂着“办公间”
的金属标牌的门，“我要去拿缴费单过来。”
他说完，小跑去了办公间，背后照来的夕阳突然之?间变淡，章驰转过头，发现仓库的门正在缓缓落下，可能是某种自动触发的开合装置，好在仓库里面的灯光很亮，即使仓库门彻底落下，里面的环境也能够看得一清二楚。
大概五分钟，卡里拿着缴费单从里面出来，他将文件交到?奇良手里：“麻烦您核对?一下，然后在最?后面签字。”
金额他已?经提前跟奇良沟通过，现在只是确认账目。几个人都等在奇良的身后，他一页一页地翻着缴费单，章驰瞥了一眼，收费的项目还?挺多，耳边突然就在这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章驰环顾了仓库的天花板和地面，空调和风扇都在运转，大概是这两个物?体发出的声音。
不——不对?。
声音更靠近仓库外面。
章驰手摸着腰间别着的枪，轻轻迈着脚步移动到?仓库门口。窸窸窣窣的声音更加大了，只是也更加的模糊，发音的物?体好像很多，一片混乱，听?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情况。
章驰皱了皱眉头，回头朝卡里喊：“可以打开仓库门吗？我觉得很闷。”
卡里抬起头：“这还?闷啊？我们开着空调呢。”
话?是这样说，他还?是很有服务意识地往门口的方向走，在门口一个机器上?操作了两下，地面偷溜出来一道阳光，仓库门就这样不疾不徐地往上?升起。
升到?没有一半，卡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三架悬浮执法车并排悬停在半空，荷枪实弹的警察在空中将仓库里的人瞄准，黝黑的枪口在仓库门继续上?升的时候转了两下，等到?仓库门彻底卷进天花板的凹槽，几个枪口都重新锁定在了章驰的眉心。
空中传出来一名警察冷硬的喊话?，声音经过喇叭放大，响亮到?仓库内部都传来回响。
“魏易，你被捕了。”
第326章 王不见王59
两个月前。
费家?。
“废物?, 你就这么让她拿走了宝石骑士？”费威一个巴掌将费程扇倒在地，“你知道宝石骑士对我们来说有多么重要吗？”
鲜红的血丝从?费程的嘴角流了出来，他强忍着疼痛从?地上?撑起胳膊, 两个人都站在客厅靠墙的位置, 窗外是漆黑的夜, 窗帘打开到?两侧墙三分之一的位置，费程自然而然地往窗外看了一眼。
窗外没有人，没有人能够看到?他这服狼狈的样子。
“你的助理呢？”费威走到?费程身前，居高临下的又抛出来一个问题。
“死了。”费程踉踉跄跄地爬了起来, 走到?窗边将窗帘拉了过来，顺势, 他坐在了铺有毛绒坐垫的沙发上?，擦了擦嘴角，他说，“送去医院了, 没有救活。”
费威语气稍微有一些不满：“我们的中转站又没有了。”
费程对此倒没有什么意见：“会办事的人多得是。”
“她有让宝石骑士收回我们的权限吗？”费威坐到?费程旁边的沙发上?，“如?果是这样的话, 再找中转站也没有什么用了。”
费程摇头：“没有。”
“她没有对宝石骑士的白名单作任何的调整和?修改, 我仍然能够让宝石骑士吐出来我想?要的数据，只是宝石骑士已经将她单方面屏蔽，”费程说，“我无法查看到?任何跟她有关的个人信息和?活动轨迹。”
费威浓密的眉毛往中间靠拢，他的眉毛本身就连得紧密，现在看起来像额头上?栽了一把横刀。
这是他在生气，费程感受到?他的情绪, 又赶紧说道：“我猜测她也害怕跟我们鱼死网破。”
费威转头向费程：“怎么说？”
“如?果她撤销我们对宝石骑士的控制能力?，那么我们就很难再从?宝石骑士身上?获利, 也就没有保存宝石骑士的必要——那个东西现在还在海恩科技大厦的地下层呢。”
“你认为她害怕我们把事情做绝，我们两边都得不到?好。”费威低头思索片刻，抬起头说，“但?她既然干这样做，也许早认定我们大概率不敢销毁宝石骑士。”
毁掉宝石骑士，军政府不会放过他们。
甚至，只要军政府得知宝石骑士这一张底牌不在他们自己的手中保管，他们就已经失去了跟军政府议价的平等地位。
“我们不能够受制于人，”费威打开桌上?的雪茄盒，点了一支雪茄，大概一分钟后，他紧张的神情总算放松下来一点，眼神餍足而凶狠，“她拿到?了宝石骑士，就等于控制了海恩科技，她随时可以拿我们的商业机密，我们做过的事情来威胁我们替她做事。”
“如?果有一天?军政府发现了我们已经失去控制宝石骑士的能力?——那些武器的控制后台，我们就很难再翻身。现在唯一的办法，把她做掉。”
“宝石骑士没有最大的主人，我们也不会成为别人的狗。”
“狗”这个字眼过于的刺耳。费程听得心里不大舒服，抬起头，发现费威的眼神正看向他，眼底黑压压的一片。
心头一跳，费程赶紧附和?道：“父亲说得对。只要她死了，我们就是最高权限所有人。但?是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已经没有办法抓到?她了。”
“宝石骑士屏蔽了她的信息，已经跟宝石骑士接入的仿生机器人也不会受我们差遣，现在生产仿生机器人当?然也来得及，不过——”
费程拖长了尾音：“宝石骑士的眼睛遍布这个城市。”
宝石骑士的眼睛遍布这个城市，所以他们的偷袭失败几率极高。
费威：“我会想?办法的。”
抽了一口雪茄，他提高声量：“你也要好好想?想?办法。”
***
阿蒙托利办公室。
临近中午，阳光升到?很高的位置，窗帘没有拉上?，大咧咧的阳光穿透玻璃直射到?房间中央的位置，空气的尘埃清晰可见，费程讲完话，觉得脸晒得慌，于是往前挪了两步。
阿蒙托利身体陷在椅子里面，右手握着钢笔，一个正准备记点什么的姿态，但?他桌面上?摆着的笔记本空空如?也。
在他完全听进去信息的时候，他突然就会什么都不想?记下来。
大脑陷入讲话者的逻辑，并且没有什么想?要强烈质疑的地方。
“你确认那个叫魏易的女人就是段青吗？”
费程再走进一点，阳光打在他的背上?，暖洋洋的，害得他的冷汗都变得热了起来。
“高度疑似。”
阿蒙托利：“宝石骑士给出的结论吗？”
费程：“是。”
阿蒙托利：“数据为什么不直接反馈给我派过去的中转站？”
费程：“他的权限没有达到。”
“你摆了我一道。”阿蒙托利眼神阴冷。
“我没有，会长阁下。”费程上?手比划，“这是提前设置的权限范围，因为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在宝石骑士的黑名单里面，她的名字是灰掉的。我只是突然意识到?您想?要找的那个人跟那个女人的轮廓对得上?，我无意当?中见到?了那个女人，她还活着，我手动将她的名字从?黑名单里面移出来，宝石骑士重新将她的数据纳入考量范围。”
阿蒙托利：“宝石骑士根据什么得出的结论？”
热汗又从?背脊留下，幸好他穿着厚重端庄的西服而不是衬衫，不会在背后留下明显的印迹，费程定了定心神，继续道：“这个我也不清楚。机器总是能够做到?人做不到?的事情，人没有想?到?的细枝末节，被?忽略的线索。它只负责得出结论。”
阿蒙托利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他竟然觉得费程讲的很有道理。
“会长阁下，我建议立刻对这个女人进行搜捕，”费程手别在西装裤上?，不着痕迹的蹭掉手掌心的汗水，“免得她什么时候就又诈死了。”
阿蒙托利手转着钢笔，一会儿停了下来，打开笔帽，正儿八经地在笔记本上?写了一串东西，接着点了点头：“知道她在哪儿吗？”
“根据宝石骑士得出的线索，她现在住在纪湛的家?里。”
阿蒙托利放下笔。
“你再说一遍。”
费程没有重复
刚才的回答，反而，他对这句话进行了重新的解读，并且按照自己的想?法进行了回答：“我也觉得很诧异，为什么纪湛会跟那个女人在一起呢？”
“这让我想?到?了之前他被?捕入狱的事情。他跟灰网勾结在一起，吃里扒外，把我们政府的消息卖给这些不三不四的地下组织。害得您腹背受敌。”
“当?然，凭借您的能力?，处理这些事情是不在话下的。但?我总觉得，这个女人跟纪湛搅合在一起不是巧合——您有将段青的事情告诉过纪湛吗？”
阿蒙托利身子往座位里面一靠，借着穿透力?极强的阳光和?天?花板上?的顶灯，仔细地观察费程的表情。
这家?伙脸上?打过针。
皱褶都填平了。
看不出来什么。
“没有。”
费程：“您信任纪湛吗？”
阿蒙托利：“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吧。”
费程赶紧道：“当?然，我怎么会有资格插手您的事情。”
话说完，房间陷入了短暂的安静状态。
阿蒙托利皱着眉头托腮，一副正在思考什么的模样。
“好。既然你怀疑纪湛，并且拥有宝石骑士的最高控制权限，那就由你来组织行动。”阿蒙托利双手抱在胸前，“我会让中央警署协助你抓捕段青，给你期限内一定的调度权，宝石骑士那么智能，应该能够给出比我们情报人员更加周全的抓捕计划。”
阿蒙托利怀疑纪湛，但?是他不想?在这个时候把纪湛完全放在自己的对立面——他不敢相信自己的一面之辞。
老狐狸！
想?让他们两个人狗咬狗。
费程暗骂了一声。
“我还有两点要求，”阿蒙托利竖起两根手指，“第?一，行动尽量对其他人保密。第?二，将行动实时反馈给我。”
“您放心，我能够做到?。”
走出阿蒙托利的办公室，费程大吐了一口气，膝盖软掉，赶紧扶住了墙。保镖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一种呕吐的感觉席卷过来，他快步穿过走廊，走到?外面的墙边，空气流动速度更快，他猛吸了几口气，总算感觉好了一点。
他表现得镇定自若，但?始终有一种刀悬在头顶的紧张感。
紧张到?想?要吐。
阿蒙托利没有怀疑他说的那些东西，对他来说，当?然是宁可错抓不可放过。
这是他和?费威最后的手段。
诬陷这个女人就是段青，让阿蒙托利跟她作对。能够跟宝石骑士抗衡的只有阿蒙托利，掌握军队、警察、还有一呼百应的拥趸。
把她关进监狱严刑拷打，当?然是个好结果，但?不是最好的结果。
最好的结果是，在抓捕过程中，她因为擦枪走火而死。
***
黄昏，中央警署。
电话铃声响得猝不及防，将昏昏欲睡的高柱从?疲惫状态叫醒，他扫了一眼来电的号码，脑子一震，比吸了薄荷油还要清醒，手忙脚乱地去拿听筒。
对方直接开启视讯模式，穿着制服的人像出现在长方形的电话显示屏上?，高柱立刻按下了录音功能。
电话挂断，他用辅助手段重听录音，确认不是伪造的声音，没有误听误判关键信息，紧接着拨打了多条内线电话，同?一时间传递消息。
“我是高柱，外勤传来消息，围城计划的目标人物?正向港口进发，所有人集合出发。”
“重复一遍，围城计划的目标人物?正向港口进发，所有人集合出发。”
宝石骑士窃取了城市的电子眼监控，但?那些监控本身是属于政府的东西。官方也同?样拥有查看的权利，锁定某个人、追踪某个人，现在他们警察依靠执法权获得了这个东西，一切都进展得相当?迅速。
他们找到?了那个女人，就跟纪湛住在同?一栋楼，她带着行李离开了公寓，疑似要出远门。
观察还没结束，没有锁定最好的时机，但?现在必须收网。
在她彻底消失之前。
警局有专门的装备存放室，根据不同?的行动计划和?警员的类别可以申请拿取不同?的武器装备，普通的手枪一般都由私人保管，高柱换好防弹衣，头盔，检查了手枪的功能性，拿了一把警局刚到?的新货——ARF燃烧型狙击枪。
费程特别提醒，这个女人很难杀。
准确的来说，他也是第?二次要杀这个女人。
上?一次是借刀杀人。
庞贝德到?死都不知道，他杀掉的那个女人又活了过来。
一个人是不可能平白无故复活的，只能说明他杀的方式不对，比如?没有对准要害部?位，比如?对方获得了及时的救治——但?现在异血变异的方式越来越多样，他也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像庞贝德一样失手。像这种难杀的人，最好死得“干净”一些。
ARF狙击枪的子弹会在穿透人体组织之前爆炸燃烧，她可以死无全尸。
一个烧焦的黑炭。
还怎么复活呢？
***
“保持一定高度的飞行，绕过电子眼分布密集的区域，在抵达港口之前不要停下来，”费程隔着电话指挥高柱，“记住，千万不要暴露在电子眼下面。”
宝石骑士监控的范围太大，海量的视频、文字和?语音信息，不一定会实时反馈他们的行动给魏易，而且，魏易也不一定会长时间保持跟宝石骑士的联络。
但?是这是最好的一次机会。
所以容不得半点差错。
在空中飞行，才不会被?电子眼偷窥到?，给宝石骑士通风报信的机会。
高柱：“好。”
费程：“那个女人警惕心很强，不要鸣笛、不要使用警铃和?警灯。通信不要关闭，我在后面监控你们的行动。”
悬浮执法车悄然抵达仓库门口，悬浮执法车的车腹在空中像划开肚皮的鱼一样打开，鱼腹里面跳出来一个接一个的队员。
黑色的几股安全绳从?空中扔了下来，被?风吹开成简易的安全梯，几个队员开始爬绳下地——悬浮执法车在地面滑行的噪音很大，可能会打草惊蛇。
高柱人被?安全装置别在车门口，悬浮执法车悬停的高度适中，可以进行瞄准。调整枪口的时候，紧闭的仓库门突然开始从?地面升起。
就在仓库的中间位置，他看见了那个女人。
一双安静而警惕的眼睛，面对着空中悬停的几辆悬浮执法车，脸色正渐渐变沉。
“杀了他！”耳机里传来了费程激动的声音，这句话应该只说给了他一个人听。其他人是来抓人的，严格遵守阿蒙托利要留活口的最高行动命令。
他不是。
到?时候把开枪当?作失误，这件事情就算处理完毕。
高柱将枪口对准章驰的脑袋。
第327章 王不见王60
砰。
子弹打中了?高柱的后脑勺。
ARF燃烧狙击枪从他手中掉落, 翻转了?几圈砸在地?上，环绕在腰间的安全装置使他没?有从空中下坠，他的脑袋开了?花, 红色的血源源不断的从脖子留下来, 破裂的脑浆跟血融在了?一块, 他的脸向下垂着，已经看不清楚死?时候的表情。
所有警员都在同?一时间吓了?一大跳，丰富的战斗经验使他们第一时间觅声去寻找开枪的位置。
有两个警员甚至将枪抬了?起来，一旦瞄准敌人, 马上就能够进行射击。
一个拿着枪的男人从里?面钻了?出来，他是这次行动的长官, 比高柱更高一级，只是海恩科技非要?跟高柱直接对接，这样重大的行动当然不能够全权授给高柱。
高柱执行，他负责监督和控制全局。
没?有任何解释。巴林朝章驰站着的位置挥了?挥手, “枪口瞄准目标人物。”
在地?上腿软着的工作人员扶着墙爬起来，战战兢兢地?躲在了?门后的墙边, 没?有任何一把?枪对准他, 他顺理成章地?藏在了?墙角，大气不敢多出一口。
“什么情况？！”周宇倒是跳了?起来，冲着奇良喊，“警察怎么会过来？”
奇良凉凉笑了?一下：“我怎么知道警察怎么会过来，警局又不是我开的。”
“你还有闲心拌嘴，”周宇开头讲话声音稍大，惹得仓库外面已经落地?的警察扫了?他一眼, 他立马压低了?声音，用适度的音量, 幽怨的语调对奇良道，“完了?个蛋的。”
路雨这时候倒是满场最胆大包天的一个，面对这么多黑黝黝的枪口，她竟然还敢掏枪出来。
于是她一个人跟十几个警员形成了?唯一的对峙。
一个站在地?面位置靠前的女警员拿着扩声器开始讲话：“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天空又传来穿透云层的轰鸣声。
几架黑色的武装直升机从东南方?向驶来，仓库出口望过去的天空，已经围绕悬浮执法车形成了?环抱之势。
有疑惑的声音通过内部频道传递到警员的入耳式耳机内。
“我们还有增援吗？”
持枪的警员还忙着盯目标，回答他的是另一个在驾驶悬浮执法车的警员：“看清楚点，那?是军队的飞机。”
内部频道安静下来。
下一秒，有人插了?句嘴：“他们来做什么？”
之前那?个驾驶悬浮执法车的警员回答道：“谁知道呢？来捡功劳也说不定。”
军队和警察的摩擦在战后不断增多，主要?原因还是在于警卫军这一个越界执法的组织存在。他们既拥有军队的编制，又能够干警察能干的那?些事——
在城市里?面设置路障，盘问路人，检查身份，追捕嫌疑人员。同?时，他们的工资更高，武器装备更好。
“妈的，这帮孙子。”
黄昏给这些黑沉沉的大家伙镶嵌了?一条格格
不入的金边，刚才?还灿烂的天就跟被漫天鸦羽挡了?一样，朦朦胧胧透着光，外面的光线昏暗起来，里?面的人反而被仓库的灯光照亮。
周宇：“完了?个蛋的。”
章驰是最先走到大门前的，其余几个人都在她身后站着，四人一机在此时都将目光投向了?章驰的后背，等待看她下一步的动作。
章驰举起双手：“我投降。”
五个投降的人和一个投降的机器人一起被铐上了?手铐，大包小包分门别类悉心整理的东西都还装在之前开来的那?辆车里?。
不过没?有人站出来自曝，于是理所当然地?被所有警察忽略。
临走之前，奇良还跟仓库管理员使了?眼色——如果他能够看懂的话，应该会帮他们保管这辆车，等待他们哪天被放出来之后付款取车。
所有人贴身带着的武器和物品都被卸了?下来，统一收缴到一辆警用悬浮执法车内，人跟武器完全分离，女警给章驰和路雨搜了?身，连路雨贴身携带的棒棒糖都没?有放过，理由是不能够保证没?毒。
他们要?确保嫌疑人活着被带走。
至少?中途不能服毒自杀。
阿弥做工精良，身上没?带什么东西，人长得也格外无?害，搜身得快，没?有被发现仿生人的身份。章驰略微松了?一口气，但仔细一想?，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松一口气的地?方?。
他们干过的任何一件事都挺罪无?可恕的。
不需要这个残次品，也能够刑期顶格。
“警官，我到底犯了什么事啊？”
周宇问了一声，没?有人回答他。
一个男警官斜睨了他一眼。
周宇：“我真的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我跟他们才?认识没?有多久，他们邀请我去旅行，我就跟着一块儿过来了?。”
男警官翻了?一个白?眼，鼻孔朝天地?转了?个身。
奇良在旁边说：“你把?别人当傻子啊？”
一贯爱紧张的奇良在被抓了?之后反而是里?头相当淡定的一个，也不知道是被吓到麻木了?，还是因为尘埃落定心安理得起来。
周宇：“你这个人讲话真好笑。我跟你又不熟，你凭什么对我指指点点。”
奇良：“傻逼。”
周宇头一扭，又跟一个从他眼前走过的女警官搭讪：“美女警官——”
话没?有说完，女警官停下脚步，打断了?他。
“别问了?。你看起来一点也不无?辜。”
周宇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犯事多的人就爱问这种话，”女警官从周宇眼前快步走过，“想?确定到底因为哪一件事被抓的，才?好在交代?的时候选择性披露。虽然你不是我们行动的主要?目标，不过放心，我们会好好审你的。”
周宇惊讶地?再张大了?嘴巴，马上，他的嘴巴啪嗒闭了?起来。
奇良的风凉话适时赶到：“傻逼。”
章驰被两个女警官来回搜身，连头发丝都没?有放过，搜身的时间较长，在这期间，军队的武装直升机已经停好在港口，机上荷枪实弹的士兵也跑了?过来。
这场声势浩大的行动面临最大的困难竟然不是嫌疑人抵抗，而是两个隶属不同?部门的执法人员关于嫌犯归属权的争议。
安静的场面因为争吵变得热闹起来。
“我们收到长官命令，带走嫌疑人魏易。”一个穿着制服的军官摘下来帽子，他额头上都是一层细密的汗珠，抹了?一把?汗，他如释重负地?往身后一挥手，“把?那?个女人带走。”
几个士兵蹬蹬小跑上来，巴林立刻冲了?上来，一个眼色使给正在给章驰搜身的女警官。那?名女警官立刻将手扣在了?章驰的肩膀上，另一名女警官挡在了?章驰身前。
“0……51号警官，”穿制服的军官眼睛眯起来，身体微微前倾，对着巴林右肩警徽下的警员编号一个字一个字的念了?出来，说罢，直起身子，“您对国防部情报局警卫军有什么意见吗？”
“请问是哪一位长官的命令？”巴林瞥了?一眼自己?的警徽和刻有警员编号的金属牌，顺手拍了?拍上面的灰尘。
“无?可奉告。”
“我们警察应该不属于你们情报局管吧？”
“当然，你们警察做什么我们都管不了?。我们只管带走围城计划的嫌疑人。”
“围城计划”几个字一出，在场所有警官都变了?脸色。
围城计划是警察内部对这次行动的代?称，警卫军不该知道这件事——即使情报部门的人员负责提供嫌疑人信息。
这根本不是合作。
是欺诈。
他们自己?的人不顶用，借着警察系统的人员和案件侦查手段，忽悠他们干了?个大活，现在跑来大摇大摆地?收获成果。
硬刚硬，他们当然杠不过警卫军。
“你们欺人太甚！”一个警察指着警卫军的鼻子冲了?过来，被巴林一把?拦在了?身后。
“抱歉，”巴林说，“我不能把?人交给你。”
警卫军的长官没?有多说话，转过身，掏枪，一气呵成地?拿枪指着巴林的脑袋：“警官，您好像忘记了?，我们警卫军有就地?执法的权力。”
咔咔咔咔咔咔锵——
警察的枪口在同?一时间对准了?那?名穿制服的长官，保险栓都被拉开，警卫军的人也不甘示弱，反应迅速地?统统掏枪，瞄准巴林身后的警察。
执行任务的警察都不是新手，警卫军也不是吃素的，一部分警卫军就是从前线退下来的士兵，空气中弥漫着紧张感?，给人一种两边都对人命不大在意的错觉。
从实际上讲，在场的大部分人手上也确实都沾过人命。
包括沦为背景板的犯罪嫌疑人。
对峙了?大概三十秒，枪没?有开，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讲话。一名年轻的警卫军手滑了?一下，枪嘎吱从肩膀滑动到了?肘部，就这一点小小的动静，对面的警察开了?一枪。
也许那?名警察习惯了?面对诡计多端的嫌疑人，观察到危险之后立刻开枪也具备合理性——他当然要?保证人质和警察同?胞的安全。
枪没?有打中那?名警卫军，他偏了?一下头去捞枪，子弹从他的右脸外侧穿过。
所有警察和士兵的枪都动了?，幸好两边尚且憋得住气。
这一声枪响没?有引发恐怖的连锁反应。
“你们敢开枪？！”穿制服的军官手捏紧枪，冲着巴林的眉心怒吼，“你他妈敢朝我的人开枪？”
两边的火药味变得更浓，给人一种随时都可能爆发大规模枪战的错觉。
“你们不要?打了?，”周宇大喊一声，“警官，我愿意跟你走。”
警察跟军队比，看起来还是前者更遵纪守法一点。
至少?不会用灭绝人性的酷刑虐待战俘。
奇良也意识到了?周宇的算盘，赶紧也喊了?一声：“我也跟你们走。”
领头的军官忍无?可忍，冲着奇良和周宇的方?向骂去：“闭嘴，轮得到你们讲话？”
路雨摸不清情况，朝章驰喊：“姐姐，我们跟谁走？”
就在此刻，场上响起来一串节奏轻缓的铃声。
叮叮——叮叮叮——
所有人都不自觉找声音的来源，最后，几名士兵都看向了?巴林，也包括那?位领头的军官，到所有人都看着巴林的时候，他伸手掏出了?藏在上衣内侧口袋的终端。
第328章 王不见王61
“是的……”
“嗯……好。”
“是……好, 我知道了。”
挂掉终端，巴林的脸黑到极致。
朝身后挥了挥手，巴林冷着声说：“放下枪。”
被巴林拦下的那个警察一把拉过巴林的胳膊：“长官！”
“人给他们。”巴林转身往后面走去。
“长官！”
“是会?长的命令。”巴林声音压低, 到只能够那个警察听见的地步。
穿制服的军官笑着将枪收了回去：“这就对了嘛。”他朝身后摆了摆手。
稀里哗啦的收枪声之后, 两?名?士兵走过来将章驰带走, 路雨、陆英、周宇、奇良、阿弥都被一同带上了武装直升机。路雨是最后一个上机的，她个子?矮，这架武装直升机入口有一定
的高度，她跳了几?次都没有跳上去。
“再耍把戏, 一枪蹦了你。”那名?军官走在路雨的身后，掏枪对着天空射了一发子?弹。
路雨跳上飞机。
在入口的位置向前走了半步, 她脚底突然打滑。
“哎哟！”
路雨慌忙扭头看了一眼，伸手抓了一下机舱门，这一抓把她原本要倒向的位置调了一下，从?西北角移动?到了东北角, 指甲发出难听的嘎吱声，没有抓稳, 后背冲向了跟在她背后的那位军官身前。
杜睿眼前一晃, 本能地伸手挡了一下，坚硬的手臂和脊骨碰撞上，受力点不大，骨头弯曲没有撑稳，路雨侧着身体往地上倒去。
就在此刻，一个人影从?飞机上跳了下来，没有预料的风扑面而来, 煽动?了他头上不听使唤的头发丝，痒在眼角的位置, 杜睿晃了晃头将头发丝扫走，危险的本能让他后退了两?步。
但一切都已经太迟——
“啊！”
那个本来被铐上手铐的女人就这样堂而皇之冲了出来，劈头盖脸给了他一肘击，剧烈的疼痛阻断了他大脑理智的信号，在完全因为疼痛懵掉的一瞬间，他没有来得及推开?那具撞过来的身体——
章驰左手掐住杜睿的脖子?，右边的胳膊抬起来再一次击打杜睿的面部。
鼻黏膜破裂，血从?鼻腔涌了出来，杜睿眼冒金星，耳边响起来枪械零件的碰撞声，章驰顺势将杜睿压在了身下。
“不要开?枪！”杜睿大喊一声。
两?个紧贴在一起的人很难进?行?瞄准。
无论是这个要求活捉的目标人物，还是他们这次行?动?的唯一长官，都没有允许他们做这种事情的权力——在场的士兵面面相觑。
他们当然没有开?枪。
但也没有将枪放下来。
章驰脚踩住杜睿的手，腾出右手卸下杜睿身上的枪，枪的保险拉开?，她用左胳膊夹住杜睿的脖子?把人从?地上拖了起来。
还是紧贴的姿势，她靠在杜睿后背。杜睿身高有一米八出头，肩宽，块头大，能够将章驰完全挡在身后，等他腿快要完全伸直的时候，章驰的手已经无法扣住他的脖子?了。
于是她踢了杜睿的膝盖窝一脚。
“啊！”
杜睿膝盖往前弯曲，章驰夹着杜睿后退两?步，他的小腿和大腿就这样顺着地面打直，跟个长腿的大型毛绒玩具一样，软塌塌地在地面垂着。
杜睿尝试将脚踩住地面，但每当他弯曲膝盖找着力点的时候，在他背后支撑他上半身的女人就会?往后退上一步两?步，他的后脚跟又开?始跟地面摩擦，被迫将腿伸直。
“长官，我劝你不要乱动?。”冰冷的女声从?他的耳边传来。
贴得太近了，他能够感觉到她的心跳。
还没有他自己的响亮。
“你怎么解开?的手铐？”杜睿流着鼻血，流到了他的脖子?和皮靴上，他仰起头，尽量让血不要“倾巢而出”，这个姿势讲话很困难，他的声音也变得磕磕巴巴，“你想要干什?么？”
最先被推进?机舱的陆英从?机舱里面猝不及防跳了出来，他的前牙在半空中开?始变长，手脚变成有厚厚肉垫和绒毛的狗爪子?，手铐蹦开?，从?半空中飞起来，比他还后一步甩在地上。
他落地在路雨的身边，低头一口咬住路雨的手铐，坚固的合金在他锋锐的牙齿下没有扛过两?个回合，锁链和扣环都咔咔断掉，摔得五体投地的撑着地爬了起来，熟练地攀上了陆英的背，陆英腿在地上划拉了两?下，吭哧吭哧就跑到了暴风眼的中心。
章驰的背后。
路雨从?陆英背上下来，陆英重新换回“人样”，一左一右站在章驰身边。
在机上屁股还没坐热的周宇跟奇良对视一眼。
陡然之间，两个人都明白了情况。
——投降是假的，趁着搜身的功夫，魏易跟路雨交代了什么。
至于主意为什么没有通知他们……
算了，不重要。
飞机驾驶员还没有就位，现在正在外面拔枪对峙，武装直升机上只剩下负责押运的三个士兵，现在这三个士兵都拔出了枪，人面对着舱门，缓缓往外面挪动?。
周宇朝奇良使了一个眼色，无声地讲话：“跑。”
话很短，他唇形夸张，奇良一眼就明白他想讲什?么。可就在这时，其中一个士兵回了一下头。
“我在这里盯着他们两?个。”他拿枪指着周宇和奇良，“老实点。”
周宇刚抬起来的屁股就因为腿软又落了回去。
警察还没有收工，这一处发生的动?静也没有逃过他们的眼睛，另外几?架武装直升机装载的士兵还在跟警察交接从?章驰他们身上搜出来的武器和财物，在状况发生的当下，交接停止，枪掏了出来。
“放下武器！”一名?在远处的士兵朝着章驰喊话，“你逃不出去的。”
这样毫无威胁力的话就像掉进?河里的小石子?，一砸一个不吱声。局势没有因为对抗而发生改变，章驰拖着杜睿往武装直升机侧面挪去，身体贴住直升机的背后，面对着所有人喊话：“放我走，不然你们知道后果。”
枪被她抬起来，指准杜睿的脑袋。
把目标人物放走，他们也不会?有好果子?吃。在场的士兵和下级军官没有一个答话，开?枪也是不可能的事，打中了领导，他们更没有好果子?吃。
现在的局势比刚才跟警察的僵持更加焦灼——
因为结果只有坏和更坏两?个选择。
所以所有人都倾向于不选。
巴林从?警车里面掏出警用扬声器，光明正大地帮所有人做了决定：“不用担心，我带了最好的临时救助团队。附近就有医院，只要不打到要害部位，不会?有任何问?题。”
警卫军的人不敢动?，警察却没有这个顾虑，巴林放下了扬声器，打开?内部频道：“胡强，你负责开?枪。注意，千万不要打脑袋，上半身，大腿，避开?所有要害部位，目的是限制行?动?。其他人注意观察。”
狙击手开?始瞄准，杜睿看见了那名?警员的姿势，对着巴林破口大骂：“你他妈的！你敢公报私仇！”
“不能开?枪！”
一名?军官喊了一句，转头就把枪对准了那名?正在瞄准的专业狙击手。也许是军队对于长官的效忠始终大于警察这种内部有严格规章制度的现代机构，那名?负责瞄准的狙击手真的将手从?扳机上放了下去。
他抬起头，用慌乱的眼神看向巴林。
“你敢开?枪，我就打死你。”这名?异动?的军官看起来是除了杜睿以外在这次行?动?中级别最高的人，至少他的行?为没有受到其他任何一个士兵的
质疑，反而他一声令下，又有一个人将对准章驰的枪口转向了巴林。
这场你杀我我杀你的游戏就好像贪吃蛇把自己的尾巴当作?目标，只要咬上一口，游戏就算彻底结束。
所有人都不得好死。
奇良隔着打开?的机舱门和看管他们的士兵雄健的后背观看完这出闹剧，伸手擦了擦眼睛：“什?么情况？”
“很变态，”周宇说，“我猜这些士兵怀疑这些警察会?打死他们领导。”
那名?负责看管的士兵瞪了他一眼，周宇知情识趣地把嘴闭上，并且朝奇良使了一个“看吧被我猜中了”的眼神。
“警卫军训练有素，竟然还会?怕死吗？”巴林面不改色地冲杜睿讲话，“放走了会?长要的人，你保住命有什?么用？”
天空又在这时传来了轰鸣声，两?架电子?巡逻战机从?东南方向的云层穿出来，机身的隐身技术容许他们长途跋涉得悄无声息，在这个几?乎没有超高建筑物遮挡的港口，没有人看见这些巡逻战机在遥远天穹冒出的头角。
轰隆隆。
电子?巡逻战机在靠近仓库区时开?始下降，货运港口大到离谱，这里有专门的停机坪，也有大块大块的空地，下降到一定高度，电子?巡逻战机就开?始保持悬停姿态。
几?乎可以肯定，他们是为了围城计划的目标任务而来。
警用内部通讯里又有人讲话：“这又是谁派来的人？”
“不知道，只知道是来给废物擦屁股的。”
内部通讯里传来隐忍的笑。
“警卫军这帮孙子?。”不知道谁见缝插针骂了一句。
铃声又在这时候响起，响声在没有人讲话的环境中显得异常刺耳，但这一次不是巴林的终端。
章驰伸手搜查起了杜睿的上衣口袋以及裤兜。
终端在裤兜里，被章驰掏出来的时候，还保持震动?状态，没有了布料的遮盖，响声变得更大了，章驰看了一眼终端的来电号码。
一串数字，没有来电显示的名?称和其他备注。在众目睽睽之下，章驰替杜睿接起了终端。
“喂？”
“魏易，放弃抵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环境背景相当安静。
章驰抬头看了一眼在天空中虎视眈眈的巡逻战机。
也许，打电话的人没有在战机里面。
“你是谁？”章驰左手用力地勒住杜睿的脖子?，保证他不会?趁着自己讲话的分神搞出小动?作?。
“跟他们走，你就会?知道我是谁。”
章驰：“阿蒙托利？”
第329章 王不见王62
终端另一头没有回答, 沉默持续了?有三?秒钟。
章驰：“阿蒙托利。”
杜睿嘎吱叫了?两声，脸憋得?通红，章驰生怕把他勒死, 手往外松了?一下, 在杜睿的咳嗽声中, 终端又传来了?声音。
“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刚才给那个警察的电话也是你打的。除了?你，我想不到有什么人能?够做到这种事情，”章驰说，“当然?, 这也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最好是你。”
办公室的门窗都保持关闭状态, 隔音墙保证房间内发生的对话不会传到外面，在这样安静的氛围之中，阿蒙托利不自觉抬头看了?一眼门。
他生出一种自己成为猎物的错觉。
这种错觉没有任何道理?。
“你很狂妄。”阿蒙托利收回目光，低头对着手中的传声装置讲话。
房间的窗帘拉上, 灯光亮度在远程多频道语音控制系统启动?之后自动?调暗，阿蒙托利站在房间中央的位置, 对面那一堵白墙上显示了?港口现在的画面——巡逻战机共享了?地面反馈图, 就在墙壁最左侧，人的生物活动?状态看得?清清楚楚，跟他通话女人挟持了?杜睿，明目张胆地打量着在高空悬停的电子巡逻战机。
“只要我一声令下，FT-193电子战机就会对你进行锁定。”
阿蒙托利的目光移动?到白墙的右侧，那里是多线语音通话系统的状态反馈数据，警用频道在最上面, 亮的是绿灯，警卫军的频道也保持畅通, 在第二排的位置，第三?排是巡逻战机的通讯，两架战机属于另外的子系统，亮着□□，最后一行是杜睿的私人电话，他正在使?用的频道。
他掌控全局，能?够操控所有在港口的棋子，无论空中还是地面，她都没有胜算。
“我会对你实?施定点打击，包括你的同伙，你跑不掉的。”
章驰：“我手里还有你的人。你的巡逻战机能?够进行这么精准的定位吗？”
“杜睿是个优秀的军人，”阿蒙托利说，“国家将?永远铭记他的牺牲。”
“你真冷血。”
“这笔人命债到时候会算到你的头上。”
对话的声音不大?，除了?杜睿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够听清楚章驰在讲着什么。
杜睿脸色苍白地闭了?闭眼。
就在这时，又有新的货车开进来，一共三?辆，车身喷漆是同一家玩具公司的标志，一只长着长耳朵的兔子。领头的那辆货车风风火火地开了?进来，目的地就是这片仓库，车刚刚跟停在外围的悬浮执法车擦肩而过，然?后屁股一扭，风风火火地领着身后的两辆货车一块跑了?出去。
在天空悬停的战机不仅吓退了?来取货的客户，连带着港口的管理?员也纷纷开车出逃，隆隆的噪音响在耳边，章驰停顿好长一段时间，等声音过去，才对着终端说道：“你为什么要抓我？”
警察叫她的名字是“魏易”，白银共和国跟奥天帝国的公民信息不相通，这个名字闯的最大?的祸就是从垃圾岛越狱。
但如果是为了?垃圾岛的事情，没有可能?惊动?阿蒙托利这样的大?人物。
“没有必要试探我。你放弃抵抗，也许反而会在我这里获得?优待，”阿蒙托利道，“在此之前，我其实?有怀疑过你的身份，但就在刚才，你跟我讲话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有了?一种直觉。”
“什么直觉？”
“你就是段青。”
章驰：“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是叛徒，奥天帝国不会接受你的回归。他们会榨干你，然?后把你当垃圾一样丢掉。”阿蒙托利说，“我就不一样。交出盘古之眼，你会成为白银共和国的功臣。我觉得?像你这样的人，应该能?够明白什么是好，什么是坏。”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你难道就不会利用完我，然?后把我像垃圾一样丢掉？”
“除了?相信我，你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阿蒙托利缓慢道，“我尊重像你这样的人才。我们可以合作。”
对面没有传来任何的回话，阿蒙托利看了?一眼通讯状态，通讯没有中断，仔细听的话，对面还有微弱的呼吸声。
阿蒙托利：“无论之前发生了?怎样的冲突，你在这个时候选择答应我的要求，我都不会追究你任何的责任。”
“可是我觉得?我还有别的选择。”
阿蒙托利皱了?皱眉。
一种难以言说的古怪从心头浮了?上来，古怪很快被他的理?智掩埋——港口都是他的人，她不过是在虚张声势。
“你要拿死来逼我？”阿蒙托利得?出了?最合理?的猜测，“你认为我会觉得?你这样的人，会在这种情况下寻死？”
章驰：“会长阁下。”
阿蒙托利：“嗯？”
章驰：“您的想象力很丰富。”
办公室的门就在这时被撞开，利普脸色铁青地冲了进来。阿蒙托利立刻将?通话频道调整为话筒禁音，墙壁上的这些东西不应该被任何外人看到，但这时候关闭，所有的系统都需要重新启动调整。
跟着利普闯进来保镖被他一把推出了?房间，房门关上，阿蒙托利忍耐着怒气，比一脸有话要讲的利普还要先开口：“怎么回事？！”
“空防系统报错，”利普没有读出来阿蒙托利的责怪似的，语速极快地自说自话，“我们的一千架无人机在没有任何命令的情况下突然?起飞，正在仓库休眠的战斗机器人全部进入活动?状态，仓库的门被撞开，负责看管仓库的士兵没有拦住，现在这些战斗机器人全都跑了?出来。”
“我们的工程师在第一时间进行了?正在紧急抢修，得?到的结果是，异常并不是指令出错。”利普深吸了?一口气，他胸脯起伏得?强烈，也许是刚才跑得?太快，又连喘了?好几下，“战斗机器人和无人机被锁定前往了?同一处地点。”
阿蒙托利：“哪里？！”
“一个港口……”利普喘气完抬头，眼睛一扫，定在了?白墙最上面的那张地图上，“A39号港口，会长，您这是——”
利普越过阿蒙托利，手指向白墙上面地图中心点，一个被标记上红圈的小?区域：“就是这里，跟空防系统给出来的地理?位置一致。就是这个港口。”
阿蒙托利脸色骤变，没有等他讲话，房间里又响起了?一段刺耳的铃声。
阿蒙托利和利普同时看向了?身后的办公桌，桌子右上角的位置摆放着一部座机，现在那部座机亮起了?蓝光，由于隐形技术，从这个视角看不清楚来电的号码，阿蒙托利快步走向办公桌，人还没有转进能?够看见来电的座椅位置，伸手一把捞起了?听筒。
“喂？”
“会长阁下，西南片区和东北片区的两个训练基地智能?化坦克在同一时间启动?，控制系统指令无效，现在这些坦克目的地不明，我军工程师怀疑是坦克芯片的问?题，为了?防止造成安全事故，我请求您立刻联系海恩科技的工程师。”
“好，我知道了?。”
阿蒙托利冷着脸讲完，听筒还没有放下，利普就直接冲了?上来，急冲冲地继续刚才的话题：“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我们的一体化导弹系统也出了?问?题。”
“啪”的一声重响，听筒被阿蒙托利狠狠地砸回了?原处，他几乎是从喉咙里面挤出来的声音，狠戾又沙哑：“什么问?题？”
“飞鹰AP-190智能?导弹发射系统将?打击点设置为了?总统府。”
安静。
房间内阿蒙托利的呼吸声比跑了?好长一段路没有歇过的利普还要急促。
“指令没有办法更改，无法取消，无法修改打击目标，甚至没有办法重新缩放地图，”利普说，“一旦导弹发射，总统府将?立刻夷为平地。”
“我建议您立刻转移。”利普又大?喘了?一口气，“我们没有任何时间再耽搁了?。我们必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传声装置在这时候响起了?一道温和的女声：“会长阁下，您那边通讯出问?题了?吗？”
阿蒙托利捧住脑袋——
海恩科技提供的军用武器确实?有问?题，这个长久以来没有被确切证实?的猜测在今天终于得?到了?最有力的论据。
他们会在这个时候选择跟他作对吗？可是为什么，凭什么？
为了?救这个女人，他们愿意?搬出来这张遮遮掩掩的底牌，跟他这个最大?的掌权者翻脸。他们在这个时候做这种事有什么好处？
不、不对，费程分明参与到了?对这个女人的追捕行
动?。是他最先给出的线索。
“您没有讲话，我猜测，也许是您听说了?一些不好的消息。”杜睿面如死灰，章驰生怕把他的气管给勒坏了?，直接将?人从胳膊肘放了?出来，手上的枪抬起来，对准杜睿的后背，他坚硬的脊骨往前挺了?挺，人挡在了?章驰的身前，遮住了?一部分的阳光，章驰放下终端，这一处阴影刚好让她更清楚地看见屏幕上的内容。
通话接听中。
通讯良好，阿蒙托利能?够听见她讲话。
“您一定有很多的问?题，比如为什么会这样的事，为什么在这样的时候，这样的巧合，到底是谁做的，如果是海恩科技，他们又为什么要帮我？”章驰说，“我完全不吝啬自己的秘密。我可以解答您所有的疑惑，欢迎您对我进行提问?。”
挑衅。
赤·裸·裸的挑衅。
“会长，请您立刻离开总统府。”利普大?声又说了?一遍。
阿蒙托利无视了?他的发言，两步并作一步走到白墙面前，伸手一挥打开话筒收音：“导弹是你安排的？”
“是。”
阿蒙托利脸色发青，利普绕着阿蒙托利打转，连喊了?几次都没有唤醒阿蒙托利的警惕心，到最后，他大?吼了?一声，阿蒙托利总算从沉思?中醒过来，对着利普道：“安静。”
章驰：“会长阁下，您听说过端脑计划吗？”
阿蒙托利：“那个疯子科学家的设想？”
章驰：“通过改造人脑，接受超过普通人承受上限的数据。”
“你改造了?端脑？”阿蒙托利冷着声说，“这跟你做的事有什么关系？”
“我抢走了?宝石骑士。”
阿蒙托利脑子震了?一下。
“不可能?！”他讲话快得?像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宝石骑士在海恩科技手里，他们——”
阿蒙托利卡壳了?。
“他们没有告诉你。因为没有人会主动?暴露自己的弱点，”章驰说，“我能?够控制宝石骑士，也能?够控制那些武器到底要打向谁。我已?经在刚才向宝石骑士输入了?指令，一旦我的人身安全受到威胁，导弹立刻发射。”
“会长阁下，您给我陪葬。”
第330章 王不见王63
阿蒙托利深呼吸了?一下——他正在找寻这个女人做了?她自己说的那些事?情的证据。
在那几?辆货车和管理员的私家车开走的时候, 那漫长的停顿时间。
她跟宝石骑士取得了?联系。
这有可能，也可以吻合。
可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能够把?一个掌控海量数据和操控后台的人工智能据为己有吗？
“你想做什?么？”漫长的沉思后, 阿蒙托利哑着声音发问。
章驰：“放我走。”
阿蒙托利：“你是第一个胆敢这样要挟我的人。”
“您的废话太多了?, ”章驰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无人机快要飞过来了?。您手下的士兵和警察，不应该为这样没有意义的事?情牺牲。”
“我敬佩他们的忠诚，但我保证不会在危险来临的时候手软。”
阿蒙托利：“你看起来比我还要冷血。”
“您没有必要拖延时间，”章驰说, “无论您说什?么，跟我在这段时间能聊得尽兴或者不尽兴, 都?不会改变任何事?情。拖延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您应该知?道这个道理吧？”
阿蒙托利脑子里面突然跳出来最开始听到?的那句话——“最重要的是，最好是你。”
她不接受被?捕，只是没有打算一早就交出底牌, 在电子巡逻战机出现的时候，她就已经考虑通过宝石骑士威胁他进入谈判。
就算他不联系她, 她也会联系他。
“奥天帝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据我所知?，他们一直在派杀手追杀你，”阿蒙托利说，“你回去想要做什?么？”
成群的无人机从东南方向飞来，蜜蜂一样盘旋在仓库区外面的天空，一部分无人机飞到?了?悬浮执法车和武装直升机最外围的位置，另外一部分分散在警察和士兵的头顶。如果从天空俯瞰, 可能像是一张大饼上面洒满了?芝麻粒。
“什?么情况？”
“又他妈是什?么人来了?？”
警用内部频道又叽叽喳喳起来。
“这回可不是人。军用无人机，上面携带有发射筒。”
“不是, 这谁派过来的，跑到?我头顶了?。”
“也跑到?我头顶了?。”
“怎么开始闪灯了?？”
内部通信频道突然陷入沉寂。
在场所有警察的脸色都?发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
章驰将终端贴紧耳朵，继续对准收音器讲话：“我什?么都?没有，我输得起。您呢？”
阿蒙托利没有答话。
章驰唤醒陷入短暂休眠的宝石骑士——在不使用的时候，最好立刻休眠，跟机器交流是一件相当耗费脑力的事?情。
“请问您有什?么吩咐，我最尊贵的主人？”宝石骑士一板一眼地说着很容易令人尴尬的话，不过它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人，所以它不会尴尬，它谄媚地还补充了?一句，“非常荣幸能够为您提供服务。”
“调出无人机的操作?台，小?尺寸窗口，半透明，不要挡住我的视线。”
“好的。立刻为您启动。”
无人机操作?后台是密密麻麻的蓝色小?点，章驰操纵十?台无人机在同一时间对准另一个没有打开的仓库门发起攻击。
三角形的特?异子弹冲撞到?厚重的仓库门上，砰的一声巨响，火焰吞噬了?大门。
浓浓的黑烟升腾在悬浮执法车的外围，几?架闯祸的无人机嗖嗖又飞了?回来，继续将场地内的警员包围住。
“我来告诉您您拥有的选择，放我走，或者切断城市的网络连接，几?枚电磁脉冲导弹，毁掉这个城市的电子设备，我再也没有操纵的对象。”
毁掉整个城市的网络和电子设备，奥天帝国只怕睡着了?都?要笑醒过来。
“您没有任何选择可以胜我一筹，”章驰对着终端讲话，“如果您觉得这样值得的话，那么我也接受您的决定。”
***
武装直升机的空间很大，容得下他们所有人挤上去，枪和贴身物品重新拿了?回来，至于之前打包放在车里的行李，没有人有要去拿回来的意愿。
毕竟在这些持枪的士兵和警察面前走过去，跑到?遥远的停车区，再在他们的恨不得把?人千刀万剐的注目礼下走回来是一件很需要勇气和胆量的事?情。
谁也不能够保证这当中会不会有人不小?心?憋不住火。
把?他们这帮胆大包天的歹徒一枪带走。
不过见好就收这件事在周宇这里好像不存在，他竟然还好意思得意洋洋地跟之前开口呛过他的女警员打招呼：“真?是不好意思呢，这么快就又要走了?。”
女警员对着他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然后解开了他手上的手铐。
接下来是奇良。
再然后是阿弥。
杜睿没有被?章驰放回去，阿蒙托利的答应是一回事?，这些人的执行是另一回事?——人质还是放在自己手里最安全。这个平衡的三角在章驰坐上飞机的那一刻打破。
杜睿被?留在了?飞机外面，与此同时，章驰拿着他的终端给阿蒙托利打过去一个电话。
“我还有一个要求，”时间很紧张，通讯一接通，跳过没有必要的寒暄和敬词，章驰开始讲话，“让051号警员跟我一起走。”
阿蒙托利的声音从终端的听筒传过来——
“你是说巴林？”
章驰捂住话筒，对着人群喊了?一声“巴林”。
果不其然，那个051号警员，这一次行动的头头朝她看了?过来。
“对，”章驰说，“巴林。”
“你想要做什?么？”
“您只需要说好或者是不好。”
一个警员的性?命跟领袖的性?命比起来不值一提，巴林被?带上了?手铐，跟着上了?武装直升机，一同留在飞机上的另一个“外人”是飞行员。
鉴于他还需要用双手开飞机，所以章驰没有从警察那里多要一副手铐把?他也铐上。
他们采用了?比较灵活的控
制手段——由陆英拿枪指着他的脑袋。
可能是指着脑袋给人带来的心?理冲击比较大，这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表现出来额头流汗，嘴唇发白的生理状态。
“我们不会要你的命，”章驰在他背后讲话，“把?我们安全送到?奥天帝国，你就能够平安回去。”
奇良黑掉了?这架武装直升机的互联功能，保证在空中无法跟任何其他人或者设备进行信息传输。现在飞机终于起飞。
周宇趴在窗户边上，看着越来越远的人群碎碎念念：“我们那架私人旅飞器是不是白抢了?……”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路雨躲在最后面的位置睡觉，周宇扫了?一眼蹲在地上的巴林，说：“你把?他带上来做什?么？”
章驰走向巴林：“这个人有问题。”
话一出口，奇良和周宇都?纷纷看向了?巴林。奇良和周宇并排坐在一起，巴林蹲在他们的对面，周宇紧张地向奇良靠拢：“什?么问题？”
“你为什?么要朝那个警察开枪？”章驰蹲下来，跟巴林面对面讲话，顺便，她扫了?一眼巴林的警徽和警号，051看起来是个级别挺高的编号，“他是你们的同僚。”
巴林：“因为他想要对你开枪。我收到?的命令是将你活捉。”
他答得很快，快得不像是谎言。
在这种敌众我寡的形式下，撒谎并没有任何的意义。
周宇伸了?伸脑袋，一副不相信的模样：“你怎么知?道他要开枪？你为了?一个犯罪嫌疑人杀了?你的同事?，你这个人好恶毒哦。”
“我猜他们俩肯定关系不好，”周宇转头向章驰，“他刚才不也是干这种事?。公报私仇。”
巴林扫了?周宇一眼，不做言语。
章驰：“所有人都?在瞄准，你为什?么会觉得他要开枪？”
“他跟海恩科技有私交，我已经观察他很长一段时间了?，”巴林说，“我截取了?他的通信，费程吩咐他杀掉你。”
章驰：“只是这样吗？”
巴林犹豫片刻，又说：“我是会长安插在警察内部的人，安新市的警察团队贪腐问题很严重。他信不过警察，所以才有了?警卫军。他更相信军队的人。”
周宇琢磨了?一下，问：“但你刚才不是跟警卫军吵架吗？”
巴林：“我是警察，只是对会长汇报情况而已。警卫军跟我没有关系。”
“让我想想，”周宇抓了?抓脑袋，“阿蒙托利信不过警察队伍，所以跟你联系，让你私下跟他汇报警察内部的状况，是这个意思吗？”
巴林点了?点头。
周宇：“搞半天，你是个卧底。”
章驰：“不对。”
周宇：“哪里不对？”
“因为你很乐意跟我走，”章驰盯住巴林的眼睛，“你从刚才登上飞机到?现在，都?表现出来很坦然的姿态，你在高兴。”章驰回头看了?一眼驾驶室，那个正在勤勤恳恳操控武装直升机的飞行员背僵硬得好像一块木板，肌肉都?失去了?协调的活动性?。
“你被?铐上手铐，竟然一点也不惊慌，你不知?道我要做什?么，但你却不害怕我。”章驰说，“你不担心?我在中途杀掉你吗？你不担心?我是为了?报复你，才把?你带上飞机的吗？”
周宇突然警觉：“没错！”
“你应该讲点老实话，把?你的情况好好交代一下，”章驰走到?窗边，“不然我不介意把?你扔下去。”
巴林：“我讲的都?是实话。”
“你非要跟警卫军抢人，”章驰从窗边走了?回来，这回她没有再蹲下来，双手交叉，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看蹲在地上的巴林，“你想要亲自审问我，对吗？”
“嗯。”巴林说，“不过这不一定成立，有可能会长会亲自审问你。这些没有人知?道，会长只通知?我们抓人。”
章驰：“你知?道盘古之眼是什?么吗？”
巴林摇头：“不清楚。”
章驰：“你在撒谎。”
巴林愣了?一下，脸上出现明显的慌张。
章驰：“你果然在撒谎。”
巴林急速往后挪了?一下，一种回避的本能。
——他被?诈了?。
“盘古之眼到?底是什?么？”
巴林低下头，眼珠子正转着，章驰已经闪身到?了?他身体右侧，咔咔两下卸了?他的胳膊。
“啊啊啊——”巴林尖叫两声，“别、别，不要——”
章驰掏出枪，枪口对准巴林的后脑勺，她站在巴林的背后开口：“你应该清楚自己在这里的身份。连话都?交代不清楚，你还有什?么留着的价值？”
“盘古之眼……盘古之眼是一种武器，”巴林脑袋往旁边偏了?一下，章驰的枪口跟着他的脑袋移动，你追我赶，巴林的脑袋被?挤压到?了?舱壁，他歪着脖子磕磕绊绊讲话，“我不清楚盘古之眼长什?么样，我只知?道它能够改变一切，这个世界上有生命的，没有生命的，只要被?它捕捉，它都?可以让他们发生改变。”
奇良和周宇对视一眼。
周宇：“你讲清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