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的子弹以恐怖的速度,穿过混乱的现场,在裴环的眼中越放越大,直到她整个眼眸都被银白色所覆盖。
莲娜惊出了一声冷汗,她撑着手臂从屋檐上往下跳。
时间就刚好定格在了这一秒,她停滞在空中,眼睁睁地看着子弹即将穿过少女的发丝袭向她身后的桑泠。
不要!
平衡就此被打破,像是接收到了某种旨意,同一瞬间,数十颗子弹从各个方向袭来,如同飓风沸腾的白色支流,急速地环绕着,向中心袭去。
辛罗意识到了什么,电闪雷鸣之间,她转头看向了亚都,不可置信地张开了嘴:是你做的?
亚都低垂着眼睫,平静地看向中心圆形的舞台。
在他的眼中,一切都被放慢了。
在混乱的中心,最高的舞台之上,少女们的身影定格住了,在身体的惯性下,还保持着舞蹈的动作,无法动弹,眼睛睁圆,只能看着子弹以不可抵挡的架势穿过她们的躯体。
如待宰的羔羊。
直到队型中心的金发少女蓦地叹了口气,她睁开眼睛,惯常的笑意在一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凛冽如寒冬,冰冷至极。
“我真的以为是因为喜欢我们才来邀请的。”
裴环只轻轻地翻转着手腕,再一握拳。
霎时间,所有的子弹似乎都和无形的屏障用力碰撞挤压在了一起,硬生生地在力的推动下,按照原路折返了回去。
就在这呼吸之间,数十个身影被击中倒地。
此刻,莲娜刚从屋檐上翻身跳下,由她射出的子弹转而擦着她的脸颊飞过,“砰”地一声,深深地嵌入了后方的墙体之中。
她不稳地坠落在地面,震惊而后怕地抬头望去:“怎么做到的?!”
裴环感受到了某种极为深刻而冷漠的恶意,她的眼神凝结在了亚都身上。
他正巍然不动地从上方看她,微微睁大的眼睛显示出他内心的震撼之情。
“是他!”裴环断定:魔法少女的直觉不会出错,即使这次事件不是他策划的,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揍了不亏!
会理拉着莓可和桑泠,撤退到舞台边缘。
杀夏跳下舞台,她转身用力一个肘击,狠狠击中持枪之人的腹部,将他撞得口吐白沫,捂着腹部痛苦地倒下,她捡起散落在地面上的枪支。
反手就对着亚都的方向毫不留情地开了一枪。
亚都侧身躲避,子弹擦着他的衣角钉入了后方的墙体。他还未做出下一步动作,一个攥起的拳头就在下一秒毫不客气地锤向他的脸。
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双愤怒得几乎要燃烧的双眼,金色的长发如暴雨般扑面而来。
谁也没想到这个表面上弱不禁风的女孩竟能以那么快的速度逼近上来。
裴环挥拳:“你怎么敢的?!”
她平生最恨的就是有人伤害她的朋友。
猛烈的拳风掀起了他一丝不乱的铂金发丝,亚都微愣,但身体本能使他极快地伸手格挡,可裴环根本不给他反应机会,她毫不在意地换手再次挥拳。
这一次,亚都退无可退,他难以相信地看着裴环毫不客气地对着他的胸口就是用力一拳。
明明是属于少女的纤细臂膀,白皙,柔软,甚至在手腕处还带着浪花状的蓝色腕花,但……
坚硬的指骨不客气地抵着胸腔,继续侵入,柔软的脏器被破开重击,后面是无法退却的墙壁,在巨大的推力下,亚都整个人像是被一连串的波动击中了般,他捂着胸口,在四起的尘埃,痛苦地弯下腰。
裴环根本不惯着他,她直接提起他的衣角,抵在墙上,强迫他用力站直。
脆弱的脖颈处被制住,亚都控制不住地在她手下咳嗽:“咳,咳咳。”
他胸口钻心的疼,鲜血从他的嘴角淅淅沥沥地流淌了出来,一
滴,一滴,朱砂般滴落在裴环的手背上。
温热而粘稠。
裴环皱眉:“为什么要这么做?”
亚都垂下眼睫,竟有些示弱的意味,他低声说:“我并没有想要…想要伤害你的意思…”
“所以你想伤害的是谁?”
而另一边,辛罗看着弹匣中的信息植入弹,脑中划过一道白亮的闪电,她立刻领悟了这场闹剧的主使。
是亚都。
他换了他们的子弹,意图在这场冲突中,策划几个仿生人的死亡,并将责任推到辛罗这边人的身上。
毕竟是他们这边先发起的冲锋,而亚都他们只是正义的防守罢了。
到最后结算的时候反正以此为契机,清退辛罗他们这一边的势力。
但是,亚都万万没想到的是在表面上弱不禁风的少女组合中,竟然也有武力值那么高的人物。
如果不是她那天亲眼看见裴环以无法超越的速度攀登到姐姐,并毫无恐惧地坠落,辛罗也不会想到裴环这样的人竟然会选择去成为一名少女偶像。
她明明有着谁也无法比拟的战斗天赋,却把歌声与笑容作为自己的武器。
在大部分人的眼中,这也许就是浪费能力。
但是,辛罗的思索没有持续太久,杀夏向她走来,她举枪,冷声道:“最开始的狙击手是你们阵营里的?”
她猜到了是车里的莲娜。
辛罗举手,无奈:“抱歉,一开始,我们的目标是学生会,和你们无关。”
杀夏扬眉:“但是你毁了我们的演唱会。”
辛罗苦笑着说:“与其说是我毁了你们的演唱会,不如说这从头到尾都是一场人为策划的阴谋,而主使者不是我,是亚都。”
杀夏不置可否,她毫不留情地扣下了扳机,子弹和她的话语一起蹦发出来。
诺亚有些着急:“辛罗!”
辛罗摇摇头,她没有躲避,让子弹却擦着她身边而过,击中了刚赶到门口的莲娜。
莲娜脚下不稳,她踉跄了一下,捂着额头倒了下去:“好,麻……”
杀夏没有理会辛罗的反应,她收起枪支,转身,平静地说:“从结果来看,你们没有什么差别。”
裴环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意,掐住了亚都的脖颈,她倾身,冷声道:“你是说,都是绿洲的命令?因为绿洲想要我?”
“那他大可以邀请我们astar一起,而不是伤害我的同伴,强行将我们分开。”
“邀请五个人很难吗?绿洲不会连这点地方都没有吧!”
亚都的手指无力地点在裴环的手背上,断断续续地说:“因为…无法服众。”
她手上稍稍卸了力,亚都这才喘了口气,能稍稍顺畅地继续往下说:
“这么多年,绿洲一直只对自然人开放,教会也宣称着是自然人的信仰使绿洲出现了光,使星际得救。”
身为圣子的陆宫讨厌特殊人类,教会便按他的心意将人分为三六九等,来紧密团结利益共同体。
他们正义凛然地宣称:绿洲的光是由人们虔诚的信仰而生。
而自然人就是主最宠爱的孩子,他们的信仰最为纯粹。
而第二梯队的特殊人类,他们离人类最原始的状态太远,心灵斑驳,无法提供信仰的能量,因此被驱逐出绿洲。
这份宣言正合上了掌握星际最多资源的人类世家的心意,他们本就自视甚高,也乐得高人一等。一切都在不言而喻的默认中越演越烈。
裴环想起了自己在绿洲周年庆上看到的那些白袍神父,那些围在陆宫旁边,和他交谈的教父们,她沉思道:“原来如此。”
裴环得出了结论:“那我讨厌这样的世界。”
亚都不动声色地提醒,他的咽喉在裴环的手下起伏,随着说话,在颤动:“如果你真的在意其他人的安危,你最好还
是去那里。绿洲的耐心不多,下一次会用什么严酷的手段,谁也不能确定。”
邀请和威胁都没有用,下一步可能就是强迫。
也许,连绿洲自己都没有想到:竟然真的有人甘心放弃即将到手的滔天富贵。而那个人正好软硬都不吃。
裴环冷笑道:“那你的手段就温柔了吗?”
虽然她没弄清楚亚都在这件事里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但是恶意不会骗人。
尤其是这种冷漠的恶意,或许他骗过了亚都自己,却不会骗过裴环。
亚都心中一紧:“虽然这次使用了信息植入弹,但在系统命令发布之前,她们不会有事。只要你愿意前往绿洲,我不会对她们做什么。”
他略带不解地蹙眉道:“对于你来说,去绿洲不是件坏事,你可以得到任何想要的资源。只要你想,你就可以站在星际的姐姐。”
参考陆宫的地位,裴环的待遇可想而知。
如果她真的有那份力量,她会成为替代陆宫的圣女。享受着世界的供奉,获得能获得的一切。
裴环都快被气笑了:“真是谢谢你的好心。”她凑近,微微眯着眼睛问:“话说,你是真的喜欢我们吗?不是说你是astar的粉丝才来邀请我们表演吗,难道都是骗我的?”
“如果是那样的话。”她面色冷得吓人,向来澄澈的眼珠此刻却如深海的迷雾,裴环抬起下颌:“我会很生气的。”
亚都被深海包围了,他避开了她的视线,手指蜷缩,佯装平静地说:“我很喜欢你。”
他补充道:“一直都是。”
从他第一次在广告上看见她的身影,到现在,他一直很喜欢,比星星还要明亮的女孩。可亚都此时却觉得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裴环。
就像他不知道她擅长用来握麦克风的那只手在掐住别人脖颈时,会是那么的用力。
但奇怪的是:他还是很喜欢她,甚至比之前还要喜欢。
像是终于突破了平面的存在,彻底鲜活起来。印象中的裴环变成了眼前这个鲜明,张扬,自信闪耀的女孩。
“好吧,这也不是什么让人惊讶的事情。”裴环点了点头,同意了亚都的说法,她看着下方一片混乱的现场,又回头对他说:“但是你要补偿我。”
亚都顿了一下:“怎么补偿?”
“我要一场更大的演唱会。”裴环张开了手晃了晃:“五万人,一个不少。”
会理,莓可和桑泠坐在舞台边缘。莓可晃着腿,点评道:“环环是不是在放狠话?她的表情很屑诶!”
会理撑着脸颊,点头:“可能是在威胁他吧。”
桑泠试着麦克风,她无奈地说:“这还真是我没有想到的局面。”
在她们说话间,还有不长眼的武器向她们袭来,却在进入舞台的边界之时,就像撞到了某种无形的墙壁,被弹得原路折返回去。
砸到了始作俑者的脑袋上,于是又一个人倒地。
会理感叹道:“魔法,真的好神奇。我之前一直以为裴环的星星只能发光,最多就是放放烟花什么的呢。”
莓可不以为意地说:“只要她想,她什么都可以做到吧。要是我有这份力量,估计早就称霸世界了。不过,环环和我不一样,她不太喜欢这么做。”
桑泠微微地笑了:“她走的是正统偶像这条路,比起魔法,更愿意用实力和人格魅力去征服粉丝。”
难得被桑泠夸奖却一句也没听到的裴环正在想着怎么回报绿洲,她不满意地问:“如果我把你绑架了,绿洲会派一些内部的高层人士来救你吗?”
如果能揍揍他们,她说不定会觉得解气了一点点。
亚都果断地说:“如果想更快地达到目的,绑架陆宫会更合适一点。”
“陆宫嘛……”裴环思索着,她撇嘴道:“算了,好麻烦,我有更好的办法。”
马上就要到斯莫利特星系联合钢琴赛了,陆宫先交给挚友对付。
虽然裴环也不是不能解决,但是:“果然,挚友心里是期待着的吧。”
用彼此最擅长也最在意的东西一决胜负。
就像她自己,就算可以用拳头强迫全世界的人来听她的歌,或者用魔法来笼络他人的心灵,裴环也想选择更光明磊落的战斗方式。
想到这里,她威胁似的对着亚都晃了晃拳头:“记住了,五万人,只可以多,不可以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