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你一个人生活了多久
霍迟贴近姜子尧的身旁,和他耳语:“夜晚的烟花很美。”
太阳往他们身上撒上了一层金色披纱,连带着发尾都像是淬了光。
“是很美,广琴那扣巴的地方头一次搞点活动。”姜子尧说:“可惜你没怎么看。”
桥边某个视野不错的角落里,杵着两个小伙,春节,正月初都是独属于姜子尧和霍驰两个人的世界,姜子尧并不想出门,他确实不喜欢太热闹的地方。
但是霍驰态度强硬,吃完晚饭他就开始擦桌子洗盘子,连带着厨房灶台也清理了一遍,把屋子里收拾完他就从衣柜里掏出厚衣服放在沙发上,提着垃圾袋关掉了室内空调。
姜子尧没有拒绝的理由,但那一晚,霍驰的心思压根没有放在看烟火祭身上。
霍驰找了一个好位置,人少视野开阔,大概是提前踩好了点,今年正月有些冷,刮来的风狠狠在人脸上抽着巴掌,而霍驰顶着一脑门的汗,烟火放了一会儿,他嘴巴却像被冰冻住了,只是用眼睛时不时地瞥过来。
姜子尧嫌他墨迹,就说要走,霍驰就开始阻拦,他支支吾吾地说了一堆废话。
姜子尧当时就嘲笑他说:“你是想报名明年春晚的脱口相声么?”
“还是你犯法了?”
霍驰唯唯诺诺地说:“没。”
“那你紧张什么?”
“霍驰——!”
“马上!马上就好!”
然后霍驰就开始掏东西,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但没拿稳,直接给摔了。
霍驰干笑两声,又慌慌张张地把手机捡起来,姜子尧看他先检查的手机摄像头,他打开了摄影,紧张的脸又短暂地绽放了一个笑,他很庆幸手机没有摔坏。
霍驰很忙,忙了半天屁都没蹦出来一个。
姜子尧没忍住瞪了他一眼。
“我就是想记录一下。”霍驰把手机横屏,他先是录了天上的烟花,然后就把镜头摇向姜子尧。
他眼巴巴地看了姜子尧好一会儿,然后右手伸手摸向了口袋,他这些动作都被姜子尧尽收眼底。
再然后……
他们陷入了沉睡,醒来时,已经失去了正常的生活。
霍迟摸向自己的钻戒,它正牢固地戴在自己手上,很多年,也许是回忆软化了他锐利的眼神,他说:“我出了很多丑,你笑了我五分钟,你在笑,这反而让我有了更多的勇气。”
“停!”姜子尧却不怎么高兴:“我现在不需要现在知道这些。”他表情变得严肃干瘪:“你该知道,这对我和霍驰都不公平!”
“你剥夺了我们那几年的时间,你打算什么时候还给我们?”姜子尧质问道:“换句说法,你能不能再还给我们?”
霍迟短暂地沉默:“现在不行。”
“那就是可以。”姜子尧接着说:“有什么阻碍?”
“因为我。”
霍迟这次没有犹豫:“我想留你到最后,直到时间必须把你带回去为止。”
接着,霍迟就用着一种复杂的眼神看向他。
霍迟沉默时像一座枯寂,他眼底的悲伤也许是真的,但他目的并不纯粹,姜子尧觉得他是在博自己的心软,好像这样他就能心安地接受已经发生的一切。
流失之地并不像人们口中那样的极恶之地,哪怕是一写阴暗的角落都显得宁静,破碎的乌托邦和他面前和昔日一样的大学校园,姜子尧像是看到了一个笑话。
“所以。”姜子尧忍不住说:“你现在背着我搞事的时候也会和那个时候一样心虚么?”
霍迟顿住脚,他转过身,和姜子尧从并肩变成面对面。
姜子尧抬起头,注视着霍迟的眼睛,现在,他更加清晰地感受到霍迟的高大。
姜子尧以为他会说什么,可霍迟只是低下些头,平视他,去牵他的手。
霍驰的手总是热得像个暖炉,但他不是,他的手是正常人的温度。
霍迟握住他的手,试图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姜子尧第一反应没有拒绝,但牵到中途又很快甩开。
姜子尧心里的火气还没有消退:“我对你一直有着百分之百的信任,但现在不是了。”
霍迟似乎知道他会是这样的态度,他眉头都没皱一下,习惯动作就是转动指尖的戒指:“我对你不会有谎言。”
姜子尧摊手: “那你先告诉我你现在的年龄。”
“34?是么?”
霍迟没有否认,他的眼神已经足够说明一切,那是对自己爱人的认可,因为姜子尧猜对了,他知道姜子尧足够聪明。
“刚好是3913年。”姜子尧摸了摸下巴,他在思考,想着想着又觉得好笑:“按你手下人说的,这一年整个世界都爆炸了,怎么?你是打算换一个星球生活么?”
霍迟嘴角弯了弯。
姜子尧皱起眉:“你也不是这个时空的人,你在那个时空过不下去了,所以来到这里?”
霍迟没说话。
姜子尧接着问:“你遇到了很难对付的角色?乌托邦?圣人会?还是别的哪里冒出来的人或怪物?”
霍迟目光一沉:“没有谁能对付得了现在的我,怪物或者是人都不足为惧。”
鉴于他的能力,他这话不会显得太狂傲,姜子尧说:“没有人可以威胁你,那是因为什么?还是说……”
霍迟目光的落点一直都在他身上,姜子尧心里有了猜测,但他仍会觉得惊讶。
霍迟的眼神在告诉他,没有什么威胁,他自己的存在就是最大的威胁。
爆炸,这很难不去联想,姜子尧表情变得古怪:“其实是你毁灭了世界,你做了什么?”
霍迟依然没有否认,但他也没有给出一个准确答案,他说不会有谎言,所以他选择缄默。
34岁,比姜子尧多了十二年之久,姜子尧一早就注意到了他黑头发里掺杂地几根银丝,他像把刀,一把有裂痕的刀。
姜子尧叹了口气:“你一个人生活了几年?”
霍迟停顿了很久,他选择回答:“两年。”
姜子尧明显能感受到霍迟语气里压抑的情绪,淡笑声:“原来是3911年啊。”
他这句话让身边彻底失去了动静,姜子尧瞥了一眼霍迟,34岁的霍迟哪怕情绪爆发的时候也是沉静的。
他不会再满口吐着些脏话,指着人脑门暴躁地干架,但霍迟仍然会愤怒,他曾在一瞬间裸露锋芒,怒火都藏在他平静的皮囊下,打眼的情绪总是会在第一时刻被姜子尧看穿。
姜子尧换了一个话题:“你把这里的每一栋楼都修好了?”
“是。”霍迟跟着他的情绪走:“我保证,和我们记忆里的一样。”
“公开课老师是个刻薄的秃头,我们总翘他的课。”
姜子尧说:“你喜欢怀旧?”
“对我来说,值得怀念。”
“也对。”姜子尧语气放松了些,嘲笑道:“你可是奔了三的人。”
霍迟默默接受他的取笑。
姜子尧说:“趁着这个机会,和我去一个地方。”
“就最高的那栋楼。”姜子尧指着一个方向,“致远楼,我们之前拍过作业的地方。”
“那是在天台。”
姜子尧横了他一眼,“你费什么话,爬还是不爬?”
很快,姜子尧和霍迟一起爬上了天台,一共七层,加上天台算是第八层,学校天台一般不让人进,但是这里采光好,姜子尧和霍驰翻进来拍过摄影作业。
姜子尧随意在周围张望,他不是来这里和霍迟叙旧的,他迅速翻上围拦,站在了天台边缘,他把后背交给高空,后脚很是悬空的,正面靠在围栏上。
霍迟皱了皱眉:“危险。”
姜子尧淡笑一声:“我记得这栋楼是27米,你知道这对我这么一个异人来说其实不算什么,不过前提是我会主动保护我自己。”
他此时的视野很开阔,随便一瞥就可以看见流失之地大部分的环境,包括底下行走的人,那群人身上肩着枪,他们应该是在霍迟的准许下生活在这里。当他往底下看的时候,他不会觉得有眩晕的感觉,他的身体已经不畏惧高空。
姜子尧戏谑地笑:“我打算从这里跳下去,并且什么也不做,随便哪个部位先着地,也许是会受伤,也会受不少伤,你觉得会是哪一种?”
霍迟沉声说:“你不会在我面前受伤。”
姜子尧说:“但你拦不住我。”他踩在边缘,轻而易举地来回走。
“我也向你保证。”
当姜子尧把自己当作筹码的时候,对于霍迟而言是无解的,霍迟选择让步:“你想要的,我都会给。”
“你觉得我想要什么?”姜子尧说,接着他带着怒气说:“你和霍驰没有两样,你也蠢得无可救药,想利用时间的人,到最后都会被时间玩弄!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或者打算做什么,但死去的人已经长眠,你应该接受遗憾,霍驰,你是个大人了!”
“你应该让一切回到正轨,我属于3901,而你属于3913,如果只剩你一个人,那就一个人继续走下去。”
“不!”霍迟驳斥了姜子尧的话,“是不是我该做的事,由我自己来评判!由活着的,忍受痛苦的那一个来决定!”他声音是从肺里扯出来的:“而且我已经做到了!”
“你不相信我?”
霍迟发红的眼睛盯着他,一字一句说:“我已经抛出了一切筹码!就算隔着死亡,我也会把你拉回来!而你,要站在我这一边!而不是试图把我推开!”
姜子尧气势丝毫不低:“我是在担心你,白痴!”
霍迟痛恨他的这种关心:“我很好,我保证我会活得很久。”他说:“我还可以等很多个两年,但你不能让我的生命里只有等待。”
他的执拗让姜子尧一时间哑口无言。
临了,霍迟添上一句:“我已经不是你认识的霍驰了,你管不了我。”
“看来我没得选择了?你真是个麻烦鬼。”姜子尧又气又笑,他的手掌重重拍在围栏上,“但这样可不行,我们现在就赌一次。”
“你接住我,我就考虑答应你。”
霍驰总是无法拒绝他,就像姜子尧无法去苛责他一样。
姜子尧说完就张开手臂,身体后仰去享受失重的感觉,他闭上眼,任凭下坠的风刮过双耳……
第52章 姜哥还是哥
他在下坠,失重感会让人感到恐慌。
人体在面临危险时会自动作出防御,所以姜子尧选择闭上眼,他催眠自己选择在这关键时刻身体放松。
人在从27m的高空坠落只需要两秒的时间,异人的感官哪怕在这极其短暂的时间里也可以放大一切细节,有阳光有风,眼皮阻拦不了正面射来的光芒,他的头发吹起来后弄得脸颊细微的痒。
随后,姜子尧就听见了爆炸声,声源很近,巨响成了灌入耳膜的噪音,霍迟在他的下方地面使用了自己的异能,一股冲击力撞上了姜子尧的背部,将他反推了上去,他没有被灼伤,没有疼痛,只有扑来的热流,霍迟控制异能的精细程度犹如手术刀。
姜子尧不再独自下坠,霍迟迅速翻过围栏拉住了他的手。
“我已经抓住你了。”
霍迟低沉的嗓音里还带着粗重的呼吸声,让他看着姜子尧面临危险的每一秒都是一种折磨,他粗暴地把人拽进自己的怀里,箍紧腰部,一起跳到地面。
姜子尧脚跟踩在碎石上,地面多多少少有被爆炸危及。
“你成功了。”姜子尧说,他用了很大劲才将扣在他腰上的手掰开,他和霍迟保持了一些距离,“所以我可以勉强决定配合你这个混蛋。”
霍迟没有笑出来,他一贯沉默的表情看着姜子尧。
“以及。”姜子尧说:“你该叫我什么?”
“姜哥。”霍迟脱口而出。
姜子尧先笑出来:“亏你还记得。”
霍迟说:“一向如此,没有变过。”
“那你就该清楚的明白……”
姜子尧扯住霍迟的领带,他带着的领带是深蓝偏暗的款式,配着西装显得很庄重禁欲,这绝不是霍驰能挑出来的品味,姜子尧赞赏自己的眼光,用手指勾着领带绕着圈打转。
霍迟目光紧跟着他搅动的手指,忽地,姜子尧伸手用力一拽。
霍迟低下头,同时配合姜子尧弯下腰,两人□□的距离只隔着一层衣服以及两厘米的空气。
“再叫一声,我听听。”
姜子尧说话的热息扫过霍迟的脸颊和耳侧,他的唇角往上,阳光的碎影在他的眼睛里。
霍迟其实很想念姜子尧现在露出的笑容,这是他的太阳,他珍视的东西,他的心在颤动,吞咽了一口气:“姜哥。”
姜子尧唇角的弧度变大了。
霍驰继而盯着姜子尧的唇畔,他没忍住,倾下身体,想要直接吻上去,但是姜子尧在这个时候特意歪过头避开。
他们不是在争斗,姜子尧的反应让霍迟拧了拧眉头,但他最终还是败下阵来,退而其次只亲了口姜子尧的脸颊。
但这没有让他满足,霍迟现在就需要一个激烈的吻。
姜子尧挑起眉问:“你听谁的话?”
霍迟不假思索:“姜哥。”
这个回答取悦了姜子尧,尽管在霍迟的面前,姜子尧的年龄不能称大,但再如何,姜哥也还是哥。
霍迟接着说:“只有你能管我,只有姜哥可以。”
“就算是你成了老大爷,我照样还能管你。”说完,姜子尧奖励式地吻上他的唇,霍迟扣住他的脑袋,伸出舌头加深了这个吻。
说点心里话,习飞白更愿意和流失之地的安防打交道,而不是为老大的爱情保驾护航,他把霍驰带到了老大的私人住所,任务就是看着霍驰。
霍迟作为流失之地公认的实力派老大,他住的地方没什么特点,房间布置模仿的是以前的老家房子。
霍驰也有大半年没有去过老家了,这布景直接硬控了他一个小时,他一声不吭,把房子的每一个角落都看了一遍。
习飞白第一次和姜子尧见面后和老大有过一次谈话。
他以为霍迟会向他询问关于姜子尧的事,毕竟他非常了解老大对自己爱人的迫切,但霍迟却只提及了自己,另一个自己。
习飞白委婉地说,能从霍驰身上能看到一些他的影子,但不多。
霍迟对他的评价不是很认同,他说他们只有一个区别。
习飞白不解。
当习飞白盯着霍驰时,他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习飞白用时间异能关住了屋子大门,霍驰出不去,但他比习飞白想象中要冷静,他很爱惜这个屋子没打算硬闯出去,他无聊就坐在沙发上发呆,沉默的样子简直和老大一模一样。
直到姜子尧回来,霍驰眼里就点燃了火星,立马开始大嚷大叫,他吐槽的话一槽接一槽,不喘气舌头还不会打结,只可惜姜子尧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这房子给吸引,这让霍驰很不满,他的脸上顿时天雷滚滚。
两个霍驰的目光都是如此统一。
习非白默默看了会儿,他好像知道了答案,霍迟说的唯一不同,就在于姜子尧,一个尚且拥有,一个已然失去。
他们聚在一个屋子里,这里不需要多余的第四者,习飞白把准备的食物放上桌,就麻溜地离开了这里。
姜子尧看到这一幕表情有些古怪,霍迟给出他理解的解释:“时间没来得及,下次会由我来亲手准备。”
姜子尧摇头:“只是没适应你这么大排面。”
霍迟说:“我没有奴役谁的爱好,这只是他想做的事,如果你不想看到他,他不会再在这里出现。”
霍驰接了一声冷笑。
霍迟立即将矛头轻飘飘地指向他:“实力太差的还不够格和我坐一个桌子,这是看在姜哥的面子上。”
霍驰呵了声:“你可真是太有实力了,跟小说里的反派一样,但我可不怕你,我有姜哥,某个强行要插入别人感情里的第三者,有什么资格说大话。”
霍迟不紧不慢地说:“事实是,我比你更了解他。”
“我呸!你真不要脸!”
霍驰怒骂道:“在姜哥身边的那个人只能是我!”
霍迟淡淡说,不忘给姜子尧碗里夹块肉:“现在还只有你么?”
霍驰给姜子尧一连夹了两块:“你是要干架么?”
“你打不过我。”霍迟说:“你甚至都不能成为一个高阶异人,因为有我的存在。”
“那试试看-——!”
“坐下。”
在霍驰咚的一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的时候,姜子尧手里的筷子用力敲了下碗。
霍驰抱怨:“姜哥,是他在挑衅我。”
“坐下。”
姜子尧重复。
霍驰嗯了声,胸口憋着的一口气最后又咽了回去,他把椅子摆好,重新坐好。
姜子尧语气平淡:“好好吃饭。”
霍驰是最先沉不住气的那个,他现在大概在脑袋里激烈复盘,想在从霍迟手里把场子给掰回来。
霍迟没有把霍驰当做一个威胁,相反,要是利用得好,他会是一个很好的工具,他这样想,嘴角也扬起了一个细小弧度,姜子尧瞥了他一眼,也没打算放过他:“某些人的年纪没长在脑子上,应该也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姜哥说得是。”霍迟又体贴地给姜子尧夹了筷子,姜子尧还了回去。
这下两个霍驰都闭上了嘴。
姜子尧没再埋汰这两个爱斗嘴的人,因为他打算让这两人在客厅斗了一个晚上,他进卧室休息时明确地不允许任何一个人上他的床,两个霍驰,一个睡客卧,一个睡客厅,三个人晚上最后都别见面。
立下规矩之后,姜子尧才安心地关上了卧室的门,屋子里的陈设和他以前生活的环境很像,但这并不能提高他的睡眠质量,尤其是对于一个高阶异人而言,一点动静都可以敲响他的脑袋里的警钟。
还是有人无视他的规矩,进了他的房间。
姜子尧从浅眠中不紧不慢地睁开眼,紧接着对上一双漆色幽深的眼眸,还有他眼底浅浅浮现的笑意,霍迟当着他的面上了床。
姜子尧忍住没有伸腿,他也猜到会是这个霍迟。
姜子尧没有动:“半夜爬床,你什么时候有的爱好?”
霍迟没有被抓包的心虚,他很从容:“很早,小时候我就这样。”
“那不一样。”
姜子尧说:“以前的霍驰会敲门,不会半夜溜进来,而且我对小孩有优待。”
“可我有钥匙。”霍迟说:“这里的一切都属于我,我进来合情合理。”
“你想做什么?”
“睡觉。”
霍迟猛地翻过来,床一震,他两条腿横跨在床的左右,膝盖跪在姜子尧大腿的两边,就连手指都已经勾住姜子尧的裤腰带。
“现在我不想做。”
姜子尧没有表现出热情,但霍迟上半身已经不听话地压了下来,脑袋靠近他的下颚和脖子,去吻他的喉结。
姜子尧推了他一把:“你想做,我也ying不起来。”
“不会。”
霍迟说:“我了解你,也了解你的身体,比任何人都要熟悉。”
他有些得意,他有很多种让姜子尧兴奋起来的方式。
说完,霍驰就含住了姜子尧的耳尖,另一只手探进了他衣服里,姜子尧脊背的肌肉是条漂亮的弧线,他肩宽腰窄,男人优势的性感。
而霍迟对他的身体实在熟悉。
很快,从姜子尧喉咙里溢出一点细碎的声音。
他感到舒服,这让姜子尧有些脸热,以前在床上,霍驰就会主导一些前戏,他的手活儿炉火纯青,无论是哪一种姿势,性都是愉快的。
“够了。”姜子尧还是选择拒绝,因为霍迟不太可控,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是么?”霍迟没有停下动作,他手指拨弄得用力,掌心还在升温,这让姜子尧起了反应:“可是你的身体很喜欢,我会让你舒服,比那小子更好。”
“停。”姜子尧嘴上这么说,但是他的身体还是顺应了霍迟的行为,霍迟确实让他感到新鲜,他轻轻咳嗽一声,用手掩饰他发红的脸颊,霍迟在笑,他的笑声满足又愉悦,直到……
砰——!
卧室的门打开了,门锁也许是坏了,毕竟是被暴力打开的。
“你在干什么!”
接着,就传来霍驰饱含怒气的声音,他像只被侵犯了领土的狮子,炸了毛。
“你这个老流氓!”霍驰气冲冲地闯进来,他的话响得像是道惊雷。
姜子尧一愣,他还没反应过来,霍驰就撞过来想把霍迟推开。
霍迟依然压在床上,把姜子尧包裹在自己的身下,霍驰的手和他撞在一起,谁也不让谁。
“我刚刚都听到了!”
霍驰虽然很火大,但带了一点小得意:“姜哥已经拒绝你了,他不想艹你,你还打算强迫他不成?”
霍迟淡淡地笑,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你真是不懂情趣。”
“我不懂?难道你很懂么?!”
霍驰叫完,他很快就会后悔说出这句话。
“我经验丰富。”霍迟脸上带着独属于胜利者的笑:“我可比你多了11年,11年多的夜晚。”
11年有多少个夜晚,多少次床事?霍驰不想细想,他已经气急败坏:“你不够体贴!你在床上只想自己!”
“姜哥,我体贴么?”霍迟故意凑到姜子尧耳边说,他刻意在挑逗。
“住嘴,都少说两句。”姜子尧在不听还是不看之间选择用手肘挡住自己的眼睛,他实在没眼看。
霍迟故意让姜子尧的脸露出来,干净的脸蛋已经染上明显的绯色。
霍迟对霍驰说:“我可以大方地让你看看我在床上是怎么做的。”
姜子尧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雾气,那让人浮想联翩……霍驰看得很清楚,霍迟的手法和姜子尧的反应,这让他顿时红了脸。
“我不……”霍驰想,他才不会干看着。
“下去。”姜子尧感觉自己丢了面子,他挺起上半身,朝霍迟小腿肌肉上轻踢了一脚,力度太轻,显得欲拒还迎。
霍迟说:“我们还没结束,夜晚还长。”
“不行!”霍驰急忙说,他的舌头慌张地打结了, “我,我我,我也要!”
“要做一起做。”霍驰爬上床,硬生生地挤在两人旁边。
其实他也想上床,而重要的是绝不能让老流氓一个人独享!
第53章 霍师傅教你
最开始的尝试并不是伴侣之间温柔的好教材,动作粗暴更像是力量的博弈,有黏腻的汗水,粗重的呼吸,液体里掺着血腥,他们在疼痛里寻找爱,但这不影响他们尝试更多。
霍驰喉结吞咽,盯着姜子尧的同时,身体也在往前移,他坚实的身体同样具有压迫感。
“姜哥,我也要一起。”他轻轻说,甚至带点讨好的意味。
“至少出去一个。”姜子尧无视他眼巴巴的眼神,冷漠地扭过头,并将问题交给他们自己解决。
“今晚一定属于我们三个人。”
“姜哥,这可是惩罚。”
可霍迟却说:“姜哥今晚不能提要求,也不能说拒绝。”
“惩罚?”姜子尧被逗乐了,他表情很意外,意外霍迟竟然胆大包天地说出这两个字。
但霍迟显然是有备而来:“要我告诉旁边这个小蠢货,你白天试图把自己丢进危险里的事么?”
他威胁说:“我相信,至少在这方面我们会是一边的。”
“什么危险?”霍驰果然把这话听进耳朵里了,他立马催促着问:“白天都发生了什么?”
霍驰正被当枪使。
姜子尧抿抿嘴,当两个人炮仗成了利益的集合体就会变成一个大炸弹,霍迟故意用发凉的手在他下腹两侧的腰部慢悠悠的划过,甚至还故意掐了一把他的腰。
姜子尧冷不丁抽了口气,对霍迟翻了个白眼,但他还是妥协了,放平自己的四肢,软趴趴地躺在床上,想直接把脑袋埋在枕头下。
“是你们赢了。”
比起大的,小的这个更难对付,如果霍驰知道白天的事,他可以在姜子尧耳边念叨一辈子,一直记在他的旧账上,在任何争吵中都要拿出来翻一翻,姜子尧放弃挣扎,只提了一个要求:“但只能一个晚上。”
一旁的霍驰有些不依不饶:“你们话还没说完呢,到底什么危险?”
“闭嘴。”姜子尧不想听他唠叨:“你想不想做?”
“想。”霍驰很实诚。
“别废话,那就做!”
霍驰被训得闭上了嘴,可现在哪还有他的位置?姜子尧都被霍迟一个人霸占去了,这可恶的地主一下露出了他资本家的丑陋面貌。
“放心,少不了你的。”
霍迟没有忘掉一边的霍驰,只是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还没开过荤的小犊子,这让霍驰的尊严有些受损。
霍驰当然不会对霍迟放心,他盯着霍迟的动作,只见他从姜子尧的身上下来,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条黑布。
他在床头柜里不知道放了多少稀奇古怪的东西,一看就玩得很花,霍驰眼神呆滞了一会儿,“你要用这个做什么?”
姜子尧同样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而霍迟的眼睛仿佛变得猩红,成了一个垂涎美味的怪物,他轻笑着,将黑布蒙住姜子尧的眼睛,稳稳地系在他的好脑勺上。
黑布不透光,这精心准备的道具让姜子尧的视线受到了很大影响,他紧张地吞咽口水,下意识地就想解开,但手腕却被突然捏住。
“霍驰?”
两个霍驰都应了声,这是霍迟的手。
姜子尧咂舌,他就知道霍迟有很多折腾人的法子,索幸他还有些理智,在这只能靠耳朵和触觉去感受的环境足够让人慌神,没了视觉,其他感官就在无限放大,他的身体也会更敏感。
“姜哥,不行的。”霍迟故意贴着他的耳朵讲话,他低沉的声音挠得人心痒:“今晚你要听我们的。”
姜子尧停顿了会儿,最后收回手,默认了。
“先看看我怎么做的,我会教你。”
姜子尧听到了两人谈话的声音,霍驰嗯了声似乎是同意了,紧接着一双手停留在他胸前,他被迫翻个身侧躺在床上。
霍迟从他后背抱住了他,把他圈在怀里,湿热的触感盘旋在他后颈,霍迟下颚靠在他肩膀上,嘴唇时不时从他皮肤上擦过,亲上一口,弄出个吻痕,有些痒,呼上来的气撒在他的耳尖下。
“和普通人相比,异人在床上感觉也会被放大,高阶异人更甚。”霍迟故意在他耳边挑逗他。
他的腰腹开始发凉,现在他身边只有一个人,一双手,霍迟勾衣服的动作很大,但他偏偏就不这么干脆的把上衣脱掉,他是个会折磨人的家伙。
姜子尧对自己的身材很自信,他充满力量感,肌肉覆盖率高却很精瘦,小腹上还有一条漂亮的人鱼线,作为男性荷尔蒙的代表皮肤却白得发亮。
而此刻,正有十根手指在一起揉捏他的肌肉,人只要不紧绷着,肌肉都是软的。
姜子尧的脸立即烧了起来,就算蒙着眼睛,他也能感受到了一束激烈的视线,霍驰正在一边死死地盯着自己,尽管霍驰表现得很安静,但他还没适应床上有三个人,这让他有种被偷窥的窘迫。
而霍迟的手一直没停,姜子尧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仿佛不属于自己的声音,连带着耳尖也红了。
“过来,到你了。”
霍迟说了声,姜子尧在这个时候才有喘息的机会,他不愿意说句软话,只口头警告句:“你们别太……过分了。”
姜子尧的话断断续续的,这显然并没有什么用。
霍迟又在蹭他的后颈,他的身体在升温,周围很热,心里估摸着是着了火。
而床上发出细细簌簌的声音,突然,他腰部也都出了一双手,他扭了扭腰,这手掌很烫,是霍驰的手,这两人只是身体也很好区分。
霍驰同样脸红,和姜子尧不同,他这是由于太亢奋导致的,迫切的需要释放。
姜子尧正试图辨别霍驰的位置,可腰立即就被人掐了一把,他的身体一抖,下意识地往前,这反而主动把自己送到霍驰的面前。
霍驰嗫嚅一声:“姜哥。”
还有他吞咽的动静。
然后姜子尧就听到霍迟说: “用嘴。”
霍驰: “用嘴?”
“人出生都会,要我给你演示一遍么?”
“不行!我自己来!”
霍驰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姜子尧已经咬紧了牙关,他不想再发出一些示弱的声音,但霍迟像他肚子里的蛔虫,直接伸出了一根手指,让他张着嘴将声音溢出来,另一个像小狗一样,牙口在细细碾磨。
可姜子尧却什么都看不见,这是一种折磨,他的后背抖得像是蝴蝶振翅。
“够了。”他好不容易说出一句话,可震慑力不足,尾音虚虚的像是退去的潮水,他流了很多汗,但发出的声音一点不痛苦。
霍驰很灵活地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牙印,每一处都是刺激的来源。
霍驰乐此不疲,像是标记自己的领地,他喜欢这样的感觉,喜欢听姜子尧发出的声音。
他开始断断续续的亲吻,他的手指抚摸着那条人鱼线,紧绷着,坚硬滚烫。
姜子尧开始大口呼吸,收缩的腹部肌肉像是滑动的游鱼。
霍迟在这时解开了蒙在他头上的黑布,他津润的眼眸露了出来,两人看着他吞吐气息,是的,他们都有反应。
姜子尧缓过神来时就瞪了他们一眼,他的喉咙干涩发哑:“水。”
霍迟早就准备了水,他从床头柜上把水杯递过来,对着姜子尧的嘴喂,他故意喂得有些急,让水完全沾湿了姜子尧的唇,连带着他的衣服,领子黏在在他的锁骨上,霍驰都喜欢看他穿白衬衫。
姜子尧呛了一声,他张着嘴,脖子青筋随着呼吸在起伏,很漂亮,甚至还可以看见他吐出的舌尖,霍迟直接在这时候吻了上去,他比霍驰大胆得多,水润过的唇像是甜腻的果冻,他抵着姜子尧的牙关,舌头滑进去,长驱直入,这仗打得姜子尧毫无还手之力。
姜子尧被这陌生的感觉弄得脑袋都要爆炸,眼睛迷糊地失了神。
霍迟打乱了他呼吸频率,好一会儿才肯放过他,两人嘴边拉出一道银丝,姜子尧的下唇发红变得更加饱满。
霍迟又拿出他东道主的气魄,重新压在姜子尧的身上,他解开了自己腰带,但他的的动作很快停了,他定眼看了姜子尧很久。
姜子尧歪着脖子,他的上半身密布着吻痕,下巴还沾着水,不单是水可能还有点口水,霍迟耐心地欣赏这副美景,手指揉掉他睫毛上的水星,目光一寸寸从他脸上滑下,从眉眼到下颚,手指顺着脖颈抚摸到下腹。
他的手指总会在姜子尧一些疤痕上停留,手指摩挲着那些凹痕。
姜子尧喘息片刻,朦胧的眼睛又恢复清明,他看见了霍迟的眼神,黝黑的眸子底下总有挥之不去的悲伤,霍驰不是个感时伤怀,多愁善感的人,可时间改变了他。
姜子尧见他神情一下就没了脾气,伸出手摸住霍迟的脸颊,他看得很清楚,霍迟的眉弓骨上有一道小疤。
霍迟见他动作,特意低下头,这样他就能摸到头顶。
姜子尧的手指穿过他的发缝,这个动作霍迟简直想念得发疯。
“姜哥……”
霍迟的身体在那一刻兴奋地颤栗,可他的语气依然低沉。
听着他的声音,姜子尧终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他没有言语,但他的眼睛在说话。
那两年,你一定过得很辛苦。
姜子尧觉得自己成了和自己父母一样“不负责任”的大人,原谅我没有陪在你的身边,但这句话他说不出口。
流浪的小狗有一天被捡回家,可它最后又被抛下了,它是个可怜的小狗,就算牙变尖了会咬人,也值得被体谅。
霍迟笑了,他握着姜子尧的手,沉默地亲吻着他的手心。
第54章 你们不要再打啦!
霍迟的肤色比霍驰要重一点,但他看着却不如霍驰结实,他的气魄靠的是大骨架在撑着,身上还有很多的疤,他脖颈上带着的项链就露了出来。
上面的吊坠是一枚圆形戒指,那是刻着霍驰字母名,本该戴在姜子尧手指上的那一枚,霍迟闭了闭眼,虔诚地亲吻银戒,把黏上汗水的头发捋倒脑后,细细感受深度。
霍迟说:“你会有一个特别的夜晚。”
所以那一晚,抖得像是小轿车上了陡峭的山路,姜子尧已经放弃抵抗,他用唯一自由的左手手肘挡着自己的脸,他听到了水声,耳尖通红一片。
姜子尧混沌的脑袋思考不了什么,他只希望这个混乱的夜晚能赶紧过去,霍迟为主时,霍驰就会借用他的手。
“我想看你掉一次眼泪,就在床上……”霍迟亲吻他的眼睫毛,“姜哥,这样就扯平了。”
姜子尧觉得自己成了干涸的一口井。
睡前霍迟给他喂了一杯水,等白天醒来时人已经到了客卧,有人把他带出纷乱的战场,他换了身衣服,身上也没有异味。
而他醒来时,床边上一左一右,守着两大门神。
“嗓子疼么?”
霍迟问:“先喝口水?”
姜子尧点头。
霍驰立马殷勤地把水杯递过来:“姜哥,身体还好么?”
姜子尧一抬头,就瞧见霍驰一张春风得意的脸,他没眼看,索性直接把杯子夺了去,“不会有下次了,我不会和你们俩同时出现在一张床上。”
姜子尧板着脸,霍驰眼巴巴地看着他:“可是姜哥,这样可以让你更舒服……我可以多学学床上的技巧……”
姜子尧咳嗽一声打断他:“我不想听。”
霍驰双手合十,膝盖磕在床头边: “那晚上,我还能不能和你一起睡?”
然后他得到的答复是一枚枕头,准确地击中了他的脑袋。
姜子尧:“想都别想。”
霍驰顿时瘪起嘴:“我现在不提了。”
年长的那个一直没说话,但这不代表他就老实,姜子尧起身翻下床,他发誓绝不会让这两个人再肆意妄为。
“别想再动什么歪心思,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姜子尧穿过两人去洗漱,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容光焕发,完全没有一点被压榨了一晚的萎靡样。
他打开水龙头,掏水摸了把脸。
客厅里的人很快就开始了争吵。
霍迟说:“我要白天的时间,晚上我不打扰。”
霍驰的嗓门更大:“你想得还挺美?什么叫白天的时间属于你?他是你的人么?你就肖想?”
霍迟重复:“我只要白天的时间,就现在。”
“你甩什么脸色?”霍驰说:“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凭你老?凭你古怪?为什么我要和你共享?”
“我看你是丢了眼睛分不清东南西北了,这个姜哥是我的,我的!你自己的姜哥呢?”
“我忍你很久了,我已经忍不下去了!”最后一句,霍驰吼了出来。
姜子尧拿着擦脸的毛巾从厕所洗漱台走了出来,他看见了两个马上就要干一架的人,他们看着都很生气,明明前一秒还在讨论问题,下一秒就暴怒起来。
霍迟说他只需要一个白天,但是霍驰没有答应,他不愿意忍让一分一秒。
“有什么好争执的。”姜子尧把毛巾搭在椅背上,“等会儿我就一个人去逛逛,你们谁也别跟来。”
霍驰抱怨说,“这事不是这么论的!我今天必须要和他先说清楚!”
年长的那个将霍驰直接无视,对姜子尧轻声细语:“我想再陪陪你,时间对我来说很宝贵,我不能浪费一分一秒。”但这寻常的一句话却在他嘴里变了调,他像个时日无多的颓丧患者。
“你在说什么屁话!”霍驰先炸了毛:“我问你话呢!姜哥他人呢?末日了,你为什么没有陪在他的身边?”
霍驰站在年长者的面前,丝毫不畏惧他眼底燃起的怒火,霍迟的脸色也不好,姜子尧很清楚霍驰的质问无疑是在他心上捅刀子。
“霍驰……”
姜子尧张了张嘴。
“姜哥,我必须要问清楚!”霍驰却打断姜子尧想要转移话题的意图,他抬着头逼视对方,质问道:“你把他弄丢了?还是你做了什么事让他不要你了?”
霍迟一动不动,这让霍驰更为火大,他被低气压笼罩,他的怒火趋于平静,一字一句像磐石一样坚硬。
“这些都不是你离开姜哥身边的理由!你不该来抢走我身边的!”
“你必须给我一个回答,这很重要。”
霍驰盯着年长的那个,那沉默的眼神有一瞬让他感到惊慌,“还是说……姜哥他已经……这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霍驰深吸了一口气,他看着霍迟咬牙切齿,“告诉我!他很好。”
“告诉我——!”
“你知道答案!”姜子尧率先开口,他代替霍迟回答:“未来的我已经死了!”他想照顾些霍迟的情绪:“霍驰,所以,别再说了。”
“不可能!”霍驰不肯相信,他看着比比年长的那个还要激动,焦躁。
他在脑子里反复重复着姜子尧那一句话,去确定他没有听错。
姜子尧劝慰说:“你现在不需要知道这些,那是未来的事。”
“这是一件很容易接受的事么?!”霍驰吼道,他直接掀翻了桌子。
“霍驰!”
姜子尧已经叫不住他了,霍驰已经冲昏了头,他转身质问那个更年长的自己:“这是真的?”
“姜哥他没了?”
年长的霍迟同样以一种仇视的眼神看着他自己。
“为什么?”
霍驰问了一遍。
霍迟没有回答,所以霍驰一拳头砸在他颧骨上:“艹你的!为什么你还活着?!怎么死的那个不是你!”
“霍驰!”姜子尧把他脑袋掰过来,朝他脸上轻轻拍了一掌,试图让他清醒一点:“你在说什么屁话!”
……
“我说的是事实!”霍驰瞪圆了眼睛,他指着霍迟,“为什么他还能活得好好的!”
“为什么你没保护好他!”霍驰根本不理会一旁的姜子尧,他拽住年长者的衣领,一副恨不得掐死他的样子:“瞧瞧你,你发达了,做老大了,结果呢,连个屁都不是!”
霍迟也没有让着他,瞬间,一道白光从两人中间爆发,砰的一声,霍驰直接被炸飞撞在墙柜上。
“霍驰!”姜子尧愣了会儿。
霍驰滚在地上,他的腹部被攻击差点把前夜饭给吐出来,他后背火辣辣的疼,但他又立马爬了起来,像头暴起的狮子,朝霍迟扑了过去。
他们没有靠异能,只是单纯的肉博,拳拳到肉,好像对方是自己的仇敌,他们的负面情绪在一刻全部都爆发了出来,姜子尧甚至能听见拳头砸在骨头上的声音。
“住手!”姜子尧吼了一声。
两个高大的人影扑倒在客厅的地板上,而霍驰明显是处于下风的哪一个,他脸上不知道挨了几拳头,鼻子和嘴巴都在冒血,两个人扭打在一起推翻了一半的家居,玻璃瓷碗碎了一地。
但霍驰就是不服输,他就算被打趴下也要爬起来,他咬着血糊的牙齿,怎么也不肯弯下腰,认个输。
年长的那个只是下巴肿了一小块儿,而当他再次抬起手掌的时候更像是要动真格的杀招。
姜子尧及时拽住霍迟的手:“别发疯!”
霍迟掌心的火瞬间熄灭了,他看了姜子尧一眼,而姜子尧却冷漠地把他推开,质问他:“你也跟着一起胡闹?下手不知道轻重?”
霍迟哑口无言,但他不是在低头。
姜子尧把霍驰从地上扶起来,霍驰原本怒气冲冲的,十头牛都拉不住,但他看到姜子尧训那个老流氓的时候他知道现在不是接着打的时候。
姜子尧也没打算放过他,掺着火阴阳怪气地问他:“你还没打够?挨打舒服么?”
霍驰老老实实摇头,但他不认同后面那一句,他鼻梁差点断了,捂着脸,对姜子尧卖可怜:“姜哥,挺疼的。”
“你还知道疼?现在清醒了吧?”
霍驰连忙点头。
姜子尧这才在嘴上放过他,拿自己用过的毛巾去擦他的脸上的血。
霍驰一副疼得龇牙咧嘴的样子,腆着脸叫姜子尧吹口气,姜子尧差点没把毛巾直接按他脸上。
可霍驰乐在其中,姜子尧关心他,这让他很得意,他甚至挑衅地看了霍迟一眼。
霍迟维持着沉默,这让他看上去还算体面,他手指摁压自己下巴的伤口,疼痛让他找到现实,只是他的眼睛在疼,明明他伤到的是下巴,可只要看着姜子尧站在自己的对面,他的眼球就像在被玻璃扎。
他突然做出一个让姜子尧也意想不到的动作,伸出手抓住姜子尧的手腕,强硬地把他拽到自己的身边。
“你又想干嘛?”霍驰立马不继续叫疼了,他怒视过去,抓住了姜子尧的另一手,不让姜子尧投入霍迟的怀抱。
霍驰说:“你没护住自己的人,也配和我抢?”
“你觉得你很厉害?”霍迟冷笑:“你以为那个害了姜哥的人是谁?你才是那个废物!”
“至少现在姜哥还好好的!”霍驰说:“我没有输!也没有错!”
“你就是个小偷!”
霍迟没有反驳他,反而承认说:“我是个小偷。”
他冷酷,愤怒,“我现在就想用时间把他偷回来,你明白么!”
当他这话一完所有人都沉默了,他和霍驰的目光都一齐看向姜子尧,变化是在一瞬间发生的。
姜子尧的身上像是在着火。
霍迟的眼睛里头一次多了惊慌。
姜子尧突然发现自己身处在一片火海之中,那个幻想再一次出现了,他的周身弥漫着咆哮着的火焰。
姜子尧,时间快到了。
周婷的警告声再一次像惊雷一样在他脑子里炸响。
“姜哥!”霍驰大喊了声。
他的身体一下脱力,霍迟最先接住他。
姜子尧大口地喘息,只见,他的手臂上的血管凸显在皮肤表层,像血溢了出来通红一片,红纹蔓延了一整条手臂,渐渐发黑。
姜子尧感觉不到疼痛,但是霍驰触碰他的时候却感受到滚烫的温度。
“这是我的死因?”姜子尧不确定地问,他看向霍迟,试图从他脸上辨别真伪。
眼见的,霍迟的脸变得灰白,他抚摸姜子尧手臂时,手指还在发抖。
姜子尧以为他是在恐惧自己的死亡,可他的眼里多了很多复杂的情绪,像个黑渊把人吞噬。
“是我。”霍驰突然开口,他险些摔倒在地上,他的声音在颤抖,表情失去了控制,变得,僵硬,呆滞。
霍驰跟着变得很古怪,当他再抬起头时脸上十分的难以置信,还有惊恐,愤怒。
伤害姜子尧的是一种异能,而这种异能残留的气息,他最熟悉不过。
那是属于他的火焰。
一个事实沉没在他的心底。
是他杀死了姜子尧。
第55章 时间小偷
“是我……”
霍驰重复了自己的话,他眼睛红了,眼白上布满了红血丝,他一下经历了两次世界末日,第一次是知道姜子尧死在未来,他立即在心里发誓,要把那个凶手千刀万剐,第二次是他发现,那个混蛋原来是他自己。
艹他的,居然是他自己,霍驰的表情在崩裂。
“姜哥,是我害了你。”
过了一会儿,霍驰还是把这句话给吐了出来,他低下头,手掌捏成拳头,指甲陷进掌心的肉里,最锋利的刀尖对准了自己,他像是一个穷凶极恶的罪犯,突然醒悟,带着愧疚等待着审判。
姜子尧从他们表情变得古怪时,就猜到了,作为离开的那一个,他发出不了多少感触。
谁有能力可以轻松烧出一片火海?霍驰有,他为霍驰感到骄傲,霍驰的火焰在黑夜里带来了黎明,拯救了他很多次。
姜子尧平静地说:“我至少不是死在异种的嘴里。”
“过来,你在躲什么?”
姜子尧手臂上的灼烧裂纹很快消退了,他的身体并没有感觉,霍驰却一副担惊受怕地表情,紧张又不敢看他。
姜子尧说:“我都没怕,你怕什么?”
霍驰捧着姜子尧的手,他摇头。
“他当然会害怕,一个无能的废物,一个不会思考的蠢货。”霍迟的声音没有一点起伏,插进来。
霍驰听到这句话,立马站起来,他怒吼道:“你是什么?你又算是什么?”
他瞬间爆发,他冲过去,轻而易举就将年长的那个给推开:“我至少不会去害姜哥!”
“你到底做了什么!”
“你怎么能,你怎么能……”
霍驰把怨恨发泄在另一个自己身上,他不承认他们是同一个人,就像他不想承认自己手上沾上了爱人的血。
霍迟轻易被他推翻,他并没有抵抗。
霍驰抡了一拳,这一次稳稳地揍在霍迟的脸上,他们身上都挂着彩,却像是有干不完的仗,和自己打架从不手软。
霍驰看他倒在地上笑了起来。
霍迟的笑轻蔑又嘲讽,可是他的喉咙很苦很苦,舌头含着苦药,想咽也咽不下。
“你还能笑得出来?艹你的,你有什么资格笑!”这让霍驰更加愤怒,他居高临下,厌恶地看着年长的自己。
“你就是我。”霍迟唇上带着血,他张了张嘴:“我是凶手,你也是。”
霍迟没有否认自己是杀死姜子尧的那个人,霍驰心彻底冰凉。
霍驰无力争辩:“不,我不是你!”
霍迟又在笑。
霍驰像是恨毒了他,“那好。”
他的胸膛在剧烈起伏:“我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动手。”霍迟继续刺激他,“你想杀就杀。”
他的表情像是在求死,霍驰身体在燃烧,他的手心冒出大股火焰,姜子尧拦住他:“都住手!”
“霍驰!这么做没有意义!”
“有意义!”
霍驰死死盯着另一个自己,他偏执地说:“杀了他,然后我再自杀,这样就不会有问题了。”
他的嘴唇抖动,不停重复:“杀了他,然后再杀了我自己。”
啪——!
姜子尧直接抽了他一掌:“你在放什么狗屁!”
霍驰脑袋被抽得一歪,他很执拗,脑子总是一根筋,姜子尧一巴掌抽得很重,这一巴掌把霍驰的眼泪也抽了出来。
姜子尧很少打他,霍驰顿了顿才给出反应,他好像清醒了点,问姜子尧:“怎么能是我……姜哥,怎么是我?”
“够了。”
姜子尧捧住霍驰的脸,摸了摸被他扇红的脸颊,他轻声说:“我知道你很难受,但别做傻事。”
“姜哥……” 霍驰把眼泪憋了回去,他眼里依然烧着火。
姜子尧靠着他的额头,看着他:“你知道,这一定不会是你的错!”
“你怎么会伤害我呢?霍德比你强大,你都没有对我动手。”
霍驰捂着脑袋:“我不会!”他涨红了脸,骂了声,“艹!”
“一定发生了什么,错不在你。”姜子尧说:“记住这一点,不要说些混账话,我才是那个混蛋。”
“你不是!”霍驰立即反驳。
“先听听他怎么说的。”姜子尧安抚了霍驰的情绪,他把霍驰拦在身后,将两个霍驰分开。
姜子尧看向年长的那个:“我不好奇未来发生了什么,我只想知道你的打算,我已经死了,你要怎么救回我?”
霍迟站了起来,他用手扫掉身上的碎渣,沉默地和姜子尧对视。
姜子尧说:“你似乎很紧张,因为刚刚我身上出现的东西,为什么?”
“时间到了。”霍迟一下变得死了一样的沉静,他慢慢说:“时间会把你带回去。”
“在你死后的两年里,我找到的,唯一能救你的是时空异能,这世上没有平行宇宙,也没有谁可以创造出一条新的时空线。”
“习飞白说他可以帮到我,后来我们有了一个计划。”
“以姜哥做为推移时间的钥匙,让这片土地的时间推移到五年前,也就是3908年,除了我,一切人和物都回到了3908年,我没有毁灭世界,我只是暂停了它的未来。”
“未来的习飞白给现在的他传递了消息,他很快重新加入我的计划,我们创立了流失之地,我看到了熟人,他们没了记忆在按照剧本走,这让我想到你,我试着改变一些人,但我失败了,我们没办法玩弄时间。”
“移动后的时间里没有姜哥,而这五年时间会快速流逝,一直到3911年姜哥离开那一天,姜哥的死亡是这次时间的终点,而我的目的是在终点做弊,回溯一点时间,给姜哥开了一道小门。”
霍迟凝视着姜子尧,他在叹息,同样也在怀念:“最好的结果就是在时间恢复正常之后,你利用我给你造的机会死里逃生。”
“我们做完一切就够了,可我很贪心。”
霍迟说:“姜哥,我想再见你一次,所以我没有按照计划去等待,而是从时间的手里把你偷了回来,我是个小偷,我利用这枚戒指,把3901的你的带到了这里。”
“我一直在看着你,通过他的眼睛。”
霍迟说,他的眼神很痛,他的悲伤化成实质,他的眼睛掉下了眼泪,他像是在流血泪,通红的眼睛凝视着姜子尧:“你走的时候什么也没留给我,我挖了三个小时,我记得每一分,每一秒,我知道我是如何失去的你,可到最后也没找到完整的你。”
姜子尧内心触痛。
霍迟质问说:“你怎么能对我这么残忍?你救了很多人,可你让我亲手杀了你,连尸体都没有给我留下。”
霍迟在控诉,他的一字一句都想把尖刀,抛开他隐忍多年的伤口,姜子尧觉得未来的自己大概成了一个混蛋,不论任何原因,活着的那个总是最痛苦,十多年的爱会压垮一个人。
他眼睛里的悲伤迅速将姜子尧吞没,姜子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只知道,他们一定都很痛苦。
“你做的事可以保证姜哥活下来么?”霍驰只关心这个,他反复在确认一件事, “你能救下他的,对么?”
“我救不了他!只有他能救他自己!”霍迟发怒似的吼出声。
霍驰吼了回去:“你已经走过一遍,难道还不知道解决方法吗?”
“我不知道!”霍迟怒斥,“某个狠心的人,只告诉我了一个地点,给了我一个指令,却不告诉我他也在那里!他任由我成为一个凶手!我不能恨他,就只能恨我自己。”
姜子尧只是在沉默地听。
“那一定是他做错了。”
“你不该恨自己。”
他感觉有一股大风吹在脸上,有雨水落在他的脸颊,火焰的裂纹再一次出现,这一次在他的脸上蔓延,他的半张脸像是开出了漂亮的曼珠沙华。
“姜哥……”
霍驰紧张地盯着他。
姜子尧摸了摸有点异样的脸,淡淡地笑了声:“我时日无多了。”
霍迟却说:“时日无多的是我。”
他冷漠的眉梢处没有一点褶皱, “我以为我能多偷一点时间,却发现总是不够,你不是我的姜哥,你是他的。”
“我说过,我会达成你的心愿,我会送你回到3901年,回到那个冬夜。”
“你时日无多?你为什么这么说?”姜子尧听了他的话眉头一皱,“你做了这么多,会付出什么代价?”
“我不会回答你。”霍迟淡淡说:“你能活过3911年后才能管教现在的我。”
姜子尧却很严肃:“霍驰,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你们两个是不是都没吃药?”
“别告诉我,你为了我做了去死这样的蠢事!”
“你不用担心旁边那个蠢货,他不会有事。”霍迟回答:“这世上只会有一个霍驰,只要有你在,我就注定不复存在,他也会忘记这里发生过的一切,只有你是时间里存在的变量。”
“姜哥,只有你可以拯救我,这次该由你来亲手把我杀死。”霍迟说:“没有流失之地,没有H.”
“只有姜子尧和霍驰。”
“再让我向你求一次婚好么?”
霍迟手指握住了脖子上挂着的戒指。
“就算我把你带到这里,乌托邦所在的时间依然在飞快流逝,你快到那一天了,时间在警告我,虽然我舍不得,但我必须要送你回去,必须是由我。”
姜子尧叹了口气,他当然不会拒绝,就连霍驰也没有说什么,他们站在破碎的屋子里,脚底下踩着一堆家具烂掉的尸体。
霍迟摘下了项链,他单膝跪地,他依然虔诚地亲吻了银戒。
可突然,不速之客打断了这过程。
子弹射穿了厨房的玻璃,对面墙壁上多了弹孔,玻璃渣碎在地板上,这不能算是袭击,姜子尧没有感到杀意,霍迟只是拧了拧眉头,他没有动手说明是友非敌。
很快,窗户边露出两张人脸,来人让姜子尧有些惊讶:“你们怎么来了?”
表情平淡地女人吐出一口气:“接你回去。”
王妤来到了乌托邦,她和边承嗣手拽住墙体,脚踩在窗户边缘,她手里捏着加特林,眼睛盯着霍迟,很快看见了他手里的戒指。
“看来我们来得不巧,他要强娶你做压寨夫人了么?”
“姜哥。”边承嗣跟着喊了声。
明明只过了两天,但这两个人已经换了个样子,
姜子尧注意到,边承嗣的下巴已经留起了胡子,他用黑帽子遮住了自己三分之一的脸,看着像个冷酷的成熟男人。
姜子尧认为他们是朋友,所以他们才会来到这里,他问:“乌托邦还好么?”
“解决完一切,我们才会来到这里。”边承嗣回答,他们穿过窗户落在地上。
“我们已经打算硬闯了,没人阻拦我们就知道不对,就是问问你,你想回去么?”王妤问:“只要你说个走,我们一定会带你离开。”
“等等,是我眼花了?”原本一直对霍迟保持戒备的边承嗣注意到了霍驰,看着一大一小两个霍驰,“这是什么情况?”
第56章 冬夜求婚
姜子尧脸上的火焰裂纹并没有消退,它已经从脸颊蔓延到了脖颈,覆盖在他的血管上,它在扎根,生长,以他的血肉滋养着自己。
“姜哥?”边承嗣看着这诡异一幕,顿时抽了口气。
“你怎么了?”王妤说。
姜子尧平静地摇头。
“发生了什么?”边承嗣追问:“你们的表情都不太好。”
“就待在哪里,别动。”霍迟警告他们,他只匆匆瞥了一眼,吝啬时间。
“别动。”姜子尧跟着重复。
姜子尧和另一个霍驰都没有动,边承嗣和王妤就站在了原地。
霍迟朝他们竖起一根指头,嘘了声,他没有给出解释,只是叫他们噤声,时间太短,他不需要关注其他的人或事,只看着姜子尧一个人就够了,他想再多看一眼,再多一点……
“我们已经结婚了。”
霍迟将戒指从项链上取下,他的手指仔细地摩挲着上面的凹痕,他熟悉上面的每一个纹路细节,现在他要物归原主。
“我帮你保管了很久,我该还给你了,不要再把它弄丢。”
“我也许不会存在于未来,但我依然会思念着你,直到时间终止。”
他双手将戒指捧上。
他将亲手送走自己的爱人,无论是哪一种结果,他们都不会再相见。
姜子尧伸出自己的左手,霍迟将戒指戴在了他的无名指上。
接着,霍迟停直腰就凶狠地吻了上来,他起初亲得又重又激烈,压得人喘不上气,可慢慢地又变得很轻,像羽毛点在唇上,好似不曾存在过。
霍驰贪心地捧着姜子尧的脸,用眼睛一遍遍临摹他的脸庞,随后低下头亲吻了他带着戒指的手背。
焴Y憙Y郑Y立9
姜子尧张了张嘴,可终究是什么没吐出来,霍迟松开了手,姜子尧看见他转过了身。
“这就是你的告别么?”
姜子尧说。
“你在哭么?”
霍迟慢慢回过头,姜子尧以为他在哭,但他没有哭,只是他的不舍和悲伤比哭还要痛苦,他控制自己苦涩发颤的舌头,说出平静的语气,“我怕自己不愿意放手。”
“你会找回丢到的时间,将你失去的走一遍,接着,你会回到终点,到终点时你就会记起一切。”
“告诉他,你要告诉他你也在那,让他救你,同样拯救他。”
他说完,轻轻地微笑。
嗡的一声——
姜子尧仿佛听见了钟表指针拨弄的声音,钟声敲响,他手中的银戒发出璀璨的白光,时间温柔地抚摸了他的脸颊,他身上的裂纹在渐渐消失,时间的钥匙拧开了大门开关,他的身体在被这抹光吞没。
霍驰默默走到他身旁,牵住了他的手。
姜子尧注视着眼前人,看了霍迟最后一眼,他就静静地站在哪儿,他的身体隐于黑暗深处,依然挺拔高大,最后的最后,他那一双深情款款的眼眸也吞没在黑色里。
大片的鱼群朝他们涌来,姜子尧感受到了寒冷,耳畔吹过冷酷的风,他鼻间一凉。
是一滴水,是雪化成的水。
姜子尧看到了飘雪。
砰砰两声,新一轮的烟花开始放射,深红色尾端点缀着金色的烟火,他有些恍惚,伸手去接落下的雪,皮肤冰凉一片,他的喉咙自己发出了声音:“霍驰,又下雪了。”
霍驰正蹲在地上,他呼出一口热气,把手机重新捡了回来,咔嚓一声,迅速给姜子尧照了张相。
“好看。”他盯着姜子尧看,又开始录像,将视频录像定格在姜子尧的面前。
姜子尧觉得有些冷,他搓了搓手:“你看够了没?”
“看一辈子都不够。”霍驰说。
“我说的是烟花。”姜子尧现在笑不出来,雪有点冻嘴。
“我说的是你。”霍驰说,他吞咽了一口气,眼睛忽地变得坚定,他突然朝姜子尧单膝跪下,把手机垫在自己的脚尖上,坚持录像,接着,手指哆哆嗦嗦地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红盒子。
方方正正的红盒子,姜子尧一下就明白里面装着的是什么。
“姜哥,我想要你的一辈子。”
霍驰腮帮子都在打颤,他强装着镇定说出他预演了很多遍的话,“你愿意和我结婚么?”
他保持着一个姿势,手在抖,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太紧张。
姜子尧顿时笑了起来,他捂着嘴,眼睛笑得像是两道弯弯的月亮,霍驰看红了脸。
“姜哥……”霍驰嗫嚅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他的目光既热烈又刺眼,迫切又紧张地想听到答案。
“给我戴上。”姜子尧施施然伸出手。
霍驰立马为他戴上了戒指,戒指的尺寸刚刚好,只是戴上了就难取下,这可能是霍驰故意的,他举起手掌,在眼前晃了晃,冲霍驰问:“好看么?”
霍驰愣了好一会儿,他就呆住了,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姜子尧说:“我给你带另一枚。”
他抬起头,看霍驰眼眶好像湿了,“霍驰,你在哭么?”
“我忍不住。”霍驰说,他眼底挤出了眼泪,没掉下来很快被他逼了回去,他的眼眸早就被一个人影填满。
“我不会在这个时候哭。”霍驰的鼻子被冻得发酸,他要笑,他咧着嘴,吃了一肚子的冷风,干裂的嘴唇一崩着就会疼,他一边抽气一遍大声笑,扑过来紧紧抱着姜子尧。
“我高兴,姜哥。”
“我真的太高兴了。”
霍驰脑袋蹭了蹭姜子尧的衣服,又直接把姜子尧举起来,转了一圈。
他兴奋地大叫,他的声音大不过烟花的震响,他可以放肆沉静在自己的快乐里。
3901年,正月初四,是霍驰的二十年里,最兴奋的一个跨年夜,他准备了两枚戒指,姜子尧为他戴上另外一个,他们就像是婚礼上交换戒指的新郎。
霍驰盯着姜子尧的手,他们不需要靠结婚来维持感情,他只是觉得姜子尧手指上应该戴点什么,修长的骨节配上一圈银环,很美。
一整晚,霍驰都睡不着觉,他脑袋里的神经在开派对,小人在载歌载舞,在为他这个胜利者欢呼。
“你发烧了。”姜子尧忽然说,他的贴在了霍驰的额头,“你在雪天里待了多久?还不穿多点衣服,活该。”
霍驰嘴里絮絮叨叨的,姜子尧没听清,他一皱眉头,说:“等着,我去看看还有没有退烧药。”
“不用。”霍驰音量一下变大了,他在床上弹了下,盖着被子紧紧搂着姜子尧,就怕他跑了一觉醒来发现是个梦。
他鼻子有些堵,声线都变了:“闷一闷,发发热就好了。”
屋子里已经关上了灯,姜子尧看不见他通红的脸,他身上还在冒汗,他们都很少生病,姜子尧暂且放他一马。
可霍驰却凑到他耳边说:“据说,发烧的时候下面也是热的,姜哥,你要不要……”
没等他说完,姜子尧把被子盖在了他的脸上。
“姜哥?姜哥?这样更容易出汗。”没等他嚷嚷,姜子尧想下床,但霍驰依旧死死拉着他。
“别走,别走。”
“姜哥,我不说了,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姜子尧说,他碰了碰霍驰发烫的脸:“该吃药就得吃药,现在躲过了,明早还得吃,霍驰,别再突然生病了。”
“好。”
“那先睡觉。”
“姜哥,陪我睡觉。”霍驰很快就摸到了姜子尧的手,戒指是凉的,他摸了很多遍,捧着姜子尧的手,又亲了亲。
“你以后都是我一个人的。”
“是我的。”
姜子尧回应:“我是。”
这个冬天并不漫长,姜子尧向实习公司请了两天假,用来照顾生病的霍驰,等到开春后就是他的毕业季,他参加了毕业典礼,同时也拿到了实习证明。
3901下半年,姜子尧投给一家公司的简历顺利通过,他不想再待在广琴市里,他觉得南方的城市不错,恰好和霍驰的实习公司在同一个城市,九月的飞机票,他们来到了一个新地界。
机场,姜子尧刚核实身份出站,他拿着背包,霍驰在他旁边拖着行李箱。
“姜哥,我们以后在这座城市买房定居么?”霍驰说。
“着急买房做什么?”姜子尧说,“要计划,那也是几年后的事了。”
“我更喜欢南方。”霍驰说:“明天才上班,我们现在就当在这里旅一天游怎么样?”
“你想去哪儿?”姜子尧直接说。
霍驰拿出了出站口亭子上摆的景区图,他冲姜子尧笑了笑。
姜子尧和他停了下来,周围还有川流不息的人群。
“把东西放到租房里,然后可以打出租去这里。”霍驰选了个位置。
“行。”两人商量好地点,姜子尧转过身,恰好在这个时候,他和一个人撞在了一起,准确来说,是有个人撞在了他怀里,他胸前被泼了温热的液体。
是咖啡。
他皱起眉,身上穿的白衬衫已经被弄脏了。
“你走路不长眼睛啊?”
霍驰一边发火,一边从包里拿出卫生纸,“还好不是开水,烫着人怎么办?”
姜子尧用卫生纸简单地做了处理,但这件衣服是穿不得了。
“抱歉,我刚才在打电话。”撞人的那个朝他们鞠了一躬道歉,他比姜子尧矮了一个脑袋,是个未成年,文质彬彬的衣品不错,看上去是个不缺钱的少爷。
他匆匆挂断了电话:“我会赔偿您的,给我一下您的收款码就好。”
霍驰皱着眉,他鼻孔还在出气,哼了声,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
姜子尧觉得这个少年有点眼熟,但他不知道他们在哪里见过,某个中学路段?
“附近有很多商城,你们可以选择去换身衣服,我浪费了你们的时间,会一并支付赔偿金给您。”少年说。
霍驰瞪着他,但他很快收到了收款提醒,眼睛瞪得更大了,扭头对姜子尧说:“五万整……”
姜子尧也吃了一惊,他这件衣服其实不超过两百。
少年波澜不惊地朝他们点头致意,推着自己的行李箱准备离开这里。
“边承嗣!”
远处传来一声响亮的喊话。
原来这个少年名字叫边承嗣。
少年回过头,一个男人快步走向他,很快拿过了他手里的行李箱。
“周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边伯伯一早就联系过我们,我刚好在这边出差,你年纪小,就先到我房子里住。”
“车就在机场外面。”
“周婷也在这边么?”
“她在爸爸身边,你们是吵架了么?她最近很少在我面前提过你了。”
“可能吧。”边承嗣的表情一下垮了下去,那个被称作周大哥的青年摸了摸他的脑袋,“小孩子,闹闹脾气就过去了。”
“我们不小了。”
“知道你已经是个男子汉了,跟我上车吧,对了,我家里还有一个朋友,你别怕生,他姓温,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机场外围停着一辆小车,姜子尧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霍驰用手机订好了出租车。
姜子尧注意到,小车边站着一个带着墨镜的男人,他先拉开车门让青年上车,然后才打开后备箱,把少年的行李放好,少年坐在后座,两个男人在前头偷偷的笑。
姜子尧还是觉得他们有些眼熟,也许是在新闻上看过?
“真是有钱人呐。”霍驰忍不住感叹一声,突然增加的一笔收入让他脸上笑颜常开。
“把这笔钱存起来,等假期,我们可以在隔壁城市玩好几天了。”
“我要先换件衣服。”姜子尧和霍驰很快上了出租车,他们的生活安逸平淡,未来的规划就是一套房子一辆车,他们都有稳定的工作,没有小孩,没有压力。
姜子尧比霍驰先上班,他们综合两家公司间最近的那条街租了间房子,原来策划部门的主管因为产假被调职了,上头希望姜子尧这个部门的人帮忙缓解点压力。
姜子尧这个年轻的后生被迫加班去干点杂货,和他一起的是一个女生,他们都是新人,他们公司对外有个合作,现在的主项目负责人姓方,他接替成了新主管。
霍驰有时会抱怨他公司不要脸,叫他一个新人总是加班。
效率高的新人,部门总是抢着要,姜子尧在公司里和同事相处得还算不错,他做完事就按时下班,也不在乎职场的奉承。
“那女的跟个灭绝师太一样,死咬着一点利都不放,还因为我们换了负责人就质疑我们要求我们再让利,简直是不可理喻!”
“还有她身边那个助理,说话特别难听,嫌弃男人有肚子,这种女人哪个男人敢要!就该回家生孩子带娃!”
姜子尧听到了那位方主管的抱怨声,他皱了皱眉,关上工位上的电脑,他准备离开。
有一个年轻的声音突然插了进去:“这说明人家有本事啊,你在她面前不得王总王总的叫,要是她这种有实力的人都只能在家带娃,那我们公司全部的男人都该滚铺盖混蛋!”
主管瞪着那个出言不善的新人:“谁让你说话了,顶撞上司,去写份检讨送过来。”
女生怼回去:“不好意思,我可不是你这个部门的,我是来打杂的,你要是不用我,我就回我的工位,您啊,去找别人来帮忙做项目吧。”
她这话可把主管给气红了脸,姜子尧轻轻地在底下笑了声。
姜子尧有些佩服这个女孩的勇气,而女生注意到了他,她直接走过来和他说小话:“你是不是也觉得这人脑残?我们好歹是一个部门的,中午去聚餐么?我们自个部门大哥请客。”
“不用了,我爱人在家里等我回去。”姜子尧回答,他无意识地亮出了自己的手掌。
女生注意到他手上的戒指,她很惊讶:“你已经结婚了?你才多大啊?”
“但你这么说……”女生的表情变得古怪,“还是位全职太太?”
“是先生。”姜子尧回答:“我爱人是男性,他也有工作。”
“我得先走一步了,没准他正在等我。”
随后,他就在女孩震惊的眼神下离开工位坐电梯去了,姜子尧忽然觉得承认一段特殊的关系也没有那么难,他和霍驰一直没有对外公开过自己的性取向,这个问题被他们当作麻烦来处理,但现在他们既然已经戴上了婚戒,有了新开始,姜子尧可以不去在乎这一些麻烦。
他出了公司门,和姜子尧想得一样,霍驰就在附近等他。
姜子尧不算意外,霍驰总是这么干。
“下次直接去一楼大厅等我就好了。”
姜子尧说。
霍驰露出一个微笑:“得嘞。”
“姜哥,还是老规矩,不买菜的那个做菜,但你比我辛苦,我就让你一次,今天我做饭。”
他们一起笑了起来。
姜子尧他们是在共同工作三年后决定在南方买房,老家的屋子太旧了,他们的存款刚好够全款买下两室一厅的套房。
3904年,他们再一次回到老家,老家的生活有点回忆,但更多的是麻烦,他们打算把值得纪念的东西搬走。
邻居王奶奶对他们还不错,姜子尧回去的时候,她正拿着拐杖守在楼下,有人惹她生气了。
“王奶奶,我和姜哥回来了。”霍驰上去打招呼。
王奶奶边应,边戴上她的老花眼镜,“你们怎么回来了?”她坐在轮椅上,脸上有很多褶皱,看着很严肃,“还回这破地方干什么,找罪受啊?”
“来看看您呀。”霍驰笑了笑“谁惹您了,我去教训他。”
“就属你嘴尖。”王奶奶鼻子哼了口气:“你们先去我屋里,要么就离开这里,别回那老房子。”
姜子尧询问:“出什么事了?”
“来了个放屁的家伙。”
王奶奶皱巴巴地说:“还是个陌生的女人,她居然问我小姜他妈现在在哪儿,我呸!小姜妈已经入土为安十几年了,我不能让她来打搅你们。”
“就是……”王奶奶拍了拍姜子尧的手背,提醒他说:“那个女人和你妈还有点像,我眼睛花了,看不清了,他们就是看你们年轻才敢吸你们身上的血,我老了,这次把她赶走了,下次就不知道了,你们以后要好好在外面生活,记得小心点,别在这些人身上再吃亏知道么?”
姜子尧和霍驰已经习惯那些讨债的亲戚,这正是他们离开这里的原因之一。
“王奶奶,您放心吧!您以后也得保重身体,我和姜哥不会常回来了。”霍驰说,他问姜子尧:“姜哥,要不我们过几天再过来?等那些人走了。”
姜子尧点头。
“快走吧,快走吧。”王奶奶催促。
“您保重。“姜子尧回头看了一眼,随后和霍驰转身离去。
在宁静的午后,他们看着日落西沉,落日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他们在朝前走。
而距离末日病毒暴发,只剩下一年零四十九天。
第57章 姜子尧的日记
到3906年,姜子尧已经二十六岁了,在他和霍驰在南方定居两年,他已经成了年轻的公司经理,霍驰紧跟其后,霍驰办事雷厉风行酒桌上说话也有腔调,在工作上如鱼得水。
他们虽然不在一家企业上班,但两家公司就隔了一条街,他们的感情和事业都很稳定,等到四十五岁他们一起攒下的积蓄可以供他们辞职养老,去各地旅游。
霍驰在二十五岁就定好了他们的旅游规划图,把全国各地都逛一圈,顺便做个旅游博主,有经济能力再出国,这是他努力工作的动力,但谁知道银行卡里的那一串数字会失去意义?
在六一儿童节过去的第二天,世界性范围的灾难降临了,它像老天突然破了一个洞,把什么痛苦的东西都抖了下来。
时间是在中午,餐馆已经人满为患,太阳还有晒,街对面车水马龙,等红绿灯的就有乌泱泱的一群人,姜子尧出了公司门口,他先去最近的菜市场买了点菜,霍驰今天下班比他晚了一点,准备好中午的食材,就到霍驰公司门口和他碰面。
霍驰没有给他发加班的消息,那么他一定会准时准点,姜子尧很快看见霍驰从身后下班的人群里挤出来。
“姜哥!”霍驰正笑吟吟地朝他招手。
就在这个时刻,姜子尧不知道具体的时间,他面前突然摔下了一个人,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音,街上有一半的人骤然倒下,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趴在地上。
由于污染埋下的病毒种子轰然发芽。
倒在地上的人抽搐着吐出口水,他们像是集体发病,四肢不受自己的控制,只要你还清醒,只要你距离够近,你甚至能听见骨头扭曲的动静,姜子尧第一反应是拨打120,但过了一分钟没有人接听。
哧的一声——!
巨响声来自自己的头顶,高楼的玻璃突然碎开,玻璃的碎影晃花了姜子尧的眼睛,一把办公椅咋在了他的脚边,还有人体。
一个人压在另一个人身上,正在疯狂啃食他的脸,血管爆开洒了一地,鲜红的颜色刺痛人的视觉,被撕咬的人已经死了,他的惨状令人反胃。
原本失去意识的人纷纷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们都只有一个行为,就是扑咬活人,感染病毒的人撕咬力比一般人高,他们可以轻松咬下活人的血肉。
视野内的一切都变得混乱,地上是交叠惨叫着的人。
姜子尧看到一张腐烂的脸朝自己冲过来,他疯狂的样子比野兽还要可怕,属于人的眼睛已经失去了原本的瞳色,全部泛白,红丝像寄生虫一样附着在眼球上。
他立即把手里的东西砸了出去,提着的食物砸在那人身上,试图扑咬他的人动作并不协调,因为被击中而错开了方向,姜子尧没有被扑倒,但他脚下有太多碎玻璃,他后退时没有注意。
姜子尧瞬间滑倒在地上,一块玻璃扎进他的手心里,痛觉刺激着他的神经,这让姜子尧有了些清醒,怪物,当时他用这个词来称呼那些感染了病毒的人。
怪物扭了扭头,他嘴边挂着口水,脸上的肉开始腐烂不见一块完整的皮肤,它再一次冲向离它最近的姜子尧。
“姜哥——!”
姜子尧听见霍驰喊了一声。
霍驰的喊声比他自己动作要慢,他和那怪物撞在一起,手里的电脑包顶在最前面,他的冲劲儿把怪物撞开,他用电脑狠狠地砸向了怪物。
恰好,电脑砸上了怪物的脑袋,当怪物的脑袋断掉落在地上的时候,霍驰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他唯一的理智就是先把姜子尧拉起来。
血液,尸体,这两样东西突然变得随处可见,姜子尧的心跳在加速,他们不停奔跑,大口呼吸。
幸运女神第一次降临在他们的头顶,姜子尧和霍驰顺利地跑回了家里,他们心有余悸地关上门窗,坐一块儿对视着沉默了半个小时。
城市拉响了防空警报,街道弥漫着恶臭,卫星发射出的最后一条信息是通知所有人避难,短短两天开始断电,通讯设备失灵,城市运作瘫痪,进入了黄昏后的黑暗,失去了黎明。
透过窗户可以清晰地看见,城市已经被怪物占领,姜子尧和霍驰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全球性,心里甚至存过一些侥幸,他们相信国家和军队,认为只要活久一点就能等到救援。
但是屋子里没有食物,他们必须出去,错过了第一天食物的抢夺,他们必须去更远的地方。
他们翻出家里用过的撬棍,避开已经变异了的邻居去楼下拿到摩托车,怪物至少不会开车,他们安全地离开了市中心到了附近的一处城镇,缺乏物资的他们只能暂时舍弃摩托车。
姜子尧和霍驰恰好遇到了熟人——他们曾经帮过的一个小伙子。
这个熟人带来了一个好消息,附近的幸存者们临时组建了一个安全营,他们在这里囤积物资,人多的地方希望也会多一点,姜子尧和霍驰以为自己有了一个能落脚的地方,但是那里的人对鲜血很敏感,他们不接受身上有任何伤口的人存在。
很不幸,姜子尧手心里的玻璃伤还没有愈合。
“你可以留下,他不行。”
有话语权的男人在检查他们的时候,突然露出敌意。
男人用刀指向姜子尧,逼他后退。
霍驰很快站在姜子尧的身前,他并不怕男人手里的刀,冷静地面对男人:“他没有被感染,收起你的武器。”
男人说:“我只知道病毒一定可以通过伤口感染。”
他警告霍驰:“要么你留下,要么你们一起滚,别逼我现在对你们动手。”
那个熟人向男人道歉:“我不知道会是这个情况,我和他们不是一起的。”
“我们会走。”
霍驰目光冷冷地回应,趁着外面还是白天,他背好包,直接拉着姜子尧离开。
末日初,正是人惶惶不安的时候,姜子尧和霍驰前脚刚迈进幸存者的大团体,后脚就被赶了出去。
“他们手里没有更好的装备,人多不一定是好事。”
霍驰说,他和姜子尧灰头土脸地躲在小巷子里,只能轻声细语,他把背后的带血的撬棍取下来,“我们先挑个落脚的地方,有怪物,我就敲碎它们的脑袋。”
霍驰说:“只要有我们两个人就够了。”
姜子尧知道现在不适合叹气,但他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像以前一样?”
霍驰握着他的手,坚定地说:“就像以前一样,我们在一起,就可以挺过去。”
靠着这份毅力,他们挺了整整六个月。
姜子尧在一周后也有了写日记的习惯,他有一个棕色的日记本,写下每天发生的事,顺带来记录时间。
他的日记本上,写下的无非是一天里杀了几个怪物,发现了什么物资,或是在某一天遇见了什么活人,失去正常生活的日子总是无聊的,这是他发现的乐趣之一。
[8.2日,杀3。]
他在纸上涂涂画画抽象地描绘了击杀的怪物模样。
[怪物越来越难闻了,我已经快忘了正常食物的味道,很难想象,自己居然可以做到几个月不吃热食,只为了生存需要的营养,人的极限会在哪儿?]
[8.16日,杀2,今天很惊险,我们差点被怪物包围啃食,那怪物的嘴离我只有几厘米,霍驰被吓得半死,在他已经成了一个游刃有余的大人之后,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看到他如此后怕的表现。]
这页纸上,附加了一个小人喷火的画。
[在刀尖上行走的日子不好过,可我们需要食物,我们居无定所住在不同人的屋子里光顾陌生人过去的生活。
不久,在超市我们遇见了一对父女,和幸存者碰面是难得的,我们提醒他附近有大量怪物在靠近,这个超市不够安全。
但那个父亲很愤怒,现在活着的人情绪大多都是暴躁和愤怒的,他指责我们不该到来,认为我们引来了怪物,霍驰不接受这份指责,我们起了争执。
事实上,我们的消息出了差错,怪物来得比我们想得还要快,我和霍驰把一些食物装在包里就直接撤离,那个男人没有及时走,他的东西太多太费劲。
我看见,男人把他的女儿当诱饵一样丢弃,女孩的哭声很大,她不停哭喊着男人,男人没有理会,我不知道他去了哪儿,我只看见了一个被啃食的尸体。]
[8.23日,杀6,遇见了一个活人,可惜,没多久他就死了。]
[8.30日,是这个月的最后一天,我和霍驰很高兴,我们找到的物资可以让我们躲在一个屋子里休息三天,我已经适应了无光的夜晚。]
[9.3日,我们听到了奇怪的动静,为了避免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危险包围,我们们悄悄爬上楼顶,是附近一个幸存者的安全屋被围攻了,怪物似乎变得更强大了,单凭一个黑影就可以看到它的可怕,它不是由人变的,而是动物,像虫子,却很巨大,又死了很多人,我们必须离开了。]
[9.5日,杀22,我们成功转移了一个城市,但可惜的是,这个城市同样沦陷,失望笼罩着我们,霍驰也在强颜欢笑,不能靠近森林,一个幸存者警告我们,他受伤了,我们解决了他。]
[11月,我记不得是那一天了,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写过日记了,有一个不好的消息,从一份新闻时报上看到的,世界已全部沦陷,那些怪物叫作行尸,我们该怎么活下去?]
[1月了,下雪了,雪降低了行尸和异种的行动力,它们的移动速度在变慢,但是对我们来说同样是灾难,没有食物,没有火,也没有保暖,我们不知道该如何熬过这个冬天。
我们又遇见了幸存者,他们手里有枪,我听到了枪声,还有行尸的嗡嗡声,很密集,子弹似乎把它们都引过来,幸存者冲进我们避难的位置,用枪指着我们,用枪杆砸向我们的脑袋,我们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那些人抢走了我们仅剩的所有物资。]
这一页,他的字迹很急。
姜子尧仍然会记得那个夜晚,扫荡物资的人威胁他们,离开时用铁链绑住了大门,而楼顶来了一只怪物,这就是那些人开枪的原因。
他们听见了怪物爬动时肢体的摩挲声,沙沙的像是集体翻动书本的声音,却像刀子扎在他们的身上。
怪物从天花板落下砸在了卧室里,霍驰第一时间关上卧室门,推着沙发挡在门口。
怪物已经锁定了他们的位置,在猛烈撞击着卧室门,它的前肢已经从门缝里冒出来,以及它的眼睛。
怪物的眼睛在门缝里转动,霍驰和他的处境很危险,姜子尧知道自己必须冷静下来找条出路。
姜子尧在客厅里找到铁棍,砸向铁链的锁。
霍驰手拉着门框,沙发柱一次次撞向他的后背,他一直憋着一口气,极限的使用手臂让他胳膊肌肉上的血管分明,撞击声和铁棍声一起在响,震得人心跟着发颤。
这该死的世界!该死的怪物!该死的人!
姜子尧心里怒吼,他红着眼,挥着铁棍一次次拼劲全力地砸锁,半年的时间,他也一次次的在和这个世界抗争,他敲烂了手才将锁给敲碎。
姜子尧的掌心已经血肉模糊,他身体很冷,冷到让他忘记疼痛,他抛下棍子,把门推开,霍驰同时猛地冲向他,他们从怪物的嘴里逃得一线生机。
跑下楼,姜子尧和霍驰为了躲避怪物不得已逃到街上,黑夜笼罩下的城市看不到方向,他掌心的血滴在雪地上,成了一条蜿蜒的血线,血腥气还是把行尸群引来了,四面八方,墙壁上结满了冰棱柱,他们的脚冻得打颤,爬不上去。
霍驰试了很多次,都摔了下来。
他们跑不动了,也没有机会了,他们的血液被冻得凝固,发白的唇已经干裂,周围漆黑一片,摸不到光。
姜子尧和霍驰停在雪地里,处在寒风中,那空气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味儿,而密集的行尸群还在在靠近。
于是,他们决定拥抱在一起,恨不得把对方镶嵌在自己的怀里,用自己的血肉当作对方最后一层防御。
“姜哥,别怕。”
“你别怕。”
姜子尧听见了风声,也听见了霍驰沙哑的声音。
霍驰紧紧地拥着他,抬起他受伤的手,他疼惜地亲吻,刺目鲜血让他感到满腔怒火。
姜子尧感受到暖意,这甚至让他觉得是个错觉,霍驰的身体竟然在发热,姜子尧诧异抬起头,看向他单薄的身体,只见那黝黑的眼眸忽地点燃了星火。
霍驰像个护食的野兽,他坚.挺的后背张开了庇佑的羽翼,用着危险的眼神扫向周围。
“我们会活下去。”
“因为有我在。”
“姜哥,我发誓,没有人再可以那样对我们。”
霍驰的声音如之前一般坚定,深沉。
冰面上突然燃起了火焰,那跳动的烟火让周围一切都变得明亮,庞大的火圈把两人包围。
霍驰沉静的声音同样将他包裹,从此,姜子尧不会再感到寒冷。
在死寂的夜晚里,他们迎来了一次黎明。
姜子尧等伤好后,再一次拿起笔。
[3907年,2.3日,我们杀了活人,是的,活生生的人,在他们试图拿起武器的那一刻,火焰就直接灼烧了他们的躯体,我们像解决行尸一样解决了他们。
起初,杀行尸就不是一件难事,危险逼迫我们动手,面对幸存者,依然是……
我不希望再遇见活人。]
第58章 过路人
直到第二年的春天,姜子尧日记本上都只写了一句话, [霍驰觉醒了异能,我为他感到骄傲。]
冬日的火种在熊熊燃烧,姜子尧和霍驰不再畏惧寒冷,杀行尸,杀异种,杀人,他们的身上从未有一刻干净整洁,习惯了恶臭,习惯了看见和制造死亡。
[3907年6.13,我们遇见了食人族,]
纸的末尾他写道:[他们并不可怕。]
那是一个小镇,在他们辗转到新城市的时候。
姜子尧和霍驰已经走过了一个接一个陌生的地方,他们是无脚鸟,一直飞片刻也不能停。
食人族和普通人的外表没有区别,这类群体在旧社会时就已经诞生,而在没有约束的末日下,他们可以正大光明狩猎,还不会引来麻烦。
姜子尧和霍驰会出现在食人族的地盘是因为他们看见了一块指示牌,指示牌立在避开大部分行尸的必经之路上,上面贴着一张地图,路过的幸存者可以看到用红笔圈起来的具体位置。
对付活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制造虚假的希望,上面还写着醒目的一句话:如果你需要帮助,就来这里。
人总是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尤其是在绝望疲惫的时候,这一招用得很妙。
随着末日的时间越长,姜子尧和霍驰越不想和人打交道,但是他们需要从其他幸存者那里打探些消息,找个安全性高的地方落脚。
所以,当天姜子尧和霍驰就顺着地图找了过去,那是一个仓库,最外面有一扇铁闸门,周围的行尸已经被清理干净,他们到的时候对方正在用烧烤架烤肉。
外面支了个棚子,环境看上去很干净,就像一个独立的世外桃源,让人眼前一亮。
烤架边有一个中年女人,她问:“你们要在这里休息么?”
“你们看上去很累,我们可以分给你们食物。”
“肉?”
“是的,还是新鲜的。”女人说,她盯着姜子尧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很新鲜,很健康,也很美味。”
姜子尧原本绷着的脸缓和了,只是集中在他和霍驰身上的视线只多不少。
他们踏进狼窝里了。
姜子尧心里思忖。
女人看见活人到来时没有表现出警惕,她很从容,这份温和的微笑,一般意味着她把自己处于猎食者的位置,她把他们当成引入圈套的猎物。
霍驰进来时不动声色地扫过周围,他观察了对方的武器,周围有两三个男人,他们手里有枪,有刀,武器不离手。
霍驰不慌不忙,这对于他而言是件好事,因为异人觉醒后基本不会再使用兵器,人类重型武器无法启动,这些枪杆子对于异人而言构不成大威胁。
女人说:“仓库里可以休息,你们先等一会儿,烤好了叫你们。”
男人打开了仓库大门,领他们进去。
最前面有一层隔热带,门一打开就可以闻到一些刺鼻的血腥气,这种臭味随处可闻,并不稀奇。
对方还没有动作。
霍驰安静站在姜子尧身边,他脸上淡淡地微笑,他同样在在等待,他和姜子尧面对活人的生存理念只有一条——井水不犯河水。
如果有人想抢劫他们,那么对方会被扒得只剩一条内裤,如果有人想杀他们,那么霍驰会把他烧成灰。
姜子尧和霍驰走进了仓库里,走深了点,背后就有人迅速把大门关上,敞亮的光芒没了,扭过头,男人已经举起枪在这时刻指向他们的后脑勺。
姜子尧和霍驰很快投降式地举起双手,一共三个男人,两个拿着枪威胁,一个收刮他们身上的物品。
姜子尧看着男人抢下霍驰背上的包,丢在地上。
霍驰耸了耸肩膀,男人顶着他们的后背让他们继续往前走。
姜子尧很快就看见了血腥味的源头。
仓库里有一个切割器,类似于闸刀,闸刀附近有很多血,旁边就是通水管,里面有很多碎肉块,他们看见了分尸现场,一个男人正在剔骨头上的肉,旁边是一截脚掌,水缸里还飘着刚丢进去还算新鲜的脑袋。
姜子尧也明白那烤架上的肉是哪里来的了。
剔骨的男人眼睛看过来,可谓是垂涎欲滴,恨不得将他们生啃了。
人肉也会在人嘴里成为一道美味菜肴。
“我接下来要做什么?”姜子尧纹丝不动,双手附在后脑勺。
男人们很意外这两个年轻人竟然没有表现出惊慌和害怕,或者说没有从他们身上看到激动的情绪。
但是男人们也不在乎这个,发现不会乱叫的猪是件好事,他们眼里只有两盘菜。
“个头不错,够吃几天。”
男人拿出准备好的出绳,“先剁掉一个,另一个先关起来。”
他过来想捆住姜子尧的手,剔骨的男人拿着大刀站了起来。
姜子尧站在原地没有动,淡淡地喊了声:“霍驰。”
霍驰一扭身,他快得像道风,手肘一顶直接卸下了身后人的枪,枪里的子弹已经上膛,他同时按下扳机,近距离一枪崩了背后人的脑袋。
一个男人被爆头了,不给其他人反应的机会,霍驰打了个响指,离姜子尧最近的人直接开始自燃,惨叫声此起彼伏,霍驰掌心生出一团火,警告剩余的男人后退。
烤肉香很快从仓库里飘了出去,食人族似乎对这个味道特别敏感,外面的中年女人的叫骂声立马传了过来。
那个女人估计是觉得男人们偷吃,她急冲冲地打开了仓库门。
霍驰听到她的脚步声,在门开的那一刻,拿枪对准了她。
砰——!
依然是一枪爆头。
霍驰杀得干净利落,他把剩下的人绑在柱子上。
姜子尧解开手上的粗绳,他揉了揉手,看着这个屠宰场,有些嫌弃。
“吃人肉看来不会变异。”霍驰用枪口顶了顶尸体的脑袋,饶有兴致地观察他们的样子,“最多牙口更黄更黑,也没什么可怕的。”
食人族在文明世界里就像是圣经里的魔鬼,但在末日里碰见,也不算太大的麻烦。
霍驰关上了仓库门,然后将整个仓库点燃,他和姜子尧看上去更像是土匪,这个地方杀了不少幸存者,食人魔把死人的骨头埋在坑里,同时收集了一些物资,姜子尧把能用的东西都装好,身后正弥漫着大火,火焰将这里一点点吞噬。
“脏了。”姜子尧从包里拿出卫生纸,伸手擦掉了霍驰脸边殃及的血渍。
霍驰则从烟盒里挑了根烟递给他,接着点燃。
到3908年,姜子尧马上奔三,末日生活已经过了两年,他们的头发在变长,姜子尧一直没抽时间去剪,现在已经长到了脖子。
在警惕里疲惫生活的人也会有马失前蹄的一天,姜子尧疏忽大意摔下了楼梯,他昏迷了一段时间,额头的伤口已经被好生包扎过。
他醒来时在一家超市,看见了一个陌生男人,霍驰给了他一个眼神,姜子尧放下心,因为霍驰已经处理好一切。
这个男人有营地,他没有吐露半点消息,无比警惕。
鲜少会有人第一眼就把他们当作威胁,这个男人却发现了这一点,尤其是对霍驰,他觉得霍驰很危险,是个身经百战的将军,因此,他全身都在保持防备。
这也是最让姜子尧意外的地方,那个男人表现出敌意的同时竟然还会在看到霍驰被行尸包围的时候出手帮忙。
霍驰没有第一时间使用自己的异能,正如男人的警惕心,他也会选择留个后手。
姜子尧没有和这个男人发生冲突,他以为会有一个还算和睦的分别,但男人还是死了。
男人在大门被异种突袭,他被咬中脖子,无力回天。
霍驰当即解决了那只异种。
男人剩下短暂的一口气,他捂着自己的伤口,此时,他的喉咙里已经洒满了血,呜咽着抬着手往外爬,地上拖出一大块血迹。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在面临死亡时固执地喊着什么,有个北字,姜子尧没听清,也许他还有想回去的地方。
但他回不去了。
永远……
姜子尧的视线没有在他身上停留太久,他在男人变异之前用子弹解决了他。
这个不知名的男人甚至送了他一把手枪,男人和异种都死透了
霍驰已经熟练地扒开男人的衣服和背包,拿走食物和工具,他还有一个新收获:“姜哥,有张地图。”
“上面标记了一个地点。”
“是乌托邦。”
姜子尧在别人口中听过乌托邦的名字,据说那里聚集了很多幸存者,拥有着正常人的生活,它最特别的地方就是异人,它有着由异人组成的防御系统。
3908年,异人已经兴盛,他们的存在很特别。
这让姜子尧和霍驰暂时有了一个方向。
姜子尧在第二晚觉醒了异能,这让他们心里更有底气,姜子尧不清楚其他异人是怎样的,他不抱有期望,有实力的异人也是个危险源,只是这个群体稀少,他们想对自己身体的变化有很多的了解。
当他们在收费站遇到了一个李良的男人后,姜子尧对异人多了些鄙夷。
李良有辆车,他还带着个吊车尾打手,这两个人目睹霍驰放火烧了收费站,霍驰异人的身份已经暴露。
李良笑脸盈盈地邀请姜子尧和霍驰一起同行,恰好姜子尧需要搭个便车,所以他们上了一辆车。
霍驰不觉得这两个人能造成威胁,一个人强不强用肉眼就可以观察出。
李良是一个异人,一个比他弱的异人。
姜子尧也看出了这点,他把头枕在霍驰的腿上,闭上眼就选择休息,在车上,他选择放松。
霍驰一直沉默寡言,他拒绝和李良两人交流,像个冰冷的硬汉,需要对付行尸他不会推脱,用火烧尸的时候面无表情,他的冷冽让李良都生出一股恶寒。
一个强大的武器,李良很珍惜,他戏谑地说这是铁汉柔情,因为这一点特殊的情就体现在对姜子尧身上。
“你们以前是干什么的?”
幸存者说过的最多的话都是这一句,和霍驰对话不了他们就找上姜子尧。
“他这么护着你,是你什么人?”
李良又说。
姜子尧头上包裹着一层灰色的纱布,用来遮挡风沙,李良向他问话的时候,他也没有回答,只是转过身往霍驰身上靠,依偎在霍驰的后背上。
姜子尧从头到尾没有表现出自己的攻击性。
末日现在的乐趣是争斗。
他一开始希望遇见活人,活着的人更多希望就更大,后来他不想再看见人,人生来和野兽没有不同,野兽不值得信任,而现在,他和霍驰都不介意处理一些小麻烦,和人交锋,玩玩狩猎的游戏。
姜子尧表现得弱势,他说话很轻,在李良纠缠的时候,霍驰会立马扭过头,冷冷地看过去,他会用手抱住姜子尧的胳膊,护着姜子尧的姿态很明显。
在意会成为一项弱点。
李良自以为好像抓住了霍驰的把柄,一个威胁,他们清楚两人不同寻常的关系之后,表情也变得轻松和自在。
在霍驰解决麻烦时,李良的打手总是会刻意站在姜子尧身后。
夜晚,霍驰提出自己守夜,他和姜子尧围坐在火堆旁。
霍驰说:“现在杀?”
姜子尧轻声回:“再等等,他们更清楚路线。”
霍驰点头,继续安静地看着火堆。
李良心怀不轨的时候,姜子尧和霍驰也一直静静地注视着他们,捕猎时最不能缺乏的是耐心,在猎物觉得自己胜券在握的时候再把他们打进地狱不是更有趣?
姜子尧不喜欢那些一下就绝望吓尿裤子的敌人。
这辆车的一路都很安全,他们很快到了下一个城市,告示牌上写的西阳道,车开继续往前开,但是霍驰确信,这车上的人不能到达一个终点。
姜子尧和霍驰对视一眼,现在他们可以动手了。
但是车轮先爆了,这不是他们的手笔。
李良当即咒骂一声,狂砸方向盘,然后才下车查看情况。
是别的人动的手,姜子尧和霍驰一起下了车。
轮胎上插着一把刀,李良以为那个蠢货把刀丢在马路中间,正嚷嚷着骂娘,那把刀居然飞了起来。
刀尖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割断了李良打手的脖子。
而在大街两侧废弃的车辆后,紧接着冒出了三个人。
他们是异人。
李良接着被一把极快的小刀爆了头,当刀飞向姜子尧的时候,他小心避开了。
“这条路你们走不了,正好烦心事堆在一块儿缺了个泄愤的机会。”
“我送你们上黄泉。”
“聒噪。”霍驰淡淡回应了两个字。
话音一落,周围的废弃的汽车直接爆开,他的火焰引爆了车引擎,一次性十辆车,声音震耳欲聋。
接着,他余光投向说话的那个女人,火焰顺着她指来的手直接凶猛灼烧起来,冲天的火焰将人体包裹,只能看见一个恍惚的黑影。
女人的惨叫声没有持续太久。
“姜哥,我们走。”
霍驰打得对方措手不及,拉着姜子尧转身,他的背后立起一道火墙,那吞吐着火焰褪去后,他们的身影也已经消失不见。
霍驰杀死了那个女人,他火焰就像是一条毒蛇,染上谁一口咬下就会直接致命。
贸然交锋的那几个异人是一个团体,他们打扮相似有一定的纪律性,杀死他们的同伴被他们追杀是意料之中的。
只是姜子尧没想到,这支队伍还要其他的目标,他们穿过了一条街转进另一条小道,那里也是一个战场。
敌人的敌人可以合作。
姜子尧两人和那个小年轻联手弄了个烟雾弹,他们趁乱离开,小年轻也失去了踪影,可到了夜晚,他们又在一栋楼里碰面。
“你们跟踪我?”
小年轻生冷的话充满敌意,他掌心的电丝在滋滋作响。
能动手何必讲话呢?
于是,霍驰毫不留情地将这个年轻人的脑袋按在墙上摩擦,他身上还有伤根本不是霍驰的对手。
“我有能力杀你,奉劝你还是留着力气去对付你的敌人。”霍驰知道这个年纪的人会有多么不服输,所以他直接用力量让他屈服。
年轻人暂时屈服了,他很闷,和姜子尧他们没有交流,等到白天他们还是会分开。
姜子尧看着那个年轻人缩在冰冷的墙角,这个世界会对年轻人宽容么?
当然不会。
踏上废土,身边总是会有一些过路人,没有名字不知过往,姜子尧以为自己不会再和这个年轻人有交集,但是两天后他们再一次遇见了。
姜子尧再一次和这个人合作,他们一起击退了异人小队,那是个不宁静的夜晚,异人离开,异种接踵而来,边承嗣的异能不错,但是他太心急,他中了异种的毒素,这种毒让他的手臂发紫,想活下去就不能出现一点差错,很遗憾,他没有做到这一点。
“边承嗣,是我的名字。”
年轻人虚弱地说出了他的名字,他眼里没有对死亡的绝望,他是那样的平静。
边承嗣。
这个名字他仿佛在哪里听到过,但姜子尧已经忘了,他甚至快忘记以前的生活。
“杀了他?”霍驰说。
“不用,不用管他,我们自己走。”姜子尧说,而边承嗣陷入昏迷前的眼睛正看着他。
“再见,边承嗣。”
“我们会记住你的名字。”
他们会向身边的过路人说句告别。
等到边承嗣脱水般从噩梦中醒过来,眼前空荡荡一片,姜子尧他们已经离开了,他脖子上的挂坠侥幸救了自己,他环顾着周围,视野里一片死寂,他抬头看向天,上面至少还有一轮月亮。
他收拾自己,告诉自己。
他还有路要走。
第59章 镣铐锁住了姜子尧
天海市没有想象中安全,姜子尧和霍驰从踏入这块地界开始,就发现了这座城市平静的风云下隐藏的风浪,他们花了两天的时间确定了乌托邦的具体位置,却在附近看见有大片丧尸集结,它们的行为举止明显是受到操控,才会集体靠近乌托邦包围在城墙外。
行尸的背后是人。
姜子尧和霍驰没有立即靠近,而是潜伏在附近观察乌托邦的动向,他在日记中写道,[如果乌托邦连这些威胁都没能力解决,那么这不是值得我们靠近的地方。]
大概是在晚上的某个时刻,乌托邦外灯光闪烁,汽车轰鸣,大概有五个人在吸引行尸的注意力,这个过程进行了几个小时,行尸群成功被聚集在一起,往一个方向行动,那些人的行为很胆大,一双手要想对付数千只嘴,除非是爆发型异能,不然也会被暴动的行尸撕成粉碎。
姜子尧欣赏这些人的勇气。
但结果,行尸群还是出现了异动,有人贸然打破了这些人的计划,让姜子尧意外的是,他看见黑暗中闪烁着的银白电丝,那是属于边承嗣的异能。
姜子尧和霍驰决定去一探究竟,他们看见了活着的边承嗣,以及和他打在一块儿的几个女人。
边承嗣已经败下阵来,每次看见他时,他总是破破烂烂,灰头土脸身上还带着伤。
“你们又是谁?”对面的女人问,说话的这个女人在发火,她的语气很冲。
女人说了半天,霍驰就不屑地回了四个字:“不讲文明。”
“你认真的?”姜子尧问霍驰。
霍驰嗯了声,他脸上一直只有一个冷漠板正的表情。
尽管这个场合不太合适,但姜子尧还是笑出了声,他在笑霍驰,他实在没想到讲文明三个字会从霍驰的嘴里说出来。
霍驰活的那二十年里嘴就没带过门把,跟街上的一些地痞流氓学的,一开口脏话一箩筐,毒得很,后来上班了,学会了职场那一套,这嘴巴才老实的收敛了。
20岁的霍驰还在暴跳如雷,但27岁的霍驰已经不怒自威,好歹也是快三十的人,他们自然不会在嘴上欺负姑娘。
所以他们直接打了起来
武力一向是解决问题的最快办法,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他们的对手是一个默契的团队,女人间配合十分精巧,他们俩加上一个边承嗣,在两个攻击性强的占优势的情况下,对手才处在了下风,随后,一直观望着的长发女人加入了战场。
姜子尧一眼就看出,她是这几个人里的老大,她身上有一种磁场,沉稳,也是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
火焰交加,电闪雷鸣,霍驰和姜子尧的配合挑不出错处,双方都没有下死手,只是那个老大的异能火力大得有些犯规,姜子尧和霍驰自觉有点吃力,但是输赢还没分,她们先被偷家了。
姜子尧和霍驰帮她们一块儿亡羊补牢,基地还是死了人,他看见了许多惊慌失措的脸,至少这里的人还没有麻木,比他想象中要好。
“如果没有你,行尸就没机会溜进去。”其中一个女人怒视着边承嗣。
“说这些没有意义,而且,他不归我们管。”那老大的注意力不在边承嗣身上,她走到了姜子尧和霍驰的面前。
霍驰沉默地盯着她,女人露出一个笑,“王妤。”
那是一张带有攻击性的脸,女人主动报上了家门:“第二执法者小队的队长,一个中阶能发挥出这样的水平,说明你们很有潜力,你们很有默契,还有点人性,圣人会的疯子可不像你们这样,所以,我想邀请你们加入乌托邦,加入执法者。”
“执法者?”
“执法者,用力量换取权力的代称。”
“这些是我的队员,只有中阶以上的异人才有资格加入执法者。”
“莫雨。”
“刘心。”
“我叫周婷。”
“苏云云。”
那群姑娘挨个报上了姓名,她们的意志同她们的老大是一条平行线。
“姜子尧。”
“霍驰。”
异人防御系统由执法者和执勤者组成,见到的这支队伍不负乌托邦的名声。
[这里或许会是一个落脚处。]
姜子尧决定加入乌托邦。
那夜有些混乱,边承嗣默默地站在一边,一言不发,等到王妤离开后,姜子尧才走向他。
“没想到你还活着。”
姜子尧说。
“运气。”边承嗣用这两字评价,距离上次分开有两周的时间,他没有和姜子尧分享经历的打算。
“姜子尧。”
边承嗣面无表情地说: “这是你的名字,我会记住。”
说完,他就走了,他全身上下都穿着黑色,很快就融入了夜幕里。
在之后,姜子尧很久没有看见过边承嗣,他和霍驰跟着王妤一个编队,他们有时会外出有时会守在基地外,而边承嗣去了第一小队,这两个队伍的任务地点相互交错,没有碰面的机会。
很快,姜子尧在乌托邦度过了一个新年,他见到了一个王优优的小孩,她叫他姜叔叔。
姜子尧已经三十了,小孩会叫他叔叔,他会抽空陪陪这个孩子,她只能待在屋子里,乌托邦的孩子们可以安逸地在沙堆上堆小人。
王妤告诉了姜子尧她的软肋,他们能称得上是朋友,姜子尧很久没有人际交往,末世的第三年,他只混了两个脸熟,一个王妤,一个边承嗣。
只是边承嗣过得不太好,他原本和周家有些关系,但他进入乌托邦两个月后,姜子尧就听见了他被退婚的消息,他颜面扫地,姜子尧总能听见从别人嘴里吐出的嘲笑声。
边承嗣总是一个人,行动完没有谁能找到他的身影,但他仍然是执法者中的一员,他的队长叫周哲,是城主的儿子。
五月,圣人会发起袭击,他们同时进攻了两个哨塔。
东哨塔的守塔人全军覆没,姜子尧前去支援时,对方的人已经闯进了一处工厂。
对手很强,姜子尧没能撑太久,他在重伤昏迷前听到过霍驰的声音。
霍驰接住了他。
当姜子尧再醒来时,人已经在医务室接受叶倩的治疗,他听到了刺耳的爆炸声,以及王妤。
姜子尧率先问:“外面还在交火?霍驰呢?”
王妤回答:“你的大男友在为你讨公道,你醒了,我现在就有理由让他们停止这场没必要的战斗了。”
霍驰和执法者第一小队干了起来,王妤带消息出去,他就很快赶了回来。
霍驰顶了一脑袋的黄沙,姜子尧默默打量着他,他身上没有太多伤,只是消耗了不少体力在喘着气。
是霍驰主动找上的第一小队,他在确定姜子尧脱离危险后就去外面堵人。
“他们没有出现在应该出现的地方,这是他们的失职,但却让你承担了代价。”霍驰说。
他站着的时候,姜子尧发现他似乎变高了,就连眉眼都变得更加锋利,霍驰平稳的腔调里带着怒火,“这让我很生气。”
姜子尧没忍住想去摸他的脑袋,霍驰安静地低下了头。
霍驰一个人打了一整队,所有人都挂了彩,而霍驰还没输。
“他已经是个高阶了。”王妤告诉他,“除了你身边这位,恐怕没有谁有能力一次性对付两个圣人会的核心,你应该听见了爆炸声,那是他的力量,很精彩。”
姜子尧点头,他笑着看着霍驰:“我听见了。”
[霍驰的能力由火种进化为爆破,他真让我感到骄傲。]
虽然是霍驰主动引起的摩擦,但问题出在第一执法者小队身上,周哲很快就带着他的队员灰头土脸地向姜子尧道了歉。
身为城主的儿子,周哲没有傲气,他道歉时态度很诚恳。
周哲说是因为他的私人原因。
“因为感情?”
姜子尧一下就戳破了他的心思。
周哲没有否认:“是。”
姜子尧说:“那霍驰真应该教训你。”
周哲点头:“是。”
他也有些沉默寡言。
姜子尧没想到有心眼的老东西会生了一个没心眼的儿子,姜子尧对周哲有了些改观,后来他和第一小队也熟络了。
在接受到王妤受险的消息后,周哲的队伍立马参与支援,圣人会的人实在难对付,但优势在乌托邦,指数姜子尧他们没有与之纠缠,先带着伤员撤离。
“圣人会有人可以掌握我们的行动。”王妤在接受救助时对姜子尧说,“我更倾向于他们之中有人拥有这个能力。”
“另外,我要对你说声谢谢。”
那群姑娘们热泪盈眶地守在王妤身边,一块儿朝姜子尧鞠了一躬。
乌托邦的内忧外患,普通人对防线出现漏洞感到不满,这样的矛盾迟早会引起一次大的爆发,霍驰的建议是离开,他只是提出一个选择,做抉择的是姜子尧。
姜子尧一向会选择规避风险,但他在日记中写道:[留在乌托邦意味着要承担风险,但我没有选择离开,有些东西变得不一样了,我想留在这个有人的地方。]
异人组成的防御堡垒依然强大,圣人会平息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乌托邦得以回春,又有了生机。
总会有人想找霍驰对练,除了陈玉,执法者试图突破霍驰的爆破防线,但在强势的火力下,花里胡哨的异能都是无用的。
陈玉会在这个时候来找姜子尧喝酒。
陈玉从没训练过,但他是个实实在在的高级异人。
“我的异能叫幸运,意思就是幸运女神会一直在我身上,如果谁要杀我,那他可就要倒霉了。”
在战场上,只有他可以做到毫发无伤。
陈玉千杯不醉,姜子尧看他独饮。
他们所有人都能聚在一起的机会不多,最后一次整整齐齐还是在王优优的生日会上,就算两个队伍抱着各自的小团体,但是在战场上,他们都有超越生死的默契。
边承嗣永远停留在某个角落里,他没有一点动静,就算在第一小队也显得孤僻,他的视线凝视着一个方向,他的眼神拆穿了他平静的外表。
“姜子尧?”边承嗣似乎不喜欢别人靠太近。
姜子尧主动走向他时,他有些意外,也有些排斥。
姜子尧了断地问他,“你盯着那姑娘已经很久了,偷看不是一个男人该对姑娘做的事。”
边承嗣冷硬地回话:“你到我这里想说什么?”
姜子尧说:“你既然喜欢,就去和她说说话,这里有火焰,周队在拉曲儿,不如找她跳支舞。”
边承嗣的眼睛黯淡了些:“她不喜欢我。”
姜子尧说:“你怎么知道她不喜欢你?”
边承嗣沉默一会儿说:“我该走了。”
姜子尧劝了他最后一句:“错过这次,你未来可不要后悔,时间不会给人重来的机会。”
“管好你自己。”边承嗣冷冷地回了句。
他说完这句话,下一秒,霍驰就扯住他的衣领把他甩在了柱子上。
边承嗣的后背撞在木头上,这一砸,他脑袋也清醒了一点,“注意你的态度。”霍驰用手肘抵着他的脖子,沉声警告。
边承嗣没有反抗,他知道自己不是霍驰的对手,霍驰黝黑的眼眸像个深渊,他的动作压迫感太强。
有人的视线瞥过来,霍驰知道分寸,他再警告了一声,就把边承嗣放开了。
“你走吧。”姜子尧说,“早点休息。”
边承嗣什么也没说,他低下头,然后戴上了自己的连衣帽,帽子遮住光线也挡住了他全部的脸,他默默转过身。
“姜哥,你别管他。”霍驰闷闷地说。
姜子尧摇摇头,“那姑娘也走了。”
“我大概是戳到了他的痛点。”
他说:“可惜,拍照时会少两个人,优优更喜欢所有人都在。”
“总会有人缺席。”
“走吧。”霍驰牵住姜子尧的手。
姜子尧回头看了一眼,只是视野里不再有边承嗣的身影。
就算时间再过去两年,姜子尧依然不确定自己那时作出的选择是否是最正确最值得的。
边承嗣杀了人,在异人和普通人处于白热化的阶段,他杀死了一个普通人,边承嗣犯下的错误让他无法再在乌托邦立足。
“我会离开。”
边承嗣当时说,他脸上没有激动的情绪,马上就收拾了东西,他的东西太少,只有两身衣服和一串项链,是姜子尧拦住了他。
姜子尧说:“我有办法让你留在这里。”
边承嗣却反问:“我为什么要留下?”
姜子尧问:“有人在害你,而你选择逃跑?”
边承嗣比姜子尧预料中还要聪明,他说:“我知道,而且他成功了,所有人都希望我走,我没有必要再留下。”
“你甚至还没有二十岁,你不怕孤独么?如果不是担心周围的人受到伤害你又怎么会那么着急出手,犯下错误。”姜子尧说:“我会帮你把凶手找出来,该滚出乌托邦的是他。”
“有人爱着你,也有人在关心你,你不是一个人。”
边承嗣脸上总算有了些不一样的情绪,他甚至有些震惊,把心里话问出口:“姜子尧,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以为我们算是朋友。”姜子尧回答, “毕竟,大家已经经历了很多次生死。”
边承嗣沉默了,他盯了姜子尧很久,最后说:“我欠你一个人情,我会还你。”
“你知道吗?”
姜子尧在他背后说:“你喜欢的人也一直在看着你,她现在也在。”
边承嗣不敢回头。
三天后,那时已经是冬至,边承嗣捧着一股干净的土壤和正常的绿豆芽出现在所有人面前,他对外说,他找到了解决土壤污染的办法,他带给了所有人希望,他会是一个英雄。
一个英雄的小失误怎么会算错误呢?
他的铲子可以让净化土地,姜子尧一直在隐藏自己的这份能力,一些不好的经历告诉他,这个秘密暴露就会引来很多麻烦。
但这份能力保留也是在暴敛天物,于是,他让边承嗣代替了自己,没有人可以再轻易撼动边承嗣在乌托邦的位置,同时,他也会代替姜子尧承担风险。
只是结果没有他想象中顺利,姜子尧不知道周康成是怎么发现了他的秘密,姜子尧也不知道叶倩在为周康成办事,他终究还是被那像极母亲的皮囊欺骗,叶倩用对付敌人的手段在他的食物里注射了毒剂。
姜子尧被带到了周康成的面前,他再一次沦为任人宰割的羔羊。
“在你眼里,我是什么人?”
周康成高高在上,他已然胜券在握。
“你是城主,你是乌托邦的主人。”
霍驰盯着他,他压住了内心滔天的怒火,因为身边传来着姜子尧紊乱的呼吸声。
周康成冷冰冰地说:“跪下。”
霍驰看了姜子尧一眼,只是一眼就足够他下定决心,他曲下膝盖,双脚跪地。
周康成的抬起脚重重地踩在霍驰的肩膀上。
霍驰一言不发,低下了头。
“很好。”
周康成满意地大笑:“异人永远是一边的,你们都得明白这一点,老实做我的手里的刀,不要轻举妄动,我有很多种方法让他生不如死,叶医生,他交给你了。”
叶倩点了点头,她给姜子尧身上戴上了镣铐,他被关在了一个暗无天日的牢笼里,被困住的还有不只有他,还有霍驰。
原来在地下室里,藏着那样的秘密。
3910年,姜子尧在牢笼里度过了一个跨年夜,被关在地下室以后,他只见过叶倩和王妤,大部分时间,姜子尧身上没有锁,叶倩只是给他注射了药剂让他无法行动,他时而清醒时而昏睡,耳畔总能听见一些惨叫声。
姜子尧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在属于他的笼子里摩挲那枚戒指。
在霍驰强压下,周康成才施舍了他们见面的时间,只有一个夜晚。
霍驰抚摸着他瘦了的脸庞,亲吻他:“我会把你带出去,很快。”
霍驰向他保证。
每个人都说了这句话,唯有霍驰,成功在他心里扎下一颗种子。
后来,姜子尧在日记中写道:[再漫长的夜晚,有霍驰在,就会有光亮。]
第60章 牺牲与变革
姜子尧在这地下室里待了一个月,他靠叶倩的出现来推断时间,她已经进出了六十一次,她会在正午十二点和凌晨两点准时出现在这里。
现在应该是晚上,只有晚上她才会过来给他注射新的药剂,叶倩打开了铁门,走到他的面前。
姜子尧眼皮都没有抬,视线轻轻落在一处还算干净的角落里,这地下室里还有很多实验体,他们的身体都已经被改造。
“你还好么?”叶倩问。
叶倩每天都会这么问,她没有在他身上做什么,他的身体还属于自己,但行动不受自己的控制,这个地方很潮湿,地板冷得像块冰。
“你马上就能自由了,我没什么可为我自己辩解的。”叶倩对他说,她给姜子尧手腕血管上打了一针,然后将他从牢笼里扶了出来。
姜子尧任由她摆布,他被扶着坐在叶倩的办公椅上,很多资料和文件明晃晃的摆在他的眼前,异种,病毒,人体结合,姜子尧看见了这几个字眼,下面的签名大部分属于周康成和叶倩。
他们这样的行为一定持续了很久,姜子尧心里大概知道他们在做些什么研究。
叶倩说:“十分钟,药效就会起作用,我会送你出去,你体内没有毒素,那是我伪造的一点假象,我需要骗过周康成,所以就必须先骗过你们,我给你注射的东西里加注了我的异能,只会让你肌肉无力,没有其他的副作用。”
她这么说,姜子尧才微微抬起眼眸看向她:“你既然屈服于周康成,为什么又送我出去?”
说着,姜子尧扯着干涩的唇笑了:“你有能力把我关一辈子,周康成也可以控制霍驰一辈子,我信了你一次,所以我输了。”
叶倩很快流下了眼泪,她为姜子尧整个他凌乱的头发,他的脸色很疲惫,眼神如淬了冰一般冷。
“我承认,我是个软弱的人。”她说:“在失去我的孩子之后,我就没有特别在乎的人了,我想过去死,可是老天给我了异能,这意味着我应该做些什么,怎么能去救更多的人,那么我就会去做。”
“一开始,是我自愿同意了周康成的要求,研究出病毒的疫苗是人类的希望,但这个过程是错的,可我却没有能力阻止他,如果我反抗,他会先杀死我,外面的人对这里一无所知,他们会更愿意相信周康成。”
“但看到你,我就知道我不能再这样下去,想阻止他恐怕我一个人的力量不够,我需要博得他的信任,我伤害了你,我会赎罪的,为我这双手做出的恶事。”
等姜子尧的手腕有了力气,叶倩就给他递了一杯水,她还找来了一件毯子,裹在了姜子尧身上。
“外面很冷,现在是凌晨三点,我已经把他叫来了,我带你出去。”
显而易见,这个他指的是霍驰,姜子尧表情有些松动,他一声不吭,手脚能动的时候就拒绝了叶倩的搀扶。
叶倩走在前面,手里提着一盏灯,姜子尧超四倍的视力还没有完全恢复,他在黑暗里看不清,只能看着这光芒的走向。
他顺着楼梯往上走,走过一条幽深寂静的长廊,医务室门的一打开,敞开的空间晃花了他的眼睛,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大风在吹,密密的毛屑掉下来,原来外面已经开始下雪了。
姜子尧的面前随即压下一道阴影,门口立着的“雪人”有了动静,他被一整个抱住,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冰冷是一瞬间的,他迟钝的意识被霍驰怀里的温暖给惊醒。
霍驰紧紧抱着姜子尧,他抱住他了,一个月的时间很难熬,他在血腥和死亡里度过,他把情绪报复在敌人身上,可真正的敌人就在眼前,他却不能动手。
霍驰愤恨得像是咬碎了牙齿:“我要杀了他,报仇雪恨。”
他哽咽着手掌抚摸着姜子尧的脸颊,他一定不能再松手,“我现在就想杀了他!”
姜子尧看着霍驰,霍驰的掌心滚烫,附满了黄茧,在这短暂的喜悦里,他在强压自己的怒火,欺凌他们的人,他总会想尽办法让其付出更多代价。
姜子尧呼吸声很浅。
霍驰知道自己现在必须表现得稳重,他不能急也不能乱,姜子尧已经回到他的身边,他需要变成最强硬的依靠来保护自己的爱人。
“无论你们想做什么,都不是现在。”叶倩说,“我已经为你找到了去处。”
从阴暗中,走出来一个人,那人在下带雪的帽子露出一张年轻却冷漠的脸,是边承嗣,他说:“姜子尧,我很庆幸你没有死。”
“他和你们的目的一样。”叶倩说。
“我知道你的失踪跟周康成有关,我悄悄潜入他的办公室,却发现了意外的东西,我有必须要杀死他的理由。”
大雪的寒冷爬上他的眉梢,边承嗣的手掌捏成拳头已经暴起了青筋,他说,“我也要周康成的命,我们合作。”
姜子尧吸了口寒气,他从霍驰的怀抱中剥离,他抬起头,脸上平静得可怕。
“快了。”
他说,继而笑出声,短暂的痛苦既然没有把他杀死,那么就是他复仇的开始,痛苦没有压弯他们的眉骨,这让他们的眼神更加果敢刚毅。
姜子尧扭了扭手腕,他从干裂的唇上尝到了血腥的味道,但很快,会有敌人会流出很多的血。
“姓周的,不再是乌托邦的主人。”
姜子尧宣告了对周康成的审判结果,他也是要周康成命的执行人。
姜子尧亲手拧断了周康成的脖子,曾经周康成踩在霍驰的肩膀上,强迫他低头,现在霍驰用脚踩在他的头顶,送他下了地狱。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他们打一场很畅快的胜仗,只是他们没料到,圣人会在这一天发起全面进攻,对方倾巢而出,乌托邦的城墙被攻破,有实力迎敌的只有第一小队,在计划前,姜子尧就支开了王妤以及她的第二小队。
她不在,少了一支主力军,但这没什么。
姜子尧把周康成的头颅甩在地上,群龙无首间他靠夺权的威严控制了分散的人群,他分给这些人武器,告诉他们要靠自己来捍卫自己生命的权利。
人群拿着枪反击,子弹的声音穿过茫茫白雪。
“姜子尧,你整过我的人,今天你会在我手里付出代价。”
有个会精神控制的异人控制了他身边的普通人,和他隔空对话。
姜子尧他们一直怀疑圣人会的几个核心成员背后一定有一个统帅,有个人将一群疯子集结在一起,现在他果然出现了。
这个叫霍德的男人,试图钻进姜子尧的大脑,但他失败了,这一个失误让姜子尧抓住了他的影子。
姜子尧轻轻一笑,他确信自己找到那个人了,他看向远方,说:“西北方向,执法者大楼对面,电力工厂,楼顶。”
姜子尧话音一落,霍驰伸直了手臂,他是手腕交叠,两手手掌一张,像是吞吐火焰的巨龙张嘴咆哮,他精准地爆破了姜子尧所说的位置,工厂大楼顶部爆开,浓烟将那块儿区域直接吞没。
那人也许没死,但姜子尧并不关心,最大的麻烦是那个操控异种的温辽,温辽这个人,姜子尧只从周哲口中听过,在这之前,他们从未交过手。
温辽来复仇,但周康成已经死了,周哲去迎接了这位对手,姜子尧不知道这场战役什么时候才能停歇。
东风暂时是往他们这边吹的,三个小时后温辽的异种停止进攻,全都退到了废墟外围,圣人会的人见势也开始撤离。
这应该跟周哲有关,姜子尧去查看了乌托邦的受损情况,顺便等着其他人回来,活着的人都聚集在叶倩的医务室外围。
王妤回来了,她在更久之前就回到了这里,当姜子尧去到执法者大楼附近的时候,他看见了满面废墟和抱着王优优的尸体的王妤,她的队员们抬着担架,经常守着王优优的苏云云也死了。
姜子尧这才知道,执法者大楼塌了,它遭到了中阶异种的袭击,苏云云保护王优优到了最后一刻,但最终,她们都没能逃出来。
苏云云的尸体千疮百孔,王优优被她压在身下,王妤把她们挖了出来。
王妤放下王优优,紧接着拿枪对准了他。
“王妤!”霍驰警告地喊了声她的名字。
从废墟里,她们找出了一些遗物,王优优送给姜子尧的音乐盒突然放出了歌声,那个小女孩玩具转起了舞。
“姜子尧,一切都没有意义了。”王妤放下了枪,她重新抱起王优优。
她要走了。
[王优优的死,我大概是个帮凶,我知道王妤的弱点,我利用了她的弱点,王优优有一种病,我告诉了王妤一个虚假的位置,欺骗她那里有治病的种子,只要她能拿回来,我就会帮她培养。
她信了我,所以回来时拥抱痛苦。
如果她在这里,或许王优优就不会死,但她在这里,她会阻止我的变革,杀死周康成是我必须要去做的事。
变革意味着会有牺牲,乌托邦的防线几乎崩溃,几十人死伤,对活着的人来说,未来是好的,但那些被牺牲的人没有未来。
我们都是魔鬼,这条路我必须走下去。]
叶倩将那些文件传递给了这里所有人,地下室的实验体秘密被揭开,那些被锁在地下室的怪物和姜子尧一起重见天日,直接杀死他们是一件残忍的事,一个母亲看着她的孩子被杀死,更残忍,但死亡是最好的终结。
有个男人站了起来,他用枪对准了异人,他的呼声很大,他说姓周的都是魔鬼,英雄应该把魔鬼杀死。
姜子尧记得他,他叫张丰,一个曾经依偎在异人脚底,现在拿着枪,骨头又硬起来的男人。
是姜子尧把枪交给他们,叫他有权力捍卫自己,所以在有人试图反咬的时候,也必须是他最先出来。
姜子尧挡在了周哲和周婷的面前,对男人说:“放下枪,你的枪可以用来对付你的敌人,保护你自己,但不能是对着一个刚保护过你们的人。”
张丰愤怒地指责他:“你是英雄,就得站在我们这边!他们必须死!”
“放下枪。”
姜子尧重复。
“绝不。”
张丰没有按他说的做,姜子尧不会给人三次机会。
“好。”姜子尧平静地叹了口气,随即掏出手枪,没有人能看清他出手的动作,而瞬间,一枪子弹就已经射爆了张丰的脑袋。
鲜血再一次染红了厚雪,但很快会被新雪掩埋。
姜子尧朝面前的人群呐喊:“看看,你们身上有厚衣服,被子,手里还有食物,我身后的异人还站在风雪里,我需要你们所有人都清楚,现在,异人把棉被和食物都让给你们,不是因为他们不怕冷不怕饿。”
“我们是人,我们还有人性,我们可以忍受寒冷和饥饿,不代表我们不配拥有这些权利!”
“我不是什么救世主。”
姜子尧说:“敌人还包围着这里,拿好你们的枪,我们还有仗要打,想活着,就把敌人解决,你们可以像这个人一样,用枪口对准你们的同伴,然后我会亲手解决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