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修破烂。
一上午, 两个新来的实习生都跟在毛江身边，熟悉所里的各项规章制度以及薪酬待遇。
“我们所虽然在桐城，但是直接隶属国家, 所以在经费研究上很充裕。因此，所里的各项待遇都很好。”
“就像你们现在是实习期，除了实习工资三千一个月，额外还有其他补贴，每月餐补一千，住房补贴一千, 交通补贴六百, 通讯补贴三百，这些补贴等你们转正后也是一样不变的, 不过转正后工资会翻一翻。”
“基础绩效是每月一千二, 另外还有季度考核绩效、半年考核绩效、年终考核绩效等，总之只要好好干，这绝对是一份让人羡慕的工作。”
“当然了，你的能力必须匹配得上，我们研究所有个年终淘汰制, 每年考核成绩最差的一名, 第二年工资绩效减半，如果再次考核最差, 直接退出研究所。”
“哎毛哥！”
卓九元立即举手打断，忍不住问：“咱不是国家部门吗？那就是公务员性质, 这怎么还淘汰呢？”
“所里就是这个规定, 不合适的人都不会留下, 当然，也不会太绝情。咱们研究所不能待了, 会给另外安排其他工作，但待遇工资方面，落差蛮大。”
说着一顿，毛江又别有深意看了眼卓九元，“你要加油啊！我听说你在大学里成绩不算特别好，在研究所可不能再继续混日子了，否则实习期你就可能通不过。”
卓九元不得不收起混日子的小心思，但视线瞥到一旁的廖杰，突然又安逸了。
哦豁！这不是有个比我还差的在么。
毛江当然看明白卓九元的眼神，心里却嗤笑，愚蠢，廖杰可是有关系的，怎么着都轮不到他走人。
另一边，研究所某处办公室，两个年轻人正讨论的激烈。
“这事儿办的！我怎么和余所交代，当初说好了，是廖杰和那个谁一起进所里，现在怎么变成另一个了？”
“杨所指明要的卓九元，廖杰是一定要留下的，至于另一个，我记得是桐大那边力荐的，没办法，还是得先紧着余所。”
“杨所怎么会参与这种小事？”
“面试那天，杨所正好空闲，本就是凑个热闹，谁承想……”
“那个卓什么元的，工作怎么安排？他和廖杰不可能安排同一进度，余所让毛江专心带一个。”
“这你不用管了，我过来就是来领人的，杨所自有安排。”
年轻人笑眯眯离开办公室，转身去往电梯间。
一路坐到三楼，找到坐在工位上无所事事的卓九元，准备拎人。
“卓九元，你跟我走。”
说完，年轻人转向另一边，看向毛江说道：“人我带走了，稍后把个人档案调到七楼。”
毛江立即起身，点头，“好的，乔哥放心，我一会儿就办。”
卓九元跟着年轻人离开，心里满是疑惑，他认得这张面孔，之前面试的时候，这人就站在那个老头儿身边。
还时不时凑近老头儿嘀咕，偷感很重。
这人究竟要带自己去哪儿？
为什么只带他一个，廖杰就不用？
七楼，七楼是什么地方来着，好像是后勤保障部？
“叮——”
电梯门开，卓九元跟着走出去，果然看到大大的立牌，【后勤维修部】五个大字。
虽然错了两个字，但基本没差。
卓九元心里凉凉，实习生待遇差距这么大的吗？廖杰在三楼待着呢，那是正经研究员上班的地方，而自己，居然搞后勤！
乔青把人带到办公室，回头看，对方一副丧丧的表情。
他忍不住笑了，问：“怎么，看不起我们后勤部门？”
卓九元立即摇头，表情一瞬严肃，“绝对没有，俗话说得好，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只要我有本事，在哪儿都不会被埋没。”
说完，又堆起笑容，凑近几分，“乔哥，我能问问，我在后勤部要做什么？咱部门缺个打印资料的，还是需要负责清扫工作？乔哥放心，无论大事小事，还是琐碎杂事，只要交给我，保证完成任务！”
卓九元已经想好了，六个月实习期，积极表现自己，先留下来再说。
管他是什么部门，反正工资照样发，干啥不是干。
乔青喜欢这个态度，虽然有夸张成分，但积极热情总是好事儿。
“你说的那些事有专门保洁做，所里招你进来，可不是让你吃白饭混日子的。虽然也是琐碎小事，但也是专业对口。”
“听乔哥安排，我都行。”
乔青“嗯”了声，又说：“等三楼把你个人档案调过来，先给你办个工作证，没有证件，没法开展工作。这样，你先去食堂吃午饭，下午一点钟过来找我。”
桐城器械研究所，上班时间九点，下班时间五点，中间有一个小时的午饭并午休时间。
因为工作性质的缘故，午饭时间稍有弹性，十一点到十二点半期间，都可用餐。
卓九元还没有工作证，无法人脸识别，他拿的临时牌，刷了身份才进去食堂。
吃饭的场地不算大，至少比大学里一个食堂要小。但是自助式吃饭方式，以及十几种菜品，却让卓九元眼睛发亮。
问清楚全部都是免费后，卓九元拿着盘子开始扫荡。
糖醋排骨，好吃，来两块。
红烧鸡块，喜欢吃，必须夹一点。
红烧肉，这我必吃，搞一些。
还有清蒸小鲳鱼，四喜丸子，小酥肉……
一整个餐盘打的满满当当，全是荤的。至于那些绿叶蔬菜，他直接略过。
笑死，有肉谁还吃草啊！
最后舀了满满一碗白米饭，又加了一个大馒头，才端起转身找座位。
哼哧哼哧吃完，光盘行动，卓九元满足打饱嗝，还不忘评价一番。
“糖醋排骨有点甜，红烧鸡块不够软烂，小鲳鱼太小了，红烧肉，啧，没我爸做的好吃。不过全都免费的话，还是很好吃的。”
吃饭自助，饭后餐盘自行归置。
卓九元拿着空盘子和碗过去放，出门的时候碰到小推车，得知食堂还免费发水果和酸奶，本着不吃白不吃的原则，拿了两根香蕉和两瓶酸奶。
走出食堂，遇上过来吃饭的毛江和廖杰。
卓九元主动打招呼，“毛哥，廖杰，你们来吃饭了啊！咱所里的食堂饭菜真好吃，关键是全都免费，实在阔气。”
说完还拿起水果和酸奶，笑眯眯的，“阿姨可好了，给了我两份。”
毛江见人连吃带拿的，那满足的表情实在是廉价。
这样的人，在所里时待不长的，不必维系关系。
毛江随意打招呼，就和廖杰进去食堂。
卓九元敏锐感觉到对方的态度变化，即便只是那么一点点，但他就是看得出来。
啧，这人好势利眼，我才去后勤部两个小时呢。
算了，反正也不熟，以后当普通同事相处呗。
卓九元从不内耗，别人拿异样眼神看过来，他是浑不在意的。
只要不是真的少块肉，就算在背后用眼神杀死他，那也随便。
回到七楼，卓九元去了茶水间，给自己泡了个小茶，然后吃香蕉喝酸奶，完事后找了个空的工位一趴，直接睡午觉。
下午一点，卓九元准时去找乔青。
乔青看到来人，脸上竟然还带着明显的睡觉压痕，不由嘴角抽了抽。
这小子，心还真大，睡的真香啊！
“这是你的工作证，以后上下班进出研究所大门都需要刷卡，虽然我们研究所不说必须准时准点，但按时上下班，额外还有每月全勤一百。”
卓九元本来已经想好偷懒，想着以后稍微迟到早退个几分钟，那也是没事的。
但听到还有一百块全勤，立即拍胸脯保证，“朝九晚五，我必须严格遵守，我热爱工作。”
乔青笑岔，“我看你就是为了全勤。”
卓九元点头，“蚊子再小也是肉，一百块也是钱呐！看着不多，但是拿米换算一下，现在市场价大米三块钱一斤，一百块可以买三十三斤大米了。哦，要是换成肉包，两块钱一个，我可以每个月多吃五十个肉包。”
乔青：“……”
好别致的换算公式。
“嗯，五十个肉包，确实蛮多的，那你坚持住。”
反正他是坚持不了的，早退不会，但一个月里偶尔迟到个两三次，每次差个三五分钟，却再正常不过。
乔青回忆一番，整个研究所里，能够稳拿这一百块的，还真没几个。
卓九元跟着乔青去录入指纹和虹膜，之后就被带着坐电梯下去，一直到负三层才停下。
两人出电梯，弯弯绕绕走了好久，最后站在一扇大铁门前。
乔青：“门口有虹膜识别，也可以指纹解锁，你的工号已经录入了，自己开门进去。”
“乔哥，我进去干嘛？”卓九元有些懵。
“当然是工作啊，进去，赶紧干活了。”
乔青说完，挥挥手离开，潇洒极了。
卓九元更懵了，心里隐隐有不祥的预感。
他小心录入指纹，大铁门“咔嚓”一声开启，缓缓朝两边退去。
门开了一半，卓九元脑袋探进去，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内里环境，就听到一声喊。
“门口的小子，赶紧进来，搬货了。”
卓九元循声望去，好家伙，整一个大仓库啊！
各种器械零件一箱箱摆放，铁架子一排连着一排，往深处走，更是乱的很，那些生锈或者积灰的机器人，堆的到处都是。
卓九元沿着空道走进去，最里面有一张办公桌，桌前做了个满是络腮胡子的大叔。
大叔拿起扫描仪，对着卓九元胸前挂着的工作证扫了下，然后读出内容。
“一代器械一套，一代维修工具一套，其余换补零件各五十份。”
内容读完，大叔起身走去旁边，在一堆机器人里翻啊翻，搬出来一个最破烂的。
又拎了个铁皮箱子和一个塑料箱，齐齐放在卓九元跟前。
“录个指纹，领走呗。”
卓九元被塞了个机器人，脑子还是懵的，“不是叔，我拿着这破烂去哪儿啊？乔哥让我来工作，我这工作到底是什么啊？”
“乔青这小子，就会偷懒。”
大叔嘀咕一声，随后站起来，走出去两步，见人没跟上，喊道：“还不赶紧跟着？”
“哦。”
卓九元这才一手抱机器人，一手拎箱子，跟着大叔走出大仓库。
大叔把人带到隔壁不远处的小单间，说道：“自己刷卡进去，你的工作就是维修检查，这个机器人内里结构出错，你从头到脚检查一遍，登记错误内容，填好维修单，最后再交到我这里就行。”
卓九元难以相信，这么个破烂玩意儿，还要维修检查？
大叔不满瞪眼，“啥叫破烂玩意儿，这可是一代机器人，内里都是珍贵的原始数据，如果修好了，对机器人研究进度很有帮助的。还有检修，修好了再投入使用，好歹还能当个扫地机器人干活呢。”
卓九元：“……”
叔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这话前后矛盾好不好。
但工作已经被安排，班还是要上的。
卓九元进入小单间，将机器人摆好，就开始拿工具进行检修。
外壳拆掉，内里结构露出来，卓九元只一眼就看呆了。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式，虽说是一代机器人，但其复杂构造，却是市面上最新出的机器人都比不上的。
“不愧是国家级别的器械研究所，光是一个机器废品就这么精巧。这要是涉及军工，研究战斗机那些，岂不是更加精妙？”
卓九元不敢小看眼前的淘汰废铁，凭他现在的本事，想要将对方的所有问题都找出来，那也是相当困难的。
至少，得耗时三天吧？
卓九元毛估估算了下时间，立即埋头开干。
第22章 把人弄下去？
701办公室, 杨自川刚刚回所。
乔青作为助理，立即进去汇报工作。
正事办完，杨自川问起新人的情况, “那小子今天来报道了？人安排好了吗？”
乔青点头，“杨所放心，都安排妥当了，先让卓九元去地库待三个月，早年所里研究的一代二代机器人，淘汰下来的废品不少, 都给他拿去练手。等熟悉了, 我把人带回来，再跟着杨所一起研究最新代。”
杨自川却摆手, “也不必死规定非要三个月, 什么时候把二代机器人的内部结构研究透了，就可以把人拎上来。现在正缺人手，那小子干活还算精细，勉强算半个。”
说完，又瞪了眼, “早年让你跟着我练手, 你非躲懒，要不然这事儿我也不必找新人。你说说, 做行政有什么好，一天天忙的跟孙子似的。”
乔青内心苦哈哈, 大佬, 不是谁都可以精准拿捏原始工具的。
高科技智能化时代, 大家都用仪器仪表，螺丝刀真的干不了啊！
乔青也是专业出身, 当年跟着杨自川一起研究机器人，但最后实在没法适应对方的那一套原始工具，只能改做助理，专门处理行政事务。
杨自川有本事，凭借过硬技术干到研究所副所长，乔青这个小助理如今也水涨船高。
但是杨自川的队伍里，能用原始工具维修机器人的，依旧只有三瓜俩枣。
平时工作还好，要是遇上个大忙，连轴转都来不及。
“也是奇了怪了，检修仪器都这么高科技了，机器人内里出岔子，怎么就检查不出来呢？”乔青很纳闷。
杨自川却冷哼：“你懂什么，世界上最精密的仪器是人类的大脑，再好的外物，也比不过听觉、触觉、视觉三位一体，这才是无坚不摧。”
桐城器械研究所，以研究国家级专业机器人为主，其主要服务对象是军工，民用只有极少一部分。
而杨自川所带的团队，又是研究所的一个特殊存在。
在科技未能攻破，机械无法超越人工之前，他的地位无人能够撼动。
卓九元压根不知道自己跟了个什么样的团队，这会儿待在地下小单间，哼哧哼哧干了三小时，累不说，还有点缺氧。
他抬头看上面，新风系统正常在运行。
“奇怪，我怎么感觉晕乎乎的？”
“缺氧了吗？不可能。难道是饿了，低血糖？”
卓九元看了眼手表，距离下班还有一个小时。
“为了全勤，加油！”
自我打气鼓励，卓九元继续拆机器人。
下午四点五十八分，小单间的玻璃门被敲响，卓九元扭头看，是大仓库的管理员大叔。
他摁下开关，玻璃门打开。
“叔，你找我？”
大叔瞅了眼被拆的七零八落的机器人，又看了眼维修单上的记录，心里默默点头。
还算认真，没偷懒。
然后就说：“下班了，跟我上去呗。”
卓九元不喜欢加班，前辈让走，立即麻溜收拾好，一点不拖拉。
小单间可以上锁，维修检查期间，只有他的指纹可以识别，倒是放心没有人搞破坏。
等电梯时，卓九元笑嘻嘻问旁边人，“叔，还不知道怎么称呼呢？”
“我叫蒋大头，你叫我头子叔就行。”
“那感情好，头子叔也叫我小卓或者小元就好，对了头子叔，我挺好奇的，咱这研究所一共几层啊？”
见对方神情狐疑，卓九元立即解释：“我在负三层待了一下午，就头晕眼花，咱所里地下层新风系统是正常运行的吗？这往后工作还要不要去更下面？是还有再往下的吧？”
蒋大头：“往上一共十二层，往下五层，新风系统就那么回事儿，有用，但总归比不上在上头呼吸新鲜空气。习惯就好，反正死不了人。”
卓九元：“……”
好家伙，上个班还得适应缺氧呐！
蒋大头把人带到一楼，时间已经过了五点，下班了。
两人分道扬镳，一个往里走，一个往外去。
卓九元刷了工作证，显示下班时间五点零五分。
完美！不早退，向全勤迈进一步。
晚饭时间，卓三钱坐在饭桌旁，看儿子大口大口吃饭，心疼得很。
“那个研究所里工作很忙吗？你是不是中午都没吃饱啊？你慢点吃，不急，我煮了两杯米。”
卓九元吃完桌上的三菜一汤，干了两大碗米饭，躺在沙发上时，才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爸，我跟你说，我这个工作简直了。你一定想不到，我在哪个部门……”
叭叭叭，一顿输出，一天上班内容事无巨细，全数告知老父亲。
卓三钱认真听着，没什么表示，唯一有反应的就是儿子说的缺氧。
思忖一会儿，提出来，“这样，我先前教你的体修功法，你当中一段改一改，先练习运气和藏气，等入了门，缺氧的问题就不成问题。”
“啊？”
“啊什么啊！缺氧可不是小问题，时间长了伤脑子。”
卓九元懒洋洋躺沙发上，不想动弹，“我都上班一天了，回来还要修炼，牛马也得休息啊！”
“是谁说想去攀登珠穆朗玛峰的？是谁说要站在峰顶仰望世界？这么点缺氧都不能克服，我看西藏你甭想去。”
卓三钱一句话，卓九元立即原地跳起。
爬上世界最高峰啊！
这以前是绝不敢想的，但现在有外挂，要是不努力一把，可太亏了。
“我这就去修炼，爸，你一会儿来指导我。”
卓九元一阵风跑进卧室，看不见人了，卓三钱这才低头，看向趴在角落打瞌睡的两只。
“你们明天出一只，跟着元元去研究所。”
两只醒过来，点点头，又疑惑一脸。
“叔，跟小哥去研究所可以吗？会不会被扔出来啊？”
鼠二出门转悠多了，也知道不是所有人类都喜欢松鼠的。
虽然现在外表很可爱，但还是个鼠类啊！
就像蛇，小小的玉米蛇虽然可爱，但不喜欢的人看到后依旧会毛骨悚然。
卓三钱在鼠二身上打了个印记，这才说道：“没让你们跟着进去，只是暂借你们眼睛一用。我已经和你们意识相连，明早你偷摸跟在后头，绕着研究所转一转，我看看……嗯，看风水。”
两只没听懂，见只是跟去研究所，在外面溜达，立即点头答应。
第二天一早，卓九元照例吃完早饭出门。
鼠二直接顺着阳台的管子滑下去，而后悄咪咪跟着卓九元。
卓三钱坐在客厅中央，神魂下沉，意识朝着四面八方铺散开来。他很快捕捉到鼠二的方向，缓缓跟在后方。
等到了研究所，卓三钱让鼠二在外圈先转，一圈转完，又进入内圈再转。
前前后后忙活大半天，最后才停下。
“回来吧。”
卓三钱说完，就收回自己的意识。
卓九元上午工作完，就去食堂吃饭了，凑巧碰到乔青，说了请假的事情。
“哪天请假？”
“就星期五，那天我得去医院打针。”
“哟，都能提前预知自己那天要生病了？”
卓九元：“不是，我打狂犬疫苗的针，说来惭愧，被狗咬了。”
乔青：“……”
但到底算正经事，乔青批假了。
不过，“来回两个小时，算你带薪外出，要是赶不回来，我直接算旷工。”
“乔哥！”
卓九元惊喜，“这怎么好意思呢，这多不好意思啊，乔哥放心，我一定准时赶回来。”
“啧，为了你的全勤，我也是操碎了心。”
说完，乔青自己都笑了，摆摆手，转身离开。
卓九元得了便宜，心里也高兴，哼着小曲儿回负三层继续干活。
这是他检修机器人的第二天，第一天只是拆了外壳，检查出来的都是些小问题。但今天拆到内部结构，里头暴露出来的问题就多样化了。
卓九元原本吐槽维修单不是一张单子，而是整整一本，这得多浪费。
结果！
今天一天记录下来，半本快用完了。
休息时间，他不相信往前翻，想要看看自己是不是工作太水，啥啥都往上记。
然而结果是，自己工作蛮认真的，这破机器人，真的一堆毛病。
“一代机器人都坏成这样了，为什么还要留着呢？研究所地方不大，寸土寸金的，整个负三层都当做仓库使，忒浪费了吧。”
吐槽完，拿起水瓶大口灌水，然后继续干活。
临近下班，乔青过来了。
卓九元开门，让人进来，“乔哥，你怎么有空过来？”
“突击检查，看看你的工作进度。”
乔青顺手拿起维修单，翻了几页，点头，“还行。”
不像上头那个，跟着毛江瞎晃荡，一点正事儿不干。
也就杨所不能说了算，否则一个个偷奸耍滑的，都得开出去。
乔青把维修单放回去，又去看了拆的看不出原型的机器人。
他蹲在地上，捡起一个零件，目光怀念，“想当初，我也是看着它出生的。”
卓九元好奇，忍不住问：“乔哥看着三十不到，这怎么和初代机器人碰上面了？”
乔青心情愉悦，果然自己保养还是很好的。
“咳咳，我都三十三了，当年进所比较早，侥幸看到了一代机器人的诞生。不过这家伙没过过几天好日子，就被杨所拿来拆个七七八八，等二代机器人出现，它就彻底淘汰了。”
都淘汰了，怎么还拿出来给我修？
卓九元话到嘴边，又使劲憋回去，他还是相信自己的第六感，自我感觉不妙的话，最好不要说出口。
乔青缅怀了会儿过去，拍拍卓九元的肩膀，鼓励几句，就离开了。
第三天，第四天，直到第五天上午，卓九元才把整个机器人检修完成。
维修单不够写，他还特意去大仓库问蒋大头要了第二份。
“行吧，先这样放着，等我下午打完针回来，再核对检查。”
卓九元实在饿得慌，把两份维修单塞桌子底子，关上门离开。
吃完午饭，他直接刷卡出去，直奔桐城三院。
桐城器械研究所到桐城三院有直达公交车，也就二十分钟时间，卓九元赶巧，一出门就碰上公交驶来，一分钟也没耽搁。
等到医院，交单子打针，接着就是坐着等了。
卓九元没想到会在医院碰到熟人，也不算熟，应该说是只见过一面的陌生领导。
他还在犹豫，要不要过去关心打听一下，结果下一秒，另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是乔青。
这下，卓九元坐不住了，颠颠儿跑过去，“乔哥，你怎么到医院来了？我刚看到咱所里领导了，咋回事啊？”
乔青神情焦虑，急匆匆说了句“是杨所”，人就跟着推床跑去。
卓九元想半天，终于把杨所和研究所副所长对上。
哎哟我去！这不是我直属大领导嘛！
半个小时留院观察已结束，卓九元没有按时回研究所，而是留在三院急诊，跟着乔青一起忙前忙后。
等两人坐下休息时，卓九元甚至贴心送上一瓶矿泉水。
“乔哥，喝点水润润嗓子，杨所肯定没事的，你别太担心。”
乔青大口灌水，喝完才看对面，“你小子，不是说好两个小时么，还不回去销假？不想要全勤了？”
想要，但感觉走了不大好。
卓九元心思转回来，才说：“杨所我是不认识的，但看乔哥你那么重视，我就心里慌兮兮的。我一个刚入职的实习生也不重要，留下给哥你跑跑腿，能帮上忙也挺好。”
乔青心里暗自点头，这才说道：“杨所是咱们研究所副所长，挂名后勤维修部，实际上负责负三层和负四层。负三层是机械仓库保管和机器维修，这你都接触过了。至于负四层，那都是所里最新器械维检处。”
顿了顿，乔青又说：“杨所不负责机器研造，那是另外团队的事，但是一旦机器研造出来，是否能够运行，又有什么问题，那就都是杨所所在团队的事情了。只要这里不通过，任何器械都不可能面世。”
卓九元有些受宠若惊，自己一个才工作没几天的小实习生，知道这么多，合适吗？
然而乔青心里的想法是，杨所到底年纪大了，埋头苦干实在太危险。
瞧瞧，这不心肌炎又犯了，指定不能让人再这么拼。
卓九元虽然只能算半个，但好歹也能搭把手。要不，提前把人弄下去？
心思一起，乔青脑子就开始活络了。
首先第一件事，等杨所醒了，必须说服让住院，没有彻底恢复之前，不准再干活。
尤其是去负四层！
第二件事嘛，把卓九元拎出来，让蒋大头带一带。
年轻人嘛，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跟着蒋大头干一段时间，就可以下去当小工了。
乔青觉得很好，看向身旁的年轻人，笑容和蔼。
第23章 现场提问。
回到研究所, 已经是下午三点，卓九元去前台销假。
前台核对信息，“唉”了声, “你这超出请假时间了，按照规定，是要算旷工一小时的。”
想到之前这实习生递交请假条时，再三询问全勤的事情，前台又提醒说：“有旷工，那这个月全勤就没有了哦。”
卓九元摆摆手, 表示不在意。
等销完假, 就急匆匆去往电梯间。
前台看实习生风风火火的样子，也是纳了闷了, “看着也不在乎的嘛, 之前怎么一遍遍问我？”
卓九元回到自己的工作小单间，第一时间组装机器人。
先前从大仓库拿的置换零件只有五十份，但对他来说不够，全部用完后，卓九元又去蒋大头那里领了。
一领就是三百份。
蒋大头一边登记一边问：“你要那么多新零件干嘛？”
卓九元：“维修机器人, 头子叔你说的, 虽然是一代机器人，但到底是元老级的, 我想着要是能修修好，说不定真能改造当个清扫阿姨。”
“唔, 也可能是清扫大叔？”卓九元半开玩笑。
蒋大头不信, 改装机器人可不是简单的事情, 就凭一个刚来的实习大学生？
一个小时后，卓九元扛着组装好的机器人回到大仓库。他把铁皮箱子和塑料箱再次上交, 一并递过去的还有两张维修单。
“头子叔，你检查下，要是没问题，就给我签个字。”
第一份工作，卓九元做得相当认真，是以等待回复时，也充满期待。
然而负责检查的蒋大头，心情就格外复杂了。
机器人还是原来那个破烂机器人，没错儿。但问题是，这机器人内里零件被替换了百分之一，就这么点零件数，机器人竟然灵活不少。
个乖乖，现在大学生的手都这么灵巧的吗？
“零件全都你自己换的？”蒋大头转头问。
卓九元“嗯”了声，紧张的声音都提高了，“头子叔，这也没说不能换是吧？那我换完零件机器人也没故障，这不算违规操作对吧？”
“不违规，本来就是放仓库里积灰的，卓九元，嗯对，小卓，你过来，和我说说当时是咋想的，怎么就替换这一部分的零件呢？”
不生气？
那没问题，开讲！
卓九元本就一肚子倾诉欲，碰上蒋大头这个爱听的，两人绝搭。
等听完，蒋大头顺便也把维修单看完了。
嗯不错，是个干活的好料子，就是手法生疏了点，脑子简单了点，想法稚嫩了点。
“行了，这活儿没问题。”
蒋大头签字确认，卓九元交完工一身轻松，甚至去一楼茶水间溜达一圈儿，薅了一大波的小蛋糕和饼干。
临走时，还不忘把刚泡好的一壶柠檬红茶带下去了。
“个天杀的，刚泡的茶，小兔崽子全端走了。”
“蛋糕吃了一半，饼干也没了，我去！刚洗的蓝莓，整盘拿走。”
研究所的茶水间全天候供应茶水点心，如果吃完了，和后勤阿姨说一声，立马就给补充。
一楼不是办公地点，也就前台和零星办公室几个人，茶水间一直都是满满当当的。但卓九元在负三层工作后，薅羊毛可勤快。
前台小姐姐过来倒茶，听到隔壁办公室的李姐在骂人，就凑过去听。
听到卓九元三个字时，忍不住说：“他是大学生呢，先前为了一百块全勤和我掰扯好久，应该挺节俭的吧。咱所里待遇好，这些免费茶水和蛋糕，他大概第一次遇上。”
“那也不能这么过分，跟蝗虫过境似的。”
“李姐别生气，让阿姨再添就是了。”
另一边，卓九元端着茶壶和水果盘，直接送去大仓库。
“头子叔，给你吃。”
蒋大头一脸疑惑，表示不解。
卓九元就说：“吃啊，这都是所里免费提供的，不吃白不吃。不过所里做事真不咋地，地上就设有茶水间，每一层都摆的满满当当，地下就一点不管了，茶水间空荡荡的就是个摆设，除了灌口热水，啥也没有。”
卓九元一边喝茶一边吐槽，最后想起这事儿归后勤部门管，又是一句，“咱不就是后勤部的么，怎么自己人还这么抠搜？”
蒋大头：“此后勤非彼后勤，准确来说，这是属于后勤家政部，和咱们后勤维修部是两个部门。”
“哦。”
卓九元点点头，表示明白，又问：“那头子叔，为什么负一层开始，茶水间里就不提供糕点零食了？干活多累啊，我每次肚子饿，还得跑一楼去拿吃的，多不方便。”
吐槽到一半，手机闹铃响起。
卓九元一看，哟呵，五点了，该下班了。
于是果断结束对话，站起来挥挥手，“头子叔，我上去打卡下班了，明天见。”
走出去两步，想到什么又转回来，拎走自己先前拿下来的茶壶和果盘。
当然，水果都吃完了，柠檬红茶没喝完，他直接灌进自带的水杯里，回家继续喝。
第二天，星期六。
卓九元七点半醒来，睁开眼看着天花板恍恍惚惚，缓过神才吐了口气。
“要死，才工作一个星期，竟然就有生物钟了，该死的班味。”
说完，被子一拉，试图埋头继续睡觉。
但到底是年轻人，醒来后就怎么也睡不着了，八点整，卓九元骂骂咧咧起床，脸色很难看。
客厅里静悄悄的，没有机器人的影子，不用说也知道，自家老爹又去楼顶修炼去了。
鼠大正在用爪子洗脸，看到在屋子里瞎晃荡的人，就说：“小哥，叔没做早饭，你要是饿了，自己下楼买着吃吧？”
“不饿，就是没睡饱，烦躁。”
睡眠不足，人就没有食欲，卓九元虽然喜爱美食，是个不折不扣的吃货。但早起的吃货，也会低食欲。
“小老大，我爸最近都几点出门的？还有你说的那个天地之气，又是什么东西？”
修炼吸收日月精华，这他懂。
但是天地之气？没听说过。
鼠大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们兄弟俩吃电过日子的，都快脱离正常动物生存模式了。不过小哥，那个天地之气，好像是人类修士告诉叔的。”
“宋学长？”
“对，那个人类修士来找叔，两人打架前就在讨论天地之气呢，也不知道那句话惹毛了，人类修士就开始发狠了。叔当然很收敛，他说了，小哥你租个房子不容易，家里东西打坏了，要赔的。”
卓九元听到这儿就笑出声，“这就小看宋学长了，人赔偿可大方。早知道，干脆两人放开了打，没准咱还能全部换一波新的。”
“是嘛？那我记住了，下次叔还打架，我一定告诉他。”
“哈哈，你这鼠脑袋还挺有意思。”
一人一鼠聊天，时间过得很快。
卓三钱回来时，带了一袋刚出炉的肉包子，还有热乎乎的豆浆。
卓九元很惊讶，“爸，你怎么买到的？这是小区里买的？”
卓三钱把吃的喝的摆桌子上，随手又拿出一张A4纸，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写着，【肉包五个，甜豆浆两杯】。
卓三钱：“我就装作没感情的机器人，按照主人下达的指令执行任务，老板随便看了我一眼，拿了我手里的钱，就把吃的给我了。还挺细心，给打了结绑我手臂上。”
这是卓三钱第一次以机器人的身份和人类“交流”，虽然没法说话，但脑子是个好东西，提前写好要做的事情，然后把纸捏在手里，一般人都看得懂。
一次成功，让卓三钱心里有了向往，想去小区外面各大超市转转。
每次都是儿子提前买好食材，就感觉自己这个爹当得，有点没用。
“对了，星期六你有什么安排？”
卓三钱压下心思，随意问道。
卓九元本想说没事干，但脑子转了转，突然想起住院的大领导。
领导住院，去看看，没毛病吧？
等水果篮买好，卓九元又迟疑了，“爸，我这会不会太谄媚了？瞧着像个小人。”
卓三钱：“一米八的小伙子，已经是大人了，你没那些歪心思，只是单纯去看领导，就不必担心那些。看完就回家啊！”
卓九元这才提着水果篮离开。
等儿子一走，刚压下去的心思再度升上来。
卓三钱站在阳台上，看马路上车来车往，马路的尽头就是一家大型超市。
他的视线看得远，超市门口闪烁的彩灯都看的一清二楚，那些个大爷大妈推着小车子，走路歪歪扭扭的，进去超市里头。
人七十好几都去买菜，凭什么我不能？
“你们说，我提着篮筐去超市买菜，突兀吗？”卓三钱忽然问。
鼠大愣了下，回过神立即摇头，“不会，现在的全自动智能家政机器人，就是可以这样执行主人指令的。大超市都有一键代购，只要把购物清单交给工作人员，就可以代买。然后扫码支付，哦对了，机器人可以联通主人的支付码，反正很方便的。”
鼠大说完，鼠二直接无情打击，“可是叔没有付款码啊，他的显示屏黑黢黢，修炼的时候还会滋滋冒烟呢。”
“那就带现金去，小哥有在家里放现金。”
鼠大办事积极，直接跳上餐边柜，到处扒拉扒拉，就找到好几百。
卓三钱拿了纸笔，写下自己需要的食材，然后一手捏纸，一手捏钱，出门买菜去了。
鼠大和鼠二不放心，也跟着一起去。
此时的医院，卓九元通过服务台打听，终于找到了大领导住院的房号。
先敲门，得到允许后才推门进入。
“你是，卓九元？”
杨自川先认出来人，有些纳闷，“你跑这儿来做什么？”
卓九元把水果篮放边上，乖乖站在床位一侧，说道：“杨所，我过来看看你，你的情况现在怎么样？身体好些了吗？”
“我不是和乔青说了么，这事儿不准告诉所里。”杨自川有些生气。
卓九元立即摆手，“没呢，乔哥没说，只是我那天正好在医院，凑巧看到了。之前就是杨所你给我面试的，我能进所里实习，实在太感激了……”
卓九元一直坚信，自己这三脚猫的能力，是不可能进研究所的。
除了老爹的好运符加持，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走狗屎运，得面试官眼缘了。
眼缘这种东西很有玄学，但也特别好用。
卓九元主动来医院看大领导，关心是真切的，但要说没一点私心，那也不可能。
合眼缘的大领导，不在对方跟前多刷刷脸，这简直就是浪费啊！
更何况对方还是研究所副所长，二把手的权力，有时候并不比一把手小。
但到底年轻，心里那点儿心思，在老前辈跟前，根本藏不住。
杨自川不喜欢满腹心思事事计算的人，但直白坦诚的小心思，却也能接受。
年轻人，活络些没什么不好。
又想起大清早乔青电话里说的，卓九元擅自替换一代机器人的事情，顺便提议把这个年轻人下放到负四层……
“杨所，反正早用晚用都是要用，何不提早上手？有魏工他们看着，计算出错，又能错到哪里去？但多个人，他们总能轻松些。”
这是乔青的原话。
杨自川没有直接答应，只说要考虑考虑。
如今人就在跟前，他心思一转，干脆就一代机器人那点问题，考察一番。
卓九元没想到，自己就是来看看领导，这怎么滴，就变成现场问答了？
“杨所，我对一代机器人研究不够深刻，我怕——”
“不用害怕，我就在你找出来的那两千三百六十二个问题里提问，你自己找的，应该心里有数吧？除非，这不是你一个人完成的工作。”
“！”
卓九元惊呆住，昨天下班前交的维修单，他自己都没数过总共写了几个问题呢，大领导就知道了？
这住的是个假院吧……
第24章 留守老人。
卓九元很紧张, 比先前面试那会儿，紧张多了。
而他一紧张，人就容易僵住, 直愣愣的站着，跟一条棍儿似的。
杨自川看着好笑，说：“你站那么直干什么，我又没让你站军姿。”
不说还好，一说，对面的小年轻站得更加笔挺了。大有放一碗水在头顶, 都不会晃的感觉。
“杨所, 你随便问，我都是自己一个人干活的。”卓九元大声回答。
杨自川安抚的话默默咽回去, 直接开始提问。
十分钟, 半小时，一小时……直到两个小时后。
杨自川结束提问，端起床头的茶杯润嗓子，而对面卓九元，已经满头大汗。
五月都不到, 自己后背竟然全都湿透了, 简直可怕。
“卓九元，刚刚问了些基础性的问题, 你回答的不错。”
杨自川端着茶杯，眼角带着笑, 话却犀利, “这个不错是相对你大学生的水平。如果放在研究所, 尤其是在我的团队，那就狗屁不是。理论不够扎实, 平时读书没有下苦功夫，就为了应付考试临时抱佛脚吧？实操勉强还行，但实在粗糙，你替换的那些零件，有一半儿的位置可以再精细考量，如此机器人的灵活性至少提高一倍……”
叭叭叭，杨自川一说话就停不下来，足足念了十分钟。
再次感觉口干舌燥时，杨自川忽然回神，眼前站着的还是个大学生，才刚到所里实习没多久，不是在他手底下干了好些年的老伙计。
于是轻咳一声，又说：“小卓啊，我说话难听，你耳朵受累了。”
卓九元连连摇头，“杨所，你说的都对，我们小年轻做事就是毛毛躁躁的，比不得你们老一辈能吃苦，你们的勤奋是刻进骨子里的，我们是享了先人的福，到底娇气。话糙理不糙，我爷爷以前也爱大粗话说我，我听着挺亲切的，我知道杨所是关心爱护我。”
这张嘴啊，可真是甜。
以前在团队里骂那些个倔驴，一个个梗着脖子，不吭声不说，还瞪死鱼眼。
完事了和解后，也不会说点好听的，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乔青说你嘴巴甜，真跟抹了蜜似的。”
一句话，病房里原本凝滞的空气都开始流动了。
卓九元松了口气，也跟着笑起来，“杨所，我这人脸皮厚，也爱说话，你不嫌我烦就行。”
“爱说话不是坏事，但是手上活儿也得勤快，你星期一去上班，直接找乔青，让他给你的工作稍微调动下。”
卓九元很想问具体干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心急什么，等等呗，等星期一上班不就知道了嘛！
之后，卓九元陪着杨自川聊了会儿天，帮忙削了个苹果，又给病房打了壶热水，确定自己没啥可用的，这才离开。
人刚走出医院住院大楼，手机就响了。
卓九元掏出来看，是个陌生来电，没接。
对方第二次打过来时，他才接起，“喂你好，哪位？”
“是卓九元卓先生吗？”
卓九元疑惑，除了推销广告的打进来称呼自己为先生，这还是头一遭。
“嗯，我是，你是？”
“你好，我这里是望江街道派出所，我们在机器人身上发现一张通讯卡，上面写有你的电话号码，请问这机器人和你有关吗？是不是你的所有物？”
机器人？
老爹！
卓九元顿时精神了，赶忙询问机器人的外貌结构，确认是老爹无疑，这才提问。
“我的机器人在家里好好地，怎么到派出所去了？有小偷进我家偷东西了？”
“不是，机器人是在大街上发现的。嗯，和民众产生了纠纷。”
“民事纠纷，还是刑事纠纷？”
电话那头估计没想到卓九元会来这么一句，似乎是认真思考后，才回答说：“应该算经济纠纷吧？卓先生现在是否有空，能否亲自过来一趟？嗯，对方报案人也在。”
卓九元打了辆车，直奔望江派出所。
等到派出所大厅，没见着自家老爹，倒是“嗷嗷”声从里面房间传出来。
“疼！嘶——疼死了，轻点轻点——”
“天杀的，造孽啊！当街杀人啦！”
“警察同志，你们一定得管管，这简直没王法啊……”
卓九元跟着警员走进去，门虚掩着，里头有男人的哀嚎声，还有女人的嚷嚷声。
他听了两句，没在意，问：“警察叔叔，我的机器人呢？”
警员指着门里，说：“在里面摆着。”
所以，里头两个，是报案人？
卓九元推门进去，女人还在嚷嚷，等听到进来的小年轻就是机器人的主人，立刻不喊了。
改为直接动手，那爪子在半空中飞舞，就跟蜘蛛爬似的，见谁都要挠上一挠。
两个警员把女人拉住，其中一个直接黑脸，“闹什么闹，这里是派出所。”
女人悻悻闭嘴，但又不服气，小声嘟囔，“警察同志，这人得赔钱。我家幺儿屁股都被打熟了，可怜见的，幺儿长这么大，我都没舍得打一下。”
女人说完，边上的黄毛跟了句，“就是，得赔钱，赔医药费，至少一万！”
卓九元没搭理，直接找上警员，询问究竟怎么回事儿。
得到的答案是：机器人当街阻拦，与行人发生摩擦，并且出现故障无故殴打行人。
“以上，是报案人所说，至于事实情况究竟如何，我们的工作人员已经在调取监控。”
警员说这话时，自己都有点不太信，毕竟他们的人赶过去时，机器人好好地站在角落，就是搬回来的过程，也没有任何动作。
警员话音未落，一道清脆的声音忽然响起。
卓九元扭头看，办公室玻璃窗外的树干上，蹲着一只雪地松鼠。
这不是自家的小老二嘛！
鼠二已经开始叭叭，“才不是呢，叔可遵守交通规则了，红灯停绿灯行，走路只走人行道，而且都是靠边边的。”
“这个黄毛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走路歪歪扭扭，撞了叔不说，还不要脸摸叔。”
“叔不耐烦了，就想避开。结果那黄毛看叔灵活，就起了歹心，想要把叔扛走。”
“叔不能直接把人一巴掌拍死，就把人推开。黄毛还要作妖，叔忍无可忍，才打他屁股的。”
鼠二说完，卓三钱也开口了，“我念他年纪小，哪里都不抗揍，只能打屁股了。”
无论是他的修为还是机器人的硬度，都不适合下手揍人。
一个不小心，真能把人揍废了。
也就打屁股，拿的还是旁边地上捡的柳树条，啪啪啪，除了声儿响一点，其他没毛病。
卓九元忽然就明白了，感情是这黄毛偷东西不成反被脱裤子打，觉得丢人了？
于是一不做二不休，报警反咬一口？
卓九元顿时老神在在，杵在机器人身边，专心等监控。至于对面女人狮子大开口，想要讹个三五万，他是一个字不听。
不过一刻钟，监控录像调取出来。
一共三个方位的摄像头，画面很清晰记录了黄毛主动挑衅机器人，甚至“上下其手”，干扰机器人正常行走道路。
至于最后被揍，也是机器人再三躲避，避无可避的“反抗”。
卓九元看完监控，立即来劲儿了，指着黄毛就喊：“你个臭不要脸的，竟然想对我的机器人……你的思想太恶心了，我严重怀疑你有前科！”
黄毛愣了下，反应过来立即否认，“你别胡说，老子取向正常，不就是一堆破铜烂铁，拿去卖还不知道值几个钱呢。”
“你想拿去卖？”
“动不动就故障，能卖几个钱，老子不稀罕了。”
卓九元恍然大悟，一把抱住旁边警员的手臂，“警察叔叔，你们都听到了，他就是起坏心思了，他要偷我的机器人去卖。当街偷窃，这已经触犯法律了吧？”
“偷什么偷，你的机器人不好好在这儿呢么。我不管，它打我，你是它主人，你得赔钱。”
黄毛是惯犯，小偷小摸习惯了，在派出所都是熟面孔。
他也不抵赖，反正没偷成，那就是未遂。没影儿的事情，谁也不能把他怎么着。
但是自己被打了，这就得要一个说法了。
黄毛：“告诉你，你要是不赔钱，老子天天追你屁股后头，你在哪个单位上班的？我去你单位拉横幅，看把你横的。”
卓九元一贯奉行和气生财，自从十八岁失去所有亲人后，对外人都是笑眯眯的，只要不是原则性问题，更愿意和稀泥糊弄糊弄。
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但更多的是，外界的人和事，他不愿意多花心思。
不值得。
但现在机器人内里是亲爹，他又是有爸爸的孩子了，有爸的孩子，所有委屈绝不能忍。
于是袖子一挽，露出自己精瘦的手臂，语气很冲，“去，你只管去，桐城器械研究所，你能耐就去大门口拉横幅，看我揍不死你。”
“桐城器械研究所？”
黄毛还没反应，边上一个文员模样的女警员忽然抬头，问了句，“是隶属国家的那个器械研究所吗？所长是余长兴？”
卓九元点头，“嗯，我们所长是这个名儿。”
女警员忽然站起，几步走到机器人身边，看了又看，打量时的眼睛都在冒光。
“我滴乖乖，你这个不会是从研究所搬出来的机器人吧？这要是的话，可就是偷窃国家财产了。”
只一句，黄毛立即乖觉。
偷普通人的东西，那就是小偷小摸。
可要是偷上国家的东西，那可是要坐牢的！
黄毛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直说不告了，然后拉着女人赶紧溜。
人走了，纠纷自然了了。
卓九元却转身，冲女警员道谢，顺便记住了对方的警号。
这可是个心地善良的民警，以后要是再进派出所，也算熟人嘛。
女警员摆摆手，“那人是个惯犯，每个月都进派出所，至少三五次的样子。他还是未成年，偷的东西金额也不大，每次只能口头上教育。不过卓九元，你这样硬刚是不对的，怎么能就这么随便报出单位名字呢？要是对方真的闹事，可够你喝一壶的。”
“这机器人不是研究所的吧？以后带机器人出门，必须本人随时看好了，这就跟出门遛狗牵绳一样，要做个奉公守法的好公民。”
“行吧，在这里签个字，把机器人领走吧。”
卓九元自然说好，签字确认，然后带着机器人回家。
卓三钱心里忐忑，从未想过自己会在现代世界给儿子造成困扰。
一百年的异世生存和修炼，让他对现代世界的法律意识和生活模式，几乎都淡忘了。
他必须时刻谨记，自己是个机器人。
即便有高深的修为，也不能表露出一丝一毫，否则，即将面临的就是未知的危险。
“元元，对不起啊，爸爸不该擅自出门。”
回到家，卓三钱立即道歉，机器人直直站在客厅中央，两条机械手臂来回摆着，显得无措又滑稽。
卓九元鼻子发酸，有点难受。
父亲在他的印象中，一直都是那么的高大，而他的记忆也始终停留在十二岁那年，父亲义无反顾跳下江救人的背影。
坚毅，果断，威猛，勇敢。
所有世间赞美的形容词，套用在父亲身上，他都觉得行。
可是现在，卓九元清晰感受到父亲的紧张和不安，他的声音小心翼翼，他的语调起伏不定，即便是电流传递的声音，也藏不住背后的情绪。
卓九元一时有些接受不了，他没见过爸爸卑微的模样。
“爸，你别这样，是我没照顾好你。”
是他大意了，下意识就觉得父亲是从修真世界回来的，是高手中的高手，在现代世界无人能敌。只要别人不惹事，父亲绝对不会受伤。
可是他却忘了，现代世界哪来的那么多打打杀杀，更多的是按部就班的普通生活。
自己去研究所上班了，留下父亲一个人在家，就算是个普通退休老头儿，大概也会觉得无聊吧？
更不用说，父亲是个机器人，他没法下楼在小区里溜达，和那些同样退休的同龄人聊天下棋；也不能去公园里打太极，看热闹侃大山；更不能退休后再去找工作，继续在社会上发光发热。
他将机器人放在家里，同时也束缚了父亲，让他的活动范围仅限于这一方寸之地。
卓九元想起自己小时候，爷爷奶奶出去做活儿，父亲要外出摆摊，天气太热，他被留在家里。
那时候的他和狗子小十一起玩耍，可院子就那么点儿大，大门被反锁，哪也去不了。
每天一成不变的玩耍内容，让他清晰感受到时间的漫长。而每一次等父亲回来，他都觉得，好像过去了一年那么久。
明明自己最讨厌那种等待的煎熬，为什么，现在还要父亲遭受同样的待遇呢？
卓九元觉得，自己老爹可怜得很，像个孤零零的留守老人。
越想越心酸，越想越心疼，一时忍不住，直接说道：“爸，要不我带你去上班吧。”
第25章 “肯定是专家。”
这话一出, 父子俩都安静了。
卓三钱最先回过神，立即摆动机械手，“不行, 我怎么好跟你一起去上班，哪有人上班还带着爸爸的。”
卓九元觉得也是，但想到什么，又笑了。
“爸，你是不是忘了，你现在是机器人, 我带你上班, 别人根本不会说闲话。不过所里到底能不能带自己的机器人，这个我看规定上没写, 等我下周上班问问领导。”
星期一, 上午九点，卓九元站在七楼电梯间。
乔青从电梯里走出来，直接就对上一张笑容灿烂的脸。
年轻人真诚炙热，笑得跟摇着毛茸大尾巴的二哈似的，情绪实在感染人。
乔青也跟着笑了, 打趣问：“昨天晚上彩票开奖, 有人中了一个亿，怎么着, 落你头上了？”
“乔哥说哪里话，我有这天命, 也不至于当牛马。我就是很感激领导对我的看重, 杨所和我说, 让我星期一上班就来找乔哥你，说是要调动工作。”
卓九元快步走在前头, 给乔青开门，然后又帮着擦桌子倒茶，忙完了还不忘拉开窗帘，让外头的光线照射进来。
乔青看得纳闷，不就是个调动工作么，至于这么激动？
这小子，怕是不知道调动后跟着蒋大头，得多少辛苦吧？
“咳咳，你别忙活了，过来，我和你说说工作上的安排。”
卓九元乖巧站定，点头，“乔哥你吩咐，我听着。”
乔青：“按照所里规定，实习期没满三个月，是不能进行工作上大调动的。但杨所和我说，你的能力还不错，所里不想埋没人才，所以决定对你重点培养。”
重点培养？
卓九元顿时精神了，忍不住脑袋伸过去些，“乔哥，既然是重点培养，那所里应该不会浪费资源吧？这是不是变相说，我实习期后能留下转正了？”
“你小子真是！”
乔青摇头，表情却轻松，“你和三楼那个是一同招进来的，但隶属不同团队，你的去留考核标准不一样。卓九元，你要是真想留在研究所，接下去的几个月，可得好好干。”
说完，不等对方表态，又拿出一张表格，“把它填了，然后去负三层地库找蒋大头，他会重新安排你的工作内容。”
卓九元接过表格，认认真真填写。
一系列手续办完，走出办公室，卓九元想要说的那点小心思，都没能说出口。
“算了，调动工作也不知道什么情况，等我再看看，然后问带机器人的事情。”
负三层地库，蒋大头已经知道上头的安排，他没什么表情，自顾给卓九元重新录入信息。
卓九元在旁边杵着，看那些操作觉得眼熟，想啊想，终于想起来，这不就是自己上星期第一次进地库的流程嘛！
“头子叔，这个不是录过一次了吗？”
怎么还搞？
蒋大头：“系统不一样，得更新。”
卓九元：“不一样？头子叔，那我这次是去哪个系统了？”
蒋大头没回答，全部操作完毕，直接领着人去地库的后半部分。
又一道沉重的大铁门缓缓大开，就在蒋大头摆着桌子的正后方。
然而在此之前，卓九元压根就不知道。他一直以为那就是墙壁，甚至每次进来时心里都会吐槽，墙皮发黄掉渣，破成什么样儿了，所里也不出钱重新刷一遍，简直抠门。
谁承想！
“头子叔，这里居然暗藏洞天，我的老天，这是玄铁做的大门吗？外表一点都看不出来。”
卓九元在后面一直摸铁门，触感和摸墙没区别，要不是亲眼所见，他估计一辈子都不会发现。
蒋大头在前面带路，耳边全都是卓九元的碎碎念，年轻人话多又碎，听得他脑子嗡嗡乍响。
“别说废话，一天天的叽歪个不停，你那张嘴就不能消停一会儿？我说你咋一天天的直喊饿，热量都被你这张嘴给消耗的。”
卓九元懵住，而后闭嘴，不敢再叭叭。
两人走过铁门，绕过棱形四角空间，最后抵达一个扇形图案的纯白色立体大门前。
卓九元从没见过这样的门，纯白色的光从门缝中隐隐射出，光线柔和透亮，但却完全不散。
他好奇的伸手，想要感受一二，却惊奇发现那白色的光照在手上，竟然是温暖的。
“头子叔！”卓九元忍不住喊。
“这是诱导光纤，是微量原子提取凝合而成，以模拟太阳光发热原理。但到底比不得太阳，这点温度也就大冬天暖个身。”
蒋大头有些嫌弃，这玩意儿是当初做三代机器人的衍生物，因为性质极其不稳定，至今不能投入使用。
唯一的用处，也就是让负四层一年四季温暖如春，在里头当牛马，可以天天穿短袖短裤。
卓九元：“……”
这还没用处？叔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再说什么！
“头子叔，这种技术要是拿出去，外界估计得轰动发疯了。”
这就是前沿科技啊！
蒋大头：“拿出去？想屁吃！国家没能用得上的，民用绝对不可能。一切武装力量，以满足军工为先。算了，等过两天你就适应了。”
说完，蒋大头让卓九元进行虹膜认证。
“叮——”
扇形门前，白色的柔光颜色逐渐改变，最后呈现淡绿色的状态。
蒋大头：“验证通过和警报，每天录入的颜色不一样，没有规律可寻，只有负四层的内部工作人员才清楚。小子，如果哪天你被人胁迫，危险分子想要强行闯入这里，记住报警颜色，第一时间开启警报装置。”
蒋大头演示一遍，随后带着人穿过大门。
卓九元眼前一黑一亮，再细看，一切环境又都变了。
四周是白色的墙，墙壁上挂着一个巨大的时钟，钟表全部用零件组装，看上去极度没有规则，棱角分明。
钟面上只有一根指针在走动，但不知为什么，卓九元竟然能看懂时间。
跟着蒋大头继续走，白墙之内是很正常的办公室，有门禁，身份认证之后，门从里面自动打开。
蒋大头没再往里走，而是喊了声，“魏工，来活儿了！”
不一会儿，有脚步声从里面传出来，紧接着一个穿着十分休闲的女人出现在两人面前。
魏音看到新面孔，原本懒洋洋的表情顿时振奋，“杨所终于舍得招人，这是从哪儿挖的人才？”
蒋大头嗤笑一声，“还没调教，啥也不懂的。乔青那小子把活儿扔给我，我管着地库哪里有空，魏工以前就是带新人的，我看这小子交给你正好。”
“没经验的？那我不要。”
魏音顿时没了兴致，伸出手臂挡住门，大有拒绝之意。
蒋大头：“杨所的意思，魏工你不干，那你自己和杨所说。找乔青也行，杨所住院了，这点小事儿不要劳烦他。”
魏音话到嘴边，又默默咽回去。
杨所住院的事情，他们几个，好像脱不了干系。
算了，不就是带新人嘛。
“人留下，我知道了。”
蒋大头和魏音又说了几句，这才回头，拍拍身旁年轻人的肩膀，“卓九元，这是维检处的魏工，你小子以后就跟着她干。”
说完，就想走人。
卓九元本就听得云里雾里，唯独维检处三个字，让他终于恍然。
卧槽！
刚刚不还在负三层么，这怎么就到负四层了？
维检处，地库大铁门后面藏着的，竟然是通往负四层的通道！
“头子叔，我这就进去维检处上班了？我还是个实习生呢。”
卓九元想说，他有点害怕。
蒋大头才不管这些，乔青让他带人磨一磨，他一个半退休的能磨得好？还不如直接交给魏音，这才是真正磨人的铁娘子。
“魏工人很好的，你跟着她，能学到不少东西。”
蒋大头说完，边上魏音哼哼：“年轻人，你实习生也要遵守规矩的，一会儿跟我去签合同，这里的事情，无论你以后留下工作还是被辞退，这辈子都给我烂在肚子里。要是敢说出去，回头就抓你进大牢待着，踩缝纫机去吧你。”
“魏工，人还小呢，你别吓唬他。”蒋大头忍不住说。
魏音不搭理，直接喊上卓九元，进入办公室。
一张空白的桌子上，厚厚一叠，整整四份合同，等待签字。
卓九元直接傻眼了，就没见过比工具书还厚的合同。
“魏工，我能，嗯，我是说，我想先翻一翻这些合同，成吗？”
心好慌啊！
总感觉自己要是签了字，就要被卖了。
魏音却点头，“行，你慢慢看，看完了没问题就签字。签完字直接按铃呼我。”
说完，转身离开。
卓九元坐在桌子前，拿起最上面的一份合同，翻开第一页。
【桐城器械研究所工作性质保密条例一千三百六十五条】
长长的黑粗字体，看得人晃眼。
卓九元看向第一条，只见一个大‘一’后面，跟着的是无数个小‘1’，再往后看，还有1.1、1.11、1.111……
“工作期间，无论上下班，一天二十四小时，全天候保密原则……”
卓九元快速浏览，轻声念读。
而此时的监控室，视频画面前，几个大老爷们儿脑袋挤在一起，看得专注。
魏音推门进来，看到这一幕，直接黑了脸，“我说你们几个，活儿不干了？躲这儿偷懒。”
话音未落，三个男人齐刷刷转身。
其中最高个子的男人立即举手，表明态度，“魏工，秦工去研造处开会去了，临走前让我们先停一停，剩下的活儿等他回来再说。”
中间小个子男人跟着点头，然后指向监控画面，“魏工，这小子哪来的？是挖来的高手？”
最右边的男人抢先回答，“肯定是杨所招的专家，咱这里就缺熟练工，现在终于来人，我们几个也能松快不少。瞧瞧这专家，一身书卷气，底子一定比我们都扎实。”
魏音听完直接笑岔，“专家？谁跟你们说是专家。”
第26章 吃太快容易胖。
“什么？！”
三个人直接傻眼。
魏音走过去, 指着视频里的年轻人，说道：“卓九元，桐城大学准毕业生, 在此之前，从未接触过任何高端机器人。”
“这么说吧，专家没有，但我们的工作量要增加了。从今天开始，干活之余，你们三个轮流带新人,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 总之杨所回来之前，把人带到熟练工操作状态。”
想了想, 魏音又是一句, “对了，等老秦回来，和他说一声，带新人的事情人人有份。”
三个男人顿时怨念丛生，带新人？特么玩儿呢！
而此时的卓九元, 完全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哪些牛鬼蛇神。
他在办公室里一坐就是两个小时, 耗尽脑细胞，终于把四份合同完完整整看下来。
“应该没问题吧？这么大个研究所, 还能坑我一个大学生不成？”
“我还是决定相信乔哥，就算是个坑, 我也认了。”
卓九元拿起笔签字, 签完之后想起什么, 按了一下铃。
不一会儿，办公室的门被拉开, 走进来的却不是魏音。
卓九元立即站起来，虽心里疑惑，但面上相当谦卑，“大哥你好，我是新来的，魏工让我在这里签合同。我刚弄完，是交给你吗？”
说完，双手捧着四份合同递过去。
杜安国面无表情，接过合同随意翻了翻，确认无误后，直接手臂夹着。
“卓九元是吧，你跟我走，不要以为是新来的就可以偷懒，这就干活去。”
卓九元“哎”了声，紧跟走出去，一边走一边问：“大哥，怎么称呼呢？”
“我叫杜安国，是所里的高级技术工。”
卓九元惊讶不已，高级技术工啊，这个他在刚刚看合同时有注意到这块内容。
研究所后勤维修部的专业技术人员，是以等级划分的。一到三级是初级技术工，四到六级是中技术工，七到九级是高级技术工。
而眼前这个大块头男人，看着也就四十出头的样子，这就已经混到高级技术工了？
即便是高级中最低等的七级，那也是相当牛的存在。
“失敬失敬，杜哥本事厉害，我一定认真工作，好好跟着杜哥学习。”
“对了杜哥，我这种小虾米，三脚猫的功夫都称不上，日后工作相处中，你要是看到不对的只管骂，我这人别的本事没有，唯独内心强大脸皮厚，所以绝对不会被骂破防的……”
卓九元将自己放在一个很低的位置，一路好话连连，情绪价值拉到满。
杜安国平时不爱说话，是个闷头干事的人。
但小年轻实在把他吹得天上有地下无，心里难免飘飘然。
这一下子，就有点内心澎湃，忍不住应承说道：“你想学习的愿望很强烈，放心，我会关照的。”
卓九元笑容越发真诚，“谢谢杜哥，我就说我这个人运气好，在外碰到乔哥和头子叔，在这里又遇到杜哥，你们都是我的贵人。”
狄原和路九两人等啊等，等啊等，终于等来传说中的新人。
但看自己老搭档和对方小年轻有说有笑的，那场面看着就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老杜，你认识？”路九走过去打招呼，随口问了句。
杜安国摇头，却说：“小卓是个实诚人，不耍滑头的，花点心思带一带，很快就能上手。”
说完，又给卓九元介绍，“这是路九，那是狄原，都是高级技术工。平时工作，我们仨各有侧重点，魏工让你跟着我们轮流学，就先从我这边开始。”
卓九元对负四层的一切情况都是未知，任何开始都是零起点，跟谁都一样。
但眼前三人对自己的态度，他还是敏锐察觉出差异。其中杜安国这位老实人在自己的“甜言蜜语”炮轰下，已经心理防备松懈。
一开始存在的敌意，现在几乎感受不出来了。
可以说，表面上算得上是和谐友爱的好同事。
但是另外两个，明显不是很好说话，甚至都不大愿意和自己视线交流。
卓九元立即抱紧杜安国大腿，跟在后头屁颠屁颠儿的，左一句“杜哥”，又一句“杜哥”，整个器械工具讲解流程，笑容没断过。
“小卓，你看这个检索刀，看起来平平无奇，其实内里安装了超敏红外线，在检修时，零件与零件之间的超细微松散处，它都能感应出来。”
“再看这个电熔笔，一般检修温度可以开到一百度，但如果是检修机器人中枢位置，它能直接拉到两百度左右，人的眼睛没法承受超高温，与此配对的是这一幅特殊制造的护目镜……”
卓九元认真听讲，拿着笔不断做记录，有什么不懂的，当场就举手提问。
遇上二次讲解还不懂的，他也脸皮厚，能够继续抓着问题再问第三次，第四次。
“杜哥，我脑子笨，你多担待，但我一定认真学。”
卓九元就旋转式螺丝刀的使用方法，问了不下五遍，问到最后，自己都有些脸颊发烫了。
没办法，都是自己从未见过的高级工具，要是没弄懂它们怎么使用，回头修检机器人，简直无从下手。
杜安国却是欣慰，他就喜欢勤奋的人。
笨没关系，天道酬勤，勤能补拙。
在他们三个人当中，论起聪明程度，那他必定是排在倒数。而他达到高级技术工的时间，也是最长的。
“小卓，你心里别太大负担，这些都有规律可寻，我一个个慢慢讲解，咱今天的任务就是把这铁皮箱子里的工具全部认全了。如果时间还有的剩，我再给你操作示范一遍。”
卓九元狂喜，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杜哥，你人真好，感恩！”
路九和狄原站在边上，看杜安国带新人，一边看一边嘀咕。
路九：“这个叫卓九元的小子看着脸嫩，心思老练得很，瞧老杜那任劳任怨的样儿，被卖了还傻傻帮着数钱呢。”
狄原：“老杜话少，人老实，这小子挑人眼光挺毒。我俩他是看都不看一眼。”
路九：“咱们要不打个赌？看看这小子能在老杜手底下走几天？第二轮式你带还是我带？”
狄原：“如果三天内能走完老杜这一轮，那还算有点本事，第二轮我带。超过三天，我没兴趣。”
路九：“那我挺有兴趣的，我喜欢带菜鸡。”
“你俩说什么呢？”
一道声音从后面冷不丁传来。
路九和狄原齐齐转身，看到来人，立即笑开。
路九：“秦工，那边会开完了？咋说，是个什么情况？”
“新一代机器人应该快要面世了，这一次新增了两项技术，性能方面不知道是否稳定，回头送来我们这里维检，必须一一落实。”
话说完，秦遇看向对面，注意到新面孔时愣了下，“那是？”
路九：“新来的小白，魏工让我们仨轮流带，然后再交给秦工你。”
秦遇眉头皱起，负四层什么时候要招这种白身？
“谁负责的这事儿？”
“蒋大头带下来的，说是乔青的意思。秦工也晓得，乔青的意思就是杨所的意思，这事儿没得商量。”
秦遇不说话，但心里有想法，待了没一会儿，就去找魏音。
卓九元背对着，完全没看到秦遇的脸，他跟着杜安国一上午，单单就是认识器械工具了。
一直到中午十二点，杜安国依旧热情很高，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样子。
卓九元肚子唱了好几回空城计，终于忍不住了，小心翼翼举手。
“杜哥，咱是不是该去吃午饭了？”
说完，不好意思挠头，“杜哥，我就是个吃货，实在饿得慌。”
话音未落，卓九元的肚子咕噜噜又唱起来。
杜安国终于停下，意犹未尽道：“行吧，那就先去吃饭，等吃完我们再继续。”
卓九元立即笑容满面，准备收拾铺开的工具，结果却被杜安国拦下。
“不用，几分钟的事儿，吃完就回来了。”
“？”
这话听着好像不太对。
然而下一秒，又听对方说道：“吃饭间就在之前你签合同的办公室里，盒饭应该拿下来了，咱这就过去。”
“不是杜哥！我们不上去，不去食堂啊？”卓九元忍不住问。
杜安国：“上去干什么？一来一回纯粹浪费时间，有专人给我们拿饭，省得跑一趟，多好。”
卓九元：“……”
为什么不上去？
食堂多好啊，那么多丰富的菜品，我想吃什么就能舀什么，我想吃多少就能吃多少，食堂阿姨还热情，每次给好多水果酸奶呢。
等到办公室，拿到盒饭，触手已经不太热的温度让卓九元有些心凉凉。
饭盒盖子打开，里头只有两荤两素，和外面快餐店里那种出售的一样，此时他的心已经哇凉哇凉了。
救命！
说好的福利待遇呢，还我自助式食堂！
杜安国大口扒拉盒饭，不过两分钟，扫了一半的饭菜。
扭头看，见小年轻傻乎乎愣着，不由催促，“赶紧吃啊！吃完了跟我回去，还得继续讲解。”
卓九元终于笑不出来了。
老实人好是好，但老实人也轴啊！
他敢打赌，自己要是提出来上去食堂吃，保准被骂个狗血淋头。
唉，吃吧吃吧，等下班去找乔哥问问情况。
负四层的几个人，每个都只是匆匆一面，是人是鬼完全分辨不出。
卓九元即便心里有什么想法，也不敢现在就表露出来，只有做行政的乔青，是他目前最信任的。
然而若干年后，知晓乔青这笑面虎的真面目，卓九元才直呼上当。
当然，此乃后话。
这会儿时间，卓九元被杜安国催着吃午饭，原本愉快的半小时自由进餐时间，硬生生缩短到十分钟。
就这，杜安国还嫌时间太长。
没有酸奶，没有水果，没有小蛋糕和饭后茶水，卓九元心碎了。
忍不住嘀咕：“杜哥，吃太快对胃不好，快速进食会使食物无法得到充分咀嚼，继而导致消化不良。”
“还有啊，吃太快会损伤胃粘膜，一不小心还能引起食管梗阻，也就是俗话说得噎死人。”
“哦对了，大脑接收饱腹信号至少需要二十分钟，吃太快往往会饮食过量，引起肥胖。”
卓九元碎碎念，话说完，就见前头带路的杜安国停下脚步。
他疑惑抬头，一脸无辜，“杜哥，我说的都是实话，这些都是老师上课教的。”
他大学时候，精心挑选营养学作为辅修课，是相当认真学习过的。
杜安国却是哼了声，“我看你们大学生就是闲得慌，一天天的不干正事儿，憋一堆王八话。怕胖是不是？行，老子给你上难度，保准让你下班前，饿的前胸贴后背。”
第27章 一锅红烧肉。
听到这话, 卓九元内心一个咯噔：完犊子，就不该说真话。
整整一个下午，杜安国都在认真教学, 一副严师态度，大有将眼前的小白教成高手的打算。
卓九元花了两个小时认识完铁皮箱子里的所有工具，这个速度，比上午快了三倍不止。
记笔记完全来不及，他都是拿手机录音的。
本以为工具认识完，就是自己琢磨复习的时间, 杜安国却不答应, 拉着小年轻开始使用工具。
一个不知从哪里搬来的半残机器人，杜安国只讲解一遍, 此后就由卓九元开始上手。
“不对, 这里的螺丝不能拆，一拆整条手臂就会散架。我和你说过，三能化机器人的中枢区域有两块，你是不是忘了？”
“谁让你动它头部的！卓九元，你小子有没有好好听讲？”
“我和你说了多少遍, 细心再细心, 看准间隙，下手快狠准, 你磨磨唧唧犹犹豫豫，干什么吃的！”
“再来！”
“不行, 再来。”
“卓九元, 重新开始使用器械工具……”
卓九元抱着铁皮箱子, 差点哭了，老实人不能惹, 惹毛了后果相当严重。
“杜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这嘴贱啊，你权当听个屁行不？”
临近下班时间，卓九元终于扛不住，“投降”了。
杜安国却是看着半残机器人不说话，表情相当拧巴。
本来嘛，他就是气不过新人嘴巴太碎，想要教育一下。可没想到，教着教着，竟然让他教出点花儿来。
眼前的机器人是一年前淘汰下来的，因为内里结构有太多冲突，以及线路排列经常发生摩擦，当时是作为样机用以数据参照的。
维检处除了杨所和魏工，也就只有他拿起来研究过。
杜安国记得很清楚，这个样本机器人一共有一百零三条矛盾线，他第一次拆卸组装时，机器人就有四次出现火花，还有一次差点自燃。
可眼前的小年轻才几岁啊，整个拆卸组装过程，虽然动作极慢，中间还经常忘步骤。
但是！
竟然没有一次碰到矛盾线？
“这怎么可能呢？这绝对不可能。”
下班了，卓九元背着自己的书包，乐颠颠儿离开，站在身后的杜安国，看上去面无表情，却又充满情绪。
路九走到老搭档身边，拍拍对方肩膀，有心安慰。
“小白都这样，干啥啥不行，毛病还一大堆。老杜，我知道你委屈了，先忍着再带两天，等轮到我和老狄手上，一定好好教他做人。”
杜安国摇头，“不是这么回事儿。”
路九：“哎，别自己憋着，瞧瞧你这张苦瓜脸，啥啥都写的明白，我懂。”
你不懂！
杜安国话到嘴边，想要解释一二，但想到中午小年轻那碎嘴子，忽然就不想解释了。
再观察观察，如果真的是个有天赋的，回头让老路和老狄自己去发现。
没道理他一把年纪了受到些“惊吓”，他们两个就可以直接取经了。
杜安国沉默点头，收拾东西下班。
第二天大清早，卓九元早早到研究所，继续等在电梯间。
乔青二次正面“撞上”，心情不太美妙。
“你小子属鬼的是不是？一大早蹲这儿干嘛呢！”
卓九元嘿嘿笑，跟着乔青去往办公室，一边走一边叨叨：“乔哥，这不是专门等你的嘛。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想要和你说一说。”
“哟，才工作一天，你就有想法了？不错嘛！”
乔青挺惊讶，笑容多了些，“说说呗，你那不成熟的想法是什么，只要不是太为难，我差不多都能做主。”
这点权利，他还是有的。
卓九元笑容更盛，搓着双手小碎步靠近，“乔哥，你知道我还没有毕业。我有一个毕设机器人，搁在出租屋里，我实在不放心。你说我能不能带着我的毕设一起来上班啊？”
这是他想了很久的借口，毕设多重要啊，要是被人弄坏了或者被偷了，那可是关系自己拿毕业证的。
“乔哥，延毕忒可怕了，我的机器人，我要时刻看着它。我每天上班的时候都提心吊胆的，就怕它出事儿。”
乔青：“……”
想了很多事情，就是没想到对方会提出这么个请求。
带机器人上班？
唔，这在所里还是头一遭。
研究所里到处都是机器人，智能化服务的工作机器人有一半，是辅助配合后勤部门的。
如果研究所愿意，甚至可以将后勤许多清扫保洁工作，以机器人完全代替。
可以这么说，在研究所里上班的打工人，日日都和不同类型的机器人接触。
但前提是，它们都属于公家。
卓九元一个私人机器人带进来，那么个破烂玩意儿，会不会被欺负？
乔青相当自信，研究所里的机器人有一套自有运行程序，相当排外，卓九元的机器人带进来，容易挨揍。
然而卓九元见对方一直皱眉，心里发虚。
于是等不及先一步开口：“乔哥，我看了所里的规定，好像没说不能带。我看很多小姐姐们上班都带狗子猫咪啥的，说明咱研究所是人性化上班模式，那我的毕设就是我的最爱啊，我也能带来的吧？”
研究所一楼大厅，有一个专门的宠物乐园，卓九元先前以为是所里专门设置的猫咖狗咖，后来才知道，里头的猫狗都是员工自带的。
因为不放心毛孩子独自在家，也因为所里对此十分通融照顾。
乔青被缠着念叨好久，久到耳根子几乎生茧，这才打断，“行，你要带你就带。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所里的后勤机器人看着温顺，实际上攻击性极强，不同系统具有排他性，你要真的带进来，万一被搞碎了，当真没了毕设，别怪我。”
机器人还能打架？
哦不怕，我爸是高手。
卓九元咧开嘴笑，“乔哥放心，我没问题，要是我的机器人出事儿，我自己一力承担。”
话说完，想到什么，卓九元又是一句，“乔哥，要是我的机器人把所里的机器人拆了，哦不是，我是说万一弄坏了，我需要赔偿吗？”
这个得问清楚，所里的机器人这么贵，如果照价赔偿，他打一辈子工都赔不完。
真是那样的话，必须叮嘱老爹收着点，尽量避开它们。
乔青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大笑话，乐得开怀，“卓九元，你有这本事，你就只管来。你的机器人要是能耐，所里认栽。”
这小子竟然敢说大话？
等着吧，到时候非得给他的机器人一个小小的教训。
啧，好歹是毕设内容，也不能彻底拆解了，回头找蒋大头，让他帮忙修一修破损的机器人才好。
乔青一口答应，心有想法。
卓九元满心欢喜接受，同样想法多多。
甚至因为这一好消息，一整天上班都很积极，积极到杜安国觉得，自己昨天是不是对人家产生了偏见？
明明今天，干活这么卖力啊！
“杜哥，今天加班吗？”
下午五点，卓九元照例问一句。
没办法，到了负四层，朝九晚五的时间似乎不奏效了。
杜安国的活儿还没做完，搁昨天的态度，他是必定要留人的。
但今天的小年轻表现良好，他挺满意，于是挥挥手说：“走吧，你还在熟悉流程，加班的事儿以后常有，不急于一时。”
“谢谢杜哥，你人真好，我真是爱死你了。那明天见，杜哥，我爸做的红烧肉一绝，明天我带来给咱们中午加餐啊！”
卓九元说完，背着包愉快向外走。
倒是杜安国，因为那一句“爱死你”，脸颊燥热通红。只是皮肤黝黑，谁也没看出来。
卓九元回到家，立即把好消息分享给老父亲。
然后又说：“爸，能麻烦你明天一大早做一碗红烧肉吗？带我的师傅胃口可好了，我想给他送点红烧肉，嗯，这不算贿赂吧？”
卓三钱很高兴，能陪儿子去上班，这事儿相当新鲜。
至于红烧肉？
他大手一挥，包揽了。
“一碗哪里够，我给你做一锅，你带去，一起上班的同事都分一分。”
“他们都是你的前辈，俗话说得好，吃人嘴短，以后你工作上哪里做的不周到，也不至于直接给你穿小鞋。”
“爸还会做其他好吃的，以后你同事想吃啥，都告诉我，我给你做。”
卓三钱似乎找到了自己重新活在现代世界的价值，对做饭这件事格外上心。
第二天天不亮，他就开始在厨房里洗洗涮涮，为了不打扰儿子睡觉，甚至贴心的画了一个静音符。
倒是两只，蹲在旁边羡慕死，“叔，我们啥时候能跟着小哥一起去上班啊？那里不是有猫咖狗咖么，那我们鼠鼠也可以跟去的吧？”
卓三钱手上动作不停，语气却坚决，“现在还不行，你们还没完全机械化，万一被人发现端倪，元元就有麻烦了。”
不像自己，只要他本人不愿意，以现代科技水平，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发现的。
卓九元醒来时，卓三钱已经做好了一整锅的红烧肉。
为了保持肉的鲜美，卓三钱让儿子连同高压锅一起端去研究所。
“盖子先不用打开，回头中午吃的时候，你拿去食堂让那里的师傅热一热，保准一个鲜。还有，和食堂师傅说话时态度好一些。”
卓九元：“不用，我和食堂阿姨很熟的，我叫她帮个忙就行，到时候热好了分一碗给阿姨，阿姨一高兴，还能给我一把大香蕉。”
水果都是所里公费买的，但是分配权在食堂阿姨手里，人看哪个顺眼，多给一些也是正常耗损，没人会计较这个。
而卓九元，凭着嘴巴甜态度好，成了这个耗损的享受者。
早上八点半，卓九元一手牵着机器人，一手拎着高压锅，坐上直达的公交车，上班去了。
因为心情好，一路上，忍不住哼哼唱歌。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你为什么背着小书包？”
“我去上班啦，天天不迟到，爱学习爱工作，长大要为人民立功劳！”
“妈妈，哥哥为什么拿着锅去上学？”
车里上幼儿园的小朋友听到熟悉的歌，忍不住偷偷观察。
看到对方抱着一个高压锅，好奇极了，“妈妈，哥哥上学为什么不背书包，他抱了一个锅。”
小朋友的妈妈却说：“那是去上班的大哥哥哦。”
小朋友惊讶极了，“妈妈，原来上班的大人都是带着锅的呀！他们把书本和笔都藏在锅里吗？”
年轻妈妈顿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哪个成年人上班带锅啊！
啊不是，锅里没有书本和铅笔！
卓九元笑了，忍不住回头，冲小朋友说：“对，大哥哥找了个很了不起的工作，上班就是带锅的，锅里没有书本，全都是红烧肉。”
“哇！哥哥好厉害，带红烧肉上班，都不会挨饿。”
卓九元笑得更大声，然后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嗯，大哥哥可是个厨子，锅子也算是我的本命，它叫好运锅。每天唱一遍《好运来》，锅子就有巨大的能量……”
卓三钱在旁边站着，听儿子和人类幼崽胡咧咧，微表情和小朋友的妈妈几乎一模一样。
啧！现在的年轻人，忒不靠谱。
或者说，这超前的精神状态啊！癫人一个。
八点五十五分，公交车到站。
卓九元拎着高压锅下车，身后是步履轻快的机器人。
“爸，我现在工作的地点有些特殊，不能带你进去，你一个人待在一楼大厅，可以吗？”
乔青叮嘱过，机器人只能摆在一楼，其他办公区域不行。
卓九元本以为老父亲会失落，谁承想对方还蛮高兴的。
“元元你去，我在一楼大厅挺好，我就去那个宠物待的地方，看看那些猫狗。”
“啊？”
“我看看他们的情况，研究研究。”
回头和家里两只做比对，加速它们修炼。
等完全机械化，也好让儿子带在身边，机械化异能鼠，攻击力弱得很，但防御力极强。
卓三钱：“我去看看猫狗，嗯，我喜欢，我挺爱看的。”
第28章 我就那么轻轻一碰。
卓九元把老父亲送到一楼宠物区, 又在旁边观察了一会儿，确定对方能够适应这里的环境，这才端着高压锅离开。
他先去了食堂找阿姨, 说了自己的想法。
最后一脸不好意思，“赵阿姨，真是太麻烦你了，平时你这么关照我，我看你特亲，就跟自己亲阿姨一样, 就厚脸皮了今天。”
赵娟特别喜欢笑容明朗的孩子, 卓九元天天乐呵呵没烦恼的样儿，是她最喜欢的孩子模样。
她把高压锅一收, 满不在乎, “这有什么，回头中午热好了，你只管来找我。小卓啊，你还不晓得嘞，我男人就是食堂里的烧菜师傅, 顺手的事儿。”
“哎呀, 原来我平时吃的都是叔叔烧的菜？我就说呢，咱所里的食堂菜品怎么又多又好吃, 感情是叔叔手艺好。”
“哈哈，你可别夸夸, 让他听到一准儿尾巴翘天上去……”
卓九元走时, 被赵娟塞了两瓶酸奶, 还有一个大柚子。
路经蒋大头，卓九元将整个柚子塞给对方。
“头子叔, 你吃，可好吃了，赵阿姨挑的最新鲜大个的。”
说完，捧着两瓶酸奶走人。
蒋大头一脸懵逼，搞不清楚大清早的，为什么要吃柚子？
等到负四层，又是一样的操作，只是对象变成杜安国。
杜安国从进研究所至今，已经十几个年头，也是去过食堂吃饭的。
他当然知道这酸奶是食堂提供，但他从来不拿，一是觉得饭吃饱了再吃零食没必要，那是小孩子才干的事情。还有一个就是，他喝不惯这种粘稠的甜腻腻的液体。
“杜哥，很好喝的，咱所里可大方了，买的都不是调制乳，你看看，纯牛奶发酵而成，添加纯正草莓果酱，我跟你说，这一瓶搁外面超市，得卖六块五呢。”
说完，卓九元又小声嘀咕，“杜哥，我偷偷算过，按照咱们食堂的自助式吃饭模式，一顿至少得三十。”
“再加上一瓶酸奶，哦，有时候是鲜奶，就算批发价五块钱好了。还有饭后水果加上茶水间的糕点这些，也得二十了吧。我滴乖乖，五十一天的标准，就是公务员都没这待遇。”
杜安国听得皱眉，“你小子究竟想说什么？”
卓九元嘿嘿笑，笑过之后认真表态，“杜哥，我就是想说，冲着这福利待遇，我也坚决要留下的。拼了命也得转正！”
杜安国：“那就给我看看你的本事，昨天教你的，你今天再演示一遍。回头我还有活儿，你把那个机器人的矛盾线找出来，检修单给你一份。”
上班第三天，卓九元就接了独立工作。
之前修检一代机器人，他还算有点专业技术在，但寻找机器人身上的矛盾线？
这可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所谓机器人矛盾线，就是即将报废的机器人内部结构冲突处，它们形成的原因有何多种。
有些是内部线路相似形成碰撞，有些是本身线路连接出错，还有的更隐秘，是因为零件用错而产生的摩擦效应。
杜安国知晓这一百零三处矛盾线的所有问题，当初就想修一修，但是魏音说这个机器人已经无用，修了也是做白用功。
是以，杜安国才放弃。
这会儿，修检的任务落到卓九元身上，杜安国既期待又紧张。
他希望小年轻是真的有天赋，能够将这一百零三处的问题全部找出来，就算不能找全，好歹找出个大半，他也觉得有看头。
可他又怕小年轻敷衍，自作聪明的认为只是个报废机器人，随便修检糊弄自己。
会纯手工技术的人不多，杨所之所以把这么个新人招进来，也是想培养下一代吧？
杜安国有时候看问题，想得比较长远，虽然桐城器械研究所内，他们维检处的地位很高，重要性更不必说。
但他却看到了十年后，乃至二十年后。
杨所退了，他们几个老伙计也老了，维检处也就魏工和秦工年纪比他们小，但二十年后也差不多是退休的年龄。
在他们之后，竟是无一人可以接班！
杨所一手出神入化的维修技术，难道就传不到第三代？
这是多么可悲又残忍的现实。
“老杜，你发呆什么呢？”
路九忽然喊了声，走过去看老搭档的活儿，“啧”了声，“你今天上手有点慢啊，秦工说下午一点，研造处就送新的机器人过来，这里得清场。”
杜安国点头，手上动作加快。
做了会儿，忽然扭头问：“老路，你说卓九元这小子，手上技术活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我是说他的纯手工活儿，你看着和咱们年轻的时候，像不像？”
路九像是听了个笑话，哈哈笑个不停，笑够了却摇头，“就凭他那个三脚猫，你敢拿来和我们比？老杜啊老杜，才三天，你就被那小子收买了？”
杜安国：“咱们总有退休的一天，杨所也老了，等咱们都走了，所里维检处还能不能存在都是个问题。杨所常说，机器无法替代人脑，可如果没有接班人，这不就是个空话？”
路九笑容收敛，表情沉重。
杜安国还在继续说：“卓九元年纪是小，太小了，才二十出。但小也有小的好处，他还有未来几十年的时间可以成长，有我们带着，就算是笨鸟，二十年总能飞起来吧？只要以后能接了魏工他们的班，再接着带新人，咱这手艺，就不会被埋没。”
路九沉默住，他从没想过，老搭档竟是考虑这么长远的事情。
但，又似乎并不长远？
毕竟，杨所已经第二次因为太疲劳犯心肌炎，快七十岁的身体，真的熬不住了。
两人讨论着部门的未来，心情颇是沉重。
然而另一边，卓九元和半残机器人，却是僵持住。
又或者说，是杠上了。
本以为是个残废品，却没想到，拆到中枢区域时，半残机器人还能启动自主保护机制。这也就导致了，卓九元每一次检查矛盾线时，机器人都会无意识进行干扰。
卓九元检查到第二十九处时，后知后觉发现这个问题，简直惊呆住。
“我的天，这玩意儿不是废了吗？”
一个废品机，为什么这么牛逼？
卓九元不信邪，总觉得是巧合，或许拆光了中枢区域，也就彻底死机了？
然而第一处中枢区域刚拆了一半，就被机器人内存电流，电的七荤八素。电压不强，电不死人，但让人手臂麻麻的，抽搐哆嗦，却是可以。
卓九元屡试屡败，屡败屡试，搞了一个多小时，只能放弃。
他抱着自己半麻的手臂，去找杜安国。
杜安国听完对方所讲，一脸震惊，有这事儿？之前自己检修时，可从没有碰到过。
卓九元没察觉对面人的微妙情绪，还在继续嘟囔告状，“杜哥，这机器人实在蔫儿坏，它电就电吧，竟然还会分段式输出，反正我只要拆它中枢，它就给我来这么一下，我的妈呀，这辈子手都没这么麻过……”
叨叨叨，说了一大堆，卓九元才笑嘻嘻问：“杜哥，要不我先休整下？你看我这个手，估计也拿不稳螺丝刀了，我去一楼医务室瞧瞧？”
杜安国心系半残机器人，挥挥手，让人离开。
卓九元立即去往一楼，在医务室稍稍待了下，就直奔宠物区，想要找一找老爹。
没办法，第一天带爸爸来上班，心里总是不踏实。
然而等卓九元走到宠物区那一块，却没见着机器人的身影，绕着找了一圈儿，完全没找到。
“我就知道，我眼皮跳得厉害，肯定得出事儿。”
卓九元心里焦急，凭着最近积累的后勤人脉，直奔一楼清洁室内，找保洁询问。
保洁想起来，指了个方向，“好像是朝着楼梯那边去了，也没看清楚是谁……唔，应该是乔经理？”
卓九元跑得快，后半句话完全没听到。
他一心惦记老父亲的安危，跑到楼梯处，还没推开门，就听到里头“嗷嗷”声不断。
卧槽！我爸出手了！
卓九元吓得心脏突突，赶紧拉开门，待看清楚眼前究竟什么情况后，却是傻眼了。
嗷嗷惨叫的声音的确有，但发出这个声音的却是一个机器人。
而机器人的上方位置，站着一个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
“乔哥？”
卓九元懵住，“你、你这是……”干嘛呢？
乔青从震惊中回神，看到来人，立即两三步跳下去。
他一把拽住卓九元手臂，神色激动，“卓九元，这真的是你自己研造设计的机器人？”
“啊？啊！是，怎么了吗？”
“怎么了吗？我的小兄弟啊，你知道你随便设计出来的机器人，其武力值究竟有多强大吗？”
乔青拉着人转过去，指向正在挨揍的机器人，“这个，研造处最新产出的机器人，攻击性堪比十个练家子，这么说吧，它的最大握力，可以捏碎一条鳄鱼。”
乔青手上拿着一个平板，上面密密麻麻都是数据。
卓九元跟着杜安国两天，大概也清楚一些，凑过去看了看，眼睛不由瞪大。
这机器人好弱，被老爹摁着打，毫无还手之力啊！
他抬头，偷偷瞄了眼压制机器人的老父亲，眼神无声询问。
卓三钱面无表情，看向乔青的方向，如实说道：“元元，是这个人先带着机器人过来，是他主动挑衅，我只是自卫。”
至于是不是防卫过当？
卓三钱：这事我坚决不承认，我就是那么轻轻一碰，啧，是它自己不抗揍。
怨得了谁！
卓九元听明白了，扭过头，就是一句，“乔哥，你偷摸扛着我的机器人到阴暗小角落，你想干嘛呢？”
第29章 答应。
卓九元的质问掷地有声, 且十分有理，乔青顿时语塞。
他能说自己扛着机器人准备去负三层交接，偶然瞥见一个机器人在宠物区晃荡, 就好奇看一眼吗？
看完之后知道是卓九元的机器人，就想“以大欺小”，试一试大学生的机器人水平？
结果，教育没成，自己反倒是被教育了。
乔青看着被“镇压”的最新研造的机器人，忽然心思一转。
不对, 这可是研造处最新研究的机器人, 但是能力这么弱，连大学生的机器人都打不过, 这本身就是他们处的问题。
“卓九元, 你好样的！这机器人完全不合格，我得找研造处好好说道说道，就这么个破烂玩意儿，他们好意思和我一再叮嘱，要小心翼翼的交到维检处？”
乔青越说越气, “我老早就晓得, 他们研造处看我们维检处不顺眼，但是敢拿破烂机器人糊弄, 这坚决不能忍。这是在浪费国家资源！”
说完，扛着自认为破烂的机器人, 风风火火去往地下, 誓要讨个说法。
独留下卓九元, 一个人傻眼。
半晌，卓九元回神, 后知后觉说：“爸，我是不是给乔哥增加矛盾冲突了？这是研造处准备下午送到维检处的最新机器人，没这么不禁打吧？”
说完一顿，又问：“爸，你出了几成力啊？那机器人真脆皮？”
卓三钱一脸无辜，他敢发誓，真的真的只是出了一点点力气，连筑基期的力量都没使出来。
“先前我和宋道友切磋，都比这来得猛烈。”
说完，卓三钱不禁感慨，“我以为国家科技发展很迅速，至少在外，我看到的智能化水平很高。却不想……”内里机器人真实水平，稀碎。
卓九元：“……”
你一个金丹修士，搁这儿说机器人烂，这不是大象和蚂蚁比斗嘛！
“爸，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怎么说？”
“我觉得我藏不住你了。哦不是，我是说我藏不住我的机器人了。”
机器人内里是个人类修士的神魂，这事儿搁现代完全就是天方夜谭，根本不会有人联想得到。
但卓九元可能是隐形高手，对机器人研造有超出常人的天赋，这事儿却是有迹可循。
卓九元的预感并没有错，不过十分钟，他就被杜安国叫走了。
一并带着的还有机器人。
“杜哥，咱这是去哪儿啊？”卓九元心有猜测，但还是装作无知问了句。
杜安国瞥了眼身后站着的机器人，眼里欣赏大于怀疑，甚至安抚说：“魏工找你了解些情况，别怕，你是咱们维检处的人，没有杨所点头，谁敢欺负你！”
这话有分量，再加上杜安国那张可靠的脸，卓九元安心了。
此时的维检处，两三个人围着魏音，叭叭叭一顿疯狂输出。
末了指着旁边站着乔青，说道：“乔助理，你不懂机器人就不要随便乱动，你知道你损坏的是什么前沿科技吗？这可是我们研造处耗时整整一年，整个团队不眠不休，进行改良研造的最新机器人，只此一台，只此一台！”
“你竟然把它弄坏了，弄坏了还撒谎，说是一个大学生做的机器人打坏了它？哈！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乔青啊乔青，你也好歹跟着杨所十年了，三十三岁的年纪，不是十三岁，你特么就算撒谎，也动点脑子。”
最后，又冲魏音仰头，“魏工，乔青也算你们维检处的人，这事儿你们维检处说，该怎么办？丑话说在前头，这个机器人余所明说了，六月份要拿去首都做展。”
乔青听得一肚子火，“你们这群王八犊子，还真是往自己脸上贴金啊！真以为自己研造机器人就高人一等了？我告诉你，要是杨所愿意，他照样能够撑得起研造处。但你们这群孙子，却是撑不起维检处。”
“还有，没了我们维检保障，就你们研造的漏洞百出的机器人，能一件件的拿出去？想屁吃呢！”
叭叭叭，乔青一顿骂，骂完横得很，扭头冲魏音说道：“魏工，别惯着他们，今天就让这群王八吃瘪。”
魏音了解乔青，对方不是无的放矢之人，敢这么呛，事情大概率是真的。
于是思绪直接扭转，开始思考为什么卓九元一个大学生，竟然这么有天赋？
“所以，这就是杨所的眼光毒辣吗？果然，还得是杨所，一堆砂石里竟然能够淘到金子。”
魏音越想越激动，自觉维检处“后继有人”，笑容满满，“哎呀呀，大家都是同事，别这样激动嘛，一激动容易血压升高，张工，你降压药吃了没？别和乔青吵，他好歹年轻你十岁，还是你比较容易中风嘛。”
“魏工，你说的是人话么！”
“张工说的是，是我不会说话，我这三十出头的，还是个小姑娘，确实得尊老。”
“魏音！”
“张工，你脸红了，别急别急，赶紧吃药。别整的去医院陪我们杨所，我们杨所快回来了，也陪不了你几天的，到时候你一个人住院，还怪心酸的。”
卓九元到负四层办公室时，就见着一副混乱的场面，平时看着高冷言语吝啬的魏工，一人一张嘴，以一敌三，把对面三个大男人说的面红耳赤。
他几乎快要看到，这三个男人，头顶要冒烟了。
“我滴乖乖，魏工嘴巴好利索。”卓九元站在边边，看得目瞪口呆。
杜安国：“魏工能文能武，是个全能人，咱处里最能吵架的，非她莫属。”
说完，想到什么，杜安国又补充，“第二个是乔青，不过他辣鸡，打架完全不行。只会动嘴的男人没啥大用。”
两人正说着，乔青已经眼尖看到，直接喊了声：“行了，你们别吵，人来了。既然你们都不信，那就眼见为实。”
说着，冲卓九元挥手，然后让其给机器人下指令，再打一次。
卓九元有些摸不准，扯着乔青的衣袖，小声问：“乔哥，这个要注意分寸吗？我是说，万一彻底打报废了……”
乔青本想说，打废了更好，但话到嘴边，理智还是战胜冲动。
于是点点头，交待，“轻轻地揍，比刚才重那么一点点就行。”
轻轻地揍和重那么一点点，确定是这么用？
卓九元内心腹诽，面上却一本正经，“好的乔哥，我听你的安排。”
回头，装模作样给机器人下指令，实则交待老父亲，“爸，你轻点揍，打坏了估计维检处得赔，我看处里没啥钱，我还要领工资呢。”
卓三钱点头，表示懂。
于是乎，一场单方面的挨揍表演，再次重现。
已经被揍过一次的机器人，再次挨揍时，叫的更大声了。也不知道这最新机器人是怎么研造的，被打时叫得那叫一个惨，还会模拟人声。
“要死啦！要死啦！机器人打机器人啊！”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我刚出生一小时，我就要回炉重造啦，救命啊，救命啊！”
研造处的几个人看着自己最新研造的机器人这么“弱不禁风”，吓得魂儿都没了，赶紧叫停。
而后一番检查，确认中枢区域完好无损，二话不说，扛着机器人就跑。
“哎张工，下午还要维检呢！”魏音追出去。
三个男人扛着机器人，跑得更快了。
魏音满意目送三人离开，这才转身，走回办公室。
卓九元看到人走过来，立即站直，乖乖喊了声，“魏工。”
“嗯。”
魏音应了声，视线却落在旁边机器人身上，甚至时不时拿手去触碰。
“元元，这女人动手动脚的。”
除了被儿子拆拆检检，还没谁这么碰过自己，卓三钱老不自在了。
卓九元感受到老父亲的焦躁，侧过身，挡在魏音面前，笑容更盛，“魏工，杜哥说你找我有事儿？”
魏音收手，轻咳一声，说道：“卓九元，你在机器人的研造上很有天赋，但这个天赋具体能到多少，我们都不知道。我这边有个建议，你如果想在维检处获得更好的晋升渠道，我的意思是，你如果不打算混日子，你就好好表现自己。”
“魏工，我不太懂你的意思。”卓九元心情很复杂，但面上尽量不表现。
魏音干脆直说：“你如果允许我们维检你的机器人，在机器研造和维检这件事上做出重大贡献，不仅是我们，杨所也会更看重你。当然了，也可能是个乌龙，你的机器人并无突出表现。”
要检查自己的机器人？
那老爹被发现了怎么办？
卓九元内心第一个想法就是拒绝，然而话未出口，就听到老父亲的声音。
“元元，答应她。”
卓九元扭头。
卓三钱又说：“我的能力我很确信，他们即便再检查，也不可能发现我的存在。但我有些微妙的感知，若是自己待在这个地方，会有不小的收获。”
以他修士的直觉，这个地方，有些很微妙的灵气流动。
说完，又笑了，“元元，你应该和他们一起做检查，你可能不知道，因为我神魂的滋养，你的机器人内里结构，已然发生了变化。”
卓九元惊呆住，还有这事儿？
但老爹说没问题，那就真的没问题吧？
如果……那大不了跑路呗……
卓九元想得很开，只要和爸爸在一起，就算是去捡垃圾，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大手一挥，十分豪气的把自己的机器人暂时交出去了。
魏音拿到机器人，却并不急着拆开，反而看了眼手表，说是先去吃午饭。
“下午估计是个精细活儿，先去食堂好好吃一顿，吃完了开工。”
卓九元听到这话，内心澎湃：终于，终于可以上去吃饭了。我的十二菜色，必须全部来一份！
杜安国有些不乐意，总觉这样浪费时间，然而魏音发话，他也没有驳了面子。
卓九元跟在几人身后，最是高兴，快走到食堂时，却被门口发水果的阿姨拉住了。
“小卓，你的红烧肉热好了，我端来给你？”
赵娟自认为很小声说话，但大嗓门，却让一行人个个听得清楚。
魏音几个疑惑看过去。
卓九元一拍脑门，失笑，“我差点忘了，我爸给我做的红烧肉，一整个高压锅呢，我特意带来给大家尝尝的。”
“你爸对你不错，还给你加餐，我们有口福了。”魏音态度温和。
杜安国也难得说话，“那就等你的红烧肉，我们尝尝。”
唯独乔青，表情狐疑。
卓九元的个人资料上写着父母已故，他爸做的红烧肉？
哪个爸？干爸？
个人资料上没写，如果是亲近关系，算隐瞒不报了。
第30章 baba。
卓九元从赵娟手里端过高压锅, 然后从食堂餐架上拿了几个碗，把红烧肉全部倒出来。
顿时，肉香四溢, 魏音几人所在的小范围内，研究所员工频频回头。
卓九元把大的两碗放在餐桌中间，这是给维检处的同事们加餐的。至于他，端着另一个小碗，走去赵娟那里。
两人不知说了什么，最后赵娟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还给卓九元塞了好几个大苹果。
等人走回来, 魏音忍不住调侃，“卓九元, 不错嘛, 才到所里几天工夫，食堂里最难缠的阿姨都被你收服了。”
卓九元却笑笑，说道：“赵阿姨人很好的，她女儿在外地读书，她跟着她老公在食堂工作, 之所以待我好, 是因为想她女儿呢。赵阿姨说她女儿特别爱笑，也喜欢吃零食, 我和他女儿特别像。”
魏音就随口那么一说，但是卓九元的回答, 却让她再次惊讶。
连人家家里情况都了解的这么清楚, 小伙子, 是真有点本事在身上。
至少，交际能力一流。
魏音看向自己对面, 杜安国从坐下就在埋头吃饭，还有最近出差的那三个，也是话不多。
乔青做了行政，整个维检处就她能叭叭。
但终究是寡不敌众，有时候真干不过研造处那几头驴。
但是现在，似乎多了一个能打嘴仗的？
魏音笑容愈加温柔，把自己手边的鲜奶和水果推过去，“小卓啊，你还在长身体呢，多吃点，这些拿回去下午加餐。”
卓九元受宠若惊，但接受的毫无负担，甚至还说：“魏工，有个事儿憋我心里好几天了，实在不吐不快，今天我厚脸皮和你说说？”
“嗯，你说。”
“你看啊魏工，咱所里也不穷吧？我看从一楼到十二楼，每层都有茶水间，里头的糕点茶茗都是不断的。”
魏音：“那是，在这一块，所里有专门的费用支出。”
卓九元：“那问题来了，所里一贯公平，可为什么地下这几层，就没有吃的呢？茶水间空荡荡，除了白开水还是白开水，咱在下面干活的人多辛苦啊，这不得往两倍的量来提供？现在别说两倍，就连一半都没有……”
这可关系自己的口福，是重中之重，卓九元努力为自己争取。
魏音愣住，恍恍惚想起地下负几层为什么没有糕点供应。
无非就是不需要。
地库蒋大头带着的小团队不吃零食，抽烟倒是挺想的，奈何不被允许。
维检处和研造处忙得昏天暗地，有时候连口水都想不起来喝，哪里还会去吃糕点，甚至有闲情品茶？
保洁阿姨连续收拾一个月，每次都能打扫到过期发霉的小蛋糕，实在不忍心，就向上级反映。
而后大家伙一合计，干脆撤销了这个待遇。
魏音说起这些，有些无奈，“实在没时间吃，放着也是浪费，所以——”
“别啊魏工！”
卓九元听得眼皮子直跳，内心嗷嗷的，“他们不吃给我吃，你让后勤部重新开始放糕点茶水行不？我每天都想吃，干活都快饿死了，不能在吃的上面虐待孩子嘛！魏工你也说了，我还长身体呢，我一天三餐之外，还得再加三顿点心时间。”
卓九元缠着魏音，好说歹说，终于争取到负三层和负四层的糕点茶水恢复。
至于为什么要加上负三层？
卓九元的原话是，“我时不时就得上去找头子叔，负三层待的时间也不短，那里的茶水间我包了。”
“你吃的完吗？”
回去的路上，杜安国忍不住说：“你瞅瞅你吃的午饭，才两小碗饭，还没我三分之一的量，胃口这么小。”
卓九元却一脸正色，解释：“杜哥，你可能不知道，我有四个胃。”
杜安国：“？”
卓九元：“正餐一个胃，零食一个胃，甜点一个胃，饮料一个胃。如果吃完以上四种还有点不满足，我就再吃点水果溜溜缝。”
杜安国大为震惊，且无法理解。但不理解归不理解，依旧表示尊重。
毕竟，吃的这样杂还每天活蹦乱跳的，也是个人才。
要是搁自己身上，指定得拉肚子。
一行人回到负四层，魏音带头，开始研究卓九元的毕设机器人。
所有人都很慎重，不敢轻易拆卸，生怕会错过任何一个惊喜。
“老杜，你先记录左边的数据，我觉得机器人的手指关节十分灵活，有些超出常人。”
“魏工，它的膝盖弯曲度很强，就算是研造处那边，都不一定设计得出来。”
“老杜，你来这边，机器人有两个中枢区域，先看后背这一块。”
“魏工，我看有点复杂……”
魏音和杜安国越看越惊喜，忙得脚不沾地，所有心思都聚焦到机器人身上，呈现一种自我隔绝的天然状态。
乔青对机器人只研究过几年，懂一点皮毛，但再深奥的就是个睁眼瞎。
他唯一惦记的事情就是卓九元他爸，趁着对方悠闲吃水果，于是走过去假装聊天。
一边聊，一边挖坑。
卓九元吃得正欢，鲜奶连喝两瓶，正准备掰香蕉时，忽然脑子清醒，回过神来。
他缓缓扭头，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乔哥，你套我话？”
虽是疑问句，语气却是相当肯定。
乔青直接承认，“是，我套你话。卓九元，你进了维检处工作，个人资料上的一切都必须确保真实，虽然不地道，但我还是得探探你。”
这不，一探，就探出问题来了。
乔青：“说说呗，你这个爸，是个什么爸？如果是早年认的干亲，干爸之类的，我们就必须去做背调，之后登记在册。”
卓九元：“……”
哪来的干爸，我就一个亲爸！
乔青笑眯眯，也不着急，“你慢慢想，想好了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卓九元再次：“……”
不是大事儿，你可劲儿套我话呢？
撒谎的话到嘴边，卓九元又默默咽回去，他一直记得爷爷说的，做人要诚实，撒谎是最低劣的手段。
“元元，咱好孩子不说谎啊！说一个谎，就要成千上百个谎来圆谎，那样你可就完了，一辈子要活在谎言中，都不分清现实是什么，假的就是假的，咱们做人要活得真。”
卓九元又看向机器人，机械眼睛缓缓转动，他知道，老爹一直都在关注着自己。
我爸那么强，肯定知道乔青说的话，那他是不是也在等待这个答案？
不知想到什么，卓九元忽然笑了，指着机器人说：“乔哥，那就是我爸。”
乔青懵住，看看机器人，再看看卓九元，一副“你玩我呢”的表情。
卓九元耸耸肩，一脸无辜，“真的，红烧肉都是机器人做的，它可聪明了，会华国的八大菜系，唉，可能是我爱吃吧，编程时，代码专门编了一段菜谱相关内容……”
半真半假，真假掺半，卓九元说得声情并茂。
乔青还是不信，总觉对方在敷衍自己。
卓九元站直身体，忽然冲着对面机器人挥手，“爸，爸爸，你听得到吗？听到回我一声，我乔哥不信我呢。”
原本一动不动的机器人，忽然转了转脖子，然后轻轻抬起一条手臂。
乔青来不及说话，魏音已经呵斥，“你俩别捣乱，我知道你的机器人叫霸霸，霸就霸，不需要显摆。”
回头，又冲乔青瞪眼，“你的狗还叫二爹呢，我有说过你吗？站一边儿去，碍眼！”
乔青顿时恍然，原来此爸非彼霸，爸爸是霸霸啊！
“卓九元，你直说不就好了，机器人做饭又不是什么害羞的事情，咱所里食堂，也有切菜炒菜的机器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不是，我……”
“我懂，霸霸这个名字确实羞耻了些，不过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你还是中二年纪，毕设嘛，总归是感情不一样的。”
“乔哥……”
“我懂我懂，我都知道，我那狗儿子叫二爹，完全是为了纪念我死去的老爹。那可是他养的小弟，老头走了，就剩下这么个活的遗产。唉，你也想你爸吧？大男人想爹，没啥丢人的。”
“……”
魏音一句打岔，乔青一番脑补，卓九元话到嘴边的真相，就这么被掩埋。
他看向机器人，忽然笑个不停，行吧，反正都是baba，我叫爸爸，他们叫霸霸，一样一样的。
接连两天，机器人被拆了的只剩下主结构，但自主沟通依旧无障碍。
魏音研究上瘾，成天和机器人泡在一起，时不时喊一声“霸霸”。
杜安国更省略，直接叫“霸”，有时候是“阿霸”，总归对机器人十分和蔼，跟看金疙瘩似的。
又一次集体讨论，魏音交代完下午的工作安排，忽然看向卓九元。
“你霸霸的情况我已经了解差不多了，中枢区域暂时不拆，等杨所回来再说。回头我让老杜安装回去，你下班带回家吧。”
卓九元点头说好。
临近下班，一切工作处理完，卓九元扫荡一圈儿茶水间，该打包的打包，这才去领爸爸。
结果走到杜安国工作的范围圈，就听到这个壮汉大老爷们儿，拿着抹布，温柔精细的擦拭着机器人。
一边擦，一边叨叨，“霸，你实在是太精妙了。你这么精妙的躯壳，竟然是卓九元那小子研造的，实在是难以想象。”
“霸，等杨所回来，我一定让他亲自动手拆你，放心，肯定是小心再小心，绝不会伤了你。”
“霸，今天你就得跟卓九元回去了，也不知道这小子能不能照顾好你，那小区住着安全不？要我说，还是待在咱们所里，保管没有人敢偷你。”
卓三钱被擦了一遍又一遍，也听了一遍又一遍，他第一次知道，儿子口中的老实人，其实是个闷骚。
对着他一个机器人，怎么就那么多话，还说得这么腻歪。
卓九元听了一会儿，出声打断，“杜哥，我带我爸爸回家了。”
杜安国脸上温柔一瞬收敛，板着一张脸，无情的把机器人递交过去。
回去的路上，卓九元实在憋不住，哈哈大笑，笑得肠子酸痛。
“爸，和杜哥待在一起的感觉怎么样？”
“爸，爸，阿爸，这两天，他喊的ba，比我还多吧？”
“是不是感觉多了个儿子？”
卓三钱十分无语，非常想要翻个白眼，奈何机械眼睛扭来扭去，也只有青灰色。
“对，我不止多了个儿子，我还多了个女儿，不对，还有那个叫乔青的，一来就围着我喊‘阿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想要拆解我做菜的那套编程代码。”
他哪里来的编程，所有菜系都是从自家老爹那儿学来的。
卓三钱：“那个乔青要是还不放弃，元元，你只管带他去你爷爷坟头，他要是敢磕头，认你爷当干爷爷，我立马写一本菜谱出来，送给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