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前夕
徐汇成颤抖着, 小心翼翼地四处张望。
他被拎着“洗”了个澡,换了套衣服,虽然是那些白人的旧衣服, 且格外的不合身,但对于?他这些日子里?穿的破布,已经好太多了——起码看去来像个人了。
偷摸摸地窥视没能逃过大咧咧坐在沙发?上打游戏的白人,他一口吐掉了嘴里?的烟,转头恶狠狠地看向徐汇成:“fu*k!”
他比划了个挖眼睛的动作,徐汇成不敢再看,连忙低下头,抖着双手搜索着电话号码。
叶琮鄞并?没有帮他。
不,虽然没有直接出钱, 但从某种意义上而言, 那也?是不可否认的帮助。
叶琮鄞说:“我不需要你为我提供证据,但有人希望你能永远闭嘴。”
徐汇成在那个瞬间恍然大悟,是啊,他怎么忘记了呢?当初留下录音, 不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吗?
他果?然是被?逼到了绝境,竟然忘记了手头还握着那样庞大的财富。
那些赌场里?面?出来的疯子并?不知道薛怀臻是谁, 但在这网络密布的年代, 动动手指就?能查出来。
和他这种“大器晚成”的人不一样, 薛怀臻自?幼便是天才,即便是在国外也?是赫赫有名的。
而几个月前,在他人生中的第一场画展上,此生最为意气风发?的时刻, 他和薛怀臻还合过照,成了证实他不是胡言乱语的证据。
他手头有让薛怀臻的身败名裂的秘密, 想要钱还不容易吗?
那群心理变态的白人固然是喜欢以折磨人为乐的,也?的确不太愿意放弃这样的一个耐玩的乐子,但和这些比起来,还是那笔利滚利滚起来的“欠债”要更重?要。
徐汇成下意识的抖了抖肩,从两个月前,他不仅输光了所有的钱,甚至还在不知不觉中欠下巨额资金开始,他的人生就?陷入了最为可怖的阶段。
即便如?今,他有了能够逃脱的机会,却还是无法抑制恐惧。
他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拨通了电话。
薛怀臻,别怪我,这都是……我们的报应。
**
侦探A发?来的地址距离机场很远,坐了三四个小时才终于?抵达。
叶琮鄞下了车,抬头仰望面?前的这栋二层红砖复式别墅。
真奇怪。
明明在车上的时候,他还隐隐又些紧张,可真到了这个时刻,他却反而平静下来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走到铁门?前,摁响了门?铃。
和传统的门?铃声不同,这家用的门?铃声竟然是钢琴曲,而且……隐隐又些耳熟。
不等叶琮鄞思考出结果?,屋里?有人出来了。
“谁啊?”
青年远远地看见了站在铁门?外的人,他揉了揉鸡窝似得脑袋,慢慢吞吞地走过鹅卵石铺成的路出来。
他高度近视,出来的时候又忘记带眼镜,这会儿直到快要贴上铁门?才分辨清来人。
是宋淮意给他发?的照片上的人。
他退后两步,咳嗽了两声:“你找谁?”
叶琮鄞并?没错过对方眼里?一闪而过的了然,但他一退开,眼中脸上却尽是面?对陌生人的神色。
多少有些奇怪。
“我叫叶琮鄞,六个月前从华国寄了一份跨国快递过来,请问是您签收的吗?”叶琮鄞说这,打开手机,将侦探A发?来的快递单的电子件展示给对方看。
青年微微眯起眼睛,仿佛在认真地思考,许久后,他轻轻“啊”了一声。
“我想起来了,的确有这么个东西?,不过收件人不是我。”他耸了耸肩,“这是我室友的收的。”
前面?这些话是宋淮意让他说的,不过……
他忽然“嘿嘿”笑了起来:“虽然我也?很想帮帮你,不过我那个室友可小气了,那幅画比他的的眼珠子还宝贵,人走的时候也?带着东西?一起走了。”
青年跟宋淮意认识了五六年,是知道对方心里?又个暗恋对象的,还是个画家。
当初宋淮意从医院出来,第一时间就?是拆开那幅画仔仔细细地看。
就?那模样,要说他对画的原主人没点心思,鬼来了都不会信。
他这么说,高低也?算是助攻了吧?
也?不知道宋大少爷会怎么谢他。
听见这些话,叶琮鄞有些微妙的感觉,就?好像面?前青年口中的那个室友并?不仅仅是个萍水相逢的人,而是认识了许久的老友。
他本该追问青年的室友去了哪里?,再不济也?应该要个联系方式,可他什么都没说,反而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很多无关紧要的事情。
而所有,都和宋淮意有关。
“你好?”
青年没得到回应,觉得又些奇怪,没忍住,出声提醒。
“不好意思。”叶琮鄞回神,他扯了扯嘴角,问,“可以问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吗?或者能给我一个他的联系方式吗?”
虽然他真的很想直接卖了好兄弟,将宋淮意现?在的地址直接给面?前的人,但是想想宋少爷许下的好处,他默默地咽下了蠢蠢欲动的冲动:“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他这个人就?是喜欢到处乱跑着去旅游。”
“不过联系方式倒是可以给你一个。”
他说这,拿出手机,翻出了室友不久前发?给他的号码,念了起来。
叶琮鄞将那串数字记下,核对没有问题后,才说:“谢谢你。”
青年摆了摆手:“不客气,要不要进来坐会儿?”
好歹他也?是收了宋少爷那么丰厚的报酬,就?唠嗑这么几句,总感觉有些受之不公?的感觉。
“谢谢,不过不用了。”叶琮鄞微笑着拒绝,礼貌性地道别离开。
他找了个安静地咖啡店,拨通了刚刚存下的电话。
随着拨通电话的提示音响起,心也?慢慢跟着提了起来。
说完全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即便对方室友说他将格外看重?那幅画,叶琮鄞还是控制不住的忐忑。
如?果?画丢失了呢?
如?果?……
叶琮鄞抬手揉了揉眉头,他想得太多了。
就?算这条路走不通,还有徐汇成呢。
尽管他并?不愿意用钱去徐汇成手中“购买”证据,可要是真的到了没有办法的时候,他也?只能这么做了。
“喂?您好?”
思绪间,电话接通,叶琮鄞听着那边略有些失真的声音,不由得有些恍惚:“淮意?”
“……”
宋淮意打了个哆嗦,他连忙动了动变声器,怎么回事?!
这东西?不是开着的吗?
他怎么还会被?认出来?!
不不不,他不能自?乱阵脚。
宋淮意捂着嘴,不敢出声,大半张脸都被?憋成了红色,脑袋急速运转着,欲图思考出一个对策。
最后,他终于?想出了应对的方法——
宋淮意:“什么?打错了么?”
没错,就?是不承认。
隔着电话,叶琮鄞又看不见他,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他当然不会承认。
至于?声音?
那有什么要紧的?这个世界上就?连长相相似的都不少,更何况声音差不多,对吧?
宋淮意这么想着,装作不留情面?的样子:“再不说话,我就?挂了。”
听见对方这么说,叶琮鄞总算是从满脑子胡思乱想中回过了神,他轻咳了一声,掩饰住微弱的尴尬,说:“您好?易先生吗?”
“您还记得去年十二月雪山上发?生的事情吗?”
对着陌生人,叶琮鄞没有详细讲述的欲望,他三言两语带过其中的细节,最后说:“寄给您的那个快递是我最后的希望,所以希望您能将相关证据发?我一份。”
虽然宋淮意很想直接答应叶琮鄞,但为了避免被?怀疑,他还是沉默了很久,才开口:“没问题,可以给我一个您的邮箱吗?”
“我将相关证据整理好后,一并?发?到您的邮箱中去。”
事情出乎意外的顺利,直到挂断了电话,叶琮鄞都没能从那种虚幻感中回过神来。
他沉默地坐着,一直等到将一杯苦苦的咖啡喝完,方才摆脱了那种做梦的错觉。
难怪这家店生意这么差,真难喝啊。
叶琮鄞想着,却没忍住扬起了唇角。
“叮咚。”
放在桌上的手机轻响了一声,他低头,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侦探A]:老板在吗在吗?
[侦探A]:小的跟您请安了.jpg
[侦探A]:情况如?何?
他问的不仅仅是好不容易扒拉出来的信息,还有上个月发?给叶琮鄞的“文件”。
要是有用的话,他的业务好像又可以拓宽一点了。
如?果?不是侦探A提醒,叶琮鄞都快要忘记自?己之前的怀疑了。
自?从和宋淮意确定关系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destiny了,而destiny也?跟着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来联系过他。
说服自?己并?不困难。
比如?destiny也?正好和他的暗恋对象互通情谊,沉溺在热恋中,所以才忘记网络上的朋友。
[Y]:地址没有错,那个文件,我还没有用。
侦探A很懂得人情世故,收集真实地址的病毒文件被?伪装成了社会调查,叶琮鄞随便找个借口就?能将文件发?过去。
而他现?在还没有用,那就?只有三个可能,一个是他忘记了,另外一个是他已经知道了对方的真实身份,最后一个则是,他犹豫着不想知道对方是谁了。
如?果?他如?今已经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就?不会说出还没有用这样的话,而是直接说不需要了。
侦探A琢磨了半天,最后推测出了答案,能遇到这样壕无人性的老板不容易,他当然要懂点事情。
[侦探A]:okok,后面?如?果?有任何问题都可以直接联系我!
[侦探A]:小的退下了.jpg
看着手机上的那个跪地鞠躬的小人,叶琮鄞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许久,他往上翻,找到了侦探A之前发?给他的文件,长按,转发?。
[Y]:发?送一份文件
[Y]:有朋友家的亲戚,需要做个调查文件,帮我填一下?
他等了几分钟,那边没回,他叹了口气,收起手机出了门?。
既然这边的事情办完了,那他当然要遵守诺言,早些回去,毕竟,宋淮意还在家里?等着呢。
**
薛怀臻刚刚洗完澡,勉强将自?己收拾出了个人样,出来就?看见扔在地上的手机响个没完。
他走过去,眉心皱起,眼里?尽是不耐。
徐汇成?
这个废物给他打电话做什么?
如?果?不是剧情的重?要节点说这个垃圾必须成为那场比赛的得奖者,他才不会……
才不会什么?
薛怀臻的动作一顿,眼里?渐渐聚齐一抹深色。
他弯腰,捡起手机,接通电话。
“薛怀臻!”
徐汇成不知道打了多少通,从开始的满怀希望到最后的惶恐不安,眼看着白人没了耐心,拖着铁链子朝他走来,他浑身都止不住的颤抖,恨不得将薛怀臻从手机里?拖出来。
厌烦的情绪达到了顶峰,薛怀臻将手机挪得稍远些,没什么好气地问:“做什么?”
第72章 索要
徐汇成?不?是傻子, 他当然能?听得出电话那头的不耐烦。
如果是以前,他只会装作不?知,捧着薛怀臻, 毕竟人和人生来就是不同的,他得罪不?起对方。
可如今,他都落魄成?这个样子了,早已一无所有,自?然丧失了所有的畏惧之心。
凭什么呢?
凭什么这些天之骄子生来就什么都有,即便被做了令人不?齿的事情,也能?够好端端地享受人生。
而他、而他不?过是只走错了一步,不?过是想要将输了的钱赢回?来,怎么就落得如今这样的地步了呢?
多不?公平!
“说话。”
薛怀臻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是怎样愤怒, 他的耐心不?多, 若是寻常时候还能?强行压下,装出一副儒雅绅士的假面,这会儿却是没有那?样的想法了。
烦躁、晦气。
他在?心里?唾骂了一声,暗自?倒数, 倘若徐汇成?再不?说话,他就直接挂断电话。
徐汇成?从满腔的愤怒中回?神, 他扯着生疼的嗓子, 狮子大张口:“薛怀臻, 我要十个亿。”
薛怀臻:“?”
他都要怀疑自?己的是不?是在?做梦,还是生平最?为荒诞怪异的梦。
徐汇成?向他要十个亿?
薛怀臻冷笑?一声:“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十个亿?你也说得出口?别说是十个亿,就算是一毛、一分,我都不?会给你。”
如果不?是剧情, 他根本不?会和这样的人有任何交集。
薛怀臻的回?答并没有让徐汇成?意外,他学着对方的口吻, 跟着冷笑?起来:“当然,你当然可以不?给我,但我相?信,你肯定不?希望你的老师看见你做伪证的证据吧?”
“你说什么?”
薛怀臻准备挂断电话的动作一顿,他的瞳孔微微收缩,面部肌肉也跟着不?受控制的痉挛,抽搐着,将原本出色的外貌扭曲成?可怖狰狞的模样。
倘若徐汇成?在?他眼前,说不?定他会在?听到那?句话的瞬间冲上去?杀了对方。
“那?天你和我聊天,我录了音。”
这样重要的东西,他当然没有放在?手机里?,他也无需向薛怀臻证明那?东西的存在?,只是回?忆着当时的口吻,一字不?落地将那?些话重复。
“谢谢你为我作证,怀臻。可是这样真的没有问题吗?我之前……根本没有请你帮我看画。”
徐汇成?慢慢笑?了起来,即便他的脸上一片青一片紫,也丝毫不?能?掩盖住他此刻的兴奋,然而不?管脸上的神情又多兴奋,口吻里?的阴冷都没能?被驱散半分。
他模仿着薛怀臻的语气,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那?又有什么关系?比起他一千句、一万句辩解,我随随便便的一句话不?是更有用吗?”
“更何况,他现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徐汇成?说完,再也掩饰不?住得意,如鸭子般快活地笑?了起来。
那?个时候,他是故意套话的。
当然,彼时徐汇成?自?然是没有想过自?己会落得这样悲惨可怜的境地,只不?过是想要留存一份证据,万一某天东窗事发,有薛怀臻给他垫背,总不?至于落得太惨的地步。
不?过现在?,他不?考虑什么东窗事不?事发了,能?活着就很好,什么名啊、利啊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电话那?头久久没有传来任何声响,即便顶着白人看肥肉的眼神,徐汇成?也没有半点心虚。
且不?论薛怀臻背后的薛家,就论薛怀臻这个人,少年成?名,画展不?知道开了多少回?,他的画甚至上过国际的拍卖,最?高的一幅画拍到了两亿多,十个亿虽然多,但绝对没超过薛怀臻的能?力范围。
“十个亿,换我闭嘴,这买卖很值得吧?薛少爷,舍小钱,才能?保平安啊。”
阴测测的声音通过手机远渡重洋飘进薛怀臻的耳中,五指一点点收紧,手背上青筋暴起,因?为用力太过,关节处处都泛起了白色。
薛怀臻这一辈子走的太过顺畅,他是故事里?的主角,是人见人爱的万人迷,从未吃过这样大的亏。
十个亿?
徐汇成?是真的敢要啊!
最?为可怕的是,他这样的人,要了一次钱,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只要他活着,这样的索要永远都不?会有穷尽。
薛怀臻气急了,却说不?出半个“不?”字来。
徐汇成?却像是没有察觉到电话那?边的愤怒一般,幽幽然的补充:“我刚刚好像忘记说了,是m金哦。”
薛怀臻强人下怒意:“我没有那?么多钱。”
“那?就去?凑!多卖几幅画,多开几次画展,卖房子卖车,回?家找你爸妈要,我管你有没有——我要十个亿!一分钱都不?能?少!”
徐汇成?尖利的嗓音通过电流的传播扩大,格外的刺耳,薛怀臻却在?此刻清晰的意识到一个件事,对方绝对是犯了事,在?m国,碰du?还是赌博?
都有可能?。
他不?想受人辖制,但眼下,短时间却也没有能?解决的方法,只好选择忍气吞声地先稳住对方:“即便是凑钱,也需要时间,我只能?想给你五千万,m金。”
这个结果并不?在?意料之外,无论是怎么有钱的富豪,都不?可能?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随随便便就拿出十多亿的流动资金。
但对于赌棍欠下的债而言,每分每秒都是钱,那?些早就被钱腐朽了心智的人才不?会因?为已经榨干了油水而停止利滚利的行为,他们只会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般,不?断的撕咬着,直到围猎的猎物被吞吃殆尽,连一滴血都不?剩。
“我当然可以给你时间去?凑,只是一天,加五千万。”
薛怀臻变了脸色:“你不?要太过分!”
“过分吗?”徐汇成?冷笑?着反问,“如果你觉得过分,我也可以去?问问叶琮鄞、问问你的老师,这个价格,卖你的前途,到底值不?值。”
越是和这个人交流,他越是控制不?住心里?的怨恨。
如果不?是薛怀臻将那?个没有拆包的快递放到他的面前,他就不?会抄袭,如果不?是薛怀臻作证,那?画是他先画出来的,他就不?会成?功拿奖,获得出国学习的机会。
如果他还是那?个碌碌无为的平庸之辈,他怎么会落的如今这个地步呢?
这一切的一切,薛怀臻凭什么不?负责?
薛怀臻咬紧牙关,脑袋又控制不?住地抽痛,仿佛大脑里?的血管被人强行撑开,扩大到了极致,痛的他面目扭曲。
“我知道了,把?账号发给我,我马上打钱给你。”
得到了保证,徐汇成?提着的心总算是彻底放了下来,他抬头看白人,接过对方拿来的纸条照着将账号念了出来。
最?后还不?忘威胁一句:“你不?要耍花招,倘若我没能?拿到钱,喂保证,也不?会让你好过。”
**
连叶琮鄞都没想到自?己的规划的3-5天,最?后竟然连一天都没有用上就能?直接回?家了。
他下飞机的时候,天已经彻底的黑了。
这几年来科技在?飞速的发展,污染自?然也是成?倍的加重,漆黑的天空能?见度很低,瞧不?见半颗星星。
不?过四处都是耸立的大楼,处处都闪烁着各种斑斓的霓虹灯,不?看天空,倒也分不?清黑夜白昼,看不?见星星好像又不?是什么值得意外的事情。
叶琮鄞估摸着宋淮意应该没有回?家,毕竟他身?上各处的印子恐怕没那?么容易消掉,他才不?会回?去?给罗伊调侃的话柄。
他打车报了宋淮意公寓的地址,低头拿出手机。
destiny仍旧没有回?他,意外的是,好几个小时的飞机旅途中,就连宋淮意也没有发消息给他。
在?忙?
他思考着,竟然想不?出来宋淮意到底在?忙些什么。
毕竟他陪着宋淮意的这几个月,除了小老头强制要求宋淮意每天到场练琴,可再也没见过淮意有别的事情忙了。
叶琮鄞敲了敲键盘,打下了“我回?来了”,想了想,他还是选择删除。
算了,就当作是惊喜好了。
巧合的是,叶琮鄞到公寓门口的时候正巧碰见送餐的外卖员。
对方打了电话,确定后将外卖放在?了门边的架子上,转身?就走。
等人走了,叶琮鄞上前去?,摁响了门铃。
然而直到门铃的声音停歇,也不?见里?头的人来开门的意思。叶琮鄞无奈,只好摁响了第二次。
这次,在?铃声快要结束的时候,门开了,伴随而来的是宋淮意的小声抱怨:“不?是说了放在?门口就行吗?敲门做什么——”
尾音断在?喉咙中,目光在?接触到眼前人的时刻,宋淮意整个人就彻底的傻了。
“不?可以敲门吗?”叶琮鄞嘴角上扬,轻声问,“还是说,不?欢迎我来?”
宋淮意还没能?回?过神来,自?然没法给出回?答,于是叶琮鄞自?顾自?的继续往下说:“看来的确是这样了,那?我还是走吧——”
他说这,退后半步,将准备离开的姿态做的足足的。
“不?不?不?!”宋淮意回?过神来,连忙将人拉住,“没有不?欢迎!”
等叶琮鄞转过身?来,他才发觉自?己被骗了,他眼含笑?意,那?有半点恼怒要走的样子。
于是宋淮意勾住了叶琮鄞的手指,紧紧握住:“只是进了我家门,可就是我的人了,不?准反悔的。”
他边说,边拉着人往屋内走。叶琮鄞也不?反抗,任由人拽着,进了屋。
大门在?身?后“砰”的一声合上,叶琮鄞回?头看了一眼,说:“你的外卖,不?要了?”
“说起来,我还记得有人说过,他喜欢做饭?怎么我刚走,就开始点外卖了?”
宋淮意回?头,即便被当面拆穿了,脸上也没有半点的尴尬:“我当时没有把?话说完。”
“我不?是喜欢做饭,我是喜欢给喜欢的人做饭吃。”
“今天心上人都不?在?,吃什么都觉得索然无味,哪还有心情自?己的做饭?”
叶琮鄞笑?了,低头吻了吻宋淮意的额头:“说起来,怎么好像是我的错?”
第73章 愤怒
眼前的人笑得太过温柔, 宋淮意?被晃了神,差点就承认了是自己的错,好在话出?口的瞬间, 悬崖勒马:“不然呢?”
他眨了一下眼?,嘟囔着抱怨:“当然是你的错。”
本也不是真的为了争个输赢,叶琮鄞听?到这话也不见得生气,只是凑得更近,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开口:“这是你的地盘,你说了算。宋小少爷,要怎么?惩罚我呢?”
“惩罚”两个字在唇齿间咬得千回百转,轻飘飘的字眼?,却犹如重锤, 狠狠地?敲在心头, 让血液流速不受控制地飙升,随后染红了一双耳朵。
这样的氛围,这样的姿势,已经这样含糊不清的言语, 要如何才?能不想多呢?
更何况这才?过去两天,肩上?、腰上?乃至臀上?, 没一处引子消失。记忆更是清晰的不能再清晰, 轻轻一勾, 那些旖旎的情话,或轻或重的喘息,以?及一个又一个,落在被逼得粉红发烫的肌肤上?的吻。
宋淮意?不自觉地?收紧五指, 小臂挡在胸前?,中?气不足的推拒着:“不、不行, 明天要到老师那边去……”
这才?两天,他那里还疼着呢,根本受不住再这样折腾一次。
叶琮鄞再也憋不住,哼笑出?了声:“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我竟然不知道我是这么?如饥似渴的人啊?”
他不是那么?如饥似渴的人,那“如饥似渴”的人自然是心思“龌龊”,想到不应该联想到的事情的宋淮意?了。
宋淮意?的瞪圆了眼?,热气上?涌,这下是彻底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不、不是,明明是你说那些……”
辩解说到一半,失了声,他沉溺在温柔的眉眼?中?,色令智昏,彻底不要了脸面。
“就是想要,又怎么?了?”
叶琮鄞点头:“嗯。”
“能被小宋少爷看上?,是我的福气。”
他得寸进尺地?调侃,不等人反应过来,忽而?后退了半步,弯了膝窝,视线同宋淮意?齐平,抬手,将藏在兜里的项链抽了出?来。
银色的链子晃晃悠悠,贴在锁骨上?。
刚刚从兜里抽出?来的链子还残留着叶琮鄞的体温,此刻贴在了脖颈上?倒也不觉得冰冷。宋淮意?本能地?低头去看,却被叶琮鄞抵住了下巴。
“别动。”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像是定身咒,直接让宋淮意?浑身僵硬,不敢动弹。
叶琮鄞自己不是喜欢乱七八糟的饰品的人,这么?多年来也极少接触这些东西,佩戴上?难免带上?了点生疏。
呼吸扫过发尾,又落在脸上?,热腾腾的,晕染出?更多隐匿的想法。
不合时宜的,叶琮鄞的脑海不受控制地?回想起那一截细腻雪白的皮肤,伴随着轻轻的呼吸,肚皮跟着不断起起伏伏,然后被看客毫不留情的蹂.躏,落下从肚脐连绵着直至喉结的暧昧红印。
这么?一打岔,本就不太稳的手轻轻抖了一下,好不容易对齐的锁扣又歪了位置,没能成功扣上?。
叶琮鄞皱眉,项链小小的两端被捏在指尖,却像是个世界难题般,让他花费了好些功夫也没能成功解开。
他没松开,宋淮意?也不敢动,屏住呼吸等着,将一张脸憋得通红。
终于——
叶琮鄞看见那处扣了进去,如释重负地?长?长?舒了口气。
预设好的流畅动作因为不熟练的行为浪费了许多时间,完全不符合他的预期,即便是叶琮鄞还是由不得生出?了点尴尬的感觉。
“咳咳。”他轻咳两声,扭头,不自在地?说,“我碰巧看见,就买下来了,要是喜欢的话,就随便带着玩玩,要是不喜欢,随便你怎么?处理。”
宋淮意?没说话,他低着头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看脖子上?项链,银色的链子不算长?,使得坠在最?底端的饰品正好搭在锁骨上?。
是一朵的桃花。
用银雕刻出?来的桃花,花蕊出?点缀了小小的红色宝石,闪耀着,让人挪不开眼?。
他恍惚着,没说喜欢还是不喜欢,而?是攥紧了叶琮鄞的衣服下摆,干巴巴地?追问:“为什么?是桃花?”
为什么?是桃花?
明明多少过火的事情都做了,床榻见,多过火、羞耻的话也不曾少说,这会儿却不知道为何,羞耻的厉害,难以?将当时看见这条项链时的想法说出?口。
“你不知道为什么??”他恶声恶气地?反问,消极地?抗拒着自己主动把答案说出?口,反手握住了宋淮意?的手腕,拖着人往屋内走,“真不知道的话,就自个儿好好想,我累了,要睡觉。”
宋淮意?半点没有反抗的意?思,跟个听?话的小媳夫似的,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只是他太过喜欢脖子上?的项链,一路上?止不住地?低头看,因此走的跌跌撞撞,好几次都踩上?了叶琮鄞的脚后跟。
一直到了卧室门口,叶琮鄞终于是忍无可忍,回头瞪宋淮意?:“你脖子上?带着的不是什么?稀世宝贝,用不着这么?一次次地?低头看。”
宋淮意?咧开嘴傻笑:“我很喜欢。”
叶琮鄞:“……”
他动了动唇,千言万语最?终也只化?作了一声叹息。他摆了摆手:“去去去,吃饭去,我去洗漱。”
“我和你一起洗!”
宋淮意?凑上?前?来,一双眼?亮晶晶的,眼?也不眨地?盯着他。
叶琮鄞简直没脾气了,他抬手点在宋淮意?的脑门上?,用两根手指头将凑到眼?前?的人推到一边去:“明天不见老师了?”
宋淮意?:“要、要见的。”
叶琮鄞斜了他一眼?:“消肿了?”
宋淮意?:“……”
他在瞬间理解只言片语中?隐藏的含义,耳根子瞬间爆红。
“没、没……”
“都没有,招惹我做什么??”叶琮鄞语气凉凉,“怎么?,点火不灭火、管杀不管埋?”
宋淮意?:“……要不,你轻一点?我没那么?娇气的。”
这回轮到叶琮鄞彻底无语了。
他毫不遮掩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提高音量:“宋淮意?!”
宋淮意?不明觉厉,挺直了腰板。
“向后转!出?门去拿你的晚饭,给我老老实实的在外头吃饭,我没让你进房间不准进来。”
宋淮意?眨眨眼?,委委屈屈地?看他:“可这是我房间。”
“啊,那要我出?去吗?小宋少爷?”叶琮鄞阴阳怪气。
宋淮意?闻言,立刻将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乖乖执行恋人下达的“命令”。
只是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了许多黄色废料,比如,就算……也可以?用别的地?方啊。
好在叶琮鄞不知道宋淮意?满脑子的在想些什么?,否则按着这个撩拨方式,今晚能善了的几率恐怕真不大。
**
“怀臻。”
薛怀臻搅拌颜料的动作一顿,他抬头,浅褐色的瞳孔在灯光的折射下,泛出?无机质的冷光。
被这样的眼?神盯着的感觉并不好,就像自己不是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什么?猫儿狗儿,或者根本算不上?活物。
薛母不喜欢这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儿子。
即便他的身上?流淌着一半属于她唯一爱过的男人的血,她也没法好好的当个慈母。
因为无论是外貌还是性格,薛怀臻都和自己太像了。
像到让她控制不住的厌恶。
“您来做什么??”
薛怀臻并不奇怪薛母能够不敲门,就直接进来。即便他早已成年,即便在绝大多数人眼?里,他都是成熟可靠的大画家,但在薛母的眼?中?,他只不过是放在家里的摆件,只要她想,随时都能翻出?来玩玩。
正常人会给一个摆件所谓的“独立空间”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只是薛母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能让她亲自过来的,绝不会是小事。
“徐汇成的画到底是怎么?回事?”
薛母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没有半点要掩饰的意?思,直接单刀直入,她走到了薛怀臻的面前?,尖尖的高跟鞋直接碰到了薛怀臻身侧的颜料桶。
花了大半天调的颜料就这么?倒在了地?上?,暗粉色的颜料撒了一地?,缓慢地?流淌开,在白瓷砖上?铺开,成了一滩缓慢流动的粉色河流。
“你看到是怎么?回事,就是怎么?回事。”
薛怀臻头也没抬,就那么?愣愣地?看着那条“河流”不断的蔓延、蔓延。
“啪!”
“嗡——”
薛怀臻的右耳骤然爆开巨大的嗡鸣声,这巴掌来的太过突兀,他甚至没能感觉到疼,就被打偏了脸,眼?前?昏黑。
火辣辣的疼慢半拍地?传入大脑,意?识到母亲做了什么?之?后,他没动弹,坐在高脚椅上?,像是生根了的木头,任凭如何对待,也无动于衷。
那巴掌来的太重,就连口腔里都破了皮,使得满嘴弥散起浓烈的血腥气。
“证据是怎么?回事?!啊?留下这么?致命的证据,你告诉我怎么?办?!”
薛母并不解气,她掐住薛怀臻的下颚,拖着人的脑袋,强迫不言不语的儿子和自己对上?视线:“少给我摆出?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又不是真的艺术家,怎么?也学着有什么?精神病了是吗?”
“我是您的儿子吗?”
薛怀臻没有回答,他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中?,自顾自地?反问:“我是人吗?”
“还是您所需要的展览品?”
薛母皱眉,她的眼?底划过一丝不耐烦,手上?的力气跟着加重,长?长?的指甲嵌入了薛怀臻的皮肤,留下深深的印子。
不过无论是加害者,还是受害者,都毫不在意?。
“您明明有更喜欢的儿子,我是什么?样子的,重要吗?”薛怀臻掀开眼?皮,眼?神冷厉的像是刚从冷冻层里取出?的冰。
“还是说,只要被打上?您的标签,不论这个物件对您来说还有没有用,有没有存在的价值,都必须符合您的心意?,充当完美?的展览品立在您的人生中??”
第74章 唯一的
薛怀臻想, 他大概是疯了。
不,他早疯了?。
只是在过去,他压抑着?, 披着?正常人的假皮,勤勤恳恳的伪装,充当着一个应当完美的展览物。
如今,桩桩件件接连涌上来,他再也无法忍耐。
“为什么?”
久违的,他感受到了眼眶的灼热感,他嘶吼着?,逼问眼前这个?雍容华贵,不见半分老态的女人。
“为什么?!”
只可?惜, 无论?多么激烈的情绪, 在她?的眼里斗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存在。
她?冷笑着?,嘲讽他的天真。
“为什么?因为你是我生的,因为你离不开我。”薛母转了?转手腕,刚刚那一巴掌扇得太用力, 让她?的手腕多少感到了?些许不适。
她?轻蔑地拍了?拍薛怀臻的脸;“你要是真的觉得不甘心,那你走啊, 像叶琮鄞那样, 果断地离开, 有空还?能反咬叶城一口,多厉害。”
“可?是你做得到吗?你舍得下吗?”
“名、利、权,你什么都想要,又没有足够的能力自己获取, 不过是运气好?,投胎到了?我肚子里, 才能有今天,又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叫嚣,质问我为什么?”
“荒不荒谬啊?”
薛怀臻:“……”
“不要在我面前摆出这副可?怜委屈的样子,薛怀臻,你既然质问的时候,心里就应该有答案了?。我不爱你,我也不在乎你,如果你不是他的儿子,我甚至懒得看?你一眼。”薛母拍了?拍手,擦去指尖不慎沾染到的血迹,“这件事,不管用什么手段,解决好?,否则,我可?以?找到替代你的人。”
她?说完,冷哼一声,转身离开,等到了?门口,又想起了?了?什么,回头:“还?要,那样大笔的资金转移从你的账户划出去,你是蠢货吗?生怕别人查不到?”
“这件事的尾巴我给你抹掉了?,以?后再让我发现这样的蠢事,我可?不会再管你。”
“哒哒哒”的高跟鞋声渐渐远去,薛怀臻却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他知道,薛母误会了?。
她?误以?为那笔钱的汇款对象就是将证据发到她?邮箱里的人,以?为那笔钱是为封口费。
薛怀臻想着?,动了?动唇角,扯动了?脸上的伤,凝固在嘴角的血被扯开,伤口也跟着?被撕扯开,带来轻微的撕疼感。
的确是封口费,却不是给同一个?对象的。
除了?徐汇成,还?有谁会知道这件事呢?
薛怀臻垂眸思索,良久,就连脚边的颜料彻底干涸,他才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宋淮意?。
过去的每个?重要节点,都是因为这个?人的出现,导致应该发生的事情产生一次次的偏差,这次,也是他吗?
他慢慢收紧五指。
好?像除了?宋淮意?,的确没有第二个?人有这样的能力了?。
但薛怀臻想不明白,那些证据中的时间显示的分明是二月份,既然宋淮意?在那个?时候就有证据,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拿出来?
不对,他为什么会有那样的证据?
那幅画……
雪山上的青年……
原来是这样啊。
薛怀臻抬头,从窗帘缝隙中透出来的光恰巧落在了?眼眸中,长时间处于黑暗中的双眼没能受住这样的刺激,留下刺痛的眼泪。
知道剧情的人不止他一个?。
那个?不应该出现在他们的牵扯中的人,反反复复的出现,让这个?故事出现了?不完美的痕迹。
他需要,修正这个?错误。
**
“紧张?”
叶琮鄞低头,慢条斯理地宋淮意?整理着?衣领。
宋淮意?摇头,片刻后又止住,改成小弧度的点头。
外头响起如雷声般的掌声,叶琮鄞敛眸,认真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恋人。
抿紧的唇,微微皱起的眉,还?有不自觉游离的眼神……从种种微表情上分析,此刻的宋淮意?的确是紧张的。
但因为什么而?紧张,就不太好?说了?。
无论?这些天里,腻歪在一起的两人做过多少不可?描述的行为举止,宋淮意?还?是不太习惯堂而?皇之的索要亲昵的举动,每次总要找这样那样的借口。
即便每次,都会被叶琮鄞抓到机会好?好?逗弄一番。
不过今天是个?特殊的时间,叶琮鄞纵容了?宋淮意?的小把?戏,吻了?吻他的额头:“别怕,我在下面等你。”
宋淮意?的唇抿得更近了?,不知道是不是这段时间被叶琮鄞养胖了?的缘故,他总觉得几个?月前量身定制的燕尾服变得有些紧了?,紧绷绷的,让他有些踹不过气来。
这些年来,他登过大大小小无数的舞台,早已习惯了?在瞩目中演奏,到了?今天,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
比年幼时第一次上台公开表演还?要紧张。
外头的吵嚷传不到等候室,宋淮意?深吸了?口气,揪住了?叶琮鄞的衣领,踮起脚尖。
在这个?方?面,无论?多少次,他都藏不住青涩。
舌尖胡乱地舔着?唇,将上下唇都仔仔细细地描摹了?一遍,才堪堪找到唇缝,小心翼翼地往里探,想要尝到更多的滋味。
叶琮鄞眼中的神色渐深,却克制着?、纵容着?,任由宋淮意?颤颤巍巍地用舌尖在他的口腔中搅弄。
唇舌纠缠到一处,宋淮意?却仍不满足,像个?奶孩子,吮吸着?,想要掠夺更多。
于是叶琮鄞握住了?他的腰,压着?他,加深了?这个?吻。
直到宋淮意?软了?背,整个?人都无力的瘫软在他的身上,叶琮鄞才勉强放过了?涨红了?脸的人。
宋淮意?趴在他的肩上小口小口的喘息,送出的热气落在脖颈处,带来一阵热乎乎的痒意?。
“还?紧张吗?”叶琮鄞慢慢地整理好?宋淮意?被揉乱的衣服,将不明显的褶皱捋平整。
宋淮意?摇头。
“去吧。”叶琮鄞松了?手,唇角上扬,“我会好?好?的看?着?你,光芒万丈。”
目送着?宋淮意?上了?台,叶琮鄞转身朝另一边走去,作为参赛选手的“家属”,当然拥有一些特权,比如绝佳观赏位置的观看?位。
然而?他还?没走出后台,揣在裤兜中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叶琮鄞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思考片刻,还?是接通了?电话。
那天这个?电话也打了?很多通,不过他当时根本沉溺在“开发”宋淮意?上,根本没有听见手机的声响,后来倒是看?见了?那些未接电话,却也没多少打回去的意?思。
反正如果真的是什么“十?万火急”、“必须要他参与?”的要紧事,那边总会再打回来的不是吗?
叶城没料到叶琮鄞会这么快接通电话,愣愣的抓着?手机,久久没开口。
“有事吗?”
还?是叶琮鄞先出了?声:“如果没有什么要说的,我就挂——”
“等等!琮鄞,别挂!”叶城如梦初醒,连忙阻止,“你,你现在在哪儿?”
“你还?好?吗?前几天医生打电话说到了?你该复查的时间了?,你要不要……”
叶琮鄞沉下眼眸:“如果你要说的就是这些没有意?义的东西?,那我觉得没什么继续的必要了?。”
过于冷漠的话语让叶城迟来的关心无法再说出口,是啊,距离琮鄞伤好?出院都过去两三个?月了?,当初他没有半点关心问候,现在假惺惺地询问,有什么意?义呢?
“我……”
叶城绞尽脑汁地想,他想说自己错了?,想道歉,想说他把?家里都布置好?了?,可?以?兑现那场没能实现的“家庭画展”了?……
可?所?有的所?有,在脑海中打了?个?圈,到了?嘴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这些话,这样虚伪的感情牌,早已没了?用处,扣不开已经彻底关闭的心门。
“如果您是想来说股份的事情的话,那么很抱歉,我与?向董已经签好?了?合同,完成了?交易的所?有流程,你现在来找我也没有用。”
他遥遥地看?见了?微笑着?替他指路的工作人员,回以?礼貌性的笑容,只是出口的话却冷淡的像是寒冰,叫人的心一点点地坠入谷底。
这样稀少的关系,叶琮鄞不认为是出自叶城的内心,他冷漠地将其化作了?有所?图,他的身上有什么是值得叶城图谋的呢?
无非是那些股份而?已。
“我,爸爸想说的不是这个?,如果、如果……”叶城攥紧了?手机,小心翼翼地开口,生怕自己的只言片语让对面彻底没了?耐心而?挂断电话。
“如果我把?我名下的所?有股权都转给你,能不能让你开心一点,琮鄞?”
叶琮鄞:“……”
他停下脚步,再往前几步,就到了?观众席的位置,宋淮意?的表演还?没开始,场内的灯光也还?没黯淡下去,将他站着?的地界与?外头划分出分明的界线。
“您是喝多了?吗?”叶琮鄞没有任何感情地反问,“还?是说您已经老眼昏花到了?这个?地步,看?错了?名字,打错了?电话?”
“不——”
叶琮鄞并不想听叶城哀切地辩解,冷漠地将这些话敲下定义:“叶董,我不是叶琮新。”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叶琮新,你是琮鄞,是我和喻岚的孩子,是我唯一的儿子……”
叶琮鄞没说话,沉默地听着?。
低低地泣音经过电流的转化,传入耳中的时候多少有些失真,他听着?,心中翻滚着?说不出的浓郁情绪。
叶城捂住微微生疼的心脏,努力稳住自己的声音,不愿让叶琮鄞听出半点勉强与?痛苦:“我知道我这些年做了?很多错事,也知道我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我……我想要弥补你。”
“琮鄞,是我的错,原谅爸爸,好?不好??”
“……”
长久的静默像是越燃越旺的火,灼烧着?人心,令人倍感煎熬。
叶琮鄞没说话,叶城也不敢再多说,只能屏住呼吸,满怀期盼地等待着?。
第75章 满意吗?
“我不是小孩子了。”
叶琮鄞不得不承认, 在?某个瞬间,叶城的话让他心软了。
人诞生到这个世界上,最初的依赖就是?父母。
父母未必会无条件的爱他们的孩子, 但孩子却不可能不去爱父母,尤其是?叶琮鄞这?样,曾那样全?然地获得过疼爱的孩子。
他曾深切地爱着自己的父母,所以即便所有人都?告诉他秦喻岚不可能在?醒来时,他仍旧怀揣着希望,期盼着某个奇迹的发生。
可惜奇迹并没有出现。
反而是?残忍的现实逼着他看清楚,或许早在?失去母亲的那天,他就已经失去了父亲。
叶城没能听?懂其中的含义,愣愣地问:“什么?”
“不再?是?您给了巴掌后, 再?给个甜枣就能哄好的年纪了。”
道?歉与示弱, 有用的前提从来不是?彰显出有多可怜,而是?有没有爱。
他早已不是?无力生存的婴幼儿,也早已不是?站在?原地等?着父母来爱的小孩,他已经长成了足够自立且坚强的模样, 即便仍旧会渴望爱,却也有足够的内驱力去割舍那些并不值得被?期待的“爱”。
播音腔的男音在?场馆内响起, 叶琮鄞抬头, 从他这?个方向, 只能看见前台铺在?地上鲜红的地毯。
宋淮意要上场了。
意识到?这?件事的瞬间,心底为数不多的空茫茫跟着散的无影无踪。更为充实的情?感蜂拥而至,轻易的填补了那些微不足道?的空洞感。
是?了,他已经有了新的家人。
“如?果您打电话来只是?为了说这?些, 那么以后都?不必打过来了。”他边说,边朝观众席走去。
要是?宋淮意在?台上没有看见他, 会胡思乱想的吧?
他不自觉加快了语速:“我与您之间没有任何感情?可言,如?果您强制要求我履行赡养的义务,我会将这?些年来我的所有花费理清还到?您的账户。”
“除此之外,我只会出席您的葬礼。”
“琮……”
话已说完,叶琮鄞没有半分犹豫,挂断了电话,他加快脚步,在?宋淮意的演出开始前找到?了属于他的位置。
前排中心的位置,只要一抬头,就能同台上的人对上视线。
台上的顶光太过强烈,给人蒙上了一层影影绰绰的朦胧感,叶琮鄞不知道?宋淮意能不能看清,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
那样的笑容太过柔和,柔化了冷硬的眉眼,分外的温柔谦和。
宋淮意蓦得安定下?来,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容,扬手、弯腰、鞠躬。
这?套礼仪动作?他做过无数遍,一举一动间尽显行云流水般的优雅绅士之感。
十指落在?黑白?的琴键上,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在?灯光骤然暗下?去的瞬间,奏下?第一个音符。
清脆的、有力的,带动着会场中的灯光,落下?斜斜的一缕,偏颇地落在?宋淮意的身后,恰恰好照亮了燕尾服微微翘起的“燕尾”。
叶琮鄞愣住了,这?样打下?来的光,不仅没有半点将演奏的人照亮,反而因?为极致的色彩差距,使得宋淮意彻底淹没在?黑暗中。
琴音像是?月光照耀下?的溪流,在?静谧的黑夜中汩汩的流出,每个音符都?衔接的恰到?好处,即便是?外行人也无法不被?这?样流畅的音乐吸引。
叶琮鄞甚至觉得,从钢琴里演奏出来的音乐并不是?通过耳朵传入大脑,而是?直接在?大脑中响起的。
仿佛、仿佛在?许久之前,有人贴着他的耳朵轻声地哼唱着。
失温的手指贴在?他的小腹处,指尖难以克制住的随着节拍轻轻颤动,若即若离地点在?皮肤上,带来一片冰凉的触感。
微弱的哼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停止的,叶琮鄞感到?了心慌,收紧了双手,将人抱的更紧。
“……意?醒醒,别睡。”
太冷了。
即便几乎完全?封闭的洞窟挡住了雪山上呼啸的风,但寒冷还是?无处不在?,一点点的带走人身上的体温。
叶琮鄞一张嘴,就尝到?了满嘴的铁锈味。嘴唇紧闭的太久,几乎被?粘合在?了一起,这?么没有任何缓和的挣开,导致干裂的死皮瞬间被?扯开,冒出汩汩的血来。
“……叶、琮鄞……”
怀抱中的人颤抖着,出口的声音微弱到?仿佛风一吹就会散的地步。
好在?他们此刻紧密相贴,才让叶琮鄞将着微弱的声音收入耳中。
他轻柔地回答:“我在?。”
“我上山前和朋友,说过的,他联系不上我……会带搜救队上来的。”
叶琮鄞:“这?个你说过了。”
“你,你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这?样过分凸显情?感的话,即便叶琮鄞处于被?冻得浑浑噩噩的地步,还是?产生了浅淡的疑惑。
已经彻底陷入神志不清状态下?的人叶不在?乎有没有回应,自顾自地往下?说:“我应该在?早一点的……”
“可是?当我知道?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琮鄞,我总是?、总是?晚一步、迟一点……最后什么都?做不到?……什么也没能改变……”
他大概是?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不管不顾的想要将所有的愧疚与痛苦全?部说出口,颠三倒四的重复着“对不起”和“原谅我”。
改变……什么?
又对不起什么?
叶琮鄞想不明白?,他想问,可是?絮絮叨叨的人已经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了。
“我好喜欢你啊……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琮鄞,所以能不能不要恨我?”
到?了生命的尽头,他已经不再?奢求被?记得,不被?遗忘,而是?一退再?退的,请求不要被?怨恨。
心跟着不受控制的酸痛起来,记忆会欺骗大脑,但本能却不会。
止不住的心疼几乎要堆积满整个胸腔,叶琮鄞明明听?得满头雾水,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克制那种强烈的情?感。
“我不会恨你……我向你保证,如?果我们能活着,能好好的从这?里走出去,我绝不会恨你。”
“所以,不准睡,知道?吗,son——”
“啪啪啪!”
掌声雷动,会场的灯光在?喧嚣的掌声中的敞开,骤然从黑暗来到?光明,不适应的双眼几乎无法睁开。
后排不少人脱下?了帽子,站起身鼓掌,以示对这?场演出的高度评价。
结束了?
叶琮鄞茫然无措地抬头,恰好撞进了致谢完后的宋淮意的双眼。
闪烁的,亮晶晶的,像是?做了好事的小狗,摇着尾巴等?待主人的夸奖。
恍惚感更重了,记忆深处模糊的影子渐渐有了五官,然后一点、一点的,同宋淮意的模样重叠,融合。
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化作?了根根丝线,攀附着,缠绕着胸腔里那颗脆弱的脏器,让人感受到?莫大的痛苦。
他盯着台上的人,脑海中止不住地翻来覆去地回想好不容易想起的那几句只言片语。
叶琮鄞看不见自己的脸,自然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是?怎样的表情?,但他看见台上的人眼里的“求夸”逐渐变成疑惑。
如?果不是?在?这?样的场合,估计宋淮意早就快步从台上跳下?来,到?他身边来问怎么了。
不该再?这?样的场合让人分心的。
叶琮鄞想着,慢慢收起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情?绪,微微一笑,和会场内所有普通听?众一样,鼓掌。
他无声地开口:“你真棒。”
宋淮意读懂了唇语,虽然仍旧有着细微的不解,但得到?了认可后也顾不得想那么多了,瞬间喜笑颜开。
**
薛怀臻看着私家侦探发来的赛前采访,脸色一点点变得难看起来。
早在?确定之前,他就知道?叶琮鄞大概率是?同宋淮意在?一起,可真的看到?了两个人并肩前行的样子,他又止不住地恼怒怨恨。
明明、明明在?过去,那个站在?琮鄞身边的人一直都?是?他!
他闭了闭眼,克制着情?绪将视频关掉,随后打开了购票软件,既然确定了地方,那么之后的事情?,就好办了。
**
这?场比赛并没有什么悬念,宋淮意刚下?颁奖台,便迫不及待地跑到?后台的休息室。
许多人梦寐以求的水晶杯被?他随手丢在?靠墙的小沙发上,他一个箭步,直接扑进叶琮鄞的怀抱中。
“我赢了。”
叶琮鄞揉了揉毛茸茸的脑袋:“不出所料。”
“有没有,”宋淮意眨巴眨巴眼睛,他仰着头,再?近那么两分,嘴唇就会碰上叶琮鄞的下?巴。他克制着,抿了抿唇,讨赏:“有没有奖励?”
叶琮鄞顺势吻了吻宋淮意的唇,反问:“你想要什么奖励?”
明明是?他索要的,这?会儿让他提,他却反而说不出话来了。
叶琮鄞倒也不急,环着宋淮意的腰静静等?待。
等?着等?着,没等?到?宋淮意说出要求,反而等?到?了怀抱中的人踮起脚尖,咬上了他的耳垂。
叶琮鄞气定神闲的表情?微僵,他后背停止,脑袋本能地欲图向后仰,却又被?理智克制住,维持着僵硬的姿态立在?原地,任由宋淮意“胡作?非为”。
宋淮意没用多少力道?,牙齿不轻不重地碾过耳垂,耳鬓厮磨,带来缠绵的旖念。
“我想要你。”
胆大包天的言论。
不过那天放纵在?之后,叶琮鄞顾忌着宋淮意还要比赛,有意克制,最过火的时候也只是?“互相帮助”了一下?,并没有做到?最后一步。
宋淮意小心地吸了吸鼻尖,像某种小动物撒娇,轻轻柔柔地蹭着主人,尝试用这?种方式如?愿以偿。
叶琮鄞搭在?他腰侧的手微微收紧,险些色令智昏的直接答应下?来,好在?最后关头,理智即使悬崖勒马:“今晚不回家?”
“……”
这?下?轮到?宋淮意的表情?僵住了。
叶琮鄞慢悠悠地松开手,顺势捏了捏宋淮意略有些发疼的耳垂:“罗姨可是?说了,在?家给你准备好了庆功宴。”
渴望被?兜头的一盆凉水浇的头灭,宋淮意讪讪地退开,羞耻感后知后觉地涌上头,将一张白?白?净净的脸蒸成粉粉嫩嫩的颜色。
说那些话的时候没半点不好意思,这?会儿倒是?羞得无地自容了。叶琮鄞退后半步坐下?,双腿交叠,藏起了令人窘迫的尴尬。
他不动声色,佯装出平静沉稳的模样。
“家里准备的庆功宴当然不能鸽掉,不过等?结束后……”叶琮鄞顿了顿,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看宋淮意。
等?人迟疑着抬头看过来,他才笑了笑:“给你奖励,好不好?”
“……”
宋淮意微怔,目光大概是?被?上了胶水,黏在?了叶琮鄞的脸上难以分开,他沉默着,满脑子乱糟糟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毫无疑问,好看的人在?视觉上总是?容易给人冲击力的,尤其是?对方知道?自己有好看的皮囊,还知道?怎么笑起来更迷人。
时间还早,叶琮鄞也不着急,耐心等?待。
沉默有时表达的是?无声的拒绝,有时也是?无声的纵容,要如?何理解,全?看当下?的氛围如?何。
显然,此刻,是?属于后者?。
宋淮意喉结微动,他重新凑上前去。
因?为叶琮鄞坐下?来了的缘故,他难得的占据了“高处”。他低下?头,吻了吻鲜红水润的唇。
“那我要补偿。”
真是?得寸进尺的行径。不过叶琮鄞乐意纵容。
他仰起头,仍旧是?笑:“想要什么?自己取?”
微微上扬的尾音含着浅薄的笑意,鼓动着躁动不安的神经,让面对恋人本就容易冲动的青年彻底失了分寸,探出舌尖撬开了吻过无数次的唇瓣。
这?样完全?由他主动的次数并不多,因?此亲吻的时候难免透露出了青涩的味道?,像是?小狗舔奶,哪里都?想尝尝,只好探出一截软红的舌胡乱地在?不属于它的口腔中胡乱搅弄。
叶琮鄞没有闭眼,他静静看着宋淮意紧闭的双眼因?紧张不断的颤动着,忽上忽下?,像是?缀在?眼睫上的两只蝴蝶,扑扇着翅膀,随时都?会飞走。
他不想蝴蝶飞走。
于是?他伸手,圈住了蝴蝶,反客为主,不费吹灰之力地夺走主导权。
他箍着宋淮意的腰,逼迫着他向自己倾倒,凶狠地汲取着宋淮意口腔里的每一丝空气。
叶琮鄞从未这?样的毫不遮掩接近蛮横的欲.望,他似是?吻着,却像是?恨不得将人亲软了,好一口一口地吞吃入腹。
宋淮意克制不住的腿软,他几乎无法独自站立,双手撑在?叶琮鄞的肩上,努力支撑着,却还是?软了膝盖。
若不是?叶琮鄞及时将人抱紧,只怕是?他要直接跪倒在?地。
“唔、”
宋淮意没藏住,从鼻腔中发出一声闷哼。于是?叶琮鄞“适可而止”的放过了瘫软无力的恋人。
唇瓣分开时,暧昧的银丝被?逐渐拉长,随后又轻易地断裂,没了痕迹。
大概宋淮意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那双唇被?吮的多红多肿,在?休息室的灯光下?,又水润又漂亮。
叶琮鄞两指并拢,抵在?他微微发烫的唇瓣上,轻轻按压:“满意了?”
宋淮意原先?还站着,这?会儿早没了力气,坐在?叶琮鄞的大腿上,任由人为所欲为,提不起半点反抗的意图。
和唇瓣比起来稍稍有些凉的指尖每次摁下?,都?带来一种难以描述的刺激,宋淮意恍恍惚惚,总觉的自己像是?触了电,微弱的电流传遍了全?身,让每个细胞都?跟着发颤。
“满、满意……了。”
他哪里敢说不满意?生怕自己话还没说,就真的要被?活剥了吃干抹净了。
“真的满意了吗?”叶琮鄞笑着又吻了吻宋淮意的唇,压低声音,“这?可是?该给小宋少爷的补偿,小宋少爷可千万不要勉强呀。”
“不、不勉强,一点都?不勉强。”
宋淮意缩着肩膀后退,可他整个人都?在?叶琮鄞身上,又能退到?哪里去呢?
只能这?么不尴不尬地小心挪动屁股。
于是?,他的屁股就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一巴掌。
宋淮意:“???”
“动什么动?”叶琮鄞哑了声音,望着因?为震惊与无法相信而瞪大的眼睛,他没半点的心虚,理直气壮的将过错怪在?了宋淮意的头上,“惹出来点好歹了,宋少爷付得起责吗?”
宋淮意:“……”
他眼神游移,环顾四周,不敢说话。
还、还真负不起责。
叶琮鄞感受到?坐在?他身上的恋人绷紧到?有些僵直的身体,不由得有些好笑,但在?笑意浮现的前一秒,他又忍住了,垂着眸,静静等?待正常的生理反应退却。
休息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浮动在?空气中难以言明的旖旎气氛并没有散去,反而因?为沉默而不断发酵。
“宋少爷。”
宋淮意垂着的脑袋颤了颤,他的耳尖是?红的,藏在?黑发中,格外的显眼:“你别、别这?么喊我。”
“唔,”叶琮鄞应了一声,从善如?流地换掉了故意揶揄的称呼,“淮意。”
宋淮意:“嗯……”
叶琮鄞捏了捏宋淮意红彤彤的耳尖,问:“你今晚演奏的那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宋淮意没有立刻回答,他像是?被?难住了,认真地思考了片刻,才开口:“它不算是?有正经名字吧。”
“目前可以叫‘xun21’。”
叶琮鄞不明白?:“这?个名字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宋淮意轻轻“啊”了一声,老老实实地说:“没有。我的自创曲目统一名字都?是?‘xun’,为了区分,就会在?后头加上数字,这?是?第21首,所以叫xun21。”
还真是?随便的名字。
被?转移了注意力,那点尴尬也没那么浓重了,宋淮意问:“你很喜欢这?首曲子吗?”
过去无论他弹什么曲子,叶琮鄞都?会好好的听?,但并不会询问曲子的名字,毕竟对于门外汉来说,知道?名字也没什么意义。
这?还是?叶琮鄞头一次询问他弹的是?什么曲目。
“嗯,很喜欢。”叶琮鄞毫毫不迟疑地承认,“我很喜欢。”
宋淮意的眼睛亮了亮:“那你要给它取名吗?”
叶琮鄞:“可以吗?”
宋淮意:“有什么不可以?”
得到?了创作?的许可,叶琮鄞没有说什么客气话,而是?认认真真地思考了片刻:“可以叫,雪山吗?”
他开口的同时,抬起眼眸,直勾勾地看着宋淮意。猝不及防的四目相对,宋淮意没有半点防备,眼里那点怔愣被?恋人尽收眼底。
叶琮鄞轻轻眨了下?眼睛,像是?未曾察觉到?那个瞬间的怔愣。
“不喜欢这?个名字吗?”
宋淮意张了张嘴,无数的疑惑到?了嘴边,悉数化作?了一句:“没有,很喜欢,很适合。”
他或许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在?叶琮鄞的眼里有多拙劣,不过叶琮鄞并没有揭穿,而是?彻底松开贴在?宋淮意腰间的手。
“好了,也不早了,准备回去吧?”
宋淮意点点头,顺从地站起来,没动,而是?等?叶琮鄞往外走了,才亦步亦趋地跟上去。
他脑子里还是?刚刚那件事,浑浑噩噩的想不明白?,自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心点。”叶琮鄞刚顺手拿起沙发上的奖杯,一回头,就瞧见傻乎乎的恋人闷头往前走,险些一头撞到?拐角的墙上。
他及时伸手挡住了宋淮意的额头:“本来就不聪明,要是?撞傻了可怎么办啊?”
明明是?调笑的话,却被?说的无比认真,仿佛他是?认真的在?担心。
宋淮意张嘴:“那要是?傻了,你还要吗?”
叶琮鄞:“……”
他诡异的沉默了片刻,破了功,笑出了声:“要,当然要。”
“小傻男朋友也挺有意思的。”他把奖杯塞进了宋淮意的手中,“不过还是?没那么傻的比较好。”
他没再?多说,领着抱着奖杯的男朋友往外走。
上了车,叶琮鄞替人扣好安全?带,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我突然想起,我有个朋友。”
宋淮意:“嗯?”
“他好久没回我消息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叶琮鄞发动汽车,漫不经心地往下?说。
宋淮意隐约好像猜到?了什么,还没确定,也不敢多说:“谁?”
“一个网友。”
叶琮鄞抽空扭头看了副驾一眼:“虽然是?网友,但的确也有很多年了,多少会有点担心。”
宋淮意这?下?彻底确定了,他抿了抿嘴,编织着理由安慰:“也许是?有什么事情?要忙呢?可能过段时间就回复你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努力回想那部备用机放到?了哪里去。自那天起,他们就在?他的小公寓里面住着,他早就把destiny给忘到?九霄云外了,哪里想到?琮鄞还给destiny发过消息?
今晚回去得抽空把手机找出来。
这?个身份不应该再?频繁的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中,但也不应该这?样仓促的消失。
他想了很多,可不知道?为什么,张嘴又添了一句:“很重要吗?”
叶琮鄞:“什么?”
“那个朋友,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酸溜溜的。
车子稳稳地停在?十字路口,等?待红灯的间隙,叶琮鄞偏头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宋淮意的神情?,最后得出了结论:
“吃醋了?”
一阵见血。
宋淮意不是?很想承认,但被?这?么盯着看,他又完全?说不出谎,只好点点头,当作?承认。
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网友,虽说是?交流过许多年,但其实一直都?是?断断续续的联系,甚至因?为叶琮鄞对网友这?种身份的戒心,即便聊天,也基本不曾谈过真正与生活息息相关的事情?。
就这?样的关系,竟然也还能得到?叶琮鄞这?么长久的关注。
即便操控着destiny这?个身份的人就是?他自己,宋淮意还是?忍不住有些吃味。
“吃他的醋,倒不如?吃猫猫的醋。”
绿灯亮了。
叶琮鄞重新发动汽车,慢悠悠地解释:“毕竟我抱过它,哄过它,喂过它,还和它一起到?全?国各地去旅游过。”
“这?难道?不必一个虚无缥缈的网友,要更加亲密吗?”
宋淮意哑口无言,嗫嚅着否定:“这?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叶琮鄞说,“你是?我的恋人,以后会成为我的家人,无论网友还是?别的什么朋友都?好,都?不能和你相提并论,明白?吗?”
第76章 留守儿童
不论宋淮意到底是?怎么想的, 但叶琮鄞无非是在用最为直白的语言告诉他,他是?独一无二的,无需同人比较的存在。
宋淮意彻底说不出话了, 要不是?在车上,要不是?叶琮鄞在驾驶,他大概会忍不住扑上去再好好亲一遍——
即便?极有可能惹火烧身也在所不惜。
虽然?说是?庆功宴,但其实并没?有办的多张扬,只是家里的几个人一起聚聚而已。
吃了饭后,闲聊了几句,叶琮鄞便?找了借口带着宋淮意出门。趴在地上舔肉糊糊的猫猫看见人要走,顾不上碗里的美食,连忙追了上来, 想要跟着一起?走。
爷爷奶奶的确足够溺爱它, 但猫猫还是?更想和?爸爸待一块儿。
“汪呜~”
它夹着嗓子撒娇,一双眼睛瞪得又大又圆,就?差把“你快带我走呀”直接汪出来了。
可惜的是?,色令智昏的爹地完全“不关爱”养大的狗崽子了, 毫不留情?地拒绝了猫猫欲图扒车同行?的行?径。
热恋中的情?侣要去恩恩爱爱,哪里愿意带上这?么大的一个电灯泡。
猫猫不知道自己的地位已经从家里的独生子变成了“碍眼”的电灯泡, 被抱下车的时候, 还以为叶琮鄞不走了, 高兴地汪汪叫。
然?而下一秒,它就?被交给了笑眯眯的爷爷。
“汪?”
“要乖乖的,知道么?”叶琮鄞点了点猫猫的脑袋,谆谆嘱咐, “你已经是?大狗狗了,不能?让爷爷奶奶操心知道吗?”
“汪汪?”
猫猫听不懂, 猫猫听懂了也不理解,但绝情?的两脚兽根本不在乎它听不听得懂,带着它另外一个铲屎官转身就?走。
“汪汪汪!”
您们忘记本狗大王了啊!
车子开出了园区,宋淮意再也没?忍住,笑出了声。
叶琮鄞本来还绷着,听到从身侧传来的笑声,自己也没?能?忍住,扬起?了唇角。只是?他还在装着正经,故意问:“笑什么?”
“唔,笑猫猫。”宋淮意将车窗降下一条缝隙,外界的风吹进来,将头顶的黑发吹的胡乱纷飞,更显蓬松。
“嗷嗷叫的,真相被父母丢在家的留守儿童。”
叶琮鄞想了想,也觉得这?个比喻有些形象,他动了动手指,轻轻敲在方向盘上,无奈道:“它是?留守儿童,那我们是?什么?”
宋淮意想了想:“只顾自己快活不管孩子的无良父母?”
毕竟大部分留守儿童的父母是?迫于生活的无奈,为了肩负起?家庭的重担外出工作?,而他俩,却是?完完全全为了自己私欲。
“错了。”叶琮鄞摇头,“我们是?为了避免孩子过早接触到不应该接受的知识,所以不得不忍痛分离……”
假话编到这?个份上,即便?没?有被猫猫澄澈无辜的眼前盯着,他的良心也在隐隐作?痛,没?法?把剩下的话说出口了。
发达国?家的夜总是?绚烂的,彩色的霓虹灯照亮了四?方八达的道路,车内的两人含着笑意驾驶着汽车汇入车流,仿佛也成了万千披星戴月回家中的一员。
只是?和?寻常的打工人并不相同,他们到家后没?有好好休息以迎接第二天的工作?,而是?在床上反复折腾,直到天明。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卧室厚重的窗帘将外头刺目的晚霞遮盖的很好,没?有泄露出半点光亮来打扰他们的睡眠。
宋淮意昨晚累坏了,即便?被挪着从叶琮鄞的怀抱中离开,回到了枕头上,也没?有半点苏醒的意思。
叶琮鄞坐在床尾,略略掀开被子,看到了各种红紫交加的痕迹。
昨晚太过火了。
不听警.告不断点火的人到后面自然?是?受不了,拖着软的根本没?有力气的双腿往外爬,眼看着终于要逃离着方寸之地,却在最后关头被人握着脚踝,一点点地拖了回来。
宋淮意全身上下没?有任何一处没?被开发玩.弄,哑着声音求饶,什么“好哥哥”、“老公”、“琮鄞哥哥”、“宝贝”之类的称呼层出不穷。
可惜了,叶琮鄞的良心的确不太多,毕竟他养了好几年的狗儿子都能?直接丢到爷爷奶奶家,让它成为留守儿童,这?会儿在兴头上,更不会放过哭的又软又漂亮的恋人。
不过清醒之后,叶琮鄞看着被单下青红交错的皮肤,多多少少有些心虚。
他抿唇,仔细检查了一番。
天亮的时候他才抱着意识不清的宋淮意去清洗。
柔软的小?腹出现了微妙的弧度,看的叶琮鄞格外的眼热。
不过眼热归眼热,叶琮鄞倒没?有那么丧尽天良。
等他将人重新洗的干干净净、香香软软的时候,宋淮意早就?睡着了。
于是?他只好轻手轻脚地给宋淮意上药,生怕自己动作?稍稍重了一点就?会将人吵醒。
好在最后宋淮意也没?有醒来,也还好虽然?直到现在仍旧是?肿的,但并没?有受伤的痕迹。
叶琮鄞放下心来,重新拉过被子给人盖好。
公寓的钥匙就?放在鞋柜上,他带上钥匙出了门。
虽然?叶琮鄞很早就?开始在外头独自生活,但并没?有和?宋淮意一样习得一手好厨艺,以前也不过是?勉强将速食食品丢尽锅里煮熟,确保吃下去不会进医院的程度。
宋淮意“被迫”着辛苦了那么久,叶琮鄞就?算再没?良心,也做不到让人醒来吃他做的那些没?滋没?味的东西。
傍晚的彩霞很美,天边被太阳的余晖烧红了,洒下一缕缕肉眼可见的金色光辉,遥遥望着,仿佛一条条通往天上仙境的道路。
叶琮鄞没?忍住多看了两眼,如果?是?以前,他大概会仔细挑选角度好好拍摄几张,以便?作?为画画的素材。
现在么,他惦念着家里的人,即便?被眼前的景色稍微经验了那么一瞬,却也没?有过多逗留,转身就?走。
他记得小?区外头有个华人开的餐馆。
他心里想着宋淮意如今的情?况适合吃些什么,全然?不曾注意到小?区外蹲着个人。
“琮鄞!”
嘶哑的嗓音出来的一瞬间,叶琮鄞下意识地回头,只是?他没?能?看清对方长什么样。
那人大概是?等了很久,蹲久了,脚早就?麻了。这?会儿突然?站起?来,血液流通不畅,不仅腿脚不听使唤,眼前也是?一片漆黑,强撑着还没?走到半步,就?踢到了不知道什么,直接面朝下摔了个狗啃屎。
即便?只是?旁观,叶琮鄞也能?感受到这?样毫无防备的一摔有多疼,他微微皱起?眉,却没?有上前将人扶起?来的意思。
虽然?没?能?看清楚……但从对方的身形上来看,他隐约能?猜到是?谁。
趴在地上的人约莫也是?摔迷糊了,好半天都没?爬起?来,就?连保安都没?忍住探出头来问了一句。
叶琮鄞摇头:“不认识。”
保安闻言,不免有些犹豫,毕竟这?人要是?真的在小?区门口前出了什么事,对他的工作?而言可不是?好事。
万幸的是?这?个仿佛有些什么毛病的人到底是?没?有真的出毛病,终于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薛怀臻其实没?有力气站起?来了。
如果?面前的人不是?叶琮鄞,他大概会放纵自己坐在地上不挪窝——他本来也不是?多要脸的人,当然?不在乎这?点不体面的行?为。
但眼前的人是?叶琮鄞。
薛怀臻撑着膝盖勉勉强强地站起?来,他知道刚刚那一摔已经足够丢脸了,但他还是?想要在叶琮鄞面前留一点体面。
他抬手抹了抹脸,脸朝地的摔法?磕坏了鼻梁,现在不断往下淌着鲜血,这?么一抹泥土和?血混在一起?,显得更加不堪入目了。
只是?薛怀臻不知道,他故作?漫不经心的笑了笑,拿出了当初等在病房门口的演技,可怜兮兮地说:“我等了你好久。”
叶琮鄞没?动,也没?说话,唯有眼神一点点的冷了下来。
薛怀臻浑然?不觉,自顾自地往下说:“我凌晨的时候到的,马不停蹄地就?过来找你,可是?这?里的保安不认识,也不让我进去,我怕会错过你,所以只好一直在外面等……”
“薛怀臻,”叶琮鄞没?有耐心再听下去,打断了他令人作?呕的卖惨,“你这?次又想要什么?”
薛怀臻扮作?可怜的脸僵住,他的眉眼还在努力往下撇着,这?会儿突然?失去了肌肉的控制,伪装出来的凄惨顷刻间被阴鸷取代。
和?薛怀臻认识了二十多年,这?是?叶琮鄞第一次从他的脸上看见这?样的神情?。
出乎意料的,叶琮鄞并不觉得陌生,反而生出果?然?如此的了悟。
“我‘又’想要什么?”薛怀臻咀嚼着重复,眼中的情?绪几番变化,最后归于一种近乎与天真的疑惑与茫然?,“你为什么这?么说?”
叶琮鄞失去了同他交谈的欲望,他收回目光,抬腿就?走。
“叶琮鄞,你也知道这?个故事了吗?”
薛怀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充斥着深深的不解与出离的愤怒:“你为什么会知道?是?谁告诉你的?宋淮意?是?不是?他?!”
宋淮意。
这?个名字仿佛有着某种特殊的力量,让叶琮鄞止住了脚步,他隔着数米的距离遥遥看着连站都站不稳的薛怀臻。
薛怀臻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太好,他来得太匆忙了,以至于——忘了吃药。
更糟糕的是?,他不记得他上次吃药是?什么时候了。
这?样不稳定的精神状体,他无法?确定自己会不会说出什么不能?说的话。
可事到如今,他的大脑已经无法?控制他的行?为了。
深埋在心底的恐慌终于破了土,密密麻麻的根须将整个心脏牢牢捆绑,他止不住的颤抖,上下的牙齿碰撞到一起?,发出刺耳的“嘎嘎嘎”声。
心底有个懦弱的声音在嘶吼,叫他住嘴,叫他不要再说了,那是?他最大的底牌,是?如今的他唯一能?够依赖的东西了,他绝不能?就?这?样把这?些东西说出口。
可是?各个器官都不听使唤。
“一定是?、一定是?他!只有他!”薛怀臻双眼充血,配上还在冒血的鼻子,以及过分亢奋的精神,实在有些可怖。
仍旧关注着外面的状况的保安不免有些担心,他犹豫着要不要报警,又觉得这?样弱不禁风的华人应该翻不出什么大风浪。
“为什么?明明我和?他才是?一路人,明明我们才是?一路人,为什么他要一次次的违抗设定好的一切?!”
叶琮鄞可能?知道剧情?。
这?个认知仿佛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理智早就?被铺天盖地的极端情?绪撕得粉碎,尸骨无存,没?有药物的压制,他全然?成了被情?绪支配的疯子。
极端的愤怒来的很快,退却的更快,紧接,令人窒息般的悲痛涌了上来。
叶琮鄞皱眉,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
诚然?,现在的薛怀臻现在看起?来大概他一只手就?能?撂倒,但谁知道疯子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人在失去理智的时候,总会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力。
然?而薛怀臻什么都没?有做。
他只是?捂住了脸,不愿让人看见他泪流满面的模样。
“凭什么呢……”他哽咽着喃喃自语,大概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问谁,自顾自地宣泄着无法?承受的激烈情?绪。
“凭什么他能?够改变这?一切呢?”
“凭什么我不可以呢?”
他一句一句地问,从疑惑到绝望,最后从双手中抬起?了头,看向叶琮鄞:“我不想的,琮鄞,我也不想那么做的。”
“你知道吗?”
他蹒跚着向前,像是?要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如果?剧情?的失去了约束力,如果?故事中描绘的至高无上的成就?不会降临,那他是?不是?可以不被那些名利困住,那他是?不是?能?够……
握住不被剧情?允许选择的心爱之人?
第77章 可笑
叶琮鄞没有躲开。
薛怀臻短短几句话中包含的信息量太大, 他多多少少有些分心,以至于面对薛怀臻的步步紧逼,他竟忘了躲开。
不曾远离的动作传递了错误的信号, 薛怀臻的手伸到一半,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连忙收了回去在裤腿上?擦了擦。
勉强干净了些许的手小心翼翼地,想要抓住近在咫尺的衣袖。
他没能碰到。
叶琮鄞的手往后避了避,仅仅是一个极为微小的动作,却已足以表明拒绝的态度。
现在是下班时间,来来往往的路人并不少,一个?外貌出众的华人与一个?满脸是血的瘦弱男人的组合足以引起不少人的侧目。
叶琮鄞并不喜欢站在马路上?接受路人看马戏团般的探究目光,他环顾四周, 看见了不远处的咖啡店:“如果你有什么想和我说, 那就到咖啡馆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明晃晃的嫌弃。
薛怀臻没有反驳,慢慢放下落了空的手,沉默着跟在叶琮鄞身后。
他没有浪费这?点?通行的时间, 绞尽脑汁的思考,要用怎样的言语才能让叶琮鄞心软, 要用什么样的可?怜姿态才能换来怜悯。
薛怀臻从不认为自己是个?什么好东西, 自然不会因为自己精心设计出来的戏目欺骗到人而感到愧疚——只要他能隐瞒一辈子、骗上?一辈子, 那他就不算是欺骗。
这?片是典型的高档小区,周围的咖啡馆的装潢自然也不会太差,太阳已经彻底落幕,咖啡馆也接近打烊的时间, 除了几个?收拾前台的服务员不见旁人。
叶琮鄞要了个?二楼的包厢,带着薛怀臻上?了楼。
随着包厢的门关上?, 外头悠扬的歌声?也被隔断,不算大的空间骤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在外头那样“情真意切”的表演的人,到了室内却变得“腼腆”起来,垂着头一言不发,仿佛睡着了般。
叶琮鄞并未催促,倒不是因为他有耐心和时间愿意陪薛怀臻耗费,只是他想着家里的人,埋着头发消息。
[Y]:醒了吗?
[Y]:我出去买晚饭了,大概晚点?回来。
宋淮意并没有回复,他也不奇怪,估摸着累坏了的恋人还在呼呼大睡。
这?么想着,他的唇角微微上?扬,泄露出一丝柔和来。
然而,一抬眸,那点?浅淡的笑意便立即烟消云散,只剩下满目的冷意。
“我的时间不多,”叶琮鄞敲了敲玻璃桌,这?个?行为算不上?礼貌,但对于?薛怀臻而言,他的确也没有必要花力气?去维护表面的礼节。
“如果你在外头发疯就是为了这?在这?儿?沉默不语的话?,我不奉陪。”
薛怀臻也抬起了头,他的目光先落在了叶琮鄞修长的手指上?,然后一点?点?上?移,最终在那张自他生?理开始发育就常常出现在他梦中的脸上?。
“琮鄞……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人渣?”
叶琮鄞没有回答,就连眼神都吝啬给出半点?波澜。
在这?样的氛围中,无声?就是最好的回答。
薛怀臻扯了扯唇角,笑了起来:“是啊,我承认,我有罪,可?是宋淮意呢?”
“你就那么相信他?真的以为他是什么无辜的小白花,是个?值得你喜欢的人吗?!”
说到最后,他的情绪不可?避免的激动起来,若不是虚弱的身体无法支撑,他说不定会控制不住地站起来嘶吼。
充斥着恶意的话?落入耳中,叶琮鄞的表情仍旧没有任何变化,仿佛薛怀臻口中的人与事?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他有点?不耐烦了。
迄今为止,薛怀臻的所有话?都是毫无意义?的情绪宣泄,半点?不值得放在心上?。
家里还有人在等他,他不应该将?时间浪费在这?样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即便他大概的确知道很多东西。
“你应该知道吧?我们都是故事?里的人,身不由己、言不由衷。”薛怀臻慢吞吞地说着,到了最后几个?字,眼眶不受控制地红了,仿佛随时都会再次落下泪来。
如果不是早知道,剧情并不能直接操控人的所作?所为,叶琮鄞大概真的会可?怜薛怀臻。
只是他知道的比薛怀臻想象的多很多,导致这?些“情真意切”的剖析全成了惹人发笑的笑话?。
叶琮鄞不合时宜地想,比起画画,薛怀臻好像更适合去演戏,说不定他会比宿桦年更适合成为万众瞩目的大明星。
薛怀臻不知道叶琮鄞在想些什么,自顾自地往下说:“他是怎么告诉你的?说你和他是一路人?还是说他和我们不一样?”
他什么都没说。
藏着、瞒着,总是在某个?不经意间流露出揣揣不安的情绪。
叶琮鄞心里想着,却没有任何要告诉薛怀臻的意思。
“你不知道吧,这?个?故事?,宋淮意才是最大的赢家,他才是这?个?故事?真正的中心。”
万人嫌是万人迷的陪衬,可?当一个?故事?中有多个?万人迷的时候,又该如何凸显出与众不同?呢?
那当然是让其余人都给那个?最重?要的人作?配。
薛怀臻过去以为自己就是那个?最重?要的人,毕竟不论是叶琮新还是宿桦年,都不过是一无所知的蠢蛋,不像他,早就知道未来的走向,清楚的晓得每个?人最后的成就与荣誉。
可?现在,他终于?看清楚了。
他不是那个?最特殊的人。
宋淮意才是。
剧情甚至让他这?个?本不该出现在他们的故事?中的人反复出现,还赋予了他改变一切的能力。
不甘心。
薛怀臻咬牙,尽管口腔被咬破,弥漫出一股恶心的铁锈味,他也没有松口。
他可?以接受宋淮意才是那个?最重?要的角色,可?以接受到最后,他精心筹谋的才能获得的一切也不过是陪衬,却无法接受明明无论他还是宋淮意,作?为万人迷,都应该站在叶琮鄞的对立面,凭什么宋淮意能够清清白白地藏住所有不堪,走到叶琮鄞的身边去呢?
“你就没有想过吗?琮鄞,为什么每次他都能在你最落魄的时候出现?为什么每次他都能恰到好处的在你最落魄的时候给你安慰?”
叶琮鄞微微皱眉,早在x市那场泥石流后薛怀臻打来电话?的时候,他就知道虽然作?为当事?人之一的他不记得与宋淮意相关的往事?,但薛怀臻却知道的很清楚。
如今看来,对方似乎并不知道他的记忆有缺失。
“因为你所遭遇的一切,都是为了衬托他人生?的顺利美满,他给予你的所有温暖,都是为了烘托他的良善,展示他高洁的品行——”
**
心脏毫无缘由地漏跳了一拍,巨大的恐慌铺天盖地的涌来,将?宋淮意从熟睡中唤醒,他喘息着,猛地睁开眼。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额头已经渗出薄薄的汗,打湿了额前的碎发,黏在皮肤上?格外的不舒服。
可?他却顾不上?这?点?不舒服,而是紧张地到处环顾。
身体的每块肌肉都叫嚣着疼痛和酸涩,昨晚的qing事?太过超出范畴,令宋淮意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碾碎了,然后再勉勉强强地拼凑起来。
神智只游离了一刹,宋淮意没能在房间中找到叶琮鄞的身影,心头那股惶恐不安越发浓重?,他抿紧唇,没有张嘴喊。
毕竟他的嗓子早就在昨晚报了废,这?会儿?实在是发不出什么声?音。
他忍着酸痛,摸到了床头的手机,一打开,就看见了两条特别关心的消息提示。
是叶琮鄞。
看见了如同?报备的消息,宋淮意的心安定了大半,他重?新缩回被子里,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他现在就跟三级残废差不多,乖乖在家里等着琮鄞回来就好了。
**
“嗯。”
叶琮鄞听了一大堆废话?,在薛怀臻努力扮可?怜但实际上?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住期盼的眼神中吝啬地给了个?单音节充作?回应。
大概是得到回应的薛怀臻的表情太过迷茫,他好心地又多说了几个?字:“所以呢?”
宋淮意也是应该踩在他人生?走向辉煌的万人迷,所以呢?
平的没有一丝一毫波澜的语调让薛怀臻陷入了彻底的迷惘。
“你难道就不……”
不怨恨吗?
问题即将?出口,薛怀臻陡然醒悟,劫后余生?的庆幸裹满全身,他兴奋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叶琮鄞并不怨恨。
这?个?认知洗去了他所有潜藏的不安,如同?免死?金牌,让他重?获新生?。
“你……我,不管怎么说,琮鄞,真是太好了。”他语无伦次,激动的几乎要落下泪来,却还是控制着,想要将?最后的诉求说清楚。
“现在剧情已经失效了,琮鄞,我们回家吧?我再也不用故意疏远你了,我们还像过去那样,一起采风,一起参加比赛,然后再——”
“然后再接过你给我的饮料,进医院隔离?”
事?隔多年,再次提起这?些事?情,他已经没有任何情绪的波澜,甚至懒得去质问为什么只是木目光嘲讽,轻而易举地粉碎了薛怀臻直到如今还怀揣着的痴心妄想。
“或者你继续放出断章取义?的视频,让我落入孤立无援的地步?”
“还是给你机会,继续造谣作?伪证,说我抄袭?”
叶琮鄞的每个?字都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薛怀臻的心头,他的瞳孔止不住的收缩,面部的肌肉彻底失去了控制,抽搐着,露出了最为丑陋狰狞的一面。
“这?么多年,我都像你们预设的道路一样走着,所以你觉得我什么都不知道是这?样吗?”
“薛怀臻,你是不是以为只需要几滴鳄鱼的眼泪,几句轻飘飘的道歉,我就会忘却前尘,原谅你的所有‘逼不得已’?”
“你口口声?声?说宋淮意与你是一般的人,说我的不幸是由他带来的。”叶琮鄞哂笑一声?,他不是傻子,可?总有人喜欢端着高高在上?的姿态,认为只要施舍丝毫的怜悯,就能换来他的感恩戴德。
只可?惜了,他并不是他们预想中那样下贱的东西。
“一遍遍重?复这?些谎话?,你不会真的觉得自己是被迫的,是无辜的吧?”
咖啡馆的空调温度设置的很合适,不冷不热,但薛怀臻坐着,却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寒凉。
他止不住地发抖,若不是被人盯着,他甚至想要蜷缩起来,以减少寒冷带来的惧意。
可?他动不了。
薛怀臻望着叶琮鄞的双眼,他第一次痛恨自己的视力竟然这?么多好,能够清楚的看见对方清澈的瞳孔中自己小小的影子。
尽是卑劣的、虚伪的模样。
谎话?说了太多遍,自我催眠了太多次,大概某些精神恍惚的时刻,就连自己也觉得自己是无辜的了。
直到此?刻,薛怀臻才清晰的想起来,一切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最初的最初,他刚知道他们生?活的世界只是个?故事?,他与身边的所有人,都只是演绎故事?的角色而已,他是嗤之以鼻的——
即便书中说他的未来注定是站在金字塔尖,说他是受无数人偏爱的万人迷,他也仍旧不屑。
命运在他自己的手中,他才不要照着书上?说的那样,和琮鄞渐行渐远,成为鄙弃琮鄞的芸芸大众中的一员。
但这?样天真并没有坚持太久。
薛怀臻第一次害怕是一场青少年比赛。
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在一夜之间变得平庸了,发现因为自己的任性?,好像失去了某种光环,于?是他第一次,不仅没能与琮鄞比肩,甚至根本不配上?台。
彼时琮鄞安慰过他,说不过是一时的灵感缺失,让他慢慢来。
薛怀臻是相信的。
从小到大,除了与宋淮意相关的事?上?,他永远是无条件相信且听从琮鄞的。
可?这?样的信任并没能撑太久——甚至没能撑过那个?午后。
母亲的巴掌狠狠的落在脸上?,打得他耳朵嗡嗡作?响,他捂着脸,摸到了一手黏腻的血。
他听不见母亲在说什么,双眼在恍惚中,仿佛看见了故事?的画面:他拿下了冠军,获得无数人的叫好与称赞,母亲难得的收起了过分的严肃,朝他露出了温婉的笑容,就连一直“生?病”的父亲都从屋里出来了。
那是……他应该有的人生?。
因为他的任性?妄为,因为他的天真自大,因为他执意的不愿站到琮鄞的另一面,他失去了应有的光环和成就。
他无比清晰的认知到,这?只是个?开端。
如果他执迷不悟,他会一无所有。
薛怀臻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倘若自己沦为最为平庸的废物,倘若自己失去了所有的光环,成了故事?中一个?连名字都模糊不清的路人,他又有什么资格站在琮鄞的身边?
他不能、他绝不能放弃自己的光环。
他要成为那个?最为瞩目的万人迷,等到那个?时候,他就能够光明正大的站在琮鄞的身边。
薛怀着知道,在这?之前,被赋予万人嫌身份的叶琮鄞会经历很多不好的事?情,但那都是没有办法的不是吗?
没有办法的事?情,自然也不能怪他不是吗?
无论故事?的最后,叶琮鄞会成为怎样的不堪的模样,他都不会嫌弃的,毕竟那是他自少年起,就渴望着想要收束到手中的人啊。
叶琮鄞听着薛怀臻语无伦次的陈述,听着他剖析着自己这?么多年的心境与计划,听着他诉说着自己满腔的“爱意”,恶心感油然而生?。
多可?笑。
明明是带来苦难的人,却在此?刻哭笑着扮演起了忍辱负重?的救世主;明明是为了自己,却要将?桩桩件件都赋上?“都是为了你啊”的借口。
叶琮鄞仿佛看见了一场巨大的默剧,看见了扭曲的卑鄙小人穿上?了华丽的服饰,举着双手呐喊着自己的痛苦与不得已。
可?是他大概是看不见的,偷来的华服上?沾染了旁人的血,他高举的双手里捧着的也并非是他为了“救世”所承受的苦难,而是他所要“拯救”的世界所发出的悲鸣。
第78章 马甲,掉啦
被推迟了一天又天的股东大会最终还是开展了。
叶城的?身体状态, 薛家的?临时撤资,以及宋家的合作要求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的?稻草。
最终,向董以叶琮新做出重大错误决断, 使得公司形象严重受损唯有,率先罢免了叶琮新总经理的?职位,随后让各位股东进行投票表决,选出叶氏的?新总裁。
毫无疑问的,叶城输了。
这场会议开始的?时候,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叶城摁了摁心脏的?位置,置入支架后?的?心脏勉强能够维持住身体机能的?运转,然而在某些时候,他总是感觉到一阵又一阵的?疼痛。
不剧烈, 却始终存在, 在不经意间突然出现,不容忽视。
他做过检查,医生说他恢复的?很好,虽然后?半生都要日复一日的?用药物控制, 且永远无法恢复到以前?的?身体状态,但只要好好保养, 仍旧还?有很多年康健的?生活。
说的?难听?一点, 就是好赖不死的?活着。
向董抹了抹头发, 他早年也是意气风发的?人,只是后?面发现,有叶城和叶琮新压在前?头,他无论多努力都无法成为那个话事人, 既然这样,倒不如摆烂, 每年拿着粉分红好好享受生活。
事实证明,这个选择没错。
瞧瞧,放在十几年前?,啊不,甚至是七八个月前?,谁能想到叶氏会有一天不属于“叶”呢?
再?瞧瞧,他和叶城差不多的?年纪,他如今看起来跟三?十多岁似的?,意气风发,哪里?像叶城?
头发苍白,步履蹒跚,仿佛随时随地都能一命呜呼。
向董心里?一阵畅快,年轻时的?不得志事隔多年,终于又了释放的?机会,他笑?眯眯的?,像只老狐狸——只是可惜,他这个外貌,只能和著名的?“狐主任”藏狐挂钩。
“感谢叶董事长?这么多年为叶氏的?付出,哦,从现在开始,您就不是董事长?了,不过没关系,只要您愿意,一样可以继续为叶氏贡献。”
叶城并没有搭理向董明晃晃的?嘲笑?,他没看任何?人,既没有失望,也没有任何?愤怒。
“结束了吗?”
向董还?想再?阴阳怪气几句,但到底想着叶城才从医院里?出来没多久,要是真将人气到复发,再?进医院的?话,他可付不起这个责任。
“当然。”
叶城点点头,拿起靠在椅子?边的?拐杖离开。
医生说的?委婉,但他却无比清楚,自己的?身体如同穿了无数空洞的?破风箱,即便只是最为细微的?气流变化,也足以引起一阵剧烈的?连锁反应。
他拉开会议室大门的?时候没忍住咳嗽了两声?,在无数人的?视线中?佝偻着离开。
从今往后?,这里?再?也不是他挥斥方遒的?“江山”。
在楼下等他的?人不是他用习惯的?王秘——他出院的?第一件事不是找股东们商量合作的?事情,而是先开除了跟来他二三?十年的?王秘书。
如果不是他,他和琮鄞的?父子?关系不会走?到那样的?陌路。
这样推卸责任的?念头的?确让他获得了短暂的?安慰,但很快的?,他又清醒了过来。
王秘这么多年的?隐瞒和添油加醋的?确是导致他和琮鄞父子?关系恶化,甚至破裂的?重要原因?,可更多的?,难道不是因?为他自己吗?
因?为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叶琮新的?身上,因?为他毫不遮掩的?将叶琮新视作未来的?接班人,因?为他听?信一面之词,而没有半分思考,因?为他将叶琮鄞的?所有解释都视作狡辩……
犯错的?人,是他自己啊。
叶城上了车,他早预料到了结果,所以没有让司机离开,而是在楼下等着,现在也无需浪费时间,直接上车。
车上除了司机,还?有吴叔。
“办好了?”
仅仅是这么几步路,就让叶城控制不住地大喘气,他捂着心脏,努力控制着呼吸的?频率,好半天才缓过气来。
在车上等着的?吴叔适时将手中?的?新户口本递了过去:“户口的?事情办好了,先生要看看吗?”
看当然是要看的?。
叶城结果崭新的?户口本,翻开一点点的?看。
叶城,户主,丧偶……
即便看的?再?慢,也无法改变硬壳的?户口本上只有自己一个人的?的?事实。
叶琮新是最近迁出去的?,他给?够了钱,然后?接触了收养关系,没人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就像是许多年前?,没人想到有一天,他会为了一个旁人家的?孩子?委屈自己的?亲生儿子?。
他总是做出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这些事情单独拎出来看,并不能说都是错误的?,只是放在错误的?时间上,所以无论如何?努力,都是既没有意义,又无法仍人理解的?情况。
“琮鄞,是什么时候迁出去的?呢?”
收养关系可以接触,血缘关系却不能,他只有这个孩子?,如果他想的?话,当然可以向法院提出诉求,强制要求叶琮鄞赡养他。
可那又有什么意义?
法律手段所能保障的?只有金钱与资金,自然无法强迫要求叶琮鄞与叶城维持良好的?父子?关系,更无法的?让时间倒流,让叶琮鄞回到过去,回到最为孺慕父亲的?年纪。
即便叶城提交了申请,最后?换来的?大概也只是卡上多了那么一笔钱。
可对于他而言,即便他失去了董事长?的?职位,他也是不缺钱的?。
吴叔没有回答叶城的?问题,他知道叶城对答案心知肚明,自然不需要任何?回答。
**
和母亲重逢的?那个梦中?,叶琮鄞就知道,剧情是无法直接操控人的?行为的?。
毕竟“它”要是能做到的?话,自然会直接操控他成为那个作恶多端的?万人嫌,而不是利用信息偏差、意外以及各种时间差造成一场场天衣无缝的?“误会”。
薛怀臻如今说的?这些话更进一步的?证实了这一切。
剧情不能操控人的?所作所为,它只会“威逼利诱”,让人看清利害,从而得到它想要的?故事。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生物,叶琮鄞并不怨憎薛怀臻因?为害怕万人迷光环的?消散而不断疏远他的?行径,甚至即便不认同,他也能够理解薛怀臻害怕失去所有而有意无意地推进故事剧情的?行为。
可,既然选择了这样的?道路,得到了这般行为的?所有好处,却又扭头非要强行给?自己披上受害者的?外壳……
倒不如从头到尾的?精致利己主义者来的?更爽快,至少没那么叫人恶心。
既要又要的?人,总是最令人不耻的?存在。
薛怀臻眼神木讷,不见血色的?唇颤抖着,说不出任何?话来。
叶琮鄞猜从这人身上大概是问不出什么来了,不愿再?浪费时间,留下咖啡钱和包厢费用,转身离开。
他已经耽误足够多的?时间了。
“我会向你证明的?。”
握住门把手的?叶琮鄞回头,看见了薛怀臻满眼的?偏执。
“即便我不配,宋淮意也绝不是那个无辜的?人。”
叶琮鄞收回目光,不再?停留。
对于薛怀臻这样的?人,他已经彻底失去了交流的?欲.望。
刚走?出咖啡馆,清脆的?消息提示音响起,叶琮鄞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竟然是……“无故消失”许久的?destiny。
叶琮鄞收起了那一瞬间生出的?失望,听?了薛怀臻满嘴的?挑拨离间,他不仅没对宋淮意生出半点芥蒂,反而有些许的?迫切。
迫切想要见到他,想要抱着他,用体温去确定现实的?真实性。
叶琮鄞并不是那样情绪化的?人,他舒了口气,边打开聊天界面边朝着饭馆的?方向走?去。
[destiny]:抱歉抱歉!!!
[destiny]:线条小狗跪地求饶.gif
[destiny]:最近真的?太忙了!
[destiny]:这个问卷还?需要填写吗?
叶琮鄞看着最后?的?问题,犹豫着,手指已经敲下了“不需要”三?个字。
只是他没能来得及摁下绿色的?发送键。
[destiny]:好啦好啦,我填好啦
[destiny]:线条小狗撒花.gif
只是一念的?犹豫,救让阻止失去了意义。
叶琮鄞的?心情不免有些复杂,想要试探的?人是他,可真看见对方落入圈套中?,心有不安的?人也是他。
人的?情绪大概总是这样复杂而多变的?。
他慢吞吞地删掉了那几个字,重新敲击键盘。
[Y]:谢谢。
侦探A做的?那个病毒软件很有用,destiny刚说已经填完了问卷,他的?头像上发就挂上了一个小小的?进度条。
大概年纪轻轻的?黑客总是有点自己的?小心思在里?头,只是一个简单的?小病毒也搞出了花样,移动的?进度条并不是单纯的?条状,而被弄成了一只像素小白猫。
小白猫飞快的?跑着,百分百的?进度没有多久就到了头。
**
宋淮意抓着挂上假ip的?手机,皱起眉头,眼也不眨地看着屏幕上显得有些疏离和寡淡的?两个字。
他有种奇怪的?感觉。
指尖飞快地敲击着手机屏幕,宋淮意装出destiny的?口吻,想要试探一番,但看着手机里?佯装无知的?消息,他最终还?是没能将消息发出去。
还?是算了。
他的?确没有勇气告诉琮鄞,destiny的?账号下就是他,但他也不想继续一错再?错,用网友的?姿态骗取更多的?信息。
就这样吧,一点点疏远,然后?让“destiny”彻底消失在琮鄞的?生活中?。
**
“叮。”
手机里?放了个小小的?礼花,像素小猫趴在进度条上喵喵叫了两声?,然后?一挥爪,打开了手机里?的?导航软件。
像素小猫挪动了为止,蹲在了蓝色点位的?不远处。
叶琮鄞知道,地图上蓝色的?点位就是他自己,而像素小猫坐着的?地方,就是destiny现在所在的?为止。
此刻,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超过五千米。
这样近的?距离。
猜测成了真,叶琮鄞实在没有半点开心的?余地。
宋淮意就是他梦中?的?第四个万人迷。
这个认知叶琮鄞心里?早有预想,只是自欺欺人的?不去深究——无论宋淮意是不是万人迷,与他而言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
可是如果destiny就是宋淮意。
如果宋淮意真的?知道剧情,那么、那么一次次的?相?遇到底是精心策划出来的?相?遇,还?是仅仅只是巧合?
叶琮鄞想不明白。
不,他不应该这样冒然的?直接下定论。
即便destiny与他的?距离很近,也不能说明destiny就是宋淮意。
他站在原地片刻,最终握紧手机,掉头往回走?。
要确定这一切并不困难,只需要回家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Y]:很忙?是遇到麻烦事了吗?
宋淮意以为这场聊天已经宣告结束,毕竟过去无数次,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在开启和维系话题,放在过去,只要他没有接住那句“谢谢”,琮鄞就会顺势结束话题,现在竟然会额外问一句了?
他难免有些惊讶,惊讶之余则是一点轻微的?别扭。
这种感觉十分微妙,像是突然发现热恋中?的?恋人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和别人说说笑?笑?。
即便他的?理智清清楚楚的?知道,恋人和对方并没有半点超出过正常交际的?范畴,但还?是忍不住有那么一点点的?……吃味。
尽管他就是那个伪装后?与恋人说说笑?笑?的?人。
[destiny]:不是麻烦的?事情,只是抽不开身而已。
他习惯性地想要找个表情包,只是刚刚打开表情包的?界面,又顿住了。
算了算了,卖什么萌、撒什么娇呢?
宋淮意鼓了鼓腮帮子?,他要快点冷淡下来,让destiny今早下线才是。
心里?是这么想着,可他又忍不住反反复复地刷新消息,期待着琮鄞的?回复。
[Y]:哦
宋淮意:“……”
怎么、怎么感觉琮鄞的?态度比他冷淡的?要多多多?到底是谁想要撇清关系、不再?联系啊?
看见叶琮鄞这样冷淡的?态度,宋淮意心头那点微弱的?醋意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更难受了!
好歹也做了这么多年的?网友了,竟然说冷淡就冷淡下来,难道他——destiny来说就那么不重要吗?
“咔哒。”
细微的?开门声?没能引起愤愤不平的?宋淮意的?注意,他看着手机,绞尽脑汁地思考着要怎么“漫不经心”、“一不小心”,就“真情流露”,表达出他的?委屈。
然而他还?没想清楚,手机又轻轻震动了一下。
[Y]:抬头。
宋淮意陡然一惊,迟钝的?感官到了这样的?紧要关头才开始生效,他盯着手机,迟迟不敢抬起头来。
然而下一秒,手机消息和头顶的?声?音同时传入大脑中?——
[Y]:宋淮意
叶琮鄞:“宋淮意。”
第79章 分开
“你?……”
宋淮意努力想要稳住音调, 最终还是未能藏住微弱的颤音,他缩着?肩,徒劳无功的将手机往身后藏。
叶琮鄞面沉如水, 沉默着?一步步走来,叫人根本无法从中看出他哪怕一丝一毫的心事。
一直到他走到了宋淮意的跟前,他才低声问:“我是该叫你destiny,还是宋淮意?”
宋淮意抿紧嘴,想不出回答。
“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Y’是我的?”
宋淮意的五指不断收紧,手机的棱角卡在了指关节中,生硬的勒出疼痛,他当然可以继续撒谎,比如说在见山小院里加上vx的时候才知道这么巧……
可是他说不出口。
隐瞒的事情太?多太?多, 沉甸甸的压在心头, 早就让他觉得喘不过气了。
他恐惧着?被发现?,又何尝没有期待过?
“一开?始。”宋淮意松开?了被咬的快要见血的下唇,“destiny这个账号的注册,就是为了加上你?。”
“我无法参与你?的人生, 所?以只好、只好用这样的方式,去窥视。”
叶琮鄞看着?宋淮意不受控制的, 一点点的红了眼?眶, 心疼在一瞬间?涌了上来。
理智这种东西, 在某些时候向来脆弱,甚至无需言语,只是一个眼?神,就能溃不成军。
他张了张嘴, 抬手抚上了宋淮意的脸。
指腹贴着?柔嫩的皮肤慢慢摩挲,将眼?睛下的一小块皮肤擦得微微泛红。
“所?以偶遇是假的, 喜欢旅游也是假的,经常去x市小住也是假的?”
宋淮意说不上此刻的心情,他像是个被发现?了所?有罪行的死囚,哆哆嗦嗦地听着?法官一条条陈述自己的罪名,等待着?最后的刑法。
他本没有资格辩驳的,毕竟法官说的每个字都?是真的。
可大概是他看见了叶琮鄞眼?中的那一丝动摇与隐忍,所?以他有了莫大的勇气,虚虚地握住了叶琮鄞的手:“可喜欢你?,是真的。”
视线在半空中交接,水蒙蒙的眸子里盛着?浅淡的无助与恐惧,就连那只看似紧握的手也是颤抖无力的,不需要用多少力道,就能够轻易地挣脱。
可叶琮鄞没有挣脱。
陈旧的,他以为永远都?无法找回来的记忆像是翻涌而?来的浪潮,一窝蜂地冲入大脑,让他头昏脑胀。
明明无论是他还是宋淮意都?沉默着?,可叶琮鄞却仿佛看见了许许多多的画面,听见了许许多多的声音。
有稚童的嚎啕大哭:“秦姨——秦姨!呜呜呜!对不起……琮鄞、琮鄞哥哥对不起……秦姨……对不起……”
有少年捂着?不断往外渗血的脑袋,苍白的唇无力的张合,发出细如游丝的声音:“我、我没事。”
有那张从病房门缝里递进来的纸条,歪七扭八地写着?“对不起,我又来晚了。”
……
记忆的恢复来的太?过突然且不讲道理,叶琮鄞既无法慢条斯理地处理庞大信息,也想不明白在整个故事中,最初被隐瞒着?身份的第四位万人迷——宋淮意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过量的信息冲刷着?大脑,叶琮鄞头疼欲裂,就连呼吸都?不受控制地变得急促了几分。
最后的最后,是微弱到难以分辨的声音——
“对不起琮鄞哥哥……如果不是因为我,秦姨不会出事的……”
叶琮鄞酶能听清少年的自己是怎样回答的,病房里静的可怕,仪器滴滴答答的声响像是某种怪物,要将两?个年幼的孩子吞噬。
许久,又或许只是沉默过于难捱,才让人误会过去了许久。
宋淮意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早知道秦姨会出事,可是我说不出来……如果、如果不是为了让**正常开?展,这一切都?不会发生的……”
“嗡——”
轰鸣声震颤着?耳膜,宛若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将满脑子的混乱勉强劈开?一条明晰来。
薛怀臻说过的话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蛇,蜿蜒着?爬上心脏,一点点的收紧,给?予了漫长的折磨。
“琮鄞?”
宋淮意不明白突然之间?发生了什么,只看见叶琮鄞分明已经软化了的眼?神在某个瞬间?变得迷茫,然后平稳的呼吸一点点急促起来,紧紧皱起的眉头泄露出了隐忍的痛苦之意。
“你?怎么了?琮鄞?”
就在宋淮意犹豫着?要不要挣脱叶琮鄞的手的时候,他听见了叶琮鄞沉闷的声音:“我今天?在小区外见到了薛怀臻。”
叶琮鄞缓慢地抬眸,沉寂的眼?里仿佛有无数的情绪埋在虚假的平静之下,不断翻涌着?,随时都?有可能冲破表面脆弱的伪装,化作一把?利器,伤人伤己。
他仍旧在克制,声调平稳的听不出任何波澜起伏:“他告诉我,我生活的世?界只是一个故事。”
“而?我,是故事里的反派,是人人憎恶的万人嫌。”
宋淮意一颗心还没来得及放下,又因为三言两?语而?高高悬起,然而?听到后面,比起被琮鄞发现?自己站在他对立面的身份而?产生的害怕,更多是的……心疼。
即便叶琮鄞甚少和他谈起那些灰暗痛苦的过去,即便对于那些重要剧情点,他知道的少之又少,可从那些只言片语中,也不难猜出在无法挣脱的剧情中,叶琮鄞到底受到了多少不公平的待遇。
宋淮意是那样的了解叶琮鄞,他知道幼时的琮鄞哥哥是怎样耀眼?璀璨的存在,他知道他的内心是何等的强大,绝不会被旁人的流言蜚语击倒,然而?命运从不曾这样轻饶过故事中的“反派”。
“它”知道叶琮鄞不会因为不相关的声音而?否定自我,走向既定的路线。
所?以“它”千方百计的引诱着?,让血脉相连的父亲一次又一次地选择了不信任;让关系亲密的发小冷眼?旁观,甚至在暗中的推波助澜;让千方百计地靠近,让他放下心防的好友为了保全自我的撇清关系。
宋淮意咬紧牙关,忍住了不受控制的眼?泪。
就连他、就连他自己,也并?不清白干净。
“宋淮意。”叶琮鄞声音艰涩,“我直到现?在才知道,四个万人迷对万人嫌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宋淮意后背发凉,喉头几度滚动,最后终于挤出两?个字:“什么?”
“叶琮新是亲情。”
即便有血缘的羁绊,叶城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叶琮新,这是万人嫌与万人迷的第一个对比。
“薛怀臻是成就。”
他们在画室里认识,一同学习,可到最后,他总是会因为种种“意外”输给?薛怀臻,这是第二个对比。
“宿桦年是他人的喜欢。”
一个成为万众瞩目的大明星,收获了无数人的喜欢,一个则是背负着?“校园霸凌”的名声,是人人不耻的存在,这是第三个对比。
然后呢?
他的身上到底还有什么是没有被夺走的,还有什么是能够拿来做陪衬的?!
叶琮鄞想不明白,所?以他一字一顿地问:“你?呢?我应该成为什么样子,才能成为你?的陪衬组?”
宋淮意:“……”
唇上的血色随着?字字句句消失的干干净净,宋淮意几乎不敢与叶琮鄞对视,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谁都?没有开?口,谁也没有移开?视线,那样分明的痛苦横梗在眼?里,竟然让人分辨不出究竟谁才是这场质问中的受害者。
叶琮鄞知道自己现?在不太?冷静,那些好的、坏的记忆被一股脑的塞进脑子里,搅乱了他的情绪,控制了他的言行。
他清楚,现?在并?不是适合交流的时候。
情绪上头的时刻,人是很难控制住自己的言行的,极有可能说出什么伤人伤己的话,让彼此落得个难堪的地步。
他应该等到自己消化了所?有的记忆,彻底平静下来之后再来开?口,可是他做不到。
叶琮鄞盯着?宋淮意,眼?也不眨,像是要就这样看穿面前的人。
那一句句的喜欢,究竟是出自真心,还是因为愧疚?
如果是愧疚……
叶琮鄞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阵恍惚感?。
他要如何接受自己爱上的恋人是间?接导致母亲死去的凶手之一呢?
叶琮鄞何尝不知道,这样的迁怒并?不占道理,可人非圣贤,又如何能做到事事冷静公正?
宋淮意绝不是害死母亲的元凶,却也是剧情发展下的既得利益者之一。
胸膛起起伏伏,叶琮鄞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将宋淮意的手扯了下来。
他的动作很慢,却容不得人反抗。
这一切,就像是悬在头顶上的铡刀终于落下,再也不用担惊受怕的同时,也彻底的失去了所?有的希望。
他当然可以为自己辩解,当然可以讲述自己这些年的不容易,告诉叶琮鄞自己尝试过去阻止一切的发生,说自己并?不稀罕万人迷的光环……
然后呢?
被泪水打湿的睫毛微微颤抖,宋淮意开?口,每个发音从喉咙里吐出的时候都?牵动着?声带,带来火辣辣的疼痛。
“所?有。”
他说。
“所?有的一切。”
他有幸福美满的家人,有交心多年的朋友,有无数人的爱慕与喜欢,有让人望尘莫及的成就,甚至还有……还有健康长寿的身体。
答案出来的瞬间?,没有引起叶琮鄞的半分惊讶,他垂下眼?眸,极轻又极快地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痛苦被收起,不见了踪迹。
叶琮鄞站直了身,不再看宋淮意。
大概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不看他,究竟是因为怨恨,还是因为心疼。
复杂的情绪反反复复的交织,像暴雨过后的泥潭,浑浊不堪。
叶琮鄞一步步地退开?,仅剩的情绪也消散殆尽,他说:“我想,我们还是分开?一段时间?比较好。”
第80章 怨恨
分开?
分开一段时间?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没有任何难以理解的地方, 可宋淮意却像是?突然痴呆了,无法理解其中的意思。
他顾不?得酸疼的腰,挣扎着向前, 抓住了叶琮鄞的衣角:“等等、等等!琮鄞……”
时间太过仓促,宋淮意最后也只有指尖捏住了一小截衣角。
这样微弱的阻拦,叶琮鄞甚至不需要额外的力量,仅仅是?不?驻足,就?能?挣开那只手。
但?他还是?停了下来,沉默着,等待下文。
“你、你要去哪儿?”
这里是?m国,而?不?是?x市,更不?是?首都, 叶琮鄞离开了这里, 会去哪儿呢?
酒店?
还是?爸妈家??
宋淮意一阵恍惚,他知道自己现在已经失去了询问对方行程的立场与权利,却还是?控制不?住地问。
“分开”这样的字眼?已经让他难以接受,可倘若他连叶琮鄞的去处都不?清楚, 恐怕真的会疯掉。
叶琮鄞没?有回答。
攥着衣角的手一点点收紧,宋淮意组织着言辞, 却还是?不?可控的有些语无伦次:
“现在已经很晚了, 这附近没?有酒店、不?, 酒店不?太安全,我、我的意思是?,爸爸妈妈会担心?的,你能?不?能?, 如果你要离开这里,能?不?能?回家?里去?我我、我不?会回去打扰你的……”
拙劣的挡箭牌他找了一个又一个, 却都自觉根本站不?住脚。
家??
那是?谁的家??谁的父母?
宋淮意长长的睫毛颤了颤,他慢慢收了声,垂下了脑袋。
“我知道了。”
叶琮鄞在心?头叹了口气,开口时语调却没?有任何波澜:“我叫了饭,晚些时候应该回送到,你记得吃,好好休息。”
他顿了顿:“到家?后我会给你发消息的。”
**
薛怀臻没?想到会那么快又见到叶琮鄞。
傍晚那会儿,叶琮鄞走后,他却迟迟没?有动弹。一直等到咖啡馆的工作人员来清场,他才恍惚着,宛若无家?可归的丧家?犬地离开了包厢,站在大街上茫然四顾。
他直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太过狼狈,他应该去酒店好好休息,等状态好些了再来找琮鄞。
只是?理智发号施令容易,要控制着身体?去实?施却并不?容易。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晃荡着,重新?回到了小区的门口。
本来还悠闲地享受值班生活的保安看见这人又游荡了回来,不?由得瞬间变得警觉起来。
瞧瞧这无神的双目,瞧瞧这虚浮的脚步,简直和那些犯了病的瘾君子一模一样。
保安的手逐渐向后,摸到了腰间的东西。
如果必要的话?,他会在第一时间制服对方。
万幸的是?,那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危险,并没?有靠近,而?是?站在门口五六米的地方往内眺望。
然而?他还没?庆幸几秒,就?看见了从小区内走出的男人。
哎呦,等会儿这两人不?会又在门口拉拉扯扯吧?
到时候他要不?要阻止啊?
叶琮鄞不?知道保安在想什么,他走的很快,全然没?有注意到目光古怪的保安和不?远处的薛怀臻。
薛怀臻先是?一愣,他以为自己是?眼?花了,可眼?睛睁了闭,闭了睁,方才确定真的是?叶琮鄞。
双脚像是?生了根,叫他动弹不?得,他就?那么看着人一步步朝他走来,满脑子的胡思乱想。
叶琮鄞,叶琮鄞是?发现他说的才是?真的了吗?是?相信他了吗?
是?想和他一起离开这里了吗?
他早知道他们之间那么多年的感情,怎么会那么轻易的被放弃?
这么想着,心?底那点阴郁不?甘的情绪散去,薛怀臻主?动上前半步,伸出手,想要像过去无数次矛盾后代表着冰释前嫌的拥抱。
然而?,他的希冀落了空。
叶琮鄞连眼?神都没?有半点偏移,径直地从他的身侧擦肩而?过。
出租车已经在路边停好了,在薛怀臻满目的惊诧中,叶琮鄞没?有任何停顿的上了车。
车门被“砰”的一声关上,薛怀臻这才如梦初醒,真切的认识到或许自己根本就?不?再对方的实?现范围内。
“等等——叶琮鄞!”
说不?清是?被无视的愤怒多一些,还是?别的什么情绪更多一些,他猛地转身,不?管不?顾地朝身后即将?启动的汽车奔了过去。
叶琮鄞似有所感,微微偏头,看见了一瘸一拐地薛怀臻。
只一眼?,他便收回了目光。
不?重要的角色,自然也犯不?上多费眼?神。
现在已经过了晚高峰的时间,司机也放纵了许多,将?车速开的飞起。要是?正常时候,叶琮鄞估计会要求降一下车速,但?这会儿,他都不?知道游神到哪儿去了,完全不?曾注意到这点细节。
“叮咚。”
握着的手机发出一声脆响,叶琮鄞终于从满脑的纷乱中回了神,低头看。
是?他前几天联系上的证人。
整理完整的证据发送到了他的邮箱中,他仔细翻看了一下,这样有着完整时间线的证据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时隔这么久,终于拿到了能?够证明一切的证据,他应该高兴才对。
叶琮鄞试着牵动了一下唇角,想要展露出喜悦的笑容,只是?最后,他没?能?成功。
勉强提起了的唇角一卸下力道,便立刻垂了下去。
宋淮意。
他不?由自主?地默念,长久没?有操作的手机屏幕暗了下去,映照出了自己模糊的影子。
最先想起的,是?医院里的那个晚上。
他刚刚从“无缘由的昏迷”中醒来,对身边的所有人都怀揣着强烈的不?信任。他试探着询问宋淮意,是?不?是?万人迷。
彼时得到的答案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像是?摇摆不?定的钟摆,在左还是?在右,不?由说出来的那人决定,而?是?由听见的人决定。
那个时候,他放弃了怀疑。
可现在,冰冷的事实?呼啸在脸上,告诉他那时的怀疑是?真的。
那喜欢呢?
喜欢也是?真的吗?
低垂的睫毛颤了颤,像是?小小的黑色刷子,在视线中留下短暂的阴翳。
从他离开叶家?后,去往见山小院的第一次见面所产生的好感,到后来一点点生出的喜欢,到底是?出于他个人的意志,还是?“万人迷”的光环?
五指不?断收紧,指关节传来阵阵绵长的疼痛,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没?能?控制住加重了呼吸。
要怎么才能?完全不?介怀呢?
——“你不?知道吧,这个故事,宋淮意才是?最大的赢家?,他才是?这个故事真正的中心?。”
令人作呕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叶琮鄞极力地想要将?薛怀臻说的那些话?排除在思绪之外,但?人本就?无法保持完全的冷静,又怎么可能?在这样的变故中,轻易地将?这些干扰信息排除在外呢?
甚至在某个瞬间,叶琮鄞生出了浓烈的怨恨。
怨恨宋淮意明明知道他们的对立关系,却还是?不?依不?饶的靠近,怨恨他为什么他偏偏就?是?那个万人迷。
可到了最后,这份怨恨又和旁的感情扯上了关联,搅乱了心?绪,让人既放不?下,也提不?起。
这段关系要如何处理?
叶琮鄞偏头,望向车窗外。缤纷多彩的霓虹灯映入眼?帘,黑色的眼?眸中罕见的显露出了迷茫。
他不?知道。
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同罗姨和宋叔解释,只好让司机绕着路耽误时间,一直到过了他们正常睡觉的时间才下车。
叶琮鄞轻手轻脚地开了门,他不?想惊扰任何人,因此即便是?玄关处的一盏小灯都没?有看。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走出玄关,一眼?就?瞧见了坐在客厅等待的两人。
“……”
看见叶琮鄞从阴影中走出来,罗伊松了一大口气,紧绷的肩背也跟着放松了下来,她连忙迎了上去,皱着眉抱怨:“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难道你和小意吵了架,就?连和姨的关系也要撇干净吗?”
她说着埋怨的话?,微微颤抖的手臂却泄露了真实?的心?绪。
但?作为长辈,她本能?地心?疼眼?前这个失魂落魄的孩子。
“琮鄞,你应该知道的呀,你先是?我们的子侄,才是?小意的男朋友呀!不?管你们发生了什么事情,以后还会不?会在一起,我都是?你的罗姨啊。”
罗伊踮起脚尖抱了抱失魂落魄的叶琮鄞。
作为母亲,她当然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得偿所愿,和心?爱的对象能?长长久久的在一起,可作为长辈,她做不?到站在宋淮意的身边,却充当和事佬让叶琮鄞一味的忍让退步。
喻岚已经不?在了,叶城也不?是?个好东西,琮鄞身边已经没?有可靠的长辈和依赖了,如果就?连她也不?站在琮鄞的身边,这孩子该怎么办呢?
“我知道你已经是?成年人了,也知道你从小都是?可靠沉稳的孩子,可是?大概在所有长辈的眼?里,不?论你年纪有多大,都是?个孩子。”
“你被小意伤了心?,独自一个人离开,又不?告诉我们去了哪儿,我们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叶琮鄞刚从公?寓里离开没?多久,宋淮意就?给他们打了电话?,虽然没?有说清楚两人吵架的原因,但?作为母亲,又哪里听不?出孩子佯装平静之下的懊恼与痛苦呢?
恋人之间的情绪从来都是?相互的,小意尚且如此,琮鄞也绝不?会意外。
“时间不?早了,让琮鄞上去洗漱后好好休息吧。”
宋旭及时开口,将?叶琮鄞从不?知该如何处理的无措中解救了出来:“你放心?,我们不?会插手你们之前的感情,但?就?像伊伊说的那样。”
“不?管你和小意是?不?是?情侣,这里都是?你的家?。”
叶琮鄞缓慢地点头,高高悬起的心?仿佛在此刻落到了实?处,在贴心?的照顾下缓慢生出了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