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月上柳梢,墙内却仍是灯火通明,灯光与月色将这片雕梁画栋照耀得愈发梦幻绮丽。书房内的气……
月上柳梢,墙内却仍是灯火通明,灯光与月色将这片雕梁画栋照耀得愈发梦幻绮丽。
书房内的气氛却不如外头这般惬意。
傅宣朗才将手中安庆大长公主府送来的信放下。
他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她的衣衫轻薄,又裁剪得十分贴身,将她凹凸有致的身躯淋漓尽致地突显出来。
美则美矣,却无端透着股轻浮的风尘味儿。
傅宣朗看着她妩媚娇艳的面容,眼前却突然浮现出容妙那张姝丽温婉的脸。
“起来吧。”
他的语气不带丝毫情绪,淡淡地道。
清梦战战兢兢地伏在地上,她怯生生地抬起头去瞟傅宣朗,她暗暗地咽了咽口水,深吸了一口气,慢吞吞地站了起来。
她被人赎了出来,结果没想到竟然直接一路就到了京城。
傅宣朗的手搭在桌沿,“你认识容妙?”
清梦听到这两个字下意识地望了过去,又生生遏制住了自己的动作,顿了顿才说道:“……是。”
傅宣朗却没有忽略掉她神色中隐隐的厌恶之意。
他饶有意味地看着清梦,“本王听闻你们二人都曾是江宁府芙蓉馆的招牌人物,怎么她如今已被镇国公世子赎了出来,而你却被辗转到福建去了?”
清梦却不由得一怔,“镇国公世子?”
她错愕极了,甚至都顾不上愤怒。
傅宣朗挑了挑眉,“你不知道?萧翊不是你们芙蓉馆的常客吗,怎么,你没见过他?”
萧翊?
清梦早在萧翊暴露身份前就已经被发卖了,自然不知道他是镇国公世子。更何况即便萧翊离开江宁府时,旁人也只是因为他是朝廷派下来的官员罢了,并不清楚他的真实身份。
她吃惊的模样不似作伪,看来她是真的不知道萧翊就是镇国公世子。
“那个萧翊竟是镇国公世子?”清梦失声道,“难怪当时容妙与他如此亲近……”
她原还以为容妙是为了陈运杰才与萧翊走得近的。
傅宣朗可没工夫等她感慨完,他不耐地打断她道:“你与容妙既同是芙蓉馆的人,那她平日除了与萧翊外还与什么人关系亲近?”
清梦看着眼前的男人,分明就是冲着容妙来的。
听着这人的意思,容妙如今恐怕早就被萧翊从芙蓉馆赎出来了,就像容妙当时在芙蓉馆对她那句话一样——
她要当的从来都不是什么花魁。
思及此处,清梦心中愈发怨恨与震惊。
“……容妙她平日惯是会收买人心,与她关系亲近的人不少。”清梦收敛了脸上的错愕之色,明艳的面容更加晦涩,仿佛染上了黑夜的阴翳。
从她口中听到这句关于容妙评价的傅宣朗倒是有些吃惊,“收买人心?”
“对!”清梦抬起眼来,忿忿地道,“容妙其实根本就不像她外表那般温柔善良,她就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她的眼眸里满是愤怒和怨毒。
看起来像是恨毒了容妙。
甚至还没等晋王开口询问,她就将容妙曾做过的事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是她陷害我,才害我被妈妈发卖到福建!她却装得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让所有人都相信她是无辜的!”清梦愤愤不平地道。
傅宣朗听完她这一长串的话,眨了眨眼睛。
他狐疑地看了眼清梦。
只见清梦的眼圈都气红了,满腔的委屈几乎要满溢出来了。
照这么说来,这个容妙确实不简单啊。
傅宣朗顶了顶上牙膛,“那她平日还与那些客人走得近?”
清梦愈发激动的情绪顿时停滞下来,她愣了愣如实回答道:“客人?我离开芙蓉馆时,她还没出阁,也没有开始接客。平日里她走得近的客人除了萧翊,就是平昌侯之子陈运杰了吧——”
傅宣朗的眼眸眯了眯。
“陈运杰?”
清梦点了点头,“陈运杰是芙蓉馆的常客,他与萧翊都常来芙蓉馆点容妙作陪。那时我还以为容妙的目标是陈运杰,没想到居然是萧翊。”
他还记得上回容妙才与他说过她与陈运杰的交集不多,原来这便是交集不多吗。
“那陈运杰和萧翊认识吗?”傅宣朗追问。
“认识。”清梦说道,“当初萧翊第一次来芙蓉馆好像就是和陈运杰一块儿来的,之后也时常和他一同来。”
“当时萧翊好像对外是说自己是京城来的布商,河南大旱,他才到江南向陈运杰购布的。”
傅宣朗心中轻呵一声。
他的这个好皇兄,恐怕是一早就盯上平昌侯了吧。
傅宣朗屈起两指在桌案上点了点,问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虽然她与容妙同在芙蓉馆,但是容妙对她向来防范。清梦抬起头看着他沉沉的目光,迟疑地摇了摇头。
“没了?”傅宣朗失望地道。
他摆了摆手,示意人将她带下去。
清梦却猛地一个寒颤,她硬着头皮说道:“我、我还知道,容妙有几个贪财的亲戚,时常到芙蓉馆撒泼要钱——”
傅宣朗不耐烦地道:“那几个人已经死了。”
他似乎看出了清梦的想法。
傅宣朗缓缓地走到她的身边,俊朗的面孔带着几分轻佻地捏住她的下颌,轻笑道:“放心。本王也是个怜香惜玉的人,既然将你从福建那儿带回来了,就不会放着你不管。”
……
“动手——”
长乐宫中。
书桌前的蜡烛烛花噼啪地炸裂了一声,傅宣恒与萧翊并肩站在廊下。
夏季的夜间也是这般热气腾腾。
两人却像是分毫察觉不到这股热意一般,站在殿外朝着晋王府的方向望去。
傅宣恒双手背在身后,“你说,今日之行会成功吗?”
萧翊沉静地道:“陛下筹谋了这么久,今日一定会成功。”
为了麻痹晋王等人,傅宣恒甚至没有对在先帝在位期间就被各方势力腐蚀的御林军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萧家军名义上是萧家执掌的军队,却早已是陛下手下的亲卫了。
有了傅宣恒的暗中培养,和萧家帮助操练,人手数目早已扩充到了一个极为庞大的数字。
他这么多年省吃俭用,就是用自己的私库养着这么一只精锐军队。
除了拨去晋阳的三万军队外,京中还留着七万大军。怕一时调派太多,引起注意。
等到今日过后,也要陆陆续续赶赴晋阳了。
傅宣恒轻笑了声。
……
清晨。
容妙迷迷瞪瞪地醒过来,她无意识地往旁边蹭去,却扑了一个空。
身侧的被子是冷的。
萧翊还没回来?
容妙揉了揉睡意惺忪的睡颜,她下意识看向窗户。淡淡的曦光投过窗格,并不灼热。还能听到窗外不知名鸟雀的清脆鸣叫。
屋中的冰鉴里的冰块已经化成了水,还有几块碎冰浮现水面上。
没有了萧翊这个人体火炉在身边,容妙觉得手脚都有些冰凉。与萧翊同床共枕了这么久,昨夜他没回来容妙莫名有些不适应。
容妙抿了抿红唇,掀开身上的一方被角。小腿上还缠着布条,昨天上午萧翊帮她换的药,好在现在行走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她慢慢地走到门边,将紧合着的房门打开。
在外头守夜的婢女瞧见容妙推开了门,立刻站直了身子,“姑娘您醒了?奴婢这就让人去给您打水。”
容妙点了点头,“嗯。”
清脆鸟鸣此刻更加清晰,容妙清浅的目光顺着望去,喜鹊正站在枝头鸣叫着。
直到午时,萧翊都还没有回来。
但是星月却带回来了一个惊天大消息。
“晋王被抓了?”容妙惊诧道,“什么时候?”
半点征兆都没有。
星月出门去妙月轩,刚听到这个消息马不停蹄就回来了。
“听说是昨晚,我还是听来拿货的小厮说的,听说现在许多官员今日凌晨都连夜进宫了。”
容妙眸光闪烁着,难怪昨晚萧翊不在。
……
如今宫中闹哄哄的。
都在殿外等着上朝。
许多人凌晨就进宫了,皇上却拒之门外一概不见。
傅宣恒此刻正悠闲地与萧翊一块儿用着早膳。
还是几道熟悉的清粥小菜。
傅宣恒却津津有味地吃着,还不时让旁边的人给萧翊布菜。
吃得差不多了,他才心满意足地放下了手中的碗。
他端起一旁的清茶啜了一口,才开口说道:“今儿一大早就进宫求见的官员名字都记下来了吗?”
李学点了点头,立刻就将名册奉上。
傅宣恒接过名册,翻开一看。
他似笑非笑的轻啧了一声,“看来我这皇弟平日在一众同僚间还挺吃得开的。”
他大致地翻了一遍,他疑惑地道:“王家没来人?”
李学摇了摇头,“回陛下,没有。”
傅宣恒轻哼一声。
这王家还真是够滑不溜手的。
不过看来王家也知道傅宣朗犯的是什么事,所以才不敢赶来给他求情。
“走吧,咱们也该是时候上朝了。”
傅宣恒拍了拍萧翊的肩膀。
也顺便好好看一看这些人的前后嘴脸。
萧翊也站了起来。
他看了眼身侧今日温和不再,锋芒尽现的表哥,也是到算总账的时候了。
第72章 直到戌时,容妙正在用晚饭的时候,萧翊回来了。容妙放下手中的碗筷,站起身迎了上去。�
直到戌时,容妙正在用晚饭的时候,萧翊回来了。
容妙放下手中的碗筷,站起身迎了上去。
“你忙完了?”
“嗯。”
萧翊点了点头,牵过她的手往饭桌走去。
容妙本就口味清淡,不食荤肉。酷暑炎热,厨房备下的饭菜也十分简单偏淡。
萧翊常年习武,吃得虽然称不上重油重盐大鱼大肉什么的,但也算是常见荤腥。和容妙在一块儿后,反而口味清淡了下来,也是难为他了。
他的手掌心还带着室外的燥热,正好包裹住容妙微凉的指尖。
“把冰撤下去一些。”
容妙闻言看向他此刻还冒着热汗的额头,她用另一只手抽出锦帕来帮他擦汗,“一会儿再撤吧。”
萧翊松了松衣襟。
“我让厨房再添几道菜?”
容妙瞥了眼桌上的菜色。
“不用了。”萧翊摇了摇手,伸手端了碗碧梗粥。
容妙夹了几筷子小菜给他,顺带瞟了眼他的神色。
“我听星月说晋王昨晚被抓了?”容妙疑惑地问道。
萧翊也不避讳她,“嗯,正圈禁在宗人府等候发落。”
今日上朝时,可不少官员为他求情。可等到萧翊呈上晋王意图谋反的证据时,便个个都不说话了。
王家更是安静得仿佛他们从来都不存在一样。
傅宣恒今日更是发落了不少人。
容妙顿了顿,好奇地问道:“太后和王家呢?”
“王家没什么动静,不过他们向来都是这个性子,如今贵妃也怀有身孕,便更不会引火上身了。”
晋王倒便倒了,本来谋逆就是个风险极大的事。所以王家才会两头下注,让王欣畅入宫。
如今反正贵妃肚子里还揣了一个,他们巴不得赶紧和晋王撇清关系呢。
……
“傅宣朗让人从福建带回来一个女子?”傅宣恒疑惑地道,“查到是什么人了吗?”
“那女子名唤清梦,说是一所青楼的花魁。”
青楼花魁?
什么时候傅宣朗也学了萧翊那一套了。
傅宣恒可不会认为他是同萧翊般纯情,真对什么青楼花魁动了心。
“这女子之前似乎也是在江宁府的芙蓉馆里,后来不知什么原因便被发卖到了福建。”
芙蓉馆?
那便是与容妙有关了。
傅宣恒微微眯起眼睛若有所思着,他捏着手中的奏章在另一只手的掌心敲了敲。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动静。
他瞥了眼房门的方向。
“太后在殿外?”
傅宣恒对此毫不惊讶。
李学点了点头,低声应道:“是。”
真是难得。
以往都是他亲自去永寿宫给太后请安或者太后有事让他到永寿宫去,太后来长乐宫找他倒是第1回。
傅宣恒垂下眼眸,看着手中的奏折。
他抬了抬下颌,“请太后进来吧。”
傅宣恒将展开的奏章随手放在桌上。
殿外的太后顶着烈日,按捺住心中的不满,迈入殿中。
只见傅宣恒这时才站起身来,温和地说道:“母后。”
此刻太后却半分都不敢相信如今他这温润儒雅的面孔,她素净的指甲掐进掌心。
“母后今日怎么来长乐宫了?”傅宣恒明知故问道。
太后牵强地扯出笑来,放缓了语气说道:“哀家瞧着这夏日炎炎,皇上又忙于政务,特意让厨房熬了碗清热解暑的百合绿豆汤来。”
她身后的婢女正提着篮子。
傅宣恒的目光落到那篮子上,朝李学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李学立刻会意,正准备上前将那篮子接过。
太后竟亲自将那篮子里的汤盅端了出来。
傅宣恒微微挑了挑眉。
她端着精致的汤盅放到了桌上,勾勒着繁复纹路的瓷碗和桌上简单的摆设有些格格不入。
凤眸瞥见了桌上摊开的奏章,瞳孔急剧收缩,她不动声色地将手收了回来。
她今早才得到的消息,那时她想来找傅宣恒时,傅宣恒已经去上朝了。
没想到今日的早朝一上就拖了许久。
得到傅宣恒下朝的消息,她就立刻让后厨煲了粥亲自送来。
“陛下不妨尝尝?”
傅宣恒笑了笑,“太后好意,儿臣又怎能推拒呢。”
话虽是这么说,他站在桌边却没有动弹,只见他轻轻地点了点桌面。
李学立刻上前,迎着太后的目光为皇上试毒。
一时间,太后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太后很快就收敛了不虞的神色,用调侃的语气道:“怎么,哀家还会给皇上下毒不成?”
李学脸上带着几分惶恐,握着汤匙的手却没有停顿,“太后娘娘明鉴,试毒是宫中规矩,还请您见谅。”
太后扯了扯唇角,“哀家知道。”
等到李学试完毒后,傅宣恒才慢悠悠地坐回椅子上。
太后看着他眸光一闪,试探着开口,“哀家昨日头又开始疼了,早早便睡下了。今日起来竟然听闻宣朗那小子被关进宗人府了,他可是犯什么事了?”
太后满脸的疑惑不解,仿佛真的对傅宣朗做了什么事情一概不知。
“你们兄弟俩以前向来关系友睦,宣朗也一向敬重兄长、孝顺长辈。哀家前段时间身体抱恙,他也二话不说就进京了。若是他有哪里不是,母后代他向你赔罪。”
她放低了姿态说道。
太后今日穿着十分朴素,甚至就连手上猩红的丹蔻都卸了,头上只插着两三只钗子,不似以往的雍容华贵。她的脸色缟素,不着粉黛,以往因为保养得当隐约才能看见的脸上的细纹此刻都能清晰地看见。
傅宣恒将手中搅着百合绿豆汤的汤匙放了下来,抬头看着面前的太后,深深地叹了声:“并非是朕决意要处置他,实在是他这次做得太过火了!”
他加重了语气道:“朕知道母后与宣朗对于朕继位之事颇有怨言,但是他千不该万不该在晋阳私自屯兵意图造反!”
太后慌乱地眨了眨眼,“怎么会?”
她强自镇定了下来,情真意切地说道:“先帝在时,皇上便是东宫太子,继承大位更是天命所归,哀家与宣朗又怎么会有怨言?哀家之前确实是对他娇惯了些,才使他性子有些顽劣,但也不至于做出造反这种事啊!”
“如今平昌侯与陈逸明几人都已经招供了,甚至连他这几年犯下的大大小小数十宗罪都列出来了。他造反之事更是铁板钉钉,这让朕如何相信!”
傅宣恒此刻像是褪去了所有的伪装,目光锐利得如同要刺穿一切的利箭。
太后迎着他锋利的目光,心中无端地瑟缩了一下。
她捏紧了手指,她抬眼看着傅宣朗,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和委屈之色,“怎么可能呢,是不是平昌侯故意栽赃宣朗的?”
“太后不必在为他辩解了。”傅宣恒淡淡地道,“陈逸明已经将他屯兵之地都招了,有没有想要造反,很快就会知道了。”
他早就知道了太后会这么说,所以早就派人前往晋阳。
陈逸明曾经身为晋王的心腹,其父又一直为晋王敛财养兵,他手中掌握的机密自然不少,要不然傅宣朗也不会在平昌侯被收押后第一时间就飞鸽传书让人暗中干掉陈逸明了。
太后的手微微一抖。
看来这件事确实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她咬紧了牙关,指尖深深地陷进掌心,圆润的指甲刺破皮肤,点点血色顺着月牙印渗了出来。
即便她是如此地清楚,但是正如傅宣朗前几日和她说的,他是她唯一的儿子——
倏地傅宣恒不虞的神色微微一变,顿时沉了下来。
只见太后撩起裙摆,甚至都不顾殿中还有宫人,双膝一屈径直跪了下来。
她一贯骄傲的脊背仿佛被压弯了,再也直不起来了。
她养尊处优的脸上此刻也写满了颓然,“我知道宣朗做错了事,但是你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能不能、能不能饶了他……”
太后的语气极其艰涩,她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就如傅宣朗谋划了多年意图造反一样,恐怕傅宣恒同样也是隐忍了多年,一直韬光养晦,才会如此迅速地一击即中,怎么也不可能轻易放过他了。
但是此刻她已经顾不得了,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哪怕只有一点点渺茫的希望。
她饱含着希冀的目光直直地望着傅宣恒,期盼他能够因此心软。
傅宣恒站起身来走到太后的面前,慢慢地弯下腰来,大手如同铁钳般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臂,不容抗拒地将她缓缓地拉了起来。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太后说道:“母后,您折煞儿臣了。”
他松开了手,面无表情地看向一旁的宫人,开口吩咐道:“李学,太后身子不适,送太后娘娘回宫。”
太后张口欲言,却被送她离开的宫人及时拦在身前,顿时将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嘴里。
她睁大了双眸看着眼前的傅宣恒。
他垂眄着她,眉宇间那抹温和消失不见,上位者的锋利气质却一览无余,就如一柄一直藏于剑鞘中的利剑终于亮出了锋芒。
他温厚亲善的面具终于撕开了。
太后的心不由得发冷,浑身都忍不住起了寒颤,她咬紧了牙关。
第73章 半开的窗户透进明媚的阳光。容妙正盘腿坐在软榻上,正对着窗户低头捣鼓着什么。热馈�
半开的窗户透进明媚的阳光。
容妙正盘腿坐在软榻上,正对着窗户低头捣鼓着什么。
热浪袭来,却半分都打扰不了她这股认真的劲头。
此刻萧翊也难得的留在家中,没有出去办差。他坐在书桌前正在办公,偶尔抬起头往容妙的方向看一眼。
“嘶——”
容妙倏地吃痛一声,左手反射性地收了回来。
“怎么了?”
萧翊快步走来,他伸手握住她的左手。
她的手被针扎了一下,莹白的指腹渗出血珠。
萧翊的眉头紧紧一皱,将她手中的针线拿了过来放到桌上,“不必折腾这些,我的香囊还可以用。”
容妙兴冲冲地与他说上次送他的那个香囊是绣娘做的,不是她亲手缝的,准备这次亲手缝一个新的送给他。
可在他看来,既然是她送的就是好的。亲手缝制确实显得更有诚意一些,但是若是为了一个香囊弄伤她自己就不值了。
容妙对于琴棋书画极其精通,可对于女工刺绣就不那么擅长了。毕竟她在芙蓉馆时,这些事都是不需要她去做的。
“没事,我只是一不小心才会扎到的,我会小心些的。”
“更何况,虽然我知道那只香囊还能用,但是我也是吃醋的。”容妙娇嗔道,“我还是更喜欢你用我做的香囊。”
自打上次傅宣恒问过这只香囊之后,容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或许该亲手给萧翊做些什么东西。
就连她送的那只绣娘做的香囊,当时还是他一只李卫一只。
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萧翊有些无奈,“你不用费心做这些,若是你不喜欢我戴这香囊,我解了就是。”
他本就不常戴香囊,只因为是她送的,才一直戴在身上。
萧翊干脆地说道:“你不如帮我做条剑穗吧。”
“剑穗?”
容妙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睛,这倒是个好主意。
剑穗比起香囊确实要简单许多。
“嗯。”萧翊点了点头,“正好我之前的那条剑穗有些旧了。”
“那好吧。”
容妙也不纠结于是香囊还是剑穗了,干脆利落地答应了下来。
她垂下眼睫,看着萧翊在她同意后又低下头去处理她的手指。
“疼吗?”
容妙感受着指腹轻微的疼痛,对上萧翊关切的目光,她倏然蹙起漂亮的黛眉,杏眸中满是楚楚可怜的意味,她放软了声线撒娇道:“疼。”
萧翊的神色顿时就紧张了起来,动作更加轻柔了些。
萧翊常年处于军营,受伤对他来说早已经是家常便饭之事了。即便之前被镇国公毒打,也不曾喊过疼。
这些小伤小痛在他看来,更是不值一提。
可偏偏落在容妙身上,便不同了。
容妙看着他认真的神情,浅褐色的眼眸中此刻盛满了盈盈的笑意,就连唇角都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
等到萧翊抬起头来,发现容妙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才后知后觉方才容妙许是在逗他。
萧翊无奈之际又忍不住收紧了手,眉宇间写满了纵容。
而容妙最喜欢的便是他表露出来的这分纵容宠溺,只见容妙顺势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指,直起了身迅速地往他的脸上如同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柔软的触感轻轻地落在他的唇角。
“这是给世子的奖励。”
容妙粲然笑道。
萧翊看着她的脸,微微挑了挑眉,手下一个用力将她拉入怀中,低下头看着她。
两人的距离近到鼻尖几乎要抵在一块儿,容妙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滚烫的吐息,带着占有欲极强的侵略性,似乎将周遭的空气都染得灼热了起来。
“奖励就这样吗?”
她的目光没有羞赧闪躲,甚至不曾后退半分,澄澈的杏眸倒映着萧翊的身影。
容妙作天真状,明知故问地道:“那世子想要什么奖励?”
萧翊的黑眸一沉,往下一压。
容妙的红唇上贴着两片温热。
“你说呢?”
容妙的头微微往后一撤,拉开了几分距离,却依旧离得很近。
她欲擒故纵地瞪了他一眼,眼神却是勾人极了。声音放得又软又娇,嗔怪地道:“世子怎的光天化日之下调戏民女。”
萧翊修长的手指勾着她的,十指亲密地紧紧交缠着,竟也配合地说道:“那小娘子准备怎么办?”
容妙故意屈起手指搔了搔他的手背,面上却端得十分正经,义正言辞地道:“是啊,纵然你是镇国公世子,但是当街耍流氓可不行,我得报官让人把你抓起来。”
萧翊饶有兴味地说道:“是吗?”
他不容抗拒地握住了容妙的腰肢,眼底却宣泄出几分隐隐的笑意,他一字一顿地道:“不过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没想到萧翊竟会说出这句的容妙微微睁圆了杏眸。
下一刻,萧翊便低下头来,霸道地撬开她的牙关,不断深入。一路攻城略地,不由分说地攫取她所有的气息。
容妙无意识地抓着他的手臂,逐渐地收紧,两人却都沉浸其中浑然不觉。她的眼尾也开始微微泛红,带着几分暧昧的艳色。
正当两人渐入佳境时,紧闭的房门被轻轻叩响。
“世子——”
随着门外人的轻呼,容妙终于挣脱了出来。
她一手搭在他的手臂上,一手不得不捂住他的嘴,止住他想要继续的动作。
“有人……”容妙轻喘道。
她羞赧地又瞪了他一眼,眼中是潋滟的水光,似嗔非嗔。
萧翊这才停止住蠢蠢欲动的动作,他低沉的声线带着几分yu求不满的喑哑,有些不满地朝门外的人问道:“怎么了?”
“世子,镇国公老夫人来了。”
……
“她呢?”萧老夫人的目光缓缓地落在他的脸上,“怎么不带出来让我看看?”
她的语气平淡却带着隐隐的威严。
萧翊看着眼前的萧老夫人,沉默了片刻说道:“祖母,您今日怎么来了?”
“我怎么就不能来了?你这段时间没回家,一直住在这里,我作为祖母还不能来看看了?”
萧老夫人的目光凌厉,“也倒是难为你了,不仅将她养在外面,还将她带进宫去,是嫌镇国公府的脸面丢得还不够吗!”
她句尾忍不住加重了语气。
“你堂堂一个镇国公世子,好好的永明郡主、太傅孙女你不娶,耽于女色,简直就是荒唐!”萧老夫人重重地捣了捣拐杖。
她稍稍平复了下情绪,“把人带出来我看看。”
她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狐媚子才能让萧翊这般昏了头脑。
“祖母,我知道此事是我做得不妥,但是她也并非是您以为的那种人,还望祖母不要怪罪她。”
看到萧翊这般为那女人求情,萧老夫人不禁握紧了手中的拐杖,她沉声道:“先让那女人出来。”
萧翊抿了抿薄唇。
“怎么了?”
容妙正站在屋中,隐隐可以听到屋外两人的声音。
此刻萧翊进了屋,她连忙抬起头问道。
“没事。”萧翊摇了摇头。
萧翊垂下眼眸看着容妙,牵起她的手,“我祖母要见你,一会儿你出去就跟着我。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好。”
容妙满眼依赖地看着他。
萧老夫人看着跟在萧翊身后的女子,眉毛拧了起来。
虽然看着不像是永明口中的嚣张跋扈,也不是她想象中的妖艳魅惑,但是却不妨碍让她因此厌恶容妙。
萧老夫人冷冷地看着容妙,“这便是你养的外室?”
容妙几乎能够感受到萧老夫人的目光像是淬了冰,一寸寸地在她脸上梭巡着。
即便萧老夫人不喜欢容妙,却也不得不承认容妙确实是生得极好。
萧翊站在她斜前方,是个能够及时护住她的位置。
“是。”
“见过老夫人。”容妙福了福身,垂下眼帘轻声道。
萧老夫人定定地看着她,“你跟在萧翊身边这么久了,想必应该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吧?”
容妙的眼睫颤了颤,“知道。”
“既然知道,那便也知道今日我是为何而来的吧?”
萧翊不由得想要打断她,急道:“祖母!”
容妙咬了咬下唇。
萧老夫人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重新看向容妙,“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拿银子走人,要么老身送你一程。”
甚至不带任何商量的口吻。
萧翊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他挡在容妙身前,高大的身躯将容妙遮得严严实实。
“祖母,她不会离开。”
他的语气坚定严肃。
没想到一贯孝顺的萧翊这次居然和她唱起了反调,萧老夫人怒极反笑地道:“怎么?现在翅膀长硬了,开始学会忤逆长辈了?”
萧翊绷紧了下颌线。
站在他身后的容妙安静地抬起眼睫,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面前萧翊的背影,没有半分妥协的意味。
气氛逐渐凝滞起来。
正当容妙准备勾一勾萧翊的衣角示意退让的时候。
门外竟又传来了动静。
可她被挡得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见。
李学刚踏进门,就看到了祖孙两个对峙的局面,他的动作不由得顿了顿。
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世子爷,请问容姑娘在吗?”
第74章 “陛下有旨,容姑娘救下贵妃有功,特意让奴才来送赏赐的。”站在萧翊身后的容妙怔了怔,与转过身俊�
“陛下有旨,容姑娘救下贵妃有功,特意让奴才来送赏赐的。”
站在萧翊身后的容妙怔了怔,与转过身看向她的萧翊对视了一眼。
“原来容姑娘在这儿啊。”李学笑眯眯地道,“另外贵妃娘娘也命我将谢礼送来,还特别嘱咐十分感谢容姑娘出手相助。”
“贵妃娘娘还说了,她在宫中时常烦闷,若是容姑娘不介意,也可以常去未央宫做客。”
容妙对上李学笑眯眯的脸,微微垂下眼睫,眸中倏地精光一闪。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温声道:“多谢陛下与贵妃娘娘的赏赐。”
而站在一旁的萧老夫人忍不住拧了拧眉。
什么救下贵妃?
萧老夫人诧异地瞥了她一眼。
李学示意让人将一箱箱的赏赐搬到院子里,不提皇上送来的,光是贵妃的谢礼就极为阔绰。
得知了容妙并非是自己的竞争对手后,她又救了自己,再加上她还是萧翊的外室,贵妃出手就十分大方。
李学笑呵呵地道:“既然已经将赏赐送到了,也就不打扰几位了,先告辞了。”
他转过身看向一旁的萧老夫人,低了低头,恭敬地道:“老夫人,那奴才就先走了。”
萧老夫人点了点头,客气地道:“好,公公慢走。”
直到李学离开后,萧老夫人才重新看向萧翊与容妙,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萧翊立刻反应了过来,这许是能让祖母放过容妙的绝佳机会。
“前几日容妙在宫中,正好救下了贵妃娘娘,还被毒蛇咬了。”
“毒蛇?”
宫中怎么会有毒蛇。
更何况这容妙生得更是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居然能救下贵妃?
萧老夫人半信半疑地看着容妙。
“是。若是祖母不信,可以问陛下与贵妃。”
当时得知此事的萧翊第一时间的反应就是后怕不已。
太医说是那些毒蛇毒性极大,要不是容妙处理及时,才没让毒液迅速扩张,不过这段时间还是得服药清除余毒。
为此,萧翊整整与她冷战了一天,除了替她换药之外再没和她说过一句话。
尽管他知道容妙救人是好事,不应该为此生气,可还是忍不住提心吊胆。
若是容妙出事了——
直到刚刚容妙要为他缝制香囊,两人才算是终于彻底缓和下来。
李学方才都来送赏赐了,萧老夫人当然不会怀疑这件事的真假。
她神情复杂地看着面前的容妙,薄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脸上的沟壑也愈发深刻了。
“不必了。”萧老夫人冷声道。
此时,容妙抬起眼怯生生地看了萧老夫人一眼,她缓缓地往前走了一步。
在萧翊还未动作前,她搭住了萧翊的手臂,她侧过眸朝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她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对萧老夫人说道:“老夫人,容妙自知身世不堪,但是、但是容妙只希望能够陪在世子身边,并不奢求其他。”
她温软的声线带着丝丝颤抖,却仍然坚持说着。
“若是……”
容妙抿了抿唇,她搭在萧翊手臂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指节泛白。
她的眼睫颤了颤,就如同脆弱的蝶翼。
“若是将来容妙的存在真的让世子前途坎坷,那我会离开的。”
“容妙!”
萧翊厉声道。
容妙直直地看着萧老夫人,眉宇间写满了坚决。她能感受到身侧的目光,却始终没有转头。
萧老夫人看着她微红的眼眶和她身旁紧紧地盯着她面沉如水的萧翊。
她缄默了片刻,才缓缓说道:“好,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可以暂且让你留在萧翊身边。”
如今容妙救下身怀龙嗣的贵妃,还在皇上和贵妃面前留了印象挂上了号,这时候赶她走确实是不妥。
“不过,你也要记得今天的承诺。”
容妙轻声应道:“好。”
得到了容妙的承诺的萧老夫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微不可察地颔首,才转身离开。
行至大门时,她拄着手中的拐杖,脚步顿了顿,隐晦地往后瞥了眼。
弄得她和戏文中喜欢拆散恩爱夫妻的恶婆婆一样。
她不适地收回了视线,接着往外走去。
站在原地的容妙此刻再也无法忽视萧翊灼灼的目光。
“你为什么要和祖母说那句话?”
她似乎从来都不相信自己的决心。
容妙转过身看着萧翊的神色,不由得松开了手,垂下眼帘,“……若是你因为我前途受阻,或许我离开也不是一件坏事。”
萧翊攥紧了拳。
“世子!”
李卫进了院子喊道,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两人之间的气氛好像怪怪的。
他的步伐迟疑了一瞬。
这是又怎么了。
“什么事。”萧翊的声音极冷,像是藏着怒火。
李卫顿时停在了原地,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额,刚刚李公公和我说,等到老夫人离开后再和您说皇上找您有事,让您进宫一趟。”
萧翊下颔线紧紧地绷着,如同刀削般凌厉。
他凝视着面前垂着眼眸的容妙。
握紧的手松了松,又紧攥了起来。
半晌后,他生冷坚硬地道:“我知道了。”
容妙安静地垂着眼帘,望着地上的青石板,一阵轻风从面前走过。
过了许久,她才迟缓地抬起头来。
面前早已没了人影。
……
长乐宫里。
傅宣恒的面色严峻,就连一贯温润的脸此刻都像是结了冰。
正坐在桌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从晋阳那儿快马加鞭送回来的情报。
听到开门的声音,他抬眼望去。
没想到来人的脸色更加难看。
傅宣恒不由得愣了愣,开口问道:“怎么了?”
难不成老太太还是紧咬着容妙不放?
不该啊,他刚刚都问过李学了。
萧翊敛去眉宇间的郁色,敷衍地道:“没什么。”
傅宣恒瞅了他一眼,尽管他尽力收敛住难看的脸色,平直的唇线却还是隐隐地泄露出他不虞的情绪。
萧翊没给他继续追问的机会,正色道:“陛下叫我进宫,是晋王那边出了什么事吗?”
傅宣恒的神色也冷了下来,“嗯。”
今日他亲自去了一趟宗人府。
……
傅宣朗坐在床上,门外的铁链发出泠泠的声响,他循声望去。
刺眼的光线一下子射了进来,他下意识地抬起了手遮在眼前,微微地眯了眯眼。
傅宣恒走进屋中,目光径直地落在他的身上。
傅宣朗渐渐地适应了光线,放下了手。他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的人,挑了挑眉道:“陛下?您日理万机,怎么有空来这种地方?”
说完,他还假模假样地环视了一眼周遭。
为了防止他逃跑,所有的门窗都被钉死了。方才是大白天,屋内也昏暗极了,只从缝隙中勉强透出点光,能够隐约猜测这会儿是白昼还是黑夜。
门外还有几队侍卫十二个时辰轮班看守着他,宗人府上下更是守备森严,连只蚊子都飞不进来。
傅宣朗背靠着墙轻啧一声,抱怨道:“好歹我也是陛下的亲弟弟,就算要关,皇兄也不替我挑个好点的地方。”
傅宣恒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他嘲道:“这时候记起朕是你的哥哥了?你不是一向最是不服我这个皇兄吗,就连造反这样的事都做得出来。”
只见傅宣朗轻笑一声,“我是不服。要不是你比我年长,我们都是嫡子,太子之位又凭什么落在你身上?”
“别以为我不知道,父皇沉迷丹药也有你一份。”傅宣朗站了起来,直视着他,“你为了监国之权,纵容那些道士糊弄父皇。父皇死后,你倒装起了孝子贤孙——”
先帝沉迷炼丹,无心朝政。不少皇子官员为了投其所好都纷纷献上药方寻找道士,而那时作为太子的傅宣恒面对这样的风气,却没有阻止半分。
现在外头都传圣上仁厚孝顺,简直就是可笑。
傅宣恒的眸光一凝。
他没打算听傅宣朗继续废话,他冷声道:“草原各部族近来频频躁动,是不是你暗中促使的?”
“陛下说我造反我认,但是草原躁动,又与我何干?”
听到傅宣朗这般干脆利落地承认了造反,傅宣恒倒是有些讶异,面上却仍是平静无波。
他像是察觉到了傅宣恒的讶异,“陛下何必如此惺惺作态,反正无论我承不承认造反,陛下也不可能放过我了不是吗?”
傅宣恒好不容易抓到这个机会,自然是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那他们为何会在夏季频频骚扰?”
将傅宣朗关进宗人府后,草原的各部族就仿佛接到了信号,纷纷开始了躁动,频频袭击晋阳。而傅宣恒派过去的大军,别说镇压晋阳了,现下还要面对外部的骚扰,简直就是让人焦头烂额。
“这我怎么知道?”傅宣朗摊了摊手,“许是他们闲着无聊没事干吧。”
听到傅宣朗这般无赖的言辞,傅宣恒的面色顿时难看极了。
傅宣恒冷冷地看着他,“傅宣朗,你最好还记得自己是傅家子孙,别让朕查出来你与草原躁动有关。”
傅宣朗勾了勾唇。
“当然,不劳陛下提醒。”
第75章 “如今晋阳内晋王旧部尚未平息,外部部族又频频骚扰。”傅宣恒顿了顿。“所以陛下怀疑是晋王……
“如今晋阳内晋王旧部尚未平息,外部部族又频频骚扰。”傅宣恒顿了顿。
“所以陛下怀疑是晋王伙同外族攻击我朝?”
傅宣恒抬眼看了眼萧翊,微微颔首。
“尽管他今日并没有承认,但怎么会那么凑巧。他一被抓,草原各部就开始骚动?”傅宣恒面带寒霜。
这时机未免太巧妙了些。
“陈逸明有提及这件事吗?”
陈逸明曾是晋王的心腹,或许他会知道。
傅宣恒摇了摇头,“没有,他似乎对此全然不知,晋王府其余的人我都让人提审了。”
如今河南本就是产粮大省,前段时间旱灾闹得元气大伤,京城又从国库拨了许多粮食去赈灾救济难民。
大军开拔又需要大量的粮草,傅宣恒此刻真是头疼极了。
原本以为能够迅速镇压下来,没想到战线还是不得不拉长,如此一来——
想到这儿,傅宣恒忍不住看向萧翊。
原本派萧翊下江南就危险重重,这刚从江宁府回来没多久。
“萧翊。”傅宣恒有些歉意地道,“晋阳内忧外患,可晋阳那儿的部将都信不过了,前几日朝堂又惩处了一批,你——”
萧家军毕竟是由镇国公与萧翊操练的,最为熟悉,也能够服众。
萧翊他迎上傅宣恒带着歉意的目光,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陛下,臣自愿前往平定晋阳。”
傅宣恒倏然握紧了扶手,手背上青筋突显,“……好。”
……
容妙坐在凳子上,正在做萧翊说的剑穗。
她心不在焉地缠着丝线,时不时抬头往门外望去。
房门大开,任由冰鉴里的凉气逸散。
坐在一旁的星月见状,将手中的络子放下,无奈地道:“既然如此,当时你又为何说会离开呢。”
她一开始确实也以为萧翊是像以往芙蓉馆的那些客人一样贪图美色之人,这种人她见得多了。只是现在时间过得越久,她反而越觉得萧翊并非是喜欢容妙的外表,而是真正喜欢容妙这个人。
不仅是为了容妙与他祖母据理力争,更是他为容妙所做的每一件事。如果是那么轻浮的喜欢,又怎么可能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丝线紧紧地缚住指尖,勒得失了血色。
容妙垂下眼帘,将丝线解开放到桌上。
她并不后悔说出这句话。
若是真的要进镇国公府,萧老夫人就是不可避免的人物。
萧老夫人曾看中永明郡主做她的孙媳妇,而她这个打搅了永明郡主与萧翊好事的绊脚石,怎么能叫她不生厌。如今她碍于自己救下贵妃这件事无法将自己如何,但是不代表日后入府就不会困难重重。
只是她没想到萧翊的反应会那么大。
星月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轻叹一声,“你一会儿好好哄哄他。毕竟……”
她顿了顿,“他确实很喜欢你。”
即便是她一个局外人,都能看得分明。
容妙沉默地又再度拿起丝线。
她轻声应道:“知道了。”
星月欲言又止。
容妙一向聪颖过人,让人难以找出错处,可偏偏她有的时候就是轴得很。对她来说只要利益足够,哪怕让她冒着生命危险她也愿意。所以很多事物,都是可以被衡量的。
或许是久居芙蓉馆这种风月场所,见过的浅薄敷衍的情爱太多,多得是那种口口声声非你不可的客人,转眼却是换了一个又一个女人。
将所有的希望寄托于这种容易时过境迁的事情太过冒险。
不能说这种想法是错的,只是星月觉得有些矫枉过正了。
……
容妙坐在床上,靠着床头怔怔地看着不远处烛台上跳动的烛火。
这样的姿势不知道维持了多久。
今日萧翊的神情仿佛还历历在目。
她交叠的双手渐渐收紧了。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房门的方向看去。
走进寝室的萧翊没想到这会儿容妙居然还没睡醒。
容妙原本交叠的双手撑在床上,立刻扭头看向他。
只见萧翊收回视线,一言不发地拿了换洗的寝衣去了隔间洗漱。
容妙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他的动作,见他一句话都没说,不由得抿了抿唇。她盯着隔间的屏风,脑中飞速地运转着。
直到水声停歇,萧翊从隔间出来。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走到床边,而是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容妙咬了咬唇,将身上的被子掀开,赤着脚踩在地上。
她快步走到萧翊的身边,伸手拉住他的衣角。
萧翊的脚步顿了顿,神色却依旧冷淡。
他淡淡地朝容妙这边扫了眼,目光触及到她白净的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眉毛忍不住轻皱了皱。
“萧翊……”
容妙小声地唤道。
萧翊将擦着头发的毛巾放了下来,发梢上的晶莹水珠顺着结实的肌理滑落下来。
容妙又拽了拽他的衣角,她扬起脸看着萧翊,暖色的烛光下琥珀般的杏眸仿佛泛起了粼粼的波光,她的小脸写满了急切。
“你别生气了,我知道错了。”
她的眼神湿漉漉的如同初生的小鹿,令人生怜。
萧翊垂下黑眸,视线落在她的脸上。眸光深沉,带着几分复杂晦暗的情绪。
过了许久,才听到他缓缓开口,声音仍旧生硬冷淡,“错哪儿了?”
容妙的眼睛一亮,迅速地回答道:“我不该和老夫人说离开。”
萧翊抿了抿薄唇,盯着容妙的眉眼无端生出几分微恼。
她还是不知道自己在意的是什么。
容妙见自己说完,萧翊的神色仍旧没有缓和,心中也十分纳闷不解。她攥紧了萧翊的衣角,手一寸一寸地收紧,忍不住又轻喊了声:“萧翊——”
萧翊看着她急切的神色,水润的红唇因为委屈而紧紧地抿着。
心中憋闷的感觉还是没能消退,却终究还是忍不住妥协了。
他淡淡地道:“把鞋穿上。”
尽管萧翊的语气并没有和缓下来,容妙却还是感受到他态度的松动。
“好。”容妙飞快地点了点头。
正当容妙准备转身走回床边穿鞋的时候,萧翊将她按在原地,“等着。”
萧翊快步走到床边将地上的鞋子拿了起来,返回到容妙的身边,将鞋子放在她的脚边。
容妙安静地看着他的动作,等他把鞋子拿过来后,乖巧地穿上了。
她穿上鞋后,抬眼瞅了瞅萧翊,试探地从他的手中抽出毛巾。
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容妙才弯了弯眉眼,伸手拉住萧翊的手将他往凳子边领。
她按着萧翊的肩膀让他坐下。
微凉的水珠将他的衣衫洇湿,贴在他匀称健硕的身躯上。
容妙站在他身前,将毛巾盖在他的头上,一下一下地擦拭着他的头发。
萧翊的眼前被毛巾遮盖住,只能感受到头上轻柔的动作。
容妙仔细地将头发擦得半干,她将毛巾放到一旁的架子上。
萧翊的视线追随着她的动作,等到容妙重新回到他的身边,甚至主动圈住他的脖颈坐在他的腿上。
“你以后别生气了好不好?”容妙低声说道,“如果我哪里有做的不好,你和我说,我会改的。”
容妙的目光中带着一抹小心翼翼。
萧翊放在身侧的手臂上的肌肉都不由得紧绷了起来。
他目光沉沉地看向容妙,心口倏地一阵闷痛。
他定定地道:“……我知道你一直担心害怕,我也知道这很不容易。但是这些困难和障碍我会解决,所以不管旁人怎么说、怎么做,你也不能轻易妥协。”
“容妙,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萧翊正色地道:“所以不要再说离开。”
容妙静静地看着他认真严肃的神情,面容有着一瞬间的怔忪。
她圈着他后颈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她的眼睫蓦然垂下,微微颤了颤。
复而她缓缓抬起眼,“一直吗?”
“嗯,一直。”
容妙浅褐色的眼眸在跳跃摇曳烛光的映照下,仿佛也蒙上一层朦胧的雾,叫人看不真切。
她沉默了半晌,才慢慢说道:“可人都是会变的,若是有一天,你觉得我其实并非今日这般温柔善良,反而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在他眼中的容妙婉约纯洁,却从来都不是真正的她。
而这些承诺也不过是给那个完美无瑕的容妙。
萧翊点漆般的黑眸认真地注视着容妙,“人是会变,但是心不会。”
“我喜欢的不是温柔善良的容妙,我喜欢的只是容妙。”
……
镇国公府。
“郡主,到了。”
永明郡主撩起轿帘,看着朱门上的牌匾顿了顿。
她下了马车,站在门前。
自打萧翊上门“赔罪”之后,母亲恼极了,勒令让她禁足不许出门。愣任她哭闹纠缠,甚至闹着绝食上吊,母亲这次也愣是硬着心肠将她关在房中。甚至不顾她的反对,铁了心要让她迅速定下亲来。
短短数日,她就消瘦了许多。
永明的眼眸暗了暗,她瞥了眼自己侧后方的男人,抬眼吩咐道:“去叩门吧。”
侍女立刻应道:“是。”
永明伫立在原地,直到大门打开了,她才迈开步子走了进去。
第76章 萧老夫人看着面前脸色憔悴的永明郡主,心中也有几分不忍。毕竟她从前的确属意永明做她的孙媳浮�
萧老夫人看着面前脸色憔悴的永明郡主,心中也有几分不忍。
毕竟她从前的确属意永明做她的孙媳妇。
可闹得如今这样,只怕是不可能了。
萧老夫人轻叹了声,“许是萧翊没福气吧。”
永明郡主正捏着帕子轻轻地擦拭着眼角,听到萧老夫人这句话时紧紧地咬住了下唇。
“老夫人——”永明郡主抬起眼委屈地看向萧老夫人。
这段时间安庆大长公主一直在为她挑选夫婿,甚至已经物色好了人选,铁了心要将她嫁出去,就连她的意愿都不顾。
萧翊从江宁府带来了那个外室后,永明郡主便屡次失态刁难那个外室,被众人看了笑话。又被萧翊上门一趟,这时候便是安庆大长公主都有些恼怒了,而且京中许多有适龄儿郎的世家贵族虽然面上不显,但明显也对永明郡主不太满意。
安庆大长公主挑了又挑,只挑出一个宣宁侯的嫡幼子卢腾,宣宁侯只是虚衔,在朝中并无实职。而这个卢腾虽说是嫡子,但是上头还有两个嫡亲的哥哥,世子之衔早就落在了他大哥的头上。
因着卢腾年纪小,家中十分溺爱,如今十九了,便是连个秀才的功名都还没考上。
永明得知此事后,无异于晴天霹雳。
一个是不学无术的连秀才都考不上、甚至连爵位都轮不到他继承的卢腾,一个是镇国公世子又深受皇上重视的萧翊。
这落差,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叫她如何接受?
“永明,这次也是我们萧家对不住你。”萧老夫人缓缓道,“虽然结不成亲,但是我也一向将你当成亲孙女看待。若是你有一日成婚,我也必定会给你填上一份妆。”
萧老夫人亲自开口了,未来给永明的填妆肯定不会薄。
可永明郡主要得并不是萧家的填妆。
永明郡主闻言死死地扣着掌心,原本泣泪涟涟的眼睛此刻暗了下来,她狠狠地咬着牙。
没想到竟连老夫人现在都不站在她这边了。
她垂下眼帘,一抹狠厉从眸中一闪而过。
复而她抬起头看向萧老夫人,“老夫人,就算我与萧翊无缘,但是萧翊那个外室始终是个祸患。”
“那容妙先前多番言语不敬,分明就是恃宠而骄。仗着萧翊为她撑腰,便如此嚣张。”永明郡主愤愤不平地控诉道,“这种青楼女子惯是会狐媚惑人,若不尽早处置,早晚会带坏萧翊的。”
萧老夫人闻言心中有几分不虞,没有立即接话,伸手将手边的茶盏端了起来。
即便萧翊在这件事上有些糊涂,但是怎么说也是镇国公精心培养出来的继承人,说带坏未免太言过其实了。
而且她也见过了那外室,就算她的确不喜欢容妙,但是却也不太像永明口中那般肆无忌惮。
如今容妙救下了贵妃和其腹中胎儿,更不可能轻易处置了她。不然别说萧翊了,就连皇上和贵妃那儿都说不过去。
她掀起茶盖,将上头的浮沫撇去,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
萧老夫人缓缓将手中的茶盏放下。
“那女子我会看着办的,你不必担心了。”
尽管萧老夫人的面色不变,但永明却能感觉到她语中隐隐的敷衍之意。
永明的脸色一变。
出了堂屋后,永明的唇线绷成一条直线,手中的锦帕都被生生捏出了褶皱。
永明郡主冷声道:“他人呢?”
她身侧的婢女隐晦地瞥了眼左右,才压低了声音道:“应是在等我们了。”
永明郡主眼中寒芒闪过。
……
“去晋阳?”
容妙微微睁大了眼睛,一对柳眉紧紧地皱了起来。
“嗯。”
“可是如今晋王刚被抓起来,晋阳不是很危险吗?”容妙忍不住问道。
萧翊看着站在他身前的容妙,点了点头,沉声道:“晋阳内部动荡不安,外部又有外敌来犯,确实不太安全。”
容妙迟疑地道:“那——”
“晋阳情况紧急,我可能这两日就得出发,这段时间你便住在宫中。”
“我住在宫中?”
容妙诧异地看着他。
“嗯。”
“可你之前不还说过我们要一块儿去晋阳吗?”
萧翊对此也是有着自己的考量,尽管之前的确是考虑二人一块儿奔赴晋阳,但也绝不是这时候。这时候晋阳兵荒马乱、内忧外患,他无法保证容妙的安全。可若将容妙一个人留在京城,他又不放心。
不过好在先前容妙救下了贵妃,也算是结下了善缘。再加上太后如今已经被变相软禁了起来,宫权已经移交到了皇后手中。
住在宫中,尽管有些不合规矩,但反而是最安全的。
“等到晋阳安全些,我便将你一同带过去。”
容妙的贝齿轻轻地咬住下唇。
纵然知道这个是最好的选择,可心里却还是有些不舒服。
明明说好了会一直在一起,这会儿却撇下她一个人在京城中。
萧翊心中暗叹一声,伸手将她的下唇解救了出来,微微弯下腰来,平视着她轻声哄道:“行军打仗毕竟刀剑无眼,你在京城更安全些。等到晋阳稍微安全些,我就会派人将你接过来。我会将李卫留在你身边,若是有什么事可以叫他传书给我。”
容妙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萧翊,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若是没事就不可以传信给你了吗?”
萧翊闻言无奈地弯了弯唇,“可以。”
“我也会时常写信给你的。”萧翊揉了揉她的头发,“要是想我了,你也可以写信给我。”
“好。”容妙轻轻地点了点头。
见容妙点头,萧翊眼中浮现淡淡的笑意,继续嘱咐道:“若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李卫不能帮你处理的,就派人告知陛下。”
萧翊将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地耐心嘱咐给容妙。
说完后,他从怀中掏出了一面令牌。
“这是我的令牌。”萧翊将令牌放到容妙手中,“我手下有五十名暗卫,这次我会带走二十人,剩余的三十人会留在京中,你可以用这个令牌随时调遣他们。”
容妙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令牌,玄色的令牌带着沉甸甸的触感,触手冰凉。
……
容妙站在台阶上,看着骑在马上望着她的萧翊,放在身侧的手渐渐收紧了。
她抿了抿唇,即便两人之前早已诉过惜别之情,心里却还是有些闷闷的。
萧翊握着手中的缰绳深深地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容妙,收回目光,切断那分不舍。
“等等——”
容妙喊道。
只见容妙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当即转身回屋。萧翊轻夹马腹的动作一顿,握紧了缰绳望着她的背影。
容妙走回屋中,将桌上的东西拿了起来,匆匆地返了回去。
她快步走到了萧翊的身边,仰起头望着萧翊,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他。
“这是你先前让我做的剑穗,已经做好了。”容妙说道。
萧翊低眉看着容妙手中的剑穗黑眸微动,从她手中接过了剑穗,认真地系在剑上。
“好了。”
容妙看着他的动作,轻轻地嗯了一声,她抬起眼看着萧翊,小声道:“不要受伤,注意安全。”
“好。”萧翊低声道。
得到萧翊回应后,容妙才缓缓往后退了几步。
骏马扬蹄的动作带起一片尘土。
……
“本宫这几日在宫中憋闷得紧,那儿也不敢去,还好你来了。”
王贵妃抬了抬下颌,示意让人奉些茶点。
“你的伤好得怎么样了?”王贵妃关切地道,“要不本宫请个太医给你看看?”
容妙坐在软榻旁边的绣凳上,连忙婉拒道:“不必麻烦了,妾身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多谢贵妃娘娘关心。”
身旁的宫人及时将冰饮和茶点放到她旁边的桌子上。
“你不必如此拘束,说起来本宫家中也有几个妹妹大致也是你这般年纪。一看到你,本宫便想起家中的妹妹。”王贵妃笑道,“若是你不介意可以叫声姐姐,叫贵妃娘娘太过生疏了。”
“可是……”容妙有些惶恐,“这于理不合。”
王贵妃眼底笑意加深,语气愈发和煦起来,“有什么不合适的,再说了萧翊本就是陛下的表弟。这是本宫准许,不用担心。”
王贵妃一再坚持,容妙只得犹豫着喊道:“姐、姐姐……”
王欣畅点头应下。
她家中的确有妹妹,不过自从家中曾提出要再送王家的女儿进宫后,她对那些可能与她争宠的妹妹可就没什么好感了。
相比之下,这个刚认下的妹妹可就比她们省心多了。
不仅看着好拿捏,又不会和她争宠。
如今晋王意图造反被捕,身为他母家的王家即便努力摘掉嫌疑,难免还是会被牵连。王家这段时间只能谨小慎微,低调做人。如今太后更是病重,听太医的话说是郁结在心,先前的病没能好全一下子又复发了。
这会儿王欣畅可不敢再像之前那样跑到永寿宫献殷勤了。
这两个靠山,现下都不管用了。
萧翊深受陛下信赖,又是与陛下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弟。能够借容妙与萧翊交好,自然是一本万利。
第77章 永寿宫中,太后面无表情地看着满桌的珍馐。“统统都端出去。”她的声音仿佛淬着冰�
永寿宫中,太后面无表情地看着满桌的珍馐。
“统统都端出去。”
她的声音仿佛淬着冰。
太后身旁的嬷嬷立刻挥手示意宫人将桌上的菜肴端了下去,众人的手脚都放得极轻,小心翼翼的,生怕触到了太后她老人家的霉头。
她看着宫人们的动作心中那团火却越烧越旺,她狠狠地一拍桌子,将桌上还没来得及收下去的碗碟震得泠泠作响。
所有人都瞬间噤声,战战兢兢地跪到在地。
太后的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着,“都滚出去!”
等到宫人们全都鱼贯而出。
太后干脆撑着八仙桌的桌沿站了起来,快步走到门边,遥遥望着永寿宫门口的守卫,暗暗地咬了咬牙。
傅宣恒这家伙居然将她变相软禁起来。
简直是混账!
她早该想到的,原以为他是一只温顺的绵羊,结果竟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宣朗说得没错,她亲生的儿子终归只有一个。
她身旁的嬷嬷试探地道:“娘娘,要不您回寝室歇会儿?”
自打晋王事情败露之后,永寿宫便从原本的门庭若市变成如今的门可罗雀,人人避之不及,生怕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
就连太后的娘家王家这时候也装聋作哑,装作没有得到太后私下传来的消息。
原本执掌宫权的太后也因为“疾病复发”,被皇上收回了宫权交予皇后,直接被架空了,甚至还派人时刻看守着永寿宫。
太后的情绪也因此变得愈发暴躁易怒,底下的人但凡出了一丁点差错就动辄打杀,弄得宫人们都私底下叫苦不迭。
要不是太后余威尚存,只怕那些宫人都得造反了。
太后咬紧了牙关。
“王家还是没有消息?”
那嬷嬷瞥了眼太后阴沉的脸色,缓缓地点了点头。
太后的脸色愈发难看。
嬷嬷犹豫着道:“不过,倒是有人偷偷递了消息。”
……
军营中。
萧翊正低着头看着桌上的地图和传来的情报,薄唇紧抿。
如今晋王手下的几万人马都龟缩在晋阳城中,轻易无法进入。而外部的草原部族频繁劫掠城外的城镇村庄,每经过一个村子就烧杀掳掠无恶不作。
导致流民数量急剧增加,但是临近的晋阳府城紧闭城门,根本就不接收这些难民。导致流民四溢,纷纷流向其他的府城,可是其余的府城也没有多余的地方和粮食安置流民了。
一旦时间长了,总会出现流民暴动起义,甚至可能山匪流寇数量也随之激增。
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
萧翊的面色愈发严峻,“现在流民有多少?”
“已经五千多人了,若是那些蛮夷继续劫掠,只怕很快就会上万。”身旁的副将说道。
上万流民涌入,附近的城镇都得遭殃。
几乎是立刻,萧翊就已经下了决定。
“拨出一部分军粮来救济流民,与附近的府城联系,分批接收流民,我会立刻上书请陛下拨粮赈灾。”萧翊顿了顿,“另外,若有闹事者,故意掀动民愤者,一律按军法处置!”
肃杀之气尽显。
现在当务之急是遏制住草原的动作,晋阳这会儿紧闭城门愣是不肯冒头,摆明了就是想继续拖延。
不过几万大军龟缩城中,每日消耗巨大。就算存粮丰厚,估计也撑不了太久。
……
炊烟袅袅。
农户们正好从田里回来,裤腿上都沾满了泥巴。还有人蹲在门槛边,吧嗒吧嗒地抽着手里的旱烟。
倏然,马蹄声由远及近。
只见几十余人的粗犷大汉骑着高头大马直奔村子这儿来,他们的轮廓就与中原人不太相同,此刻脸上还带着轻松悠闲的笑容。
“动手——”
话音刚落,村庄里的农户们纷纷拿起了武器迅速地围了上去,就连屋中也涌出了许多人。
那几十个彪形大汉顿时脸色一变。
为首的那个立刻勒紧了缰绳,“该死,是埋伏!快走!”
他们调转马头,准备冲出去。
萧翊微微眯起黑眸,抬了抬手。
嘭——
重重的坠地声。
几道绊马索将他们的马匹绊倒,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将军,今日俘获胡人三十七人,其中五人被马踩死,其余的人都已经被擒获。”
萧翊的目光落在面前被五花大绑强按在地上的胡人。
只见其中几名胡人仍是挣扎着不愿屈服,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骂着什么。
萧翊的眸光带着冷意,“除去为首的收押拷问,其余的立刻处决。”
这段时间以来,他们消灭了林林总总十余支胡人队伍。这些胡人仿佛都是为了劫掠,每到一处村庄,洗劫一空后又迅速离开。每次出动的人手也不多,大多都是几十一百个人。
尽管已经遏制住了他们的行动,但是流民还没完全安置好。
……
收到萧翊来信的傅宣恒此刻面容冷峻,温润的眉眼都挂上了寒霜。
“通知户部尚书,立刻到御书房来。”
“宗人府那边有人招供吗?”他愠怒道。
“还没有。”
傅宣恒将手中的奏章往桌上狠狠一拍。
“之前傅宣朗带回来的那个女人呢?”
“那个女人没什么异样,好像对晋王之事完全都不太了解,只是说是晋王曾问过她关于萧世子身边那位容姑娘的事。”
“容妙?”傅宣恒狐疑道。
“是。那个女子名唤清梦,曾与容姑娘同在江宁府的芙蓉馆中,后来才被卖到福建去,然后又被晋王命人赎了出来,这里是她的证词。”
傅宣恒从他手中取过证词,一页页地翻看着。
他的眉梢微微挑起。
傅宣恒的眸光逐渐加深,他派人去彻查了容妙的背景出身,确实与晋王没有什么瓜葛。
但是这份证词写着容妙做过的事,倘若真的属实,只怕这个人也远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
“现在容妙人呢?”
“容姑娘正在陪贵妃娘娘在御花园散心。”
自打容妙进宫后,贵妃隔三岔五就会邀她去未央宫做客。实在是盛情难却,叫人想拒绝都拒绝不了。
……
这会儿太阳正要西下,没有正午那般炎热了。
王贵妃便邀请容妙出来逛逛。
两人坐在亭中,石桌上已经摆好了茶水和糕点等一应物什。
容妙端起杯子,冰镇过的酸梅汤入口酸甜。杯壁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传递着冰凉的温度,将燥意降下来。
动作间无意露出一截雪白的皓腕,王贵妃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着扇子,有些艳羡地瞟了眼坐在对面的容妙白皙胜雪的肌肤,在光下仿佛能够发光一般。
尽管她平日也十分注重保养,却还是没能做到如她这般。
园中又走近几人。
王贵妃下意识望了过去,她的眸光闪烁了一下。
安庆大长公主带着永明郡主穿过御花园,方才她们刚从凤鸾宫出来。安庆大长公主瞥了眼身后永明难看的脸色,面色也有些不虞。
她低声训斥道:“方才你在凤鸾宫摆着一张臭脸是要做什么!?”
当着皇后面前,永明便这般失礼,愈发坚定了大长公主要趁早将她嫁出去的决心。
永明撇了撇嘴,别过脸去。
安庆大长公主见她这副模样,也收回了视线,抬头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亭中的王贵妃。王贵妃对面还坐着一位女子,瞧着背影应当年纪不大。
她迟疑了片刻,看了眼身旁还在赌气的永明。
安庆大长公主抬步朝亭子那儿走去。
“大长公主安好。”
王贵妃施施然地站起身来,稍稍屈一屈膝便站直了身子。
安庆大长公主从辈份上来说是陛下的姑姑,便也是她的长辈。奈何这位安庆大长公主与陛下并不亲近,嫁的驸马能力并不出众,也并不受到重视。
曾身为贵女的王欣畅自然也是与永明郡主认识的,不过对她可没什么好印象。
“你怎么会在这儿!?”
安庆大长公主朝王贵妃点头回礼,就听到身后的永明突然失声惊道。
容妙站在王贵妃的身后,也朝安庆大长公主行了礼。
永明瞪圆了眼睛看着她,眼中的惊讶与厌恶几乎要满溢出来了。
安庆大长公主也顺着她的目光疑惑地看向容妙,她从未见过容妙,只是从永明和旁人的口中听过,所以并不知道面前的这个人就是容妙。
只见王贵妃弯了弯唇,说道:“前段时间容妙救了本宫一次,所以特意将她接进宫来。正好萧翊这段时间不在京中,也算是与本宫作伴了。”
两人的脸色顿时一变。
这会儿安庆大长公主哪能不知道这人是谁。
她的神情有些僵硬。
永明难以置信地道:“怎么可能?这女子出身青楼,惯是会蒙骗旁人,贵妃千万不要被她蒙蔽了——”
王贵妃的柳眉瞬间就皱了起来,语气也冷了下来,“本宫还没愚钝到被人蒙蔽,郡主多虑了。”
“不知大长公主和郡主今日怎么进宫了?”
不知为何,当着容妙的面,永明郡主就分外不想让她知道是母亲找皇后帮她赐婚之事。
她抿唇不语。
安庆大长公主深深地看了容妙一眼,转过视线看向王贵妃笑道:“我们今日正好有事来拜见皇后娘娘。”
第78章 王贵妃的目光微不可察地在她身后的永明身上转了一圈。“本宫听闻安庆大长公主这段时间正忙着帮永明……
王贵妃的目光微不可察地在她身后的永明身上转了一圈。
“本宫听闻安庆大长公主这段时间正忙着帮永明郡主挑选佳婿,不知如今可有人选?”
永明郡主倏地抬头望向安安静静站在王贵妃身旁的容妙,语气极冲地道:“贵妃娘娘如今身怀龙嗣,还是多静养为好,臣女的婚事就不劳您操心了。”
“永明!”
贵妃刚刚皱起眉头,安庆大长公主便厉声呵斥道。
“永明出言不逊,还望贵妃不要与她计较。”
王贵妃的神色稍显冷淡下来,“本宫自然不会与郡主计较。”
安庆大长公主此刻也没了继续逗留的心思,和贵妃聊了两句,便准备带着永明离开。
王贵妃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收回视线转身坐回石凳上。
就连脸上那抹礼节性的笑容也收敛了起来,她抬眼望向也坐回座位的容妙。
“永明这般不知礼数,怪不得折腾了这么多年,萧翊还是不喜欢她。”王贵妃嘲道。
她的目光在容妙温和的眉眼上停留了片刻,“还是你性子好。”
容妙听着贵妃对永明郡主的嘲讽没有出声附和,而是温声道:“永明郡主自小便是金枝玉叶地养着,偶尔有些小脾气也是情理之中。”
她顿了顿,“她对世子钟情多年,却闹得如今这般情形,对我有些不满,还连带着迁怒了贵妃娘娘,说起来还是我的不对。”
贵妃轻叹了一声,伸手握住她的手,嗔道:“都说了你唤本宫姐姐便好,怎得又如此生疏起来。”
“难得你还为她说话,本宫都听说了她几次三番为难你的事。这次更是当着本宫的面,对你口出恶言。若不是碍于安庆大长公主的面上,本宫非得为你好好做主一回不可。”
容妙垂下眼眸,微微弯了弯唇。
长睫下遮盖住眼中的冷静。
“对了。”王贵妃突然说道,“本宫听闻这安庆大长公主已经为永明郡主挑选好了夫婿。”
她像是吊人胃口般顿了顿,直到容妙好奇地看向她,她才接着说道:“说是宣宁侯的幼子。”
见容妙仍是不解,她解释道:“这宣宁侯的祖父还是颇为英勇的,当年先帝在时,卢老侯爷在军中也是颇有威望,所以才能荫蔽三代。只可惜如今的宣宁侯不效其祖父,宣宁侯府也不如之前风光了,凭着个侯爷爵位啃老本。”
只不过再不济也是个侯爷。
“你别看安庆大长公主的辈分不低,是圣上的亲姑姑。”王贵妃压低了声音说道,“其实这安庆大长公主与先帝并非同胞,兄妹关系其实也就那样,所以嫁的夫家其实也并不显赫。”
王贵妃撇了撇嘴。
当初先帝在时,安庆大长公主时常就往宫中跑,甚至主动将永明郡主带去凤鸾宫,就是想与先后萧筠怡拉近关系。结果等到继后册封之后,她仿佛就全然忘记先后了,开始往当时还是继后的王太后那儿钻营。
甚至还阻止永明郡主继续与傅宣恒、萧翊等人交往,一直到傅宣恒登基之后,就又转变了态度。
变脸速度之快,怕是连唱戏的都比不过。
王贵妃心中不由得有些鄙夷。
王贵妃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所以你也不用担心她们会对你怎么样,再不济还有本宫帮你呢。”
容妙感激地看着她,“多谢贵妃、姐姐……”
王贵妃满意地看了容妙一眼。
比起一个不受重视的大长公主和郡主,这个容妙可比她们有价值多了。
在亭中坐了这么久,要不是方才安庆大长公主与永明郡主打岔,她刚才已经准备打道回府了。
她扶了扶后腰,缓缓站了起来。
“这会儿天也不早了,咱们也回去吧,正好你也一同随本宫回未央宫一块儿用膳吧。”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宫婢急匆匆地走进亭中。
王贵妃不虞地道:“做什么慌慌张张的。”
那宫婢立刻停住了脚步,怯生生地说道:“回娘娘,陛下现下正在未央宫中等您。”
王贵妃愣了愣,下意识瞥了眼身侧的容妙。
容妙闻言十分体贴地道:“既然陛下在未央宫等姐姐,那我就不去叨扰了,姐姐快先去陪陛下吧。”
“那好吧。”王贵妃有些惋惜道,“等下次本宫再邀你去未央宫做客。”
容妙轻轻地点了点头,“好。”
等到王贵妃带着人匆匆离开了御花园,容妙也准备离开了。
“我们也走吧。”
晚霞照耀着半边天,将天空染得火红,如同鲜血一般的艳色。
清心阁就在御花园旁,距离不远。
容妙带着碧水拐过一个弯,她的脚步下意识地顿住了。
只见永明郡主站在墙边,直直地看着她,仿佛早就在这边等着她们了。
容妙停顿了片刻后,微微地福了福身,“永明郡主。”
永明郡主抬脚朝容妙这儿缓缓走来,碧水警惕地挡到容妙身前。
永明郡主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带着几分轻蔑,却没有继续靠近。
“容妙,我不知道你给萧翊和贵妃她们灌了什么迷魂汤。”永明的话锋一转,“但是我平生最讨厌别人抢我的东西。”
“卑贱就是卑贱,就算你想方设法地攀上高枝,还是洗不掉你女昌女支的出身。”永明嗤笑一声,“哪怕你如今得了贵妃的青眼,我也有法子让你重新跌回去!”
她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容妙,怨毒之色一览无余。
容妙的黛眉轻轻一蹙,视线划过她怨恨的神色。
她淡淡道:“永明郡主今日特意私下寻我,就是为了说这番话吗?听闻安庆大长公主已经为郡主觅得佳缘,郡主还是别执迷不悟才好。”
永明顿时瞪大了眼睛,俏丽的面容扭曲了一瞬。
“闭嘴!谁和你说的!?”
“容妙,别以为这样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我要的东西,就算我不得到,你也别想得到!”
她的语气充斥着偏执和疯狂。
容妙的脸部线条也紧绷了起来,还没等容妙追问她是什么意思。
“永明!”
身后传来一声怒喝。
安庆大长公主方才找了她半天都没找到人,没想到她居然又去找容妙麻烦了,心中气愤极了。安庆大长公主快步走到永明郡主的身边,一把狠狠拽住了永明的衣袖。
她的眼中还带着余怒,扭头看了容妙一眼。
她缓缓松开了永明的衣袖,她掸了掸袖子,睨着容妙,目光森寒。
“你便是萧翊那个外室?”安庆大长公主语气不善,“我劝你最好别再来招惹永明,否则哪怕萧翊护着你,我也不会轻易饶了你。”
说完,她冷冷地剐了容妙一眼,然后一把拽过永明的手腕,拉着她往外走。
站在容妙身前的碧水瞠目结舌道:“这、这到底是谁招惹谁啊!”
这母女俩也太不讲理了吧。
容妙的神色却有些严肃。
方才永明郡主说的一句话,让她格外在意。
“姑娘,怎么了?”碧水见她神色不对,连忙宽慰道,“姑娘你别担心,方才贵妃娘娘不都与你说过了吗,这安庆大长公主其实没那么厉害,所以她们说的话你不用太在意。”
确实如此。
永明虽然身为郡主却无实权,她大可不必担心永明能给她使什么绊子。
应该是她多虑了。
……
“晋阳府城情况如何了?”
萧翊掀开帐篷的帘子,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跟在身旁的副将立刻回道:“这段时间一直派人喊阵劝降,虽然晋王的部队仍然龟缩城中,但已有溃败之势。想必再过半个月,他们一定顶不住压力出城投降。”
萧翊颔首。
如今晋王早已被捕,这群人就算负隅顽抗也撑不了多长时间。
副将继续说道:“我们分队在不同村庄中埋伏了胡人队伍,这段时间胡人也安静下来了。这几天只有两支胡人队伍出没,人数都不大,看来真的是被我们打怕了。”
萧翊的面容依旧冷峻,“现下不能放松警惕,胡人那边还需要多加注意,另外继续围困晋阳府城,尽快劝降他们,好安置流民。”
“是,那我这就去传命。”
“嗯。”萧翊点了点头。
副将出了帐篷,萧翊坐到了椅子上。
他将右手的袖子往上撩,刚刚追击胡人时,手臂的伤口一不小心又崩开了。
还好他穿着玄色的衣衫看不出来。
上次那些胡人数量多达三百,险些被他们逃脱。他一时不察被人砍到了右手臂,不过还好伤口不深。
他将浸满血的绷带拆了下来,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伤口。
萧翊将袖子重新放了下来。
这会儿已经是未时三刻,早就有人将饭菜送到他的帐篷中,这会儿饭菜都已经凉透了。
不过萧翊也不在意这些,一边看着地图,一边吃着冷饭。
“将军,您的信到了。”
外头来人站在帐篷外喊道。
萧翊抬起头,将筷子放下,“进来。”
那人将信递给萧翊,就退了出去。
萧翊看着信上熟悉的字迹,严肃冷峻的面容难得和缓了起来,锋利的目光也渐渐散去了戾气。
第79章 贵妃坐在软榻上,身旁的婢女轻轻地打着扇子。椒房殿中没有放太多冰,自打贵妃有孕后就分外注意这些,就痢�
贵妃坐在软榻上,身旁的婢女轻轻地打着扇子。
椒房殿中没有放太多冰,自打贵妃有孕后就分外注意这些,就连西瓜之类寒凉的水果都不敢吃。
“昨日陛下突至,没能好好招待你。”王贵妃说道,“本宫今日特意嘱咐了膳房那儿做了几道好菜。”
宫人们鱼贯而入,将膳食摆满了桌子。
王贵妃施施然抬起右手,身旁的宫人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扇子,小心地扶她站起来。
容妙也只好跟着她站了起来,一块儿走到桌边。
桌上摆满了珍馐佳肴,光是小菜就有四五碟。
容妙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收回了视线,忍住已经开始有些不适的感觉。碧水看着琳琅满目的餐桌,下意识看向了容妙。
贵妃扶着后腰慢慢坐下来,伸手招呼着容妙也一块儿坐下。
“知道你是江南人士,本宫特意吩咐了膳房那儿做了西湖醋鱼和龙井虾仁,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王贵妃扬了扬下巴,示意宫人给容妙布菜。
晶莹的鱼肉裹着浓厚酸甜的酱汁,入口软嫩。
容妙将鱼肉放进嘴中小心地咀嚼着。
“味道如何?”
容妙倏地弯了弯眉眼,温声道:“嗯,吃起来与江宁府的口味没什么差别。”
王贵妃眼中笑意加深,“你喜欢就好。”
她身旁的碧水也跟着暗暗地松了口气。
“对了,你再尝尝这个东坡肘子。”贵妃挟起一筷子肉放到容妙盘中,“小厨房煨了好几个时辰,连骨头都煨酥了。”
容妙看着盘中的肉,眉心不由自主一跳,胃里开始不受控制地翻腾起来。
她身后的碧水更是如临大敌。
容妙不自觉地收紧了手中的筷子,手背上的青筋隐隐浮现。
“怎么了?是不合胃口吗?”
容妙顿了顿,试图将肉夹起来。
荤油的味道不断地往鼻子里钻,五脏六腑都跟着翻江倒海。她的脸色几乎是唰得一下就白了,甚至都来不及回话。
碗筷清脆相撞一声,旋即跌落到地板上。
容妙捂住嘴,黛眉狠狠地拧了起来,侧过脸忍不住干呕起来。
她的腰微微佝偻着,连带着漂亮的锁骨也深深地凹陷下去,背后精致单薄的蝴蝶骨也愈发明显。
贵妃也不由得放下了筷子,惊诧地问道:“怎么了?”
“去传太医!”
容妙杏眸里水光还在不停地转悠着,她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不、不用了……”
话音未落,椒房殿中的宫人已经去叫太医了。
碧水迅速地端了杯清茶递给容妙,一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
容妙连灌了好几口,勉强压下那股恶心的感觉。她别开视线,错开目光不去看盘子里的东西。
太医来得很快。
容妙知道这会儿拒绝也不行了,她抿了抿唇,暗暗地叹了口气,还是乖乖地伸出了手腕。
她其实就是闻到荤腥的味道想吐而已,却弄得如此大阵仗。
太医替她把着脉,迟迟没有说话。
就连原本镇定的容妙也不由得忐忑了起来,不会是她身体真的出什么问题了吧。
“向太医,她没事吧?”王贵妃坐在一旁忍不住问道。
向太医缓缓收回了诊脉的手,朝贵妃拱手道:“回娘娘,这位姑娘应当是有喜了,只不过月份尚浅,脉象不是那么明显。”
她怀孕了?
容妙这时也维持不住面上的镇静,不可置信地睁大了杏眸,她下意识地低下头看向自己平坦的小腹,摆在桌上的那只手的手指都微微蜷缩起来。
王贵妃也震惊地看向她,她扭头问向太医,“当真?”
只见向太医笃定地点了点头。
方才这位姑娘就是脉象浅所以他才号了好长时间的脉,心中已有定论才说出来。
容妙的檀口微张,仿佛还沉浸在这个惊人的消息中。
反倒是王贵妃率先反应过来,脸上满是喜色,笑道:“没想到你居然有孕了,这是大喜事啊。难怪你刚才干呕不断,险些吓到本宫了。”
她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向容妙的小腹,眸光微动。
这应是萧翊的第一个子嗣。
萧翊如今被派去晋阳了,若是能立功归来,今后在朝堂上必定是扶摇直上。而容妙怀上了他的孩子,自然是跟着水涨船高。
就算萧家不喜欢容妙,但是看在萧翊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的份上,最后也只能接受纳她进门了。
“宝蓝,你去备些清淡的饭菜。”王贵妃抬头吩咐道。
容妙这时才回过神来,她迟疑又试探地抬起右手慢慢放在小腹上。
她真的怀上了萧翊的孩子?
……
“将军,晋阳府城要降了!”
副将喜气洋洋地冲进帐篷喊道。
萧翊立刻抬起头来。
晋阳终于要降了,胡人这段时间也彻底安静下来了。
“备马。”
萧翊骑在马上,微微眯起黑眸,顶着刺眼的光线看着晋阳府城的城门。
副将仰起头朝城墙上的人喊道:“开门投降!”
下一刻,紧闭的城门吱呀一声就开了。
萧翊下意识握住了剑柄,细细的剑穗缠绕在他的指尖。
面对即将投降的晋阳军队,他的下颔线紧绷着,刀削般的轮廓愈发凌厉,心中不知为何有些不安。
鹰隼般的黑眸紧紧地盯着出城的军队。
“不对!”萧翊暴喝一声,“全员警戒!”
萧翊握紧了缰绳,倏然从剑鞘中猛地抽出了长剑,发出一道铮铮的刀剑声。
只见出城的军队并没有向他们投降,反而拔出了武器刀剑相向。
萧家军也立刻反应了过来,迅速地列出整齐的军阵,斩杀冲上来的晋军。
两军战况焦灼。
轰——
城墙上的大炮响起,重重的炮弹狠狠地砸进军中。
萧翊挥剑砍掉面前士卒的头颅,面沉如水,“上弩军和抛石机!”
尽管晋阳诈降在他意料之中,没想到还是要走到攻城这一步。
百名士兵用力向下拉住砲索,百斤重的砲石重重地砸在城墙上,城墙微微地晃动了一下,立刻在城墙上面砸出一个大洞。砲石击中城墙掉落下来又砸死了好几名晋军,甚至还没来得及惨叫出声就被巨石压到底下。
弩军列阵排在盾兵后面,瞄准后齐齐射出弩箭。
前方一排的晋军如同割水稻般,统统都倒了下来。
“杀!”
各部纷纷发起冲锋,训练有素的萧家军立刻将局势反转。
晋军龟缩府城一月有余,士气早已消磨,远不如萧家军。此时奋力抵抗着萧家军,效果却不甚明显。
晋军节节溃败。
就在萧家军即将攻入城中之际。
“将军!胡人!”
只听得副将高声喊道。
萧翊将长剑狠狠捅进敌军的胸膛之中,飞溅的鲜血泼到他的身上,剑穗的穗尾也被浸上了血液。萧翊回头一看,面色严峻起来。
五万胡人从后方杀来,与晋军呈包夹之势。
如今晋阳城下只有三万的萧家军。
而晋军与胡人加起来却高达十万,兵力悬殊,纵然萧家军勇猛无比,却还是被敌军扭转了局势。
傅宣朗那个混蛋居然真的联合胡人通敌卖国!
源源不断的胡人包围住萧家军。
“列阵!”
萧翊握紧了手中的长剑,手臂上的青筋突起。
各部迅速集结起来,盾兵抬起盾牌阻挡在前,挡住前方的弓箭和刀剑。后排的弩军和长枪手交替着,弩军替换弩箭时,长枪手就顶上去朝攻上来的敌军用力地戳刺着。
冲上来的敌人倒了一排又一排,却仍像是数不清的蚂蚁一样包围上来。
……
未央宫外,容妙用过了清淡的午膳没有多留,就找了个借口和贵妃告退。
王贵妃准许后还特意借了台轿辇给她,让她不必步行走回清心阁。
容妙坐在轿辇中,双手叠放在小腹上。
她垂下眼睫,长睫微微颤了颤。
还没等她体会到欣喜的感觉,她的双手猛然一收。
“姑娘,怎么了?”碧水察觉到她的异样,连忙问道。
平时容妙在她眼中就极为娇贵,这会儿在碧水眼中她更是如同易碎的瓷器一样,磕不得碰不得。
容妙的眼中划过一丝异色,不知为何她的心脏突然猛地紧攥了起来。她紧紧地抿着红唇,双手用力地扣在一起,指节都泛起了白色。
碧水见她这副模样,立刻担忧地问道:“是不是因为方才闻到荤腥味了,这会儿又有点不舒服。要不要我一会儿去太医馆再请个太医给您好好看看?”
上回姑娘才被毒蛇咬过,不知道有没有留下什么病根,可得找个太医再给她好好看一下。
容妙松开紧攥着的双手,她抬起鸦睫,黛眉无意识地微微蹙了起来,迟疑地道:“……应当是吧。”
“那好,一会儿我就去请太医过来。”碧水点头道,“您如今怀了身孕,可不能和之前一样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了。”
她不由得再度嘱咐道。
上次姑娘突然窜出去救王贵妃简直是吓了她一跳。
容妙缓缓垂下眼眸望向自己的小腹,里面孕育着她和萧翊的孩子。
“我知道了。”容妙轻声道。
那股不安与心悸却仍然萦绕在心间。
第80章 昨夜下了一整晚的雨,清晨的空气带着泥土的清香。窗外雨后的天空一碧如洗,湛蓝得宛如蓝色的宝石�
昨夜下了一整晚的雨,清晨的空气带着泥土的清香。
窗外雨后的天空一碧如洗,湛蓝得宛如蓝色的宝石。
如今天气不复之前那般燥热,清风徐徐抚过带来阵阵凉爽。
容妙的手搭在窗沿上,安静地抬头望着天空。
碧水一进屋就看到容妙站在窗边发呆,她快步走到容妙身边,“姑娘,您别一直站在这儿了,先坐下吧。”
昨日从未央宫出来后,她特意又让人去请了太医。
容妙确确实实是怀孕了。
之后不止碧水,整个清心阁的人都将容妙当作国宝一样,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碧水更是紧张地不行,她之前从未照顾过孕妇,一朝容妙突然有孕,这会儿就连她稍微站得久些都觉得不妥。
容妙侧过脸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我的身子不至于那么娇弱,只站了一小会儿而已。”
只可惜自从上次那件事后,容妙在她心中再也没有了信用度。
碧水扶着她的手带她走回椅子旁。
容妙只得顺着她坐到椅子上,她抬起头问道:“萧翊今日有寄信来吗?”
“还没有。”碧水安慰道,“不过晋阳距离京城路途遥远,或许世子的信还在路上。”
容妙轻轻垂下眼睫,视线落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
“嗯。”容妙低低地应了一声。
“姑娘,贵妃今日派人送了几盒燕窝说是给您补补,一会儿我就让人炖上。”
容妙的长黛下意识微微拧了起来,正要拒绝时顿了顿,“……好。”
她忽而开口道:“我想去书房写封信。”
“好。”碧水心知她这是担心萧翊了,将她慢慢扶起来。
容妙坐在书桌前,碧水替她用砚台压住宣纸、磨好墨。容妙握着毫笔,看着空白的宣纸。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提笔写了起来。一笔一划都极为认真,神情专注。
须臾,容妙才停了笔。
她握着毛笔悬在空中,逐字地检查着。
墨汁在笔尖汇成水滴,啪嗒一声落在纸上,立刻晕开了浓浓的墨色,在整洁干净的宣纸生出了一个突兀的污点。
容妙下意识拿远了笔,看着已经染上了墨渍的纸,抿了抿红唇。
她沉默了半晌,又拿起一页宣纸,将信上的内容又仔仔细细地抄了一遍。
……
晋军与胡人勾结,诈降之际联合围剿我军,镇国公世子至今下落不明,恐凶多吉少。
傅宣恒看着前线快马传来的消息,目光慢慢冷了下来,他的手一寸寸地收紧,手臂上的青筋突起,信纸被他狠狠地揉在掌心,可怜地皱成一团。
他脸色阴沉地能滴出水来,清贵俊朗的脸庞布满可怖的阴云。
“立刻增派援军,务必给朕找到萧翊!”
傅宣恒的胸腔剧烈地起伏着。
傅宣朗那个王八蛋居然真的通敌卖国!
如今萧翊生死不明——
“备马,去宗人府!”
……
屋门被砰的一声打开,狠狠地砸在墙上,又反弹回去。
傅宣恒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一把就攥起了躺在床上的傅宣朗的衣领,将他从床上薅了起来。
他几乎控制不住喷薄而出的怒气。
傅宣朗正躺在床上睡觉,突然绷紧的衣襟勒紧了他的后颈,后脖颈一紧就被迫直起了上身。
“谁啊?”
还没等他睁开眼睛,脸颊一痛。
整张脸都别了过去,疼痛瞬间通过神经传递到脑子里,左脸立刻浮起了红色。受到重力侵袭,铁锈味顿时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他吃痛地低呼一声。
他睁开眼睛看向来人,还没等他看清身前的是谁。
又是重重的一拳。
傅宣恒完全丢掉了身上儒雅温和的伪装,身上的戾气暴怒尽览无遗,手下丝毫都不留情。
直到分明的指骨上沾满了鲜血,身下的傅宣朗的痛呼声愈发微弱。攥紧了他的衣领的手又紧了紧,过了片刻才克制着松开了手。
傅宣恒压抑着胸腔中的怒意,脸部轮廓愈发锋利尖锐,与之前展现的温润气质截然不同。
“立刻下令晋阳府城投降。”傅宣恒冷声道。
他的目光愈发森冷,垂眸看着软在床上满脸是血的傅宣朗,“我知道你有渠道传信。”
傅宣朗蜷缩在床上低声呻吟着,恍惚间听到傅宣恒的声音。
他一手捂着脸,俊朗的脸此时已经不成人样了,他忍着疼痛竟低笑出声。
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流淌下来。
他艰难地睁开了眼睛看向傅宣恒,眼皮已经开始肿胀,他只能通过微眯的眼缝中看到傅宣恒阴沉的脸。
“呵、呵呵……”
他躬着身,口腔内壁破裂,口中的血腥味愈发浓重。
他狠狠地吐了一口血。
傅宣朗放下捂在脸上的手,重重地抹掉嘴角的血迹。
“皇兄说什么呢?”傅宣朗抬起头看向他,“臣弟这段时间都安安分分地待在宗人府,什么都没干呀。”
他的语气无辜,眼中却盛满了得意之色,受伤的嘴角挑了起来。
傅宣恒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攥成拳,他的语气也森寒起来,“是吗?”
他的右膝抵在床沿,缓缓地弯下身躯。
两人都能清楚地看清对方的神情。
“这么看来宗人府还是不能关住你。”傅宣恒咬着字道,“通敌卖国,还是更适合关到诏狱去。”
傅宣朗的瞳孔猛地一缩,脸部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
不过他很快恢复如常,气定神闲地嗤笑道:“看皇兄这着急的架势,应该是萧翊出事了吧。”
“说起来,萧翊这表弟当得,比我还像是皇兄的亲弟弟呢。”
傅宣朗太清楚他了,如今自己棋差一招,却留了后手。
傅宣恒向来多疑,除了萧家之外,能让他信任的将领寥寥无几。镇国公早年在战场上受伤,要不然这些年也不会一直留在京城。
“皇兄自诩高明,也没猜到会有今日这一天吧。”
“唔——”
傅宣朗整个身躯像是煮熟的虾一样蜷缩起来,腹部受了傅宣恒一拳,感觉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了。
傅宣恒抑制着浓郁的杀意,他缓缓直起身来,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傅宣朗。
“既然你不肯屈服,朕自然有方法让你开口。”
阳光打在他的脸上,竟生不出半点温暖的感觉,将左右脸切割成两份。他琥珀色的眼瞳在日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泽,半明半暗的光影下愈发幽深阴冷。
“来人,拖他去诏狱。”
傅宣恒抖了抖右手,将手上的鲜血抖落下来。干涸的血痕依旧蜿蜒在他的手背和指缝上,狰狞可怖。
……
傅宣恒坐在书房的椅子上,双目紧闭,脸部肌肉紧绷着,握着扶手的双手几乎要将它捏碎。
他一向表现得待人温和,可真正能让他放在心上的人不多。萧翊是他最为亲近的兄弟,若是他出事了——
他的呼吸倏地粗重了起来。
宗人府上下都有他的人看守着,傅宣朗不可能传递出去消息。
当日已经赶赴晋阳的萧家军一共十万人,再加上附近府城征集的民兵和军队,足足十五万人。三万人围困晋阳府城,晋军被困在晋阳城中那么久,早就士气衰弱,更是无法与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萧家军抗衡。两万人分别帮忙运送镇压流民和打击胡人,剩余十万都驻扎在草原附近的地带警惕着胡人的动静。
那处营地炮火充足,丝毫不惧胡人来犯。
可那群胡人却能够绕过十万大军,与晋阳军队夹击萧翊。
恐怕是早就得到了情报。
可萧翊奔赴晋阳时,傅宣朗早就被关起来的。
他是如何知道的消息,又是如何将消息传出去的。
诏狱可不像宗人府这般轻松,他就不信那些刑具撬不开傅宣朗的嘴。
傅宣恒的声线愈发冰冷,“李学,传令下去,将晋王被捕前接触过的所有人都彻查一遍!”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
碧水端着托盘走进屋中,见容妙又坐在椅子上出神。
她走到容妙身旁,将手中的托盘放到了桌上,将托盘上的白瓷汤盅端到她的面前。
“姑娘,冰糖燕窝粥煮好了。”她出声提醒。
容妙却恍若未闻,仍盯着远处发呆。
碧水皱了皱眉,不由得加大了音量,“姑娘!”
这时容妙猛地惊醒,怔怔地看向碧水,“怎么了?”
“粥好了。”碧水轻声道。
容妙这才回过神来,垂下眼眸看着桌上冒着热气的燕窝粥。
碧水见她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伸手去摸她的额头,担忧地问道:“姑娘您这是怎么了,一整天都心神不定的。”
容妙缓缓地吐了一口气,“没什么。”
她心不在焉地伸手,盅壁的温度烫得她猛然收回手来,她低呼一声。
碧水见状,连忙将汤盅挪远了一些,眼中担忧的神色愈发重了。
容妙看着自己烫红的指腹,手指微微蜷了起来。
她抬头看向碧水忧心忡忡的眼神,“我没事,也没出什么问题。只是心里莫名有些不安罢了,不知道萧翊那边怎么样了。”
自打前日与永明郡主见过后,心中就开始莫名不安,今日这种感觉愈发明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