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知微又掉崖了。好消息是,她没死,又卡树上了。坏消息
知微又掉崖了。
好消息是,她没死,又卡树上了。
坏消息是,她受伤了,还有点严重。
肩头那处应是被树枝给穿了个透,钻心的疼痛叫她浑身战栗,她在那一瞬间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谁让自己逞能,非跟出来干嘛呀,呲,她丝毫动弹不得,轻轻喘着气,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她怎么就这么倒霉,树枝断了,身子正好卡在断口处,还被刺穿了,幸好没摔进胸口,要不然,她这会儿估计已经死翘翘了。
要是被疼晕过去还好,大不了失血过多死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可现在的问题是,她很清醒。
她能感受到身上的血液和精气在一点点的向外消散,她尽量叫转移注意力,闭着眼睛,倾听耳旁的风吹动树叶的声音,不去想身上的伤到底有多重。
只听一阵声响,她感觉自己所在的歪脖子树沉了沉,便见顾铭珏一脸紧张的望着自己,待看到自己肩头被刺穿出来的树枝时,一张脸迅速白了下来,眼睛登时便红了,他紧张的叫了知微几声,知微应了,只是她的声音发颤,她想大声一些,她想告诉顾铭珏自己好疼,但是她没有力气。
这回是真坏了,怎么又跟着下来了啊,不要命了吗……看到他,知微心里感动的不像话,又欠了他一次……
顾铭珏深吸口气,一双眼睛红的可怕,他硬逼着自己平静下来,从怀里取出匕首,一只手将她轻轻抱住,一只手迅速将穿透她剪头的树枝斩断。
虽说他的动作很快,但是知微分明能感受到他的手紧张到发颤。
他抱着知微,小声的哄着,别睡,知微,别睡,我这便带你离开。
知微点头,嗯了一声,顾铭珏搂着她半个身子,二人迅速向下跳去。
知微掉落的地方已经快到底了,他搂着她,二人艰难的走了一段距离,他脸色越来越苍白,不好,顾铭珏也受伤了,腰间一直在流血。
知微顿住了脚,不能再走了,他的伤口再不处理,怕是要死在自己前头。
无需她开口,顾铭珏也在寻找可休息的山洞,他得先帮着知微处理伤口。
那个树枝,是一定要拔出来的,血还在不断往外冒,知微的半边衣衫已经被血染透了。
那个树枝,比箭粗多了……
顾铭珏很快找到了一处山洞,太阳已经落山了。
月亮已经升起,山洞里的温度很低,知微靠坐在石头上,一张脸面无血色,顾铭珏从未见过她如此没有生机的样子,一颗心揪的生疼。
他迅速点起火堆,一分一秒的都不想耽搁。
他温柔的将知微抱在怀里,小声道,“不知道咱们何时能出去,我需要将树枝拔出来,你,你。”
他说不出来叫知微忍一忍的这种话,看她衣服上的血,苍白的脸,他心疼到无以复加。
知微点了点头,嗯,拔。
她用另一只手从腰间摸出来个小瓶子,叫顾铭珏帮她取出来药丸。
有气无力道:“这是梅叔公配的止血药,只要还有一口气在,都能掉着,我死不了的,真的。”
说完就着篝火昏黄的光亮,她瞅着顾铭珏腰间的大片血迹,这人,闹呢,流了这么多血。
两颗小小的药丸躺在顾铭珏手心,知微捏了一颗放进了他的嘴里。
另一颗,放进了自己嘴里。
“这样,我们俩就都不会死了。”
顾铭珏将药丸咽下,心疼的望着她。
知微看着他,扯了扯嘴角,“那,你先把你的伤口处理一下,好不好。”
她的情绪在此时有些控制不住了,眼泪大颗大颗的掉落,“你自己都受伤了,干嘛又跳下来救我,惯会叫别人心疼。”
顾铭珏是看不得她哭的,听到她说心疼,鼻腔一酸一瞬间也差点掉下泪来,他张了张嘴,轻轻地将她面上的眼泪擦净,又吻了吻她的眼角,道了声好,我马上处理。
很快,他的伤口便处理好了。
一道很长的刀伤,从前头一直到后头,好在伤口并不深,只是看着有些瘆人,他身上有随身带的金疮药,很容易就包扎好了。
做完这一切,他从怀中拿出来个帕子,找了截大小合适的树枝,轻轻的叫知微咬住,轻声道,“拔的时候,你咬着树枝,不要松口,不要咬着舌头,好不好。”
知微点点头,笑着张嘴咬上了树枝。
这好像是自己用过的帕子,她离开时都留在侯府没带出来,他倒是贴身带着。
顾铭珏绕到知微身后,看着伤口,咬着牙一使劲便将树枝拔了出来。
成年男子拇指粗细的树枝,叫知微疼的咬紧了牙关,浑身战栗,因为疼痛而不自觉的呜咽出声,太阳穴上青筋暴起,仿佛快要炸裂开了。
此时还没完,顾铭珏轻轻拨开了她肩上的衣服,撕下身上的干净里衣,一点点的帮她处理伤口。
幸好,幸好不是枯枝,他不能想象若是里头留下碎屑,知微该有多受罪。
他身上有带的金疮药,他能很明显的看到知微身上疼出来的汗水。
深呼吸,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出错,快速的帮知微包扎了伤口,又转过身子小心的给她整理衣襟,顾铭珏的手哆哆嗦嗦的,好半晌才给她穿好。
二人都像是从水里刚出来一样,只是一个是疼出了一身汗,一个是紧张到出了一身汗。
梅神医的药很有用,知微的伤口并未再流血了。
顾铭珏的也是。
知微趴在顾铭珏怀里,二人稍作休息。她想到今日发生的事情,又是惊马又是老虎的,不自觉的委屈了起来。
她声音虽还是虚弱,但是却有了一丝生气,“今日那只老虎那么大,感觉一口就能把我吃掉了,又是箭又是杀手的,你们这是在搞什么啊。”
也不等他回答,她又想到顾铭珏又救她一次,抬眸小声控诉,她是有些激动的,但说是控诉却是有气无力的,在顾铭珏耳朵里跟撒娇一样,听的他心痒痒的暖暖的,
“你干嘛非得跳下来,你也就这一条命,搞的我一直在欠你的,你叫我拿什么还你。”
顾铭珏轻轻拍着着她的后背,试图叫她平缓心情,他小心的将人抱紧,轻声安抚道:“是我不好,事先未叫人保护好你,不怕了,我在,我不要你还。”
“我不逼着你嫁我,但你,别推开我了好不好,好不好……”
渐渐的,他的语气带上了卑微和祈求,知微鼻尖酸涩的厉害,心脏剧烈跳动了一瞬,有什么东西瞬间消散,很快便恢复了正常的心跳。
只是知微知道,这颗心,在这一刻终于完完全全只属于自己了。
她轻轻的嗯了一声,又回了句,“好……”
像是害怕失去她,他将人紧紧抱在怀里,心中有些后悔。
他不该冒这么大的风险,他差一点就失去了她!
不,两次!他两次都差点失去了她!
他闭上眼睛,叫自己不要再去想,他赌赢了不是吗,她这算是接受了他吧*,他眼中的执拗越来越深,心中的想法更加坚定,他爱她,所以,他没错!
半晌,知微像是睡了过去,嘴里呓语似的,念叨了句爸爸妈妈,奶奶,我好想你们,好想好想你们。
顾铭珏的眼神闪了闪,心中有些猜测,但还是坚定的将她抱在怀里,即使是真的又怎么样,我爱她,那便够了,不管她从何处来,只要她在,那便够了。
低头再看她时,她眼角还挂着泪,身子不自觉轻轻颤动。
顾铭珏端详她片刻,不甚放心,轻轻唤了她两声,又试了试她的鼻息,这才放下心来。
她昏睡过去了。
他将人紧紧抱在怀里,轻轻的吻上她的额头,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独处时光。
虽然,二人都很狼狈。
但是,她不会再推开他了,他们终将在一起。
下属找来的速度很快,顾铭珏想要将知微抱起,可他自己也失血过多,差点载到地上。
初九看着这样的知微和主君,差点掉下泪来,为了叶姨娘,侯爷可真是豁出命去了。
初九赶紧接过知微抱起,众人赶去了最近的庄子。
沈知蕴早已差人将今日回京的梅神医给接来了,一众人在庄子上焦急的等待着。
梅神医给断臂的侍卫看完伤,对断臂伤患还是有些可惜的,时间有些长了,若是他早一些到,兴许断臂是能接回来的。
他又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小知微如何了,那么高的悬崖,他看向聂斐然,大侄子的一张脸灰败的不像话,要不是他们过来的晚,估计也扑到悬崖底找人去了。
沈家人没一个能坐的住的,眼看夜色渐深,知微还是没能找回来吗!怎么办,怎么办!
沈鸿慌啊,他的女儿啊,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女儿,叫他怎么办!妻子那里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叫他怎么跟妻子交代!他焦灼的走来走去,终于,一声找到了找到了,下人连滚带爬的跑来,大声呼喊着找到了。
一行人赶忙跑了出去,就见顾铭珏抱着浑身是血的知微缓步而来。
沈鸿呆愣了一瞬便掉下泪来,颤抖着双手将知微给接了过来,嘴里叫嚷着神医,神医,快快,快救救我女儿啊,
沈鸿老泪众横,看到知微的模样,比剜了他的心还疼!
梅神医小跑着过来,顾铭珏想开口却有些没站稳,黄成紧张的扶住了他,他摆摆手,直起身子道,“知微一侧被树枝穿透了,已经简单包扎,我二人都吃了您的药。”
梅神医简单查看后点点头,“将知微抱进去吧,重新包扎一下,看有没有遗留的碎屑就好,纸笔拿来,我写了方子赶紧去熬药。”
言罢他又看了看顾铭珏道,“你的失血量不比小知微的少,去隔壁躺着去,小东,去给他重新包扎。”
小东是神医新收的徒弟,闻言点头,梅神医却又道,“你身上还有别的伤吧,一会我去看看,你先休息。”
沈家人闻言看顾铭珏的目光都闪了闪,俱是带了感激的,这人,确实在拿自己的命去救人的。
宋言澈站在人群最后死死的攥紧了手指,顾铭珏走时还轻蔑的撇了他一眼,虽受了伤,他却跟打了胜仗的似的,高昂着头颅,步子有些散漫的从宋言澈身旁走过。
宋言澈眼眸低垂,好半晌才控制好情绪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待神医给知微重新包扎后,知微渐渐醒了过来。
被疼醒的。
她看着关心的望着自己的沈父兄长姐姐,挣扎着要起身,也顾不得身上的伤口了,紧张的望向四周寻找顾铭珏的身影,张嘴道,“爹爹,顾,顾铭珏他怎么样了?”
沈知蕴同沈鸿对视了一眼,莫非这就是梦里知微非要嫁给顾铭珏的原因,为了报恩?
沈知蕴叹了口气,怕是早就动心了,不愿意承认罢了。
沈知蕴将她按回床上躺好,柔声道,“他在隔壁,叔公刚刚去了,无事的。”
知微这才松了口气,点点头,这时候花影抹着眼泪端来了药,沈父接过,沈知蕴将她扶起,喂她吃药。
待一碗药喝净,她朝众人笑了笑才又沉沉睡去。
夜里是花影同沈知蕴轮流照顾着。
沈鸿一夜未睡,他收拾齐整便去上朝,势要将他郑国公府付出代价!
顾铭珏也去了,虽然有伤,但他等不及了!今日,他势必是要去给父亲和兄长讨个公道!
当顾铭珏拿出郑国公谋害老侯爷和世子的罪证的时候,皇帝脸上的表情冷凝了一瞬,才大发雷霆。
在那一瞬,皇帝竟然有些慌乱。
是的,慌乱。
因为那件事虽不是他授意,却是他放任的。
所以在多年以后,他对顾铭珏还是会有些愧疚,毕竟,是他放任杀了他爹,也是他一起长大的兄弟。
但是他没觉得自己有错,他是皇帝,他不会允许有人在民间的威望大过于他!谁也不行!
紧接着,郑国公庶长子大义灭亲,拿出了更多郑国公等人贪赃枉法通敌卖国的罪证,皇帝继续震怒。
可这还没完。
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更是拿出了一份皇后在京中五品官以上官员府中安插的眼线名单,还有皇后多年谋害后妃和皇嗣的证据,一时间,朝中哗然一片,皇帝气急败坏。
无它。
因为,安插眼线是他同意皇后这么做的。但是谋害皇嗣!她好大的胆子!
于是当日的早朝,郑国公府除了一个庶长子戴罪立功,其余被皇帝屠了满门,牵连的一干人等,抄家的抄家,发配的发配,整整三日,京都的街道上都静悄悄的,只有官兵抓人的声音。
而在一日下了早朝,皇帝便吐血晕倒了。
太医查看后说像是中了毒。
无色无味的慢性毒药,轻易查不出来,而罪魁祸首,不是皇后是谁。
于是,皇后被一条白绫吊死之后皇帝躺在床上还不解气,挣扎着叫人给鞭了尸,尸体还给扔进了乱葬岗喂了狗。
皇帝中毒之后只坚持上了几日的朝便瘫痪在床了,一众太医束手无策,梅神医也进了宫,也是可惜,这药无色无味,也算发现及时,再晚些时日,皇帝必死无疑。
皇帝差点又被气了过去。
很快,皇三子被立了太子,是为监国。
皇三子性情大变,大殿之上的赫然是位心机深沉喜怒不形于色的太子殿下。
皇四子被封了明王,待新皇登基后便前往封地。
因为皇后的关系,皇六子被皇帝发配至了皇陵,无诏不得外出。
当然,朝堂上的事知微自是不知道的,如今,她在庄子上才刚刚醒来。
第112章 翌日知微醒的时候,日头已经很大了。花影看到她醒来,喜极而泣……
翌日知微醒的时候,日头已经很大了。
花影看到她醒来,喜极而泣,忙上前问她渴不渴,要不要出恭。
待她又躺下,小丫鬟已经将神医给请来了。
熬了一夜的沈知蕴等人,也跟着一起进了屋。
神医道,“没什么问题,及时换药再多休息休息,吃点好的补补,很快就好了,咱们小知微啊,福大命大,福气都在后头呢。”
知微笑着点头,“谢谢叔公,知微好了便亲自酿酒给叔公喝。”
知微脖子上的伤口早已结了疤,便也不用包扎。
身上的淤青也挺多的,沈知蕴帮着给擦完药,没忍住又掉了泪。
不过今日的知微一张脸虽然还是面无血色,擦伤的地方也都上了药,瞧着比昨夜已经好很多了,更有生气了一些。
众人这才放下了心,收拾东西,准备回府。
高氏同翠儿他们还不知道此事,回府必然会哭个不停,此事怕是已经传出去了,不过不回府也是不行的,还得好好将养着才好。
今日沈知晖并未去上值。
他不用上朝,便托宋言澈帮忙告了假,留下看顾知微。
回府之后高氏看到自己活蹦乱跳的女儿面无血色的被大儿子给抱了回来,腿一软差点晕过去。
知微趴在兄长怀里,身体被披风裹住,她小声安抚着娘亲,道自己没事的。
高氏心疼的看着懂事的小女儿,沈知蕴叫兄长先送小妹回房,将人拉到一边,说起了事情经过。
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知微终于躺在了自己床上,翠儿脸上还挂着眼泪执拗的守着姐姐,这一次,说什么她也要一直待在姐姐身边,再也不离开了。
知微无法,说自己想喝糖水,叫她带人去熬。
并跟翠儿保证,以后去哪都会带着她。
高氏抹着眼泪过来,亲手喂知微吃了药,看着睡熟了她才走。
心里却还是对自己男人埋怨了起来,也不知是怎么当的爹,自己眼皮子底下女儿给能出了事!
可是又不免担心了起来,也不知朝堂上今日闹成了什么样,还有顾铭珏,人家又救了自己女儿一次,听知蕴说伤势也不轻,哎吆这,这叫她怎么偿还人家这份人情呢!
朝堂上闹了一晌午,京城翻了天。
整整三日,京都内外人人自危,抄家的砍头的,百姓连看热闹都没敢,主要这一次动静太大了,郑国公府牵连甚广,此次更是直接被连根拔起。
沈鸿只回家看了趟女儿,便又进了宫。
顾铭珏伤势未愈,却并未消停,带头抄家,最后是被红叶给揪回去休息的。
他们心知肚明,陈年旧案少不了陛下的推波助澜,如此顾铭珏才会答应了同安若瑾的合作,这个皇帝不行,那就换个来。
将顾铭珏给揪回去之后的红叶也去看了知微,这小丫头,可真是遭了罪了。
将养了几日,知微好了些之后,脑子里想的都是射向她的那一箭。
那个人应该抓住了吧,是郑国公的人?那箭明显是宫里发放的箭矢。
如果说刺客是郑国公派来给女儿报仇的,那,射箭那人,是郑国公世子?专门来杀她的?
她抿了抿嘴,看着床顶,是她大意了,她就应该直接将人杀掉的。
幸好顾铭珏那一箭及时,不然宋言澈怕是会中箭,这一人的救命之恩她都还不完,再来一个,可不要了她的命了。
又想到顾铭珏,知微深深的叹了口气。
她回府三日了,自是也听到了外头那么大的动静,她有些烦闷,扯过被子将头给捂住,哎吆,她当时在山洞是怎么说的来着,不推开他?
嗯……她可以反悔吗,好丢人啊。
呲,不小心碰到伤口处了,翠儿忙过来查看,知微摆摆手,表示无事,她就是想抽个疯。
说到那支箭,确实并不是冲四皇子过来的。
射箭的人是郑国公世子,他来了,却躲在人群后面没有露面,知微感觉到的恶毒目光便是他。
跟着知微的宫女是皇后安排的,很轻易的就害知微骑的马发了狂。
只是郑世子早就死了了,沈知蕴杀的。
就在知微和顾铭珏在山洞的那会子时间里,被沈知蕴一剑给刺穿了胸膛,沈知蕴还并不解气,在他张嘴的时候,连舌头也给切了,双手给砍了。
姐妹俩杀人的模样简直是如出一辙,不,沈知蕴更甚,她甚至一句话都没说,眉头都没有皱,全程表情都淡淡的。
最后,她抬眸问了句安若瑾,“可以扔去喂狗吗?”
安若瑾笑的狗腿,可以,怎么不可以呢,他可太喜欢媳妇儿这果断狠厉的模样了,跟他实在相配。
这几日沈知蕴也忙的很,经常不见人影,她并未将郑国公世子的事情告诉小妹,大仇已报,没必要了。
沈知晖也被委以重任,听翠儿说这两日并未归家。
沈爹更不用说,回来看了她一次后便又走了。
娘亲和几个表兄妹倒是经常来,尤其聂斐然,要不是怕耽误知微休息,他是恨不得一天来八趟。
娘亲一日有半日的功夫都陪着她,只是有时也会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感叹一句也不知顾侯爷怎么样了,也没个知心人照顾着,听说前日还去抄家呢,被国安郡主给拦了下来,强硬的给送回了府。
高氏同知微娘俩一同半躺在床上,知微靠在她娘怀里,静静的听着。
高氏小心的绕过女儿的肩头,将人圈在怀里,
“娘亲从前对他是真有意见,真生气,他将你带了回来就应该好好对你,他却屡次陷你于危难之境,我的孩子这么乖巧懂事,他们怎么能这样对我的孩子呢。可是后来啊,后来见了这人之后,又觉得这孩子吧,人品还算不错,对你……也算是一往情深了。”
高氏轻轻叹了口气,“两次,两次他都义无反顾的扑向了掉落悬崖的你,根本没有时间叫他去思考,他为了你连命都能不要,娘就觉得他或许真的不错。”
高氏话锋一转又笑道:“当然,宋言澈那孩子也不错。站在娘同你爹的角度,我们都是看中宋言澈的,尤其这孩子家世真的干净,人也不错,对你也是一片痴情,但是啊,感情的事,娘觉得还得看你自己,你心里想着谁,便是谁,只是,不管你选哪一个,娘都希望你能知道,娘和你爹,都会支持你的,娘希望娘的知微,能够随心随性而为,而不是,被亲人和世俗强逼着去做一些事情。”
“娘啊,只希望我的女儿能过的幸福平安就好。”
知微鼻尖甚是酸涩,她将头埋进了娘亲的怀里,嗯了一声,她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样的心情,说不感动吗,怎么能不感动。
他们?
她给他的儿子女儿做继母?还有个难搞的老太太,啊,啊,不要啊。
脑袋里像是有一团浆糊,迷迷糊糊的,她又在娘亲的怀里睡了过去。
高氏静静的看着女儿的睡颜叹了口气,这孩子。
隔了两天红叶便又来了。
彼时的知微正躺在外头的美人榻上,身上盖着薄毯,因为她受伤,高氏早早的命人烧了地龙,好叫她换药方便。
翠儿在一旁的安静的练着大字,时不时的看姐姐一眼,并未发出声响。
月痕坐在榻旁,捧着本话本子,知微边看,微一点头,她便翻过一页。
榻旁的茶几上,花影准备了不少的糕点干果,花影正在煮热红枣桂圆牛奶,她用小镊子捏了一块老红糖进去,小心的搅动着,不多时,甜香的味道便飘了出来。
红叶来的时间刚刚好,一进去满屋飘香,虽然还是能闻到淡淡的药香,但是并不难闻,一个浓烈,一个淡雅,两种味道掺杂在一起,竟然有些适配。
就像两个人,一个粗鄙一个乖顺,可若是生活在一处,二人却能过出更多的滋味来。
知微已经下地走动了,见红叶一来,忙去牵姐姐的手。
红叶带着十三一起过来的,顾铭珏自己过不来,心里总是惦记,这不,还不相信红叶,非得叫十三跟着一同来瞧瞧。
今日正好十月初一,天气越来越冷了,这一进十月,便有些冬日的味道了。
北风呼啸,总叫人觉得一日比一日冷了些。
红叶脱掉了披风,佯装生气的看着她,“我又不是外人,你伤还未愈躺着便是,下地作甚。”
知微嘿嘿的笑着,“我这不是躺的久了吗,叔公说我可以走动走动,不牵扯到伤口就成,这一连躺了几日了,骨头都要酥掉了。”
红叶拍了拍她的手,扶着她躺下。
十三见着知微,心疼的眼圈都红了,知微忙去安抚,“我这不没事了,瞧你哭什么,不是说刚出去做任务回来?我瞧着怎么又瘦了些呢,顾铭珏不叫你用膳啊?”
这边翠儿见红叶脸上也是疲累,忙叫人搬了把躺椅过来,叫她也歇歇。
红叶捏了捏翠儿的小脸,道,“翠儿愈发的懂事了,快去,叫厨房给姐姐煮碗面来,折腾了一上午了,还未用饭呢。”
翠儿睁大眼睛,也来不及问缘由,忙不迭的应了声好便拉着十三一同去了小厨房。
十三姐姐也瘦了,她还得做一些十三姐姐爱吃的。
月痕递了杯红枣牛奶过去,烫烫的,红叶一口气下了肚,才感觉浑身舒缓了一些,月痕再递第二杯,她却摆摆手,一会用膳吧,给我来杯浓茶就好。
待她躺下,花影也给她拿来个毯子盖上,知微看着她憔悴的面容,才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红叶叹了口气,“这几日不光我忙,整个京里都忙,郑国公牵连出的一串人来,我啊,在忙着吃下他们的产业呢,全是赚钱的买卖,忙点我也是愿意的。”
知微了然的点头,赚钱的事情,再忙她也是愿意的。
知微特意嘱咐过红叶她受伤的事情不要告诉念秦,怕念秦着急再动了胎气,崔文远自是也没敢说的,所以到现在念秦并不知知微受伤了。
红叶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道,“辣椒的菜品这两日也陆续推出去,我打算将别苑开完全国各地去,等京都的事情稳定了,便去考察,到时候啊,咱们可就真发了。”
知微听到去考察,那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道,“我也想去,姐姐可以带着我去吗?”
红叶笑着摇摇头,故意逗她,“目前是不行,不过。”
“不过等你伤好了便可以,我先差人去考察,自己一时半会也是去不了的,毕竟,陛下那个身体怕是,不好了。”
知微疑惑不解,红叶小声道,“陛下中毒了,皇后下的,你那个准姐夫,八成是下一任。”
红叶没说全,但是知微却是听懂了,下一任皇帝。
那她姐姐就是,皇后了?嗯……
好厉害啊,但是,姐姐和养兄,可就真没有机会了……
知微眨巴眨巴眼睛,比如说老皇帝啥时候嗝屁这种问题她没敢问。
正好翠儿带着丫鬟进来了,一大碗的热汤面,几个知微腌的小菜,并两个热菜。
十三在小厨房已经迫不及待开动了,她刚回京便被顾铭珏给支来了,确实饿的很了。
厢房内,红叶闻着香味,坐起来道,“还得是你这里的饭菜香。”
知微笑着道:“姐姐多吃点,腌菜还有好多呢,姐姐走时拿一些,上次我娘还给顾铭珏带了好多呢。”
不自觉提到了顾铭珏,知微咬了咬唇,没在继续说话了。
红叶接过翠儿递过来的筷子,抬眸看了知微一眼扬了扬唇角,这孩子,有戏啊这是。
于是红叶埋头吃面,边吃边道,“还得谢谢你姐呢,神医去给老太太看了病,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都七十多的人了,糊涂是正常的,平日里少管些闲事少操劳还能多活两年,没什么大事。只是前阵子闹的亏了精气,只能躺在床好好将养着,还是老了啊。”
“珏哥儿自那日被我给揪回去之后便老实多了,休养了几日,今日才又进了宫,他身体一向好,也不用担心他会有什么后遗症,他是受惯了伤的,皮糙肉厚的。”
知微脸颊有些发热,低着头嗯了一声,丝毫没有看到翠儿和红叶如出一辙低头偷笑的脸。
半月后,知微终于被爹娘允许出院子活动了。
已经立冬了,日头虽好,天气却是冷的,娘亲也只允许她出门走走,并不叫走远了。
说起来也是巧的很。
断臂的陈侍卫身体刚好一些便打听那日救他一命的贵女,这一打听便打听到冯三这里了。
冯三道,“那是咱们沈大人府上的二姑娘,我熟,正好我姐姐听说二姑娘受伤了焦急的食不下咽的,这几日都闹着要去探望,陈兄你和嫂子便同我们一起去吧,已经半个多月了,二姑娘的身体想必也已经好了许多了。”
两家一拍即合,冯三向侯爷告了假,顾铭珏并未说什么,只是颇有些意味深长看了他半晌。
冯三摸了摸脑袋,“爷您放心,小的见了二姑娘肯定替您美言几句。”
顾铭珏却黑了脸,黄成在后头踢了他一脚,道:“侯爷已经近些日子劳累,也担心姑娘,吃不下睡不着的,人都瘦了脱相了。”
冯三支支吾吾的看了看顾铭珏那张精神抖擞的脸,半晌才明白过来,哎了一声道属下知道怎么说了,顾铭珏这才嗯了一声叫他滚了。
冯三陪着姐姐,陈氏夫妻一起上门,那酿酒的陈娘子抱了一坛子的醪糟,他们也都知道沈府定然什么东西都不缺,还是带了自家的做的东西上门了。
陈娘子自己做的醪糟和腌的酸菜,并两坛家里最好的酒便上门了。
冯三姐弟也是大包小包的,都是一早便准备下来的。
彼时知微刚走出院子,便听下人说冯三带着姐姐和断臂的夫妻上门了。
知微猜想应该是那名断臂的侍卫,便在娘亲的陪同下一起去了前厅。
果不其然,果然是陈侍卫夫妻。
陈家娘子一眼便认出了知微便是曾买她酒的小姐,激动的语无伦次的,夫妻二人当即便跪下磕了头。
知微自是不能受这么大的礼的,侧身躲过,一阵寒暄之后几人才坐了下来。
知微也感叹,没想到同陈侍卫夫妻还能有此等的缘分,她看陈侍卫虽断了臂,状态都挺好的,便问了一嘴如今可还能回去上值了?
陈侍卫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挠了挠头满脸的憨厚,“四皇子问我是找个闲差还是要补偿,我想我就一只胳膊了,便没不回去给兄弟们添乱,便要了补偿回家来陪我娘子卖酒,总归是能帮到我家娘子的。”
知微见这人一句一个我家娘子的,也笑了起来。
“如此也好,你夫妻二人感情好,便什么样的磨难都不怕了。”
众人说笑,知微又问了冯姐姐的生意如何,她见冯三一直在偷瞄花影,没忍住打趣了几句,“冯侍卫很热啊,怎么一张脸红的跟个虾子似的,怕是要熟了吧。”
冯姐姐白了自己弟弟一眼,又看看花影,心里满意的不得了,哎吆要是能将人给娶回来,她怕是做梦都要笑醒的。
花影也捂着嘴偷笑,她倒是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小姐也偷偷的问过她觉得冯侍卫如何,她当时怎么说的来着,挺好的。
知微问她可愿意嫁他,花影只思索了片刻便道,他若求娶,她便嫁。
知微笑着应好,到时候她必给她准备丰厚的嫁妆,风风光光的将花影给嫁出去。
这不,冯三的机会来了。
冯姐姐一听知微这话里有话,心里也是高兴的,她笑着道,“二姑娘,我这弟弟是个实心眼的,脾气倔的很,也执拗,认定了一件事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看中了的姑娘也是,等到明年开春,我便带着媒人来同他认定的姑娘求亲,姑娘觉得可行。”
知微笑着看了花影一眼,见花影也羞红了脸,眨眨眼道:“那必然是可行的,到时候姐姐叫上我一起啊。”
花影跺了跺脚,小声道了句,姑娘~
知微笑着转移了话题,又聊了几句几人便告辞了,毕竟知微还需要休息。
只是冯三想起侯爷的嘱托,没忍住在最后支支吾吾道:“二姑娘,我们侯爷最近很是操劳,也担心您的伤势,有些食不下咽的,今日听说我来府上,好生叮嘱叫我看看您的伤势如何了,那一堆的礼品里头,不少都是侯爷准备的补品。”
冯三眨了眨眼,又道,“不过您放心,我们侯爷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侯爷皮糙肉厚的,除了有些憔悴,别的倒没什么的。”
说完还小心的看了眼知微有些微微变了的脸色,又偷瞄了两眼花影,这才转身跑了。
只是跑到姐姐身边的时候,被姐姐拿拳头揍了两下,叫他胡扯,她昨日还见侯爷生龙活虎的,怎么到他嘴里就憔悴了,这个混子可真是!
管家办事一向妥帖,早就往几人的马车上备足了礼,有来有往的,又说了几句吉祥话才恭敬的送几人离开。
知微带着心事睡了个午睡,顾铭珏瘦脱相了?没休息好?不能吧,侯府那么多下人还伺候不了他一个主子了?不可能,肯定不可能。
迷迷糊糊睡了一会,起来便又来了人。
叶文章不知从哪得到了知微受伤的消息,急急忙忙的跑来了,半晌徘徊在府门前不敢进来,差点又被归家的高淮阳给打了一顿。
还是沈知蕴回府给碰上了,知道知微曾去庄子上见过他两次,这才叫人给放了进来。
叶文章提着个破袋子,手都冻的发紫了也没有放开。
进府后见知微确实无事,心里松了口气,这才将袋子打开,支支吾吾的,说是自己猎的山鸡,带来给知微补身子的。
知微看着他干裂的嘴唇和冻的发紫的手,心下不忍,叫月痕收到厨房去晚上炖了她喝,叶文章终于松了口气,这才捧起热茶喝了一口。
只是好半晌,他都看着知微欲言又止的。
知微看着他,问道:“兄长今日可是要同我说些什么?”
叶文章点头,将茶盏放下,道:“我想回去了,年前应该能到家,我,我想将咱爹娘的坟给修修,再找个活计,我。”
知微看着他却笑了,她点点头,“嗯,好,兄长先回去,等来年我也是要回去的,到时候,兄长可得将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的才好。”
叶文章一双眼睛登时便激动的红了,忙不迭点头,好好。
知微又问:“这两日便走吗?”
叶文章点头,有些不好意思,“找了个南下的商队,路过临县附近,我多给些银钱,跟他们一路回去,也好有个照应。”
知微点头,也有些欣慰,叶家这个没头脑的养兄终于也长了些脑子了。
花影取来一个包裹,知微递给了叶文章,叶文章有些不敢拿,知微却道:“兄长不必推辞,这一路山高水远的,多备些东西,里头有些金疮药还有些应急的药丸,都贴了便签,算是有备无患,还有些碎银,我想着兄长回去好好修缮下咱爹娘的坟,还有咱家的大门,合该好好修修了,兄长觉得可行?”
叶文章鼻头一酸,接过包裹哎了两声,起身便要走了。
知微看他有些苍凉的背影鼻尖一酸,朝他喊道:“穿的厚实些,怎么穿的这样单薄,叫爹娘见了担心。”
叶文章在前头哎了一声,摆了摆手,他一张脸泪如雨下,愣是没敢回头。
管家差了马车送他回去,车厢内,整齐的放着一身厚实的袄子,马夫笑着道,这是咱们大小姐叫准备的,那个包袱也是,公子赶紧换上,暖和的很。
驾!咱们这便回去了!
第113章 晚膳时,沈爹看着小女儿是欲言又止的。给知微看的莫名其妙
晚膳时,沈爹看着小女儿是欲言又止的。
给知微看的莫名其妙的,赶紧放下筷子道,“爹,您这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女儿的事了?您说吧,只要您不是又领了个亲女儿回来,女儿应该是能受的住。”
沈父一噎,立马收到了妻子的一个眼刀子,高氏接着嗔了知微一眼,再胡说耳朵不用要了。
沈爹咳嗽两声,嘴巴张了又合有些不知怎么开口,却听沈知晖道,“爹应该是想叫你劝劝宋兄,宋兄他。”
知微看过去,沈知晖看了沈父一眼,见亲爹神色并无异样接着道,“这几日宋兄同安定侯闹的厉害,剑拔弩张的,陛下病重,太子监国,顾侯算是太子很大的助力,这宋兄,也是太子亲近之人,眼看太子要提他做大理寺少卿,这就,再闹下去,就,就有些不太好看了……”
安若瑾,现太子,原三皇子,沈知蕴未婚夫。
沈父其实是想说,自从看出知微的心意,他们夫妻不光是感激安定侯,也算是接受了他,这事儿上顾铭珏明显是给小宋留了余地的,但是小宋年轻气盛,他怕说重了再叫小宋觉得丢了面子,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他是看中这孩子的,也确实有意培养。
小女儿去劝解,也将二人感情一事说开了,兴许能行。
哎,也怪他从前一意孤行的撮合二人啊。
却听沈知蕴啪的一声放下筷子,淡淡看了亲爹和兄长一眼,直接道,“两个男人针锋相对,怎的就将源头推到女子身上了,怎么,他们二位是第一天当官?因为女子争风吃醋的就敢在朝堂上对立起来?”
几个小的低头扒饭,听不见听不见,没一个敢抬头的。
沈爹对着大女儿叹了口气,这丫头还没做皇后呢,气场就两米多高了,无奈道,“自然不是,小宋羽翼未丰,这时候对上安定侯,总是要吃亏的。这几日小宋是明显的有些躁动,小顾倒也没拿他怎么样,应也是没将他放在眼里,二人你来我往的过招,可是我总是怕小宋这孩子吃亏的,这孩子历练历练可堪大用,爹是不想在此时毁了他。”
沈知蕴倒是没再多说,只模棱两可的说了一句,“爹您做的已经很多了,还得他自己清醒过来才行。”
沈父只是摇了摇头,继续用膳,不再言语此事。
晚膳后,知微抿着嘴,偷偷的看送她回院子的姐姐。
沈知蕴帮她拉紧了身上的披风,叫她不必多想,这事情是宋言澈自己的问题,与旁人无关。
知微抿了抿唇,哦了一声,心里却是有些想去劝劝他的,总不能叫他一时冲动,将仕途毁了。
姐俩回了知微院子,沈知蕴挥挥手叫丫鬟都出去了。
翠儿见沈知蕴也在,踌躇了半天愣是没敢进去,已经回了自己院子了。
姐俩一人一杯温热的奶茶,地龙烧的热,知微捏了瓣桔子放在嘴里,眼睛睁的大大的等着姐姐说话。
沈知蕴看着她有些懵逼的模样无奈的笑了,又帮她剥了个桔子才道,“宋言澈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他是有些能耐的,但是顾铭珏一个大他近十岁的老狐狸,坑他不是易如反掌?”
看知微桔子也不吃了,张着嘴巴听的云里雾里的,沈知蕴摸了摸她的头继续道:“前次顾铭珏又要娶亲的事你可还记得?说是老祖宗差人相看的崔侯府那位二房嫡出四姑娘。”
知微眨巴着眼睛点点头,但还是有些莫不着头脑,沈*知蕴摇了摇头,笑道:“这个宋言澈,要不我说他有能耐呢,暗地里使了手段叫侯府那位老太太迷了心智,又是梦魇又是胡说八道的,总之是逼着孙儿娶亲,顾铭珏孝顺,但他也是自负惯了,竟着了他的道,被逼着差点娶了,后来底下有人发现了那崔四姑娘同旁人有染这才有了怀疑了,不过我想那日他想必也是见了你的,受了些刺激头脑清醒了许多,这才发现了里头的蹊跷。”
“顾铭珏也是个狠的,用崔四姑娘这事硬逼着老太太清醒,同时也彻查了侯府,只是那时候宋言澈早就销了人证跟物证,顾铭珏无从查处罢了。”
沈知蕴撇了撇嘴继续道,“前些时日叔公帮着老太太看病时,是看出了老太太中毒一事的,只是我提前于叔公说了,叔公未提罢了,而今宋言澈啊,便是被顾铭珏还之彼身了,宋言澈能找到的毒药,他顾铭珏自是轻易找到还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用到他身上去,所以啊,宋言澈近日愈发狂躁,精神有些不好,也沉不住气。”
知微这才恍然大悟,她抿着嘴,皱着眉头想了半晌,这,宋言澈还真的是,艺高人胆大,他才当官多久啊,就敢跟顾铭珏硬刚,她确实应该去劝劝了。再加上,感情上的一些事情二人总是得说清楚的好。
沈知蕴却看着妹妹的模样笑出了声,意味深长道,“你,不会觉得顾铭珏做的过分吗?”
知微愣了一下,嘟着嘴巴想了半晌道,“说实话,若我是顾铭珏,此事发生在我身上,那我可能……嗯,做的更狠。”
她撅了撅嘴巴,又开始剥桔子,“所以我觉得,他做的并不算过分吧。”
说完之后她剥桔子的手有所停顿,“但是,姐姐,我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宋言澈继续这样下去的,总得叫他清醒过来,而且……二人真的也算是因我起的仇怨,我,是得去劝劝。”
沈知蕴挑眉,“你怎么劝?你一日不成亲他们二人便斗上一日,不然,你选一个,那个自然偃旗息鼓。”
知微嘟嘟着嘴巴,选一个?
晃了晃脑袋,说到选一个的时候,她想到的人自然是顾铭珏……
可是,想着他的庶子庶女,想着那个老太太,算了,她,嗯……大不了先表明心意,缓两年再成亲也不是不行嘛。
沈知蕴看着妹妹纠结的模样,终于叹了口气,行吧她知道小妹选的谁了。
“好了,不若你直接同宋言澈明说你爱上顾铭珏了,他一准死心。”
知微咬了咬唇问道,“姐姐,你不是不愿意我同顾铭珏在一起吗?”
沈知蕴消的无奈,道:“嗯,姐姐现在也是不愿意的,可是,你喜欢吗?若是你喜欢,姐姐自然是相信你的。”
知微有些迟疑,“我也不知道,我想我是喜欢的,但是喜欢一个人不是能接受他的一切吗,可他那个祖母,我接受不了,我觉得若是有朝一日若是真的嫁给他,嫁过去之后若是她还敢惹我,我应该会忍不住给老太太弄死,亲手杀掉的那种。”
沈知蕴却是直接太笑了出来,她将手中的剩的桔子瓣直接塞到了小妹的嘴里,面上笑的极为开怀,对啊,小妹对那个老太太不满意的程度,即使嫁过去,又怎么会忍气吐声的,还掉了孩子?若真的因为老太太掉了孩子,知微能亲手将老太太给杀了,再将顾铭珏一刀阉了。
咱们沈家女,是有这个底气的,尤其是自己同安若瑾大婚之后!
成了,梦里的事情,应该已经改变了,不会发生的。
老顾啊,你再熬上一熬吧。
沈知蕴很满意的回了自己院子,知微却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明日约宋言澈见面后,那颗心不会又忍不住的靠近他吧?
哎,到底身体不是自己原装的,她能够确定,自己每一次靠近宋言澈,都会不由自主的受到影响,她会觉得舒服,那是因为原身爱他,这颗心脏也是。
她之所以能确定,因为离开了宋言澈,她的脑子里多数是自己同顾铭珏在一起的画面,自己同他说话,也确实是更加随意一些的,那才是真的自己。
且,山洞时,她更是不由自主的表露了心意,也能清楚的感受到这颗心是属于自己了的,应不会再出现从前的情况了吧?
罢了,想这些没用,明日再说吧。
只是半夜里还是翻来覆去的,想着怎么拒绝人家,嗯……就说自己爱的是老顾?自己受了原身的影响对他有好感?嗯,成吧,明日先这么说。
她第二日明显的没睡足,挣扎着起床吃了个早膳,便吩咐月痕去叫人今日午时约宋大人一聚,地方便定在京中的一处普通的酒楼,稍作收拾知微便准备去了。
沈知蕴叫人取了白狐狸毛大氅来将小妹遮了个严实,她专门叫人定做来的,白狐狸毛搭配着金线绣的牡丹花,穿在知微身上果真好看,阳光下更显洁白无瑕熠熠生辉,高贵且温暖。
知微的身体还有些虚弱,但也好了很多了,她讨好的扯着姐姐的衣摆,沈知蕴挑挑眉,亲手帮她整理衣裳,道:“去吧,说清楚了也好,姐姐只愿意你做你自己,可以任性也可以肆意而为。”
知微点点头,抱了抱姐姐,因为已经想通了心事,也不再怕见了宋言澈会做出什么举动,心情虽还有些复杂,但更多的却还是高兴的。
马车行的慢,车夫知晓小姐的身体虽好了却也不敢行太快叫马车颠簸的,知微倒也不着急,隔着窗幔欣赏外头的街景,忽而便想起了去岁刚入京的情形,那时候,她是多么的卑微多么无助啊,只觉恍然如梦,这一年有余,可真是经历了太多的事情了。
不过还好,已经雨过天晴了,她有了爱她的亲人朋友,也清醒的知晓了自己的爱人,还有了几家铺子有了事业,她已经很知足了。
不多时便也到了,知微之所以选在此地,便是这地方离大理寺比较近。
宋言澈被调到大理寺了,这里方便一些。
她随意点了几道菜,便靠坐在窗子边等着了。
包厢不大,只有一张桌子,和一张供顾客稍作休息的榻。
好在靠着街道,窗户打开外面的景色一览无余。
她坐在三楼的包厢,视线更好一些,胡同里玩闹的孩童,闹市里吆喝着的商贩,还有河边三三两两游人,她都看的清清楚楚。
小二刚一上完菜,宋言澈便到了,应是急促而来,那张俊俏的脸上还带着明显的疲惫。
宋言澈知是知微约他自是十分惊喜,眼看快到时间,便跟上峰告了假便急匆匆过来了。
知微叫他坐下先用膳,她的手搭在自己心口上,那里很温暖,却不似从前那般激烈的跳动了。
果真,这颗心脏,是属于她的了。
宋言澈就这么定定的望着她,自她受伤后,近一月了,他们都没有再见过。
因为郑国公一案,他也忙的不可开交,忙里偷闲时也是想去沈府探望的,但是沈府的门禁因着最近的事情变的特别严,尤其是官员,沈大人是谁都不叫进的。
他想去,却没有一个合理的理由能叫他正大光明的登门拜访。
他只能通过沈知晖来打听知微的消息,但因为他迁至大理寺,同沈兄见面的时候也不多的。
他不免就会有些急躁,明明前次都快要成功了,也就差那一步而已,为什么!凭什么!都是因为安定侯!于是二人不免在公事上就会有些对上了。
知微抿了口茶,看着他明显憔悴了的面容直接道:“今日是爹爹叫我来的,他说,你今些日子有些躁动不安,跟顾铭珏一直针锋相对的,叫我来劝劝你。”
宋言澈回望着他,嘴巴张了又张,却是没有开口。
知微轻轻笑了笑,“如果是因为我的话,你大可不必如此,从前。”
她抿了抿唇角,还是继续道:“从前,我总是分不清对你的好感来自于哪里,是发自我自己的真心,还是受了,受了她的影响,因为跟你在一起时总是叫我莫名的觉得舒服,我有些分不清是为什么。”
月痕她们早已经出去了,包厢内只有他们二人。
知微叹了口气,只是这一下便叫宋言澈明白,知微要离他远去了。
知微直视着他的眼睛,正色道,“她爱你,这具身体,这颗心在接近的每一刻都会受到影响,我拥有她的记忆,拥有你们相处的点点滴滴,很多时候我也在想,这颗心对你的感情,是我对你的,还是她遗留下来的。”
“现在我明白了,是她的,我不讨厌与你相处,但是我的性格,不允许我占了她的身体,再去抢了她的爱人,而你,我希望你能够清醒一些,你对我的感情,更多的是什么,她已经成了你的执念,刻在你的骨血里,叫你分不清我和她了。”
宋言澈只是看着她,眼眸深情且悲伤,知微闭了闭眼,她必须得说清楚,不能叫二人继续错下去。
“你从七品到如今的五品,仅仅用了不到两年的时间,前途一片光明,在这个时候,你务必收起你那尖利的獠牙,为了光宗耀祖也好,为了百姓也好,为了,为了当初你跟她的承诺也好,清醒一些,不要拿你的身家性命去同顾铭珏那个积蓄几代力量的侯府来争斗,可以吗?”
宋言澈只是定定的望着她,到最后,竟然轻轻的笑了出来,他眼眸猩红一片,面容渐渐有些扭曲起来,手死死的攥着衣袖,仿佛在极致隐忍着什么。
知微自是看到了。
她叹了口气,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她还是得说出来啊。
知微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你没有发现吗?你对别人用的东西,现在被别人也用到了自己身上?”
只等宋言澈听清并反应过来,只觉得整个人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一般,他呆愣愣的看着知微,在这一瞬间,他差点忘记了呼吸。
待到他完全清醒后,眼眸中的猩红已经退去,他轻轻扯了扯嘴角,好半晌才轻轻道,“是我不及他,叫老师和你担心了。”
知微见他终于变的正常了些,终于松了口气。
她再次抚上了心口,那里,也很正常了。
这颗心,是她的。
知微嗯了一声,看着窗外的街景,慢慢道,“我刚才说的,是真心的,我从异世而来,接收这具身体的时候,正是她被抢了去做妾的时候。”
她轻轻笑了笑,渐渐的眼泪便笑了出来,“我们那里,男女平等,是不会出现抢人的情况的,我还在上学呢,对这个陌生的世界一无所知,虽然接收了她的记忆,但是当时我睁开眼睛便是在被人抢了的马车上,记忆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的,只能自救,但是那时候,我确实还是能感觉到她的意识的。”
她深吸口气继续道,
“后来我跟着顾铭珏入了京,很久之后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时,这颗心脏剧烈跳动,叫我整个人激动到差点背过气去,好半晌我才缓了回来,我就知道,她很爱你,很爱很爱。”
“再后来,见到了叶文章,她的情绪一整个的外泄出来,她的那些委屈那些不甘,全部化作了质问和哭喊,直到哭晕过去……最后一次她情绪外露,便是那次在面馆了,我学着记忆里她的样子,给你做了一碗面,那一句宋哥哥,你要做个好官,是她留给你的最后一句话,再后来我也感受不到她任何外露的意识了,只有她爱你的心,我还是会受到影响,但是现在,我确定了我真正爱的人了,所以。”
知微轻轻的吐了一口气,将眼角的泪水擦净,一字一句的看着他道,“所以,宋言澈,你,要辜负你的知知吗?辜负,你们曾经的梦想?你曾在月下同她相拥而立说过的那句,知知,我会做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到时候,你是我的妻子,我们定会白头到老……那时候的知知激动的看着你,一双澄澈的眸子里全都是你。”
听到知微的那句确定了真正爱的人,宋言澈忽的就慌了,他的呼吸渐渐有些粗重起来,他笑了,笑着笑着便掉下了泪来。
知微没再去看他,只是擦净了脸上的泪水,戴上了围帽,打开了门,最后,她只轻轻留下了一句,“宋大哥,别辜负了你自己,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