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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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爸的逆子们继有意无意的刷他好感之后, 开始表达出十分强烈的挑衅意味。
不是要切磋，就是要交手，宛如青春期集体爆发。
玩家A：不是很懂你们的脑回路……
不懂归不懂, 玩家A还是认真琢磨了这段奇妙发展的意义, 就像之前队友跑腿小弟们齐齐刷阿爸好感一样。
【宫九向你投掷了一枚暗器。HP－1。】
玩家A：……算了，还是先教训一下不孝子吧。
·
宫九想与阿爸交手根本不用费心思，他很擅长引阿爸动手, 拽兜帽，丢石子……阿爸对这些行为都会做出回应。
他已经不在乎阿爸的好感究竟有多么重要了，不说宫九做不出多么讨好的行为，单是看着司空摘星和阿爸的互动, 宫九便觉得难以接受。
世子殿下可不想做猴子。
此路不通那便另寻通路，九公子念头通达，在认真考虑薛衣人话语中流露的意思之后，决定一条道走到黑。
毕竟从始至终只有两条路，宫九要做一件事自然要做到最好, 所以他挑衅阿爸的决心可谓坚定至极。
几个队友每天都能看到阿爸抽宫九。
陆小凤有点佩服宫九, 又一视同仁地担忧：“抽多了对身体不好。”
司空摘星摸摸下巴，看着神色兴奋的世子，深沉道：“指不定世子殿下乐在其中啊。”
一点红心想，他也想和阿爸交手，什么时候能轮到他？
冷血：“……”
他觉得自己有点格格不入。
在薛衣人之前, 此时身在西域的玉罗刹也热衷于与阿爸过招，尽管下场是被阿爸拉去做课堂教学现成教材，但确实有些不为人知的收获。玉教主嘴严得很, 所以谁也不知道他当教材志愿者的过程中掌握了多少知识点。
如今与阿爸交手最多的宫九是继玉罗刹之后的现成教材。
宫九习剑，但早已将剑束之高阁, 他的剑术已至臻境，“手中无剑，心中有剑”，正是他剑术水平的真实写照。
面对宫九，阿爸就没有面对薛衣人时那般体贴了，宫九赤手空拳，剑气无影，剑势如霜，阿爸的石头与鞭子也不遑多让。
没有比拿鞭子抽鞭子的原主人更刺激的事了。
一战结束，宫九吃下阿爸提供的药丸回血，伤势肉眼可见的好转、痊愈。
阿爸虽然又霸道，又神经，偶尔爱玩强制，但有时候相当大方。
宫九看着手背的鞭伤飞速愈合，神色莫测。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时候，九公子和玉教主有过一场对话，深藏不露爱好奇特的人之间大概会莫名的有共同语言，虽然说的话不多，但玉教主意味深长地说过，阿爸不是人，那便是神鬼之流，阿爸的那些弟子，便是他的信徒。
宫九承认玉罗刹说的话很有道理。阿爸时而疯癫时而坦诚时而友善时而谜语人……如此复杂的存在，总有各种地方能分散旁人的注意力。
他最初好奇阿爸的来历，但如今比起阿爸的来历，他的行事逻辑、兜帽下的脸以及有别于任何人的奇特功法，都更加令人在意。
阿爸将鞭子挂回腰间，问道：“说，你们是什么意思？在挑战我？”
宫九闻言抬头。阿爸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之前他从不在乎周边人做了什么。
“是。”宫九说，“在挑战你。”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他，意识到宫九试图激怒阿爸。
阿爸似乎没有明显动怒的时刻，戴着兜帽难以分辨情绪，语气永远古板无波，唯一能够确定的是他很擅长让别人动怒。
“……”
阿爸淡淡地看了宫九一眼，紧接着，他有点寂寥地说了一句话。
“逆子……竟然伤你爹的心。”
·
宫九半夜躺床上都要掀起被子下床喝点水浇平心中的燥火。
·
阿爸是闲不住的，也很少管闲事，在原住民的视角里，阿爸永远在做一些或神经或无所谓的事，但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阿爸做的事就多得去了。
不管是宫九知道还是不知道的消息，玩家A都能通过游戏面板查阅，每天信箱里都有来自各方的信件。
玩这沙雕游戏一个月，玩家A早就摸清这些信件并不是NPC真正打算写给他的信，大部分情况下是NPC们的心里话，是与阿爸关系紧密的担忧。
这让主角阿爸像个树洞，而玩家A玩游戏的消遣就是看NPC们对阿爸的吐槽。
最近几天的吐槽信尤其多，每天登陆游戏时最显眼的就是带有圆溜溜红点的信箱图标。
【来自跑腿小弟·宫九的信：闭上你的嘴，说人话。】
【来自队友·冷血的信：……你究竟在想些什么？你真是矛盾，且难以理喻。】
【来自队友·司空摘星的信：你今天对我下手是不是有点重？我可没说什么不讨喜的话。】
【来自队友·一点红的信：我用剑。】
【来自队友·陆小凤的话：世子和你之间发生过什么吗？你和他交手的时候只用鞭子。】
玩家A：不是……每天上线就面对面不能当面说吗？
接下来是不在身边的跑腿小弟或队友的信。
【来自跑腿小弟·詹二的信：感谢你放我离开！我太喜欢算账还有和正常人聊天了！】
【来自跑腿小弟·倪一的信：我现在有点后悔没让你直接杀了快活王，就算我出钱也无妨，毕竟如果是你动手的话，母亲就算不满也说不了什么。柴玉关的惨叫声真是难听，我竟然有点怀念詹二的狗嚎了。】
【来自跑腿小弟·叶孤鸿的信：武当派的人告诉我，木长老一直没有消息……看来他真的是老刀把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叶灵叶雪……如果说是因为小黑，即使愤怒，也无可奈何。】
【来自队友·叶孤城的信：我已回到白云城。听说了许多有关海怪的传闻……难道渔民口中传言的怪物就是小鲨鱼和小章鱼吗？不知它们是否吃人，还请给一个答复。】
【来自队友·小鲨鱼的信：阿爸阿爸阿爸阿爸阿爸阿爸阿爸……想你。】
【来自队友·小章鱼的信：小鲨鱼很想阿爸。我只是因为它想你才想你，是因为关心小鲨鱼才关心你的。】
【来自弟子·陶惟的信：禀报（划掉）师父（划掉），我去罗刹教拜访了，玉教主为人热情好客，玉少主骄矜但赤诚，（划掉）他们父子二人像是截然不同的两人（划掉），这次罗刹教之行体验很不错。】
【来自弟子·东三娘的信：庄主！庄主！我们见到原随云了！他实在是个人模狗样的禽兽，见到他那副模样，我们根本无法将他同记忆里声音深沉、脾气古怪的蝙蝠公子对上号。当然，我们不是怀疑庄主你的情报，所以我们绑架了原随云。他现在正在质问我们是什么身份，但是，我们不打算立刻告诉他。请庄主为我们鼓劲吧！】
玩家A摸下巴，叉掉所有信件。这些信的信息量是不是点太大了？
阿爸不在他们身边，每个人的日子都很有奔头。
小鲨鱼和小章鱼不是人，而阿爸确实很久没有回去和两个小队友联络感情，于是在一个寂寥无人的深夜，阿爸降临在游戏的起点，前·蝙蝠岛，现不孤岛。
无名岛的人在岛上帮工，时薪五十枚铜板，对普通百姓来说是比相当不错的收入，但对在无名岛上奢侈不已的人来说不值一提，尤其是不孤岛对他们开放的区域极少，娱乐活动几乎为零，每天都在岛外突出海面的鲨鱼背鳍，以及挥舞的狰狞触手的威慑之下提高工作效率。
都是被困的话，倒不如困在无名岛上。众人沮丧地想着，这什么不孤岛终究不是他们的地盘。
每天，他们都有一个做饭后将饭盘放到特定位置的任务，众人猜测是给小老头的饭菜，并为此在工作之余在岛上寻找，没有找到不提，有两个人还迷了路，被迫加倍完成工作任务。
并不大的一座岛，并且开放区域很少，他们却迷了路。
阿爸到来的深夜，十来个人正在悬崖上看小鲨鱼与小章鱼们玩耍打发时间，阿爸降临的瞬间，小鲨鱼和小章鱼停止玩闹，兴冲冲地往不孤岛的方向来，海浪哗哗响，涌起的巨浪如同一堵墙，众人立刻慌了，挠头抓耳火急火燎地往岛内跑，没跑多远，撞上黑影中的阿爸。
与黑影融为一体的黑衣，时隔多日毫无变化的身形，与更为冷冽阴戾的气质……
进退维谷，左右为难。
海浪的哗哗声在这短暂的功夫已至崖边，近在咫尺，头顶落下冰凉腥咸的海水，小鲨鱼与小章鱼自海水中探出脑袋，庞大的身躯遮云蔽月，空气中弥漫开浓郁的海鲜味。
小鲨鱼狂乱而兴奋地甩着鱼尾，小章鱼矜持地挥舞着触手，月光洒在它们身上，泛着崎岖而莹润的光泽。
阿爸从所有人中间穿过，走向它们。
那场景简直不像人间会有的景象。
第83章 他们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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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讲一个以一条小鲨鱼为主角的故事吧。
很久很久很久以前, 有一条小鲨鱼诞生了。它所诞生的地方是一片寂静深沉的黑色海洋，宽广无边，小鲨鱼不管游到哪里, 都无法到达尽头。
很长一段时间内, 那片寂静的汪洋中并没有第二个生命。小鲨鱼在海中游荡，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只有它一条鱼，它同时意识到自己是孤独的, 却并不寂寞。
孕育小鲨鱼的海陪伴它，守护它，是它认可且依恋的伙伴。
小鲨鱼并不认为这片汪洋是囚禁它的监牢，它快乐地在沉默的海里生活, 对身边的浪花唱歌，向下游往没有尽头的海底，时光如流水，海里诞生了另一个生命，它就是小鲨鱼的朋友, 小章鱼。
在它们度过一段愉快的时间之后, 小鲨鱼和小章鱼在某天继续前去探索海的尽头，这次它们成功抵达了“彼岸”。
那是一片突然出现的陆地，在那陆地之上，有色彩艳丽、热爱跳舞的花，有热爱挥舞枝叶藤蔓嗷嗷惨叫的树, 有在树上来回乱窜的猴，有叽叽喳喳展翅腾飞的鸟，有缓缓蠕动的肉球, 有咕噜咕噜冒泡的烂泥……还有一条乌漆麻黑热爱在花海里打滚的霸道蛇。
蛇很丑，还爱记仇, 小章鱼只是好奇地伸出触手卷走岸边一半鲜花和小鲨鱼分，两鱼嘎吱嘎吱分吃，而花的尖叫声引来了吃得像条棒槌的黑蛇，海陆争霸赛就此开启，持续多时，无尽无休。
小黑蛇觉得两条鱼又土又傻，喜欢盘在岸边用尾巴和两条鱼打架，下了海也能游动，来去自如，因此自认高等，颐气指使，任性耍赖。在小鲨鱼和小章鱼出现在岸边之前，小黑从没有见过海，它诞生在陆地上，是陆地上最初的生命。在它之后，才出现了其余生命。
小鲨鱼最讨厌小黑蛇了，每天都要讨论吃掉小黑的方法，不断实践，不断失败，从失败中获取经验教训，并再次失败。
海是黑色的，陆地也是黑色的，头顶的天空更是漆黑一片。有一天，海与陆地的交界处出现了一道白色的裂缝，裂缝的对面是色彩缤纷的世界，天是蓝色的，海是蓝色的，却有着小鲨鱼熟悉的气息。
靠近那道裂缝时，小鲨鱼的眼前出现了一段黑底白字的对话框。它的世界没有文字，但小鲨鱼莫名其妙就明白了那些文字的意思。
——你会见到一个人。
什么是“人”？小鲨鱼困惑地想。
——你见到就知道了。你会喜欢那个人的。
我只喜欢我的朋友。小鲨鱼的心志十分坚定。
——那个人会成为你的新朋友。
新朋友不好。小鲨鱼想到讨鱼厌的小黑蛇，不高兴了。
——……你介条鱼有点难搞＝.＝
小鲨鱼被对话框教导了在另一个世界做鱼处事的道理，不能吃人，不能撒欢，不能以吓“人”为乐……小鲨鱼连“人”是什么都不知道，它很困惑，但它不说，裂缝另一头的气息十分熟悉，与它所诞生的海有着相似的气息，却更为浓郁，触动着小鲨鱼的心弦。
一直在守护它的最初的伙伴，就在裂缝的另一头。
小鲨鱼装乖不说话，对话框结束了没有意义的叮嘱，它终于得以通过那道裂缝。
蔚蓝的海，绿意盎然的小岛，向小鲨鱼走来的“人”。
那个人的身上有着 冰凉的香气，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小鲨鱼激动又高兴，它的海，它的伙伴，切切实实地站在它面前。
小章鱼很不高兴小鲨鱼有了新的朋友，但自海里诞生的生命对阿爸有着天然的亲近感，无法否认，难以抗拒。阿爸与海的本源是相同的，海无声而寂静，阿爸是沉静而活跃的，那令小鲨鱼亲近的气息更为浓郁，无时不刻地吸引着它。
小鲨鱼绝对是最最喜欢阿爸的鱼。
——喂。你这不是光速打脸了吗。
烦鱼的对话框偶尔会忽然蹦出来嘲笑它。
小鲨鱼才不管这些，阿爸是全天下最好的阿爸，阿爸喂的鱼是最好吃的鱼，就算回到不需要进食的原初世界，小鲨鱼也念念不忘阿爸投喂的食物。
重要的不是食物，而是投喂食物的阿爸。
小鲨鱼并不是一条吝啬的鱼，它很乐意与朋友小章鱼一起分享阿爸，但让它最生气的是，小黑也在它们之后来到这个世界，并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与阿爸亲密接触，朝夕相对。
讨厌小黑。
小鲨鱼闷闷不乐。
——……看你一条霸主鱼沮丧还挺神奇的。
对话框总爱说些小鲨鱼理解不了的话。
你是不会懂的。阿爸是世界上最好的阿爸。
小鲨鱼坚定地想。
——好沉重的爱。
对话框自顾自地感慨。
什么是“爱”？
小鲨鱼疑惑。
——爱就是你对阿爸的喜欢。阿爸这个名字实在太顺口了，我不是在叫他爹，只是在普通地称呼一个人罢了，请知悉。
对话框的话突然多了起来。
爱……
小鲨鱼觉得这个字很好。
——我都有点嗑你俩了。
对话框又开始说些令鱼不懂的话了。
小黑实在很讨鱼厌，阿爸没有召唤它的时候，它会回到原初世界，盘在裂缝附近的陆地，得意洋洋地甩着尾巴尖，向同样回来的小鲨鱼和小章鱼炫耀自己的经历。蛇帮上了阿爸的忙，阿爸夸蛇了；蛇今天小小地闹了一下脾气，阿爸很耐心地哄它；蛇今天和阿爸一起去山里玩……
比起生气，小鲨鱼更多的是羡慕。
它绝对是最最喜欢阿爸的。就算阿爸不在身边，小鲨鱼也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阿爸很忙，小鲨鱼和时不时出现的对话框聊天。对话框非常古怪，总是用一串嗷嗷嗷嗷挡住小鲨鱼或小章鱼的视线，偶尔还会说阿爸的坏话。
对话框第一次说阿爸的坏话时，小鲨鱼利齿一张，咬下对话框右侧的小三角，对话框沉默了好久，但小鲨鱼一点都不心虚，说什么都不能说阿爸的坏话！
对话框第二次说阿爸的坏话时，小章鱼触手一绞，对话框裂成两半。分散对话框绕着小鲨鱼和小章鱼转圈，气愤不已，转出残影。
——护短，太护短了。
从那之后，对话框不再说阿爸的坏话，开始经常吐槽一个名叫“玩家A”的人。
小鲨鱼和小章鱼不知道玩家A是谁，所以没有放在心上，而对话框则在大肆抱怨玩家A不按套路出牌的行为、喜欢瞎扯淡、像是在当谜语人又像是在当真傻子的种种迷惑之处后，说，玩家A是一个身怀秘密，来历不明的家伙。
和阿爸的定位一样。
小鲨鱼和小章鱼天真地想。
玩家A本人并不知道自己是个身怀秘密的人，他觉得自己各方面来说都很普通，是个会为了躲避小孩而弄伤自己的普通人。
对话框如此向十分无聊的小鲨鱼和小章鱼形容那位玩家A。
小鲨鱼问，玩家A是你的朋友吗？
——是我的二分之一朋友。因为我们没有见过面，并且当他知晓自己身上的秘密时，他就不会是我熟悉的那个人了，所以一半一半吧。
对话框有点惆怅。
小鲨鱼得意地和小章鱼勾肩搭背，说，我们是一比一的好朋友。
——夭寿了，被鱼炫耀友情了。
对话框说。
当阿爸和小黑在横行霸道闯荡江湖之际，对话框陪伴着小鲨鱼与小章鱼，它并不是每天都会和它们交谈，但有它在的时候，小鲨鱼和小章鱼也很开心。
于是小鲨鱼问，你有名字吗？
——我叫网友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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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B打下这行字。
就算小鲨鱼和小章鱼嘴快对阿爸说出了他的名字，网友B也能够用游戏小彩蛋搪塞过去。
其实网友B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有搪塞的必要，他最近怀疑玩家A已经有了猜想，但懒得说。
毕竟普通人的脑洞再大，都不会往自己不是人的方向去想，而根据和玩家A瞎扯淡的聊天记录来看，玩家A只是抱有一种“试探归试探，真假才不管呢”的态度。
这很符合网友B对玩家A的印象。
在翻阅整理和玩家A的聊天记录时，网友B注意到玩家A说过一句“这种游戏是卖不出去的”。
当然是卖不出去的，《降临：侠魂》这款游戏是专门为玩家A打造的游戏，不会出现在市面上，是只有一个玩家、只有一个版本的游戏。
不管是游戏里的角色，还是剧情，网友B能够干涉的范围不足百分之一，他所能做的只是在旁白、任务指示中插入一点劝玩家向善的暗示——尽管后来因为剧情的发展、知名度提高已经成为了明示。
总体而言，事态的发展还是在网友B的预料之中的。
他能够监督玩家A的行为，但无法监视他的脑子，所以网友B大部分时候不是在给剧情打补丁的路上就是在打补丁，补丁打的多了，就不存在问题了。
《降临：侠魂》，游戏如其名，某个未知的、名字需要打码的存在降临于画风热血正义深沉的武侠位面里，剧情走向看主角的选择，正义邪恶或混沌，就像所有RPG里会有的设定。
但《降临：侠魂》不是个正经游戏，自由度太高，导致在三个立场之外多了个“神经”，主角阿爸就是这个神经。
在玩家A给主角起名为“阿爸”的时候，网友B就隐隐有了日后会很心累的预感。
事实证明，网友B不是心累，就是心塞，既要因玩家A的选择而打补丁，还要和有点一根筋的武侠位面意识商量如何引导玩家阿爸减少对武侠位面住民的迫害。
玩游戏玩得就是一个迫害，网友B都不敢说自己往互动动作里有一半都是自己觉得好玩添上去的。
玩家A是真玩，网友B是真后悔。
如今网友B的工作已至尾声，武侠位面与异类位面的融合度已有45%，50%是他工作的终点。
网友B的工作是协助武侠位面做好位面融合的准备，在未来融合度为100%的那天，武侠位面的原住民能够应对异类位面的各种奇葩生物。
阿爸和他的非人类队友已经在原住民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记，就算那天真的到来，已经彻底习惯被创的原住民们就不会过分惊慌失措了。
玩家A大概也察觉到游戏已经来到末章了。
网友B心想。
依照玩家A在聊天记录中表达的对游戏剧情的理解，他在旁白中添加了许多明示，不过最后肯定是免不了被玩家A吐槽一通的。
第84章 梦。
‖晋。江文学城独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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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鲨鱼, 好感度100。】
【小章鱼，好感度100。】
【小黑蛇，好感度100。】
【恭喜玩家阿爸, 你获得了你最真诚的队友！】
玩家A沉默。
不知为什么, 没有一点成就感，大概是因为非人类队友的好感度从一开始就给得很大方吧。
主角阿爸到底是什么香饽饽？
【有缘千里一线牵，无缘对面不相逢。】
【你与它们的相遇, 是这世上最美丽的奇迹！它们愿意为你敞开心扉，乐意对你倾诉衷肠，你，做好准备了吗？】
【世间绝没有无来由的好感, 一切都是有理由的。那么，它们对你的好感来自于何处？】
【不管是队友还是跑腿小弟，人类都与你有一定的距离，你时而冷漠时而亲近的姿态令人难以琢磨，而它们喜欢你只是因为你是你, 你无法读懂人类的心, 但非人类的喜爱无需读懂，肉眼可见。它们爱你。】
玩家A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太肉麻了！就算要突出主角阿爸的非人类身份也不必在旁白上下这么多功夫吧？
严重怀疑网友B把游戏玩家当弱智。
肉麻的旁白仍在继续。
【你想知道它们爱你的原因。它们眼里的你，是什么样的？你对自己的来历怀有疑问，但其余人无法告诉你答案, 而现在，机会就摆在你的面前。】
【>>探究真相。将一切掌握在手里。】
【>>置之不理。你存在，你思考, 你即真实。】
玩家A存档，首先选了第二个选项。
【>>置之不理。】
这条线的发展十分普通, 非人类队友的好感度达到满值后无事发生，小鲨鱼和小章鱼一如既往地对阿爸亲热，头上的文字气泡框全是喜欢喜欢高兴高兴。
玩家A很有耐心地顺着往下玩，身在不孤岛的无名岛成员就遭殃了，每天都能和阿爸见面，朝夕相对，小鲨鱼在岸边甩尾巴，小章鱼的触手在不孤岛上空舞动伸展，难掩兴奋。
它们每天都会出门游玩，日落时才归来，而此时，无名岛成员都会心惊胆战，畏惧中夹杂着期待，当看到阿爸的身影时，心中便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放松感。
——啊，今天也不离开呢。
这次阿爸在不孤岛待的时间尤其久，离开不孤岛在海上游玩时，他还去过无名岛。作为无名岛事实上的岛主，岛民们对阿爸敬畏不已，避之不及，只有代岛主的师妹牛肉汤忍着心里的畏惧，和阿爸面对面，问他代岛主宫九的现状。
无名岛的岛民是不缺食物的，在玩家A的视角所有人都是他雇的员工，就像“你是大掌柜”“我是城主”等类型的经营种田小游戏，玩家雇员工，开店铺，升级，充实钱包。
玩家A只需要鼠标咔咔点，员工们考虑得就要多了，身在孤岛，心如荒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重要的是没人敢死，毕竟死了什么就什么都没有了。
牛肉汤十分担忧小老头，又因为长时间没有收到宫九的消息，猜到宫九也没有办法救出小老头，这次见到阿爸便鼓起勇气问宫九的处境，得到了阿爸“他有在好好工作”的回应，短暂的呆滞过后，比起怒意，心中升起的更多的是无力，她沉默半晌，想问的问题太多，竟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阿爸在无名岛上巡视一圈，对阿爸而言没有什么“既然是自己的地盘就不用搜刮了”的道理，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阿爸再次重现初次登岛时翻箱倒柜东翻西找的行径，那场面简直令人深恶痛绝。
牛肉汤比其余人更绝望，因为她发现，只有她记得阿爸踩坏了屋顶，那屋顶在众人移开视线之后回归原样，其余人目睹那一场面的人都遗忘屋顶被踩坏的事实，在她意识到不对之后回过神，脑海里才有了屋顶被踩坏的记忆。
无论牛肉汤如何询问，其余人都一脸不安地说不记得，并无印象，随着牛肉汤面色渐沉，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严峻惊恐起来。
那究竟是她的错觉，还是她曾亲眼目睹的真实？
牛肉汤心烦意乱，而阿爸玩够了就走，压根没有注意到牛肉汤在他身后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于是牛肉汤只能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发呆，心里沉甸甸的。
小老头在或不在，他之前曾做下的安排都有条不紊地进行。
早在三个月之前，定期前往无名岛运送粮食的船只返程后便将小老头败于阿爸之手并遭囚禁的事带给他曾经的手下，宫九对此知情，但未阻拦，只是丢下一句警告，不管是知难而退还是撞南墙才回头，对他和阿爸都没有坏处。
不乏有对小老头忠心耿耿愿为其肝脑涂地的人在，这些人恨阿爸，甚至还有点恨不作为只收集阿爸信息的九公子，但他们与九公子相识多年，比起远在天边的阿爸，更怕朝夕相处心思难测的九公子，于是只将矛头对准阿爸。
而阿爸踪迹难测，宫九尚需手下四处收集消息，更别提那些心有复仇之意的家伙们，自然是四处寻阿爸不得见，隔一段时间便会听见阿爸出现在东南西北各个方位，仿佛有缩地成寸的法术，闪现在江湖各处。
在这三个月内见识到阿爸的可怕之处后，复仇的心思烟消云散，没人再敢想小老头的下落。
牛肉汤是小老头的女儿，是弟子，也是最后一个没有放弃寻找小老头的人。
但阿爸是不会让她得偿所愿的，打败过一次的boss没有放回去的道理，除非对方能给他丰厚的赎金，现在小老头的财产已经成了他的资产，阿爸更没有放走小老头的理由。
【置之不理】的路线走向堪称无聊，玩家A在不孤岛上没有获得任何线索，便通过传送点与队友们重聚。
队友们因为阿爸的再次失踪已经开始考虑离开松江府，阿爸忽然出现，他们虽然谈不上开心，却也有几分莫名的松快。
回来之后的阿爸又开始继续他那些相当神经的行为，频率远比之前要高，见到人就撞，进行一些稀奇古怪的互动动作，最令人羞耻的一次是他牵着每个人都在松江府的街道上来回走了一遍，不管是谁，只要是与阿爸有关联的人都没有幸免于难。
宫九在那之后闭院不出好几个时辰，司空摘星蹲在墙头往里瞅，被宫九狠狠推下墙，翻了个身稳稳落地，麻溜走远。和人手拉手走在街上实在有违世子风度，不敢见人情有可原，而司空摘星丝毫没有觉得丢面子，和阿爸在一起总能尝试各种新奇的事情，起码之前司空摘星只会和陆小凤在屋顶树林追追打打，经过阿爸的磨砺，下限已经变得越来越低了。
走出不远，司空摘星看到正在被阿爸拦腰抱起四处溜达的一点红，后者眼神发空的注视着头顶的天空，那表情仿佛做了一场噩梦，将将苏醒，迷茫且怀疑现实。
阿爸并不会特意区分互动对象，“公主抱”这个互动动作几乎所有队友与跑腿小弟都体验过，除了每次见势不妙转身就溜的宫九，而在和阿爸手牵手逛大街之前宫九才刚经历了这个令人难以言喻的互动动作，闭院不出并非司空摘星以为的觉得丢脸，而是因为实在是忍无可忍。
被迫公主抱的滋味实在不好受，起因是宫九看着冷血被阿爸抱在怀里，那角度似乎能正好看到阿爸兜帽下的脸，稍一恍神，阿爸已至身前，将他拦腰抱起。
躺在阿爸怀里，宫九才发现自己的角度根本不可能看到阿爸的脸。冷血年少，个子不如成年男人高挑，而宫九比冷血高好几头，只能看到阿爸那黑漆漆的兜帽。
所以世子殿下是真的烦。
一点红被放下来后撑着树发呆，后背仿佛还留有阿爸冰凉的体温，那触感怎么也无法从脑海中挥散。
陆小凤坐在一旁安慰一点红，又忍不住看向阿爸，视线和阿爸身后的司空摘星撞上，司空摘星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
那笑容仿佛是迫不及待想再体验一下阿爸那些稀奇古怪的互动动作。
陆小凤：……
他开始真的怀疑司空摘星是个猴精了。
但这次阿爸没有理会司空摘星。他呆呆地站在原地，就像之前无数次一样，如同一座雕像，沉默不语，对任何话都充耳不闻。
司空摘星喊了几声，阿爸不语，陆小凤起身上前，与司空摘星交换了一个眼神，毫不犹豫地伸手掀起阿爸的兜帽。
从知道阿爸对他们的“好感”有着非同一般的重要作用时，他们都试图在阿爸发呆时摘下阿爸的兜帽，想要验证他们的猜测，但每每在碰到帽檐的瞬间阿爸便会瞬间苏醒，打断他们的动作，并说些类似评价的话语：
“这么想看我的脸吗？”“又失败了呢。”“不要这么做。”……
说的都是相似的话，很敷衍，看不出怒意，反而有些死板。
这次大概也会是听到同样的话。
——陆小凤掀开了阿爸的兜帽。
司空摘星睁大眼睛，陆小凤的手僵在空中，一点红飞奔而来，在三人的注视之下，阿爸缓缓抬眼，五官俱在，剑眉入鬓，鼻梁高挺，眼睛深邃而漆黑，眸光冷冽，似有流光溢彩，被那双眼睛注视的瞬间，万籁俱寂，天地骤暗，耳鸣声如风雪利刃，刺入脑海，嗡鸣不止。
在那一瞬间，仿佛踏入了另一个世界。黑泥涌动，血海映着红月，有谁歌颂吟唱着来自远古的未知诗篇，有谁絮絮低唱着摇篮曲，却又像祝祷祭祀的咒语，在人心间留下无法磨灭的痕迹。空气荡起沉重的涟漪，无形的生物深沉地呼吸着，蠕动着，如潮水般蔓延扩散，有着将所有人吞吃入腹的气势。
置身于无底深渊的窒息感压在陆小凤心间，他急促而剧烈地大口呼吸着，心脏仿佛被荆棘缠绕，强烈的束缚感令他伸手紧按心间，对未知的恐惧与迷茫愈来愈大。
阿爸戴上兜帽，方才所见的一切如梦幻泡影，消失不见。
身侧一点红与司空摘星早已倒地，陆小凤也摇摇欲坠，他紧紧盯着阿爸，失去意识前看到的是他线条冷冽的侧脸，耳畔传来了自不远处赶来的脚步声。
宫九在不久前有所察觉，强忍疯狂跳动的心脏匆匆赶来，心中的奇妙情绪难以言表，来时正巧见到陆小凤倒下的画面。
阿爸站在倒地的三人中间，兜帽遮住面容，唇角紧抿，漠然且阴戾。
宫九知道自己错过了最重要的事。他凝视着阿爸，既不想开口询问，也不想就这么呆站着——倘若什么都不说，他之后一定会觉得可惜。
但宫九一切无法确定自己该说什么，他想从阿爸那里得到什么？
地位，权力，财富，宫九都已拥有，他早已站在山巅，但不曾心满意足，只觉得一切都十分无趣。
烟云渺渺，苍天遥不可及，阿爸是登天之梯。
天梯就在眼前，却邈若山河。
宫九缓缓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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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戏外的玩家A唉声叹气，他耐着性子走二号路线，两小时的时间全耗在这条路线上，除了一些在松江府内触发的支线任务，不管去哪里，遇见哪个NPC都没有触发重要的剧情。
他甚至把互动动作挨个试了一遍，生气者高兴者平静接受者皆有之，就是不告诉阿爸要怎么走剧情。
陆小凤倒是将阿爸的兜帽摘了下来，阿爸的脸很好看，玩家A没见过那么好看的立绘，眼睛流光溢彩像盛满星星，玩家A和立绘阿爸对视时甚至觉得他在微笑，十分亲切。当即截图存档一条龙 。
多么靓的一张帅脸，队友们却都晕了过去，一句评价都没有。
玩家A感到难以置信，谁家游戏主角能把NPC帅晕的啊？
这样的发展其实很有趣，让人忍不住想探究，但玩家A以为主角是天灾，没想到主角是汤姆苏。
露脸迷倒一大片人的那种。
在宫九到来之前，玩家A再次打开游戏面板，摆好装有枸杞水的保温杯，开始整理游戏背包，完美错过了宫九的到来，没有见到宫九说的话。
宫九轻声说：“我想知道你的来历……带我去你来的地方吧。”
阿爸不理，因为玩家A没有看见。
时刻监控着游戏内容的网友B陷入沉思。
阿爸到底属于哪个位面？既不是小鲨鱼所属的异类位面，更不是他和玩家A所在的位面，准确来说，是■■的沉眠之地。
是■■的赎买小铺的尽头，是陆小凤方才所见，是那黑泥血海的中心，是所有光辉与生命的起源，是无尽黑暗与死寂的终点，是规则与秩序消亡的边界，是失控与绝望蔓延的箱庭，是狂欢与愉悦乱舞的戏台……是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未知。
阿爸是■■半梦半醒间流露的梦呓，是网友B小心翼翼攫取的一缕幻梦。
玩家A则是■■的一场梦，是其众多投影中能正常交流的投影之一。
所以网友B才会选中玩家A做玩家。
■■有无数个梦，梦里有无数个祂，他或她或它。■■只是沉眠着。是逃避，是厌世，是抗拒，是不想睁开双目的执拗。
在那永恒的泥海中，■■做着不安定的梦，万千信众依照各自的理解祝祷祭祀，欢唱着，歌颂着，那声音既不是摇篮曲，而是挥之不去的蚊呐声。
第85章 世间常理。
‖晋。江文学城独发‖
*
司空摘星说, 他看到的是一轮映在血池中的赤月。
一点红说，他看到的是一片如同呼吸般缓缓涌动的黑色沼泽。
陆小凤沉默很久，头痛欲裂, 却并非不能忍受, 他说，他看到了血海、黑泥与红月，也听到了那自远古传来的奇异诵声。
阿爸并未走远, 他仍在这松江府的范围之内活动。在被揭下兜帽之后他的反应十分平淡，令人忍不住疑惑他此前无论如何都不肯摘下兜帽的坚持是为了什么。
陆小凤能够切身感受到阿爸坚持的理由，他的头疼了很久，眼睛、心脏依旧残留着那一瞬间所目睹的画面带来的威慑感。
掀开阿爸兜帽的右手时不时有麻痹感传来, 手指无意识的抽动，四肢百骸都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奇特反应。
陆小凤凝视着自己的手，握紧，松开，在种种复杂情绪之外, 是对无情捕头的敬佩。
无情从来没提过自己的痛苦。
匆匆赶回来的冷血焦急又忧虑地注视着他们几人, 宫九的目光比他更专注，更深沉。
陆小凤的指尖颤抖，众人有目共睹。
短暂的寂静之后，司空摘星忽然道：“阿爸好像并不讨厌你，为什么你看到得比我们更多？”
陆小凤摇头。
也许这件事不只有一个答案, 阿爸如此诡异的存在，只有一个答案反而显得不合理了。
宫九缓缓开口道：“为什么你会摘下他的兜帽？”
没能目睹阿爸的脸，是宫九最为可惜的事。
陆小凤无奈一笑, 从他醒来后宫九一直用专注的眼神执拗地盯着他，可陆小凤本人也不知道答案。
司空摘星耸耸肩：“你就这么想看他的脸？阿爸长得不错, 五官俱在，模样俊俏——这点倒是很出乎我的意料。”
一点红默默点头附和。
阿爸的容貌十分出色，
宫九眼角一抽，冷冷瞥了眼司空摘星。
他想看到的是阿爸的脸吗？
不是，是兜帽之下的真实，是那些仅仅是听着便觉得光怪陆离阴森诡谲的场景。
但很可惜的是，宫九错失了这一次机会，下一个机会遥遥无期。
冷血对阿爸的脸并不感兴趣，他对阿爸所展现出来的愈来愈多的非人之处感到忧心，以及一些难以形容的微妙叹息之情。
少年捕头眉心拱起一道川字，从遇见阿爸之后，冷血总是忍不住皱眉，小小年纪，少年老成。
在场所有人都没他操心。
靠谱人陆小凤有点不好意思，安慰道：“没关系的冷血捕头，阿爸的态度已经足够明显了。”
从阿爸做的所有事情来看，他本身并非世俗意义上的“恶”，而是违背常理、常识，不符合所有人长久以来的认知的“混沌”。
陆小凤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见到的场景远比司空摘星和一点红多，他甚至能够说出自己所见到的画面，这点又与无情捕头不能言述所见的画面有所不同。
坦白讲，陆小凤很困惑，还有些不安。
短短一段时间内发生的变化似乎是某种不详的预兆，仿佛遮挡未知的迷雾正在渐渐散去，时日一久，迷雾后的全貌便会显露人前。
陆小凤禁不住思考，探究阿爸是一件有意义的事么？
答案是肯定的。即便真相迟早会到来，无论那真相是好是坏，自然早知道更好一点。
陆小凤总是容易想得太多，非同一般的直觉不会让他错过任何一个线索，是他破案的重要助力。但偶尔，想太多并非一件好事。
■■不可揣测，不可观察，不可描述。所见的一切只是■■愿意显露的部分，冰山之下究竟是什么模样，无法窥得全貌。无从知晓。
耳鸣声一直响彻脑海，随着陆小凤思考、提及，嗡鸣声愈发刺耳，似狂笑，似哀嚎，欢愉和悲泣，希望与绝望，狂躁阴冷的旋律宛若一把利刃。
“——陆小鸡！”
司空摘星双目圆瞪，拍桌而起，身子前倾，满脸焦急之色。
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注视之下，陆小凤鼻间一热，他伸手一抹，鲜血映入眼眸。
脑海中的声音愈发刺耳，脑海中的画面、那血池红月仿佛被卷入漆黑的漩涡之中，缓缓扭曲，不成形状。
陆小凤眼前一黑，再度失去意识。
·
阿爸钓了鱼回来，打算练练厨艺。
目前任务仅剩一个寻找不孤岛的弟子秦玉的妹妹秦珀，在没有任何线索，并没有触发新任务的现在，阿爸决定暂且当一个生活玩家。
玩家A当然好奇真相，但有得必有失，先苦后甜，他更在意不寻求真相的路线中可能隐藏的秘密。
——毕竟这个游戏能读档，真相什么的想知道的时候就能知道了。
阿爸提溜着仍在间歇甩尾巴的大草鱼回来，发现众人都守在陆小凤床边。
冷血：【……不该让他想的……】
宫九：【他的运气可真好。】
一点红：【陆小凤应该不会有事的……沼泽……】
司空摘星：【陆小鸡！有无情捕头前车之鉴他怎么还敢想那么久的！】
阿爸出现在门外的那一瞬间，他们头顶的气泡文字同时发生了变化。
冷血：【他回来了……】
宫九：【他竟然没有走。】
一点红：【……好大的鱼。】
司空摘星：【哎！我还当他一去不回头了。……陆小凤不会受影响吧？】
玩家A不解：不是，陆小凤怎么了？还没醒？
阿爸拎着草鱼径直往里走，泥水和鱼腥味的气息蔓延开来，那条鱼被他随手一放，落在陆小凤床上。
草鱼啪哩啪叽摇摆两下，陆小凤一睁眼就对上一张鱼嘴，脑子立刻清醒，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鱼？！”
阿爸站在一旁看他。
陆小凤大惊：“你回来了？”
阿爸说：“你看起来气色很不好，怎么了？”
陆小凤微怔，一瞬间又想了许多。
阿爸对自己身上的奇特之处是否知情？
倘若知情，他为什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倘若不知情，为何一直不肯摘下兜帽？
陆小凤毫无犹豫、十分严肃地道：“因为我看见了你的脸。”
仅从这段对话来看，陆小凤反而是回答牛头不对马嘴的那个人，玩家A有一瞬无语到茫然，呆了好几秒：每个字都认识，怎么有点看不懂呢？
阿爸的脸再好看，这游戏也是掺点不明元素的武侠游戏。
玩家A知道网友B不可能在题材方面挖坑给他跳，摸摸下巴，玩家A想到了皇宫剧情里曾因不明原因晕倒的无情捕头。
当时没有NPC透露无情捕头晕倒的原因，但以冷血的反应来看，与阿爸脱不开关系。
冷血曾质问阿爸，问他究竟是什么东西。
游戏并没有就这一质问延伸发展剧情，时隔数日，那时的异样在此时再度露出端倪。
玩家A懂了。
阿爸是第四天灾型主角，向他展示的是人形，但在土著居民看来，也许是另一副模样。
奸诈的网友B确实爱玩些小诡计，玩家A不讨厌这些被藏得很深的设定，但是他之前真心以为是网友B设定主角戴兜帽是偷懒。
你丫是不是藏得太深了点！
主角阿爸不是普通的失忆人员是早就猜到的事，有可能不是人这一点也有所猜想，但线索实在太少，玩家A最多觉得阿爸是个什么人形妖怪，现在告诉他阿爸有两副面孔，土著一副，玩家A一副。
……有欺骗玩家的必要吗？
游戏里的陆小凤还在继续自己的疑问，他也问出了冷血曾问过的问题，说到严肃处抬手一按，一手黏糊糊的触感。
“……”
阿爸拎来的那条鱼死不瞑目，鱼眼圆瞪。陆小凤一低头就能和它对上视线。
激动严肃的心情一下子被泼了一盆凉水。
陆小凤十分无力地绕开草鱼，穿衣下床，默默去净手。
宫九冷笑一声。
阿爸没有动弹，背对着所有人，仿佛再度陷入那死一般的沉默。
冷血眼神微动，迈了一步上前，阿爸霍然转身，兜帽微晃，道：“我不知道。”
他的声音很冷静，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紧要的事。
“我没有记忆。”阿爸平静地说，“即使你们再怎么问，我都无法给出让你们满意的回答。”
这样的回答确实无法令人满意。
没有人怀疑阿爸的答案是谎话，与阿爸相处至今，阿爸从未说谎，行不一定言，却言出必行。
宫九神色凝霜，最为不满。他以为阿爸是登天之梯，可这登天之梯却是飘摇无依，怎能叫他高兴？
难道真要一辈子做阿爸的跑腿小弟？
简直荒唐。
冷血却莫名松了口气。他问道：“你那些庄园……生意……还有队伍，这些又是怎么回事？”
这是一场坦白局。所有人都想向难得坦诚的阿爸询问出什么来。
阿爸说：“有哪里不对吗？人生就是开疆扩土不断打拼，我不认为我做了坏事。”
冷血艰难道：“……但那些东西，都不合常理。”
阿爸沉默良久。他缓缓道：“我知道了，我的存在有违常理。”
冷血没有否认，道：“我不讨厌你。”
他说的是实话，但有些时候，不是一句讨厌和不讨厌就能解决一切的。冷血对阿爸感到好奇，比起畏惧更多的是想要亲近，那像是一种本能，可比起这些，冷血是一个捕头，必须从客观的角度观察监视阿爸。
“常理……这世间的常理由人来定，并非一成不变。”
阿爸冷淡地说。
陆小凤想起自己目睹的奇异画面，脑海中的嗡鸣声再度响起，却远没有先前刺耳，那些扭曲的血月泥海似乎被谁抹去，显现出一副泥泞狼狈的画面。
他在此时忽然有了一种预感。
阿爸的到来，正是日后世间常理变换更改的预兆。
兜帽遮住阿爸的面容，阿爸与冷血擦肩而过，脊背挺直，身姿如松，阴戾冷然之感远比先前更甚。
谁也不知道阿爸在想什么。
第86章 （二合一）真相。
‖晋。江文学城独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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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老病死是世间常理。合抱之木, 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长蛇并不会像一条河那么长，鲨鱼与章鱼更不会有一座岛那么大。】
【但这些常理真的会一成不变的吗？你虽然说了世间常理不会一成不变, 心里却也十分茫然。】
玩家A心想, 不，其实一点也不茫然。
主角阿爸的人设复杂又微妙。但奇异的是，并没有很大的违和感。
【你存在, 你思考，你即真实。】
【这是你得出的结论。无论在旁人看来有多么不合常理，你都会坚持自己的想法，绝不轻易更改。】
游戏旁白如此述说着主角阿爸的心路历程。
玩家A盯着旁白框中的黑底白字。每一个字都看得懂, 意思也能充分理解。
【置之不理】这一不探究真相的路线就是坚持主角的选择。就算记忆不恢复也无所谓，阿爸是真实存在的，他活在这个世界里。
其余的都无所谓。
坦白讲，玩家A并不讨厌这条路线透露的意思。随心所欲活出自我没有错，选择不追求真相对阿爸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只是就此通关难免过于没头没脑, 作为玩家当然要全路线通关, 玩家A决定读档。
这个游戏一共有五个档位。最近的存档时间是在不孤岛时阿爸面前蹦出的两个选项，【探究真相】与【置之不理】。
读档后后的玩家A选择了【探究真相】的路线，这次的发展与上回竟然没有太大的差别。
玩家A不由得困惑起来。
不管是小鲨鱼还是小章鱼都没有对阿爸透露任何情报，在玩家A的预想中，它们与阿爸的身份息息相关。
可小鲨鱼与小章鱼只是一如既往地表达着对阿爸的喜爱, 没有任何变化。
玩家A不死心地与小鲨鱼和小章鱼互动数日，依旧只得到了满满的喜爱。
玩家A陷入沉默。随后的发展与【置之不理】这条路线中的事情没有太大差别。
阿爸出现在皇宫。
他用例行语句向皇帝打招呼，皇帝面对他的到来, 心情自然复杂得难以言表，阿爸来皇宫就像回家一样自然, 而大内高手对他毫无应对之法。
皇帝头顶的文字气泡框如此显示：【……又来了？】
阿爸对皇帝试了所有的互动动作，皇帝就像阿爸手里的球，任他揉搓捏圆，无力反抗。
皇帝：【朕还是个皇帝吗？】
诸葛太傅：【唉……荒唐。】
阿爸迫害完皇帝，出现在神侯府。
神侯府的三位捕头头上冒着省略号，沉默地注视着阿爸。
阿爸早已探索过神侯府内的所有位置，绕着三位捕头走了一圈，百无聊赖地离开。
无情：【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路上遇到神通侯府的方应看方小侯爷，触发茶馆喝茶剧情。
【方应看（微笑）：不知在下能否有幸与阁下共饮一杯？】
茶馆内，方应看依旧说着和上一条路线一样的话，表达了一番对阿爸答应他邀请的高兴与惊讶之情，并不动声色却肉眼可见地展示了他对阿爸的欣赏钦佩。
【方应看，好感度＋3。】
说了一堆话，依旧没有触发任何新剧情，好像阿爸就只是为了来这里回应神通侯的钦佩的，
这货一看就走白切黑路线，没有人会这么明显地表达钦佩却只给了三个好感点，玩家A有点生气，觉得自己的时间被浪费了。
于是这次阿爸做的比上次还要过分。
阿爸扛着神通侯在街上溜达。
【恭喜玩家阿爸，获得挂件·神通侯。】
神通侯：【……*●;@/*&！！！】
京城出现一道奇景。
阿爸肩扛神通侯行走于大庭广众之下，神通侯掩面，似是羞于见人。手掌之下，实则面色铁青。
这次阿爸已经在路上无所事事地在街上溜达，没有出发任何事件，绕路走了和上次不同的路线，经过一家医馆，阿爸扛着方应看走进去。
背包里的药材可以商城回收，也可以与NPC进行交易。
一堆炮制好的药材在柜台上规整摆开，阿爸等待着掌柜出价。
掌柜和坐堂大夫胆战心惊地观察药材，惊异地发现每株药材都质量极好，其中有数株求之不得的人参灵芝，也有从未见过的药材。
黑衣人十分平静，被兜帽遮住部分面容，难以分辨出他的情绪。他肩膀上的神通侯早已放弃了挣扎，盯着近在咫尺的部分药材，一脸沉思。
坐堂大夫挣扎片刻，指着那堆未曾见过的药材小心翼翼地询问出声。
“你不知道？”阿爸奇怪地反问。
“……老夫不曾见过这些药材。”年老的坐堂大夫谨慎地说道。
阿爸不再说话。
这些药材是不孤岛上种出的药材，阿爸给人熬药的时候会用这些药材，但这家医馆的老大夫说从未见过，只能证明一件事，这些药材和阿爸一样，也是不符合这世间常理的药材。
阿爸将那些药材收了回来，只留下老大夫认识的药材，获得了相应的银两。
他带着方应看走出医馆，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地，还没等他做出动作，匆匆赶来的追命捕头一脸无奈地落在他身前，请阿爸还神通侯自由。
“他是我的挂件。”阿爸说。
“……”方应看沉默。
追命也沉默了，这样不着调的回答根本令人无法给出回应。
方小侯爷的后脑勺圆溜溜，头发倒垂，即使知道小侯爷向来亲和待人，但发生了这种事，小侯爷怕是也会想要堵住所有目击者的嘴。
可阿爸扛着方应看在各个街道溜达了将近一个时辰，京城里消息灵通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这也是追命出现在此地的理由。
追命的沉默对阿爸来说毫无意义，阿爸扛着方应看径直向前，若非追命及时避开，方小侯爷的脑袋就要正正撞上他胸膛了。
“……你去做什么？”追命跟在阿爸身边，不忍地看着神通侯僵硬的姿势。
阿爸没有回答他的疑问，只是问道：“你看起来有麻烦，希望我做点什么吗？”
“……？”追命困惑地眨了眨眼，他方才已经说了自己的请求，阿爸已经拒绝，为何还有此问？
尽管疑惑，但追命有自己师兄师弟的经验在先，回答道：“我希望你能放下方小侯爷。”
“好的。”阿爸说，“那么你能拿多少赎走他呢？”
追命一怔，方应看飞快道：“追命捕头，五百两，我自己出。”
……神通侯竟然是醒着的。
追命随了方应看的意思，道：“五百两。”
阿爸将挂件·神通侯取下，交给追命：“给你。”
追命揽住方应看，表情茫然。
方应看此时才觉得重新活了过来，神色复杂地看了阿爸一眼，为自己的莽撞感到些微的后悔，他不该想着对阿爸礼遇有加就能改变阿爸对他的态度。
阿爸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
方应看拿出五百两银票，由追命递给阿爸，不等两人开口，阿爸召唤出小黑，庞然大物在街道上伸展开来，即使已经见过数次，所有人都难以压制住心中的惊惶之意。
追命朝小黑头顶的阿爸喊道：“阿爸！我的师弟现在——怎么样了——？”
阿爸站得很高，声音却仿佛在耳畔响起：“他很好。”
头顶的蛇影远去，追命和方应看注视着蛇头上的漆黑人影，看了很久很久。
京城并非所有的地方能探索，当阿爸想要去往某些地方时，空气墙会阻拦他和小黑的脚步，游戏会如此提示：
【前方区域尚未开放，请玩家回头。】
玩家A猜测这条路线中，真相藏在那些未开放区域里。
——【前方区域尚未开放，请玩家回头。】
相同的提示再次蹦了出来，明晃晃地打玩家A的脸。
……开什么玩笑！
玩家A不信邪，阿爸转移阵地，和小黑一起去往所有未开放区域撞空气墙，提示框出现次数太多，黑色的框叠在一起，几乎占满整个游戏界面。
真相究竟在哪里！
玩家A忍住摔鼠标的冲动，继续玩了下去。
·
阿爸出现在洛阳，王怜花的家里。
王怜花最近的心情十分阴郁，本就有点扭曲的性格差点往变态发展，阿爸忽然出现在他窗外的树上，令他一下子忘了之前的种种烦忧。
“你怎么来了？”
王怜花意外之余，还有点惊喜。
如同死水般的生活忽然被投来一块大石头，荡起阵阵涟漪。
王怜花的母亲，喝了一顿
因为阿爸的到来，云梦仙子提前结束对柴玉关的折磨，怀着一种紧张而防备的心情前去与阿爸相见。
黑衣人身材高挑，气质阴森，仅仅是望了一眼心中便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退缩之意，心脏不自觉地加速跳动。
那种情绪，名为畏惧。
云梦仙子冷静地请阿爸入座饮茶，水汽袅袅，茶香四溢，她向阿爸解决快活王一事表达了谢意。
阿爸冷淡地表示没什么。
出乎云梦仙子预料的是，阿爸实在是沉默寡言，与王怜花的部分描述略有相符。
在云梦仙子和王怜花的注视下，阿爸做出了与上一条路线相同的举动——翻箱倒柜，充实背包。
玩家这种生物的背包是永远都装不满的。
母子二人一路跟着他，见他拿起自己屋中的花瓶，王怜花忍不住叫了一声：“那个不准拿！”
阿爸微微偏头，放下手里的花瓶。
云梦仙子不由得感到讶异。王怜花小声解释：“阿爸能否听得进听人话全看他的想法。”
阿爸能搜刮的区域不多，收获了不算多的物品，随后他被咬牙切齿的王怜花送出门。
王怜花：【别再来了——就算来也收收你那悍匪作风！】
少年头顶文字气泡中的字迹加粗加黑，十分显眼。
玩家A挠耳朵，【探究真相】路线里不见真相的影子，真相在哪里？真实在哪里？
网友B真的不是在玩他吗？
玩家A不服输，继续和小黑一起探索洛阳城中的未开放区域，依旧没有触发任何新剧情。
得嘞，走吧。
下一个地点是不孤岛弟子所在之地，因为“阿爸的弟子”这一名头，没有人敢惹她们，所过之处人人退避三舍，偶有见一群女子在外行走心生歹意的家伙也被她们解决。
东三娘等人人兴高采烈地迎接阿爸，并引着他去见了原随云。
无争山庄的少庄主形容狼狈，落魄不堪，眸光黯淡。
原随云时隔许久再次见到阿爸，纵使处境凄凉，仍旧请阿爸治好自己的双目。
“花满楼可以，无情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
原随云声音冷彻，恨意翻涌。
在东三娘等人绑走他之初，原随云并不知道她们原本是蝙蝠岛中供客人玩乐的禁脔，而是被折磨一段时日后才得知真相。
普通人当然不可能在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就能有如此实力，原随云笃定阿爸是一切的源头，阿爸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奇诡。
阿爸并不是什么善恶难辨的人物，他所做之事与原随云所为截然不同，却更加让原随云不甘心。
既然有那等实力，为什么还要拘泥于不同的事物？
入了皇宫，却只是睡皇帝寝宫，占了他的蝙蝠岛，却要收那些没用的姑娘为弟子……简直难以理喻！
原随云说的话和话语后潜藏的意思对玩家A来说都十分熟悉，懒得再看这人说废话，鼠标咔咔点，跳过一切对话，秉持就是不让原随云如愿的原则，这场会面就此结束。
不孤岛弟子们早已厌烦了和原随云相处，阿爸得知她们的意思后将原随云又挂回了赎买小铺。
循环回收是个好理念，要身体力行。
这次会是谁买走袁随云呢？
阿爸向不孤岛弟子们表达了一番对她们的期望，鼓励她们继续行侠仗义，提升实力，增长见识，得到了极为热烈的回应。
秦玉对阿爸说：“我已经报完了仇，此次事了，我想去找我妹妹。”
玩家A觉得至今没有下一步的剧情线索，不是网友B抽风就是某个彩蛋，秦玉的妹妹秦珀是否还活着，不好说。
秦玉勉强地微笑着：“希望庄主能保佑我早日找到妹妹。”
阿爸也说：“你们一定会重聚的。”
·
在各种未开放区域外进行撞空气墙、并发生数次卡墙悬空事件后，阿爸依旧没有放弃，来到了位于西域的庄园里。
陶惟等弟子惊喜不已，对他的到来表达了热烈的欢迎，并带他去参观了积极发展中的庄园。
玉罗刹也在庄园中做客，身边跟着他的儿子玉天宝。
因为没有料到阿爸会突然到来，玉罗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阿爸与玉天宝产生交集。
——玉天宝并非他的亲生儿子，这个秘密，阿爸是否知晓？
玉罗刹不动声色地看着两人。
玉天宝对阿爸闻名已久，早想一睹真容，但真见了阿爸与他的蛇，不由得畏缩不前。
原因无他，阿爸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怖。即使有着人形，阴森冷冽的气质依旧令人避之不及。
阿爸对玉天宝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关注，只是照常绕着玉天宝走了一圈，拍拍肩，掐掐脸，没有触发任务，便收了手。
玉罗刹有点讶异。
他以为阿爸掌握了那么多人的秘密，也该知道他的秘密。
这次阿爸没做多余的事，跟着陶惟参观巡视，又和小黑一起往沙漠深处行去。
被阿爸的到来所鼓励的弟子们精神昂扬，更表现出一种微妙的亢奋。
玉罗刹面无表情。
玉天宝有所察觉，心脏直跳：“爹……好奇怪。咱们、咱们什么时候能回教里？”
玉罗刹有点意外地看他一眼，却没有给他准话。
缠着要来石林洞府的是玉天宝，说要回去的也是他，玉罗刹如今可不打算继续当个溺爱孩子的爹了。
阿爸在沙漠深处探寻未开放区域，一如既往地被空气墙拦住，游戏固执地提醒他回头。
玩家A不想回头，犟脾气上来，固执地撞看不见的墙。
小黑在一开始十分配合，但当游戏内的时间已至落日，小黑说：【阿爸……为什么想要知道对面的事情？】
玩家A支楞起来，小黑的反应是开天辟地头一回，终于！来了！
【阿爸：我想知道。】
【小黑：阿爸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阿爸：不知道。】
【小黑：唉。】
叹气了。
小黑之前表现出的像个孩子，不管说什么都要加上一句喜欢阿爸，玩家A很意外于它在这场对话里表现得过于人性化。
【小黑：那边没有这边好……那边黑漆漆的……乌漆麻黑的……不好，不好。阿爸就留在这边不好吗？我会陪着你的。】
【小黑担忧地述说着自己的心情。你能够感受到它的关心，但你确信，你更想知道真相。】
【阿爸：我想知道真相。】
【小黑：唉。阿爸你真的没有记忆吗？可我觉得，我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就和你在一起了。我还没有诞生的时候你就陪在我身边呢。】
玩家A按动鼠标的瞬间，脑海中冒出一个疑问。
——【探究真相】这条路线里，主角阿爸好像还没有将自己失忆的事告知陆小凤他们，一个字儿都没有说出口。
为什么小黑会知道阿爸失忆的事？
仿佛是回应玩家A的疑问似的，游戏旁白如此说道：
【你感到十分疑惑，因为你并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失忆的事。】
【既然如此，小黑是怎么知道的？】
【阿爸：小黑，你怎么知道我失忆了？】
【小黑：因为我一直在关注着阿爸你啊。那些人惹阿爸不高兴了！人坏！】
玩家A一瞬间头皮发麻。
小黑明显知道【置之不理】路线里发生的事情，否则不会精准地说出有人惹阿爸生气。那条路线的最后，阿爸确实不太高兴。
玩家A也不太高兴，任谁被说了存在有违常理，都很难不为所动。他操纵主角阿爸那么久，名字是他起的，装备是他挑的，等级是他生的，玩家A不说代入的很彻底吧，也是代入了一点的。
两条路线之间是互通的么？玩家A如此猜测，又很快否定，因为人类NPC的表现和上一条路线相比没有差别。
只有小黑是不同的。
但小鲨鱼和小章鱼又是怎么回事？
又仿佛是应和玩家A的疑问似的，游戏旁白如此说道：
【你对小黑的说法感到奇怪，它怎么会知道不曾发生过的事情呢？】
【小鲨鱼和小章鱼并没有对你透露出任何情报。】
【阿爸：你和小鲨鱼，小章鱼来自同一个地方么？】
【小黑：是的呀阿爸。它们两个最坏了，总是欺负我。但我有阿爸陪在身边，过去的坏事情影响不了我，有阿爸在我身边我就很高兴！多陪陪我！】
这条蛇好像把话题扯远了。
玩家A无言，主角阿爸受非人类喜欢的设定大抵和他的来历有很大关系，但至今为止，阿爸的真正来历还藏在海面之下。
【阿爸：说正事。】
【小黑：总而言之，小黑是最喜欢阿爸的。比小鲨鱼和小章鱼都要喜欢。】
【阿爸：小黑。】
【小黑：唉。那边真的很黑的，每天都是打架吃饭睡觉再打架……小黑更喜欢这里。】
【小黑：但如果是阿爸的愿望，小黑很高兴满足阿爸的愿望。但小黑不能带阿爸去那边。】
玩家A：不是，为什么？
他都做好开新地图的打算了给他整个这？
【小黑：不可以去。阿爸去了，会被小鲨鱼抢走的。】
玩家A：“……”
行吧。就让阿爸被小鲨鱼抢走一回吧。
阿爸通过传送点回到不孤岛，小黑与小鲨鱼、小章鱼对上，蛇鱼大战，惊天动地，海水沸腾。
【小黑与小鲨鱼、小章鱼似乎还要激战很久的样子。】
【你决定耐心等待。】
在玩家A视角来看，只是三坨Q版萌物在海里打滚而已。
玩家A：……厉害得嘞。
·
网友B很忧伤。
读档对小鲨鱼它们没有作用，小鲨鱼说过，不管阿爸做什么，它只想注视着阿爸，玩家A读档后阿爸和它们玩得时间很久，小鲨鱼与小章鱼对此乐在其中，所以阿爸并没有获得有用的消息。
小黑是看到阿爸很坚定地想要探索空气墙外的另一个世界，才决定将真相告诉阿爸的。
网友B无法彻底掌控剧情发展，只能用旁白、阿爸的话语和选项予以控制推动，小鲨鱼它们的行为不在他的控制之列，唯一能约束它们行为的只有他与它们最初定下的规定。
而它们想要争夺阿爸的喜爱从而发生的一系列行为，并不在网友B当初定下的条件之中。
……丫是不是太讨非人类喜欢了？
［位面融合度：48%］
网友B盯着位面融合度发呆，想要赶紧完成工作的怨念十分强烈。
事已至此，不管玩家A选择哪个选项都不会对武侠位面有任何影响了，阿爸的创人举动已经令所有原住民感受到了危机。
现在最紧要的事情竟然是非人类队友……这仨究竟要打到什么时候！
网友B忍无可忍，出手干涉。
非人类队友的行为无法干涉，那就只能让阿爸做工具人了。
【它们的争斗似乎永远也不会停止，你决定去阻止他们。】
【阿爸：你们不要再打了！】
……
“咳咳咳咳——！！”
引导旁白出现之前，玩家A正在喝水，看清阿爸说的话的瞬间，他被呛到了。
搞什么鬼，又不是狗血剧！阿爸的人设没复杂到是狗血剧主角的程度吧？
而小鲨鱼它们还真的停下了打斗，乖巧地向阿爸道歉。
【小鲨鱼：阿爸不要生我气。】
【小章鱼：……我只是不想小鲨鱼吃亏而已。】
【小黑：哇啊——阿爸阿爸——我的尾巴被咬得好痛啊！！要呼呼！！】
别的不说，戏是真的多。
玩家A面无表情地瞅着屏幕上的三个像素团。
·
之前三个非人类队友碰面时气氛确实有些微妙，但因为没有任何矛盾发生，玩家A没有多想，谁知道游戏快结局了给他整了坨大的。
这仨就这么喜欢阿爸吗？
玩家A纳闷不已。
阿爸要开会，高坐悬崖边缘，底下海浪翻涌，小鲨鱼、小章鱼和小黑焉头焉脑一起说起自己的来历。
它们来自黑漆漆的世界，那里有会跳舞的花，会甩藤鞭的树，没有尽头的黑海，遥不可及的黑色天幕，无边无际的原野……
【小鲨鱼：虽然我在这边和阿爸一直见面 ，但我知道的，阿爸从我诞生之前，就一直陪着我。】
【小章鱼：我也是这样的。】
【小黑：我也是！所以小黑是最喜欢阿爸的！】
【小鲨鱼：你闭嘴！】
【小黑：不要！】
【小鲨鱼与小黑又要打起来了，你无奈地阻止了它们的争斗。】
【它们对自己的来历十分清楚，对你的描述却模糊而不清楚。那么，你是什么？】
【你感到困惑。】
【阿爸：可以带我去那边吗？】
【你的队友们陷入沉默。】
【小黑：可以哦！我也很想阿爸去做客！】
【小鲨鱼：我、我也可以！】
【小章鱼一直很沉默，你决定询问一下它的意见。】
【小章鱼：随、随便你，小鲨鱼会高兴的话我也会高兴的。】
小章鱼是个腌入味的傲娇系人外。
玩家A觉得这发展太不对劲了。
游戏界面上的画面还在继续，阿爸在小鲨鱼的带领下前去连同两个世界的入口。
那是一道藏在海里，十分诡异的黑色裂缝。
黑色的像素小人站在小鲨鱼头顶，通过那条裂缝，进入另一个世界。
真相近在咫尺，即将显露。
第87章 “确实是个不错的结局。”
‖晋。江文学城独发‖
*
【黑暗像海一样涌动。浪声涛涛, 天地之间，只有你的身影。】
【你最忠诚的队友们失去了踪迹，独留你一人。】
【这黑暗给你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如同回到故乡一般, 令人心生眷恋。】
【——向前走。】
【——去往最深处。】
【——来处即是归处。】
·
距阿爸再次消失已有九日。
对早已习惯他各种稀奇古怪行为的几人来说, 看不到阿爸弄出的动静反而有些令人寂寞。
司空摘星百无聊赖地靠着树干看池塘，心里琢磨会不会自己一走阿爸就回来……如果真会那样实在是太可惜。
但听说阿爸闪现在各个地方，也许又丢下他们不会再回来了。
司空摘星不确定是该守株待兔还是该潇洒离开。
视线一转, 陆小凤眉头紧皱的脸映入眼中，司空摘星眨眨眼，道：“陆小鸡，你到底做了什么噩梦？连续两天都是这张臭脸, 可一点都不像你。”
两天前的夜晚，陆小凤的房间里传来巨大的声响，住在他隔壁的司空摘星率先过去，看到陆小凤摔下了床，模样狼狈。
若是以往, 司空摘星必定笑嘻嘻地损他, 但彼时陆小凤脸上的神情令人说不出一句话，而直到所有人赶来又离开，陆小凤也没能详细描述出自己梦见的景象。
陆小凤无法描述的梦一直困扰着他，白日神色凝重恍惚，夜里难以安眠, 司空摘星能听到陆小凤在他隔壁辗转反侧，或是推门而出，在凄凉的寒夜中静立良久。
这一点都不像司空摘星认识的陆小凤。
陆小凤道：“猴精, 你有没有……觉得有些事情发生了，可事实上却从来没有发生过？”
司空摘星道：“当然有, 尤其是我总觉得你该去华山山顶翻一百个跟头并给我找二十条蚯蚓去钓鱼，可这些事你都没做过。唉。”
陆小凤：“……不是这回事。”
司空摘星道：“怎么？”
陆小凤摸摸两撇胡子，纠结着道：“我在梦里，掀开了阿爸的兜帽。”
司空摘星眼睛一亮：“你看见他的脸了么？”
陆小凤道：“看得一清二楚，十分清晰。”、
但因为太清楚了才显得奇怪。他不是没做过梦，梦中所有人与物都十分模糊，就算梦见自己熟悉的人也不会细致到眉眼都一清二楚。但陆小凤梦见阿爸的那个梦，精细又准确。
掀开兜帽时带起的风，阿爸抬眼看过来的角度，如同深渊般深邃的双眼，漠然而阴戾的目光……那是一张十分找不出任何缺点的脸。
司空摘星听到这里，吃惊地看着他：“陆小凤……你竟然——”
对一个男人的脸记得这么清楚！
陆小凤懒得看他耍宝，打断他：“所以才奇怪！我的梦里，你们几个都在，甚至你就在我身边，和我一起看到了阿爸的脸，而你的脸很模糊。”
司空摘星嘴角一抽，总觉得这话听着令人不太愉快。
梦中他在看到阿爸的脸之后，紧接着便是更加古怪诡异的画面。
血月，黑泥，呢喃低语，无形的生物在身周游动，犹如挣脱不得的枷锁般黏腻的感觉如影随形。
那样的感觉并不是不能描述，而是无法准确描述，陆小凤每每试图找到准确的措辞向司空摘星等人讲述自己的梦，都会头痛。
字面意思上的头痛。
司空摘星闻言一怔：“所以你现在……”
陆小凤苦笑一声：“头很痛。”
“那你别想了。”司空摘星皱眉，心里也很奇怪，为什么只有陆小凤会记得如此清楚？
在两人都陷入沉思之际，一道冷淡的声音响起。
“你做过什么特殊的事情么？”
不知何时开始偷听的宫九站在墙边，看着陆小凤。
“我做过什么……世子你应该都有看到。”陆小凤想了想，“唯一做的特殊的事情，是我在梦中掀开了阿爸的兜帽。”
“你那个梦里，我有看见他的脸么？”
“……”面对这个疑问，陆小凤微妙地沉默了一下，“没有。”
宫九面上流露出不愉快的神色。
司空摘星虽然不像陆小凤一样做了奇怪的梦，但对梦里自己见到了阿爸的长相感到颇为满意。
——最想看阿爸脸的世子没能如愿，对比之下，当然是他赚了。
宫九一眼看出司空摘星在幸灾乐祸，目光幽幽。
司空摘星若无其事地问道：“怎么不见一点红？”
宫九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还是答了：“他在忙。”
司空摘星忍不住道：“世子殿下，你真的很大方。”
霍休名下的产业是阿爸的战利品，宫九原本是一个叫“小老头”的人的弟子，那人也是阿爸的手下败将，宫九因为阿爸的嘱托而管着那两人的产业，还叫了人去教一点红。
司空摘星其实更想用“听话”这个词，但说出口必定会惹宫九不快，想了想，还是用了相当委婉的说法。
虽然宫九听到委婉的说法也没见得多高兴，眼神冷得像刀子。
就在这时，冷血捕头神色复杂地走进院中，他身后跟在一点红。
冷血见到三人都在，怔了一下，随后望向宫九：“世子已经知道了么？”
“……”
宫九确实知道冷血要说的事，但冷血好像误会了什么。
他可不是好心来告知陆小凤和司空摘星两人的。
司空摘星兴致勃勃地发问：“冷血捕头，是阿爸又做了什么事么？”
阿爸消失的这几日几乎每天都出现在不同的地方，对早已习惯阿爸那些稀奇古怪的能力的众人来说已经算不上是什么令人惊奇的事了。
尽管好奇阿爸那么做的理由，但人不在身边，无法询问，就算真的能够询问，大概也不会得到回答，所以与其因此费心揣测，还不如少动点脑子——司空摘星是这么想的。
朝廷方面自然不可能像司空摘星一样心大，针对阿爸的特殊机构早已建立，主管人正是无情，成员是与阿爸或多或少有过交集的人。
在无法阻止干涉阿爸行为的情况下，他们只能积极地搜集任何与阿爸有关的消息。
冷血正是收到了比起那些传闻更为详细的信息，宫九是无名岛的代岛主，阿爸和他之间的联系更深，冷血并不意外宫九和他得到了同样的情报。
阿爸的行事风格一向古怪诡异，做的怪事太多太多，以致于他撞空气墙的事都显得平平无奇了起来。
冷血说，阿爸似乎被一堵看不见的墙挡住，他在京城、洛阳等各个地方都曾驱使小黑撞空气。
因为见过阿爸撞空气的画面，所以陆小凤等人充分地理解了冷血的意思。
在阿爸离开之后，有人发现他和小黑长时间待的地方凭空出现一道狭长的漆黑裂缝，约有一尺长，无论从哪个方向看，它都是悬在空中的一道裂缝。
并且这条裂缝在短短三日内以微小的速度发生着变化，长更长，宽更宽，想必时日一久，会变得更加宽广。
谁也无法预料到日后会发生什么。
陆小凤的脑袋又开始疼了。
他做的梦，难道是一个预兆么？
阿爸行踪不定，谁也不知道他此时身在何处。冷血带来的消息让气氛比以往还要沉重。
宫九打破沉默，淡淡道：“所以你们打算怎么做？”
冷血道：“师兄已经派人将那片地方围起，不准人靠近……还派人去寻找阿爸的下落。”
宫九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冷血沉默。
他们能做的事情不多，面对那些有违常理的事，凭目前的经验根本无法应对。
·
游戏界面上，黑衣阿爸静静地站在原地。身周是欢快跳舞的各种奇怪植物，无法准确用颜色进行分类，赤橙黄绿青蓝紫混杂在不同种类的植物身上，只有饱和度高低的差别。
这些植物与阿爸在各个庄园内种下的植物一模一样，大约是同一种族。
在阿爸走出那片似乎无边无际的黑暗之后，出现在他眼前的就是这些古怪的植物，地面的颜色与黑暗无异，没有平面立体之分，植物们随时随地扎根，随时随地奔跑，用脱缰的野马都难以形容出它们的狂乱。
【！@#￥￥%】
【￥%￥…^&&……】
【%^%&^稀罕！喜欢！欢迎！】
【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
密密麻麻的乱码和喜欢撑满了对话框，游戏界面被不断扩张的对话框占了四分之三，缝隙中能够看到时不时探出的植物枝叶或根茎，颜色比闪动的霓虹灯还要绚烂。
玩家A捂住眼睛，钛合金狗眼都经不住被这么闪。
网友B到底把精力花在什么鬼地方上了。
【你感受到它们的爱了吗？】
玩家A：这是爱？
植物们终于安静下来之后，阿爸继续往前走，走出一段距离之后，与他一同到来、却失散的小黑首先出现在他的面前。
【小黑：阿爸呀，我好高兴啊。】
【小黑：好想一直陪在你身边。】
像素小黑蛇兴奋地绕着阿爸转来转去。
【小黑：请继续向前走吧。我知道的，以后我还能见到阿爸。】
阿爸从小黑身边经过，继续向前走。
在阿爸身后，小黑愉快地进食，色彩绚丽的植株被它吞吃入腹，汁液散落，尖叫声刺耳。
小黑注视着阿爸的背影，不高兴地甩尾巴。
每次没吃几口就开始叫，真是烦人，还好没有打扰到阿爸。
屏幕上的像素阿爸在与小黑分别之后，接连遇见了各种奇特的生物，用手作翅膀在空中飞翔的鸡，像螃蟹一样横着走的眼珠子，像麻花一样扭来扭去的人类四肢，一团长着三头六臂的奇怪肉球……
老实讲，这些生物相当掉san，尤其是其中个别有立绘连凹凸不平的斑点纹路都画得十分真实，玩家A觉得自己的电脑被糟蹋了。
它们向阿爸表达着喜爱，方式包括且不限于绕着阿爸跳舞，转圈，翻滚，拥抱，叽里咕噜地念叨着稀罕稀饭喜欢以及大部分乱码，游戏界面再次被黑色的对话框占据了四分之三的部分，人体与禽畜的不同部位以组合或分离的方式从缝隙中闪过。
玩家A觉得很辣眼睛。难怪主角阿爸遇到的会是小鲨鱼它们，因为它们相对来说更正常一点啊。
当这群稀奇古怪的生物停下奇怪的舞蹈后，它们为阿爸让开一条道，于是阿爸再次向前走去。
这次出现在它面前的是小章鱼。
【小章鱼：……】
【小章鱼什么也没说，就只是沉默着。】
【像尸体一样。】
傲娇小章鱼缓缓舞动着触手，显示在玩家A的电脑上的则是一个以匀速扭动的像素Q萌小章鱼。
【小章鱼：……留在这里吧。】
【小章鱼十分认真地对你说道。】
【小章鱼：我不想去那边的世界，那边又烦又乱，我喜欢安静地呆着，和小鲨鱼一起……如果你留在这边的话，小鲨鱼也会很高兴的。】
究竟是谁会高兴啊？小鲨鱼可是说过不管阿爸在哪里它都无所谓，只要陪在阿爸身边的就可以的。
玩家A评价：傲娇已经退环境了，真的。
【你没有回应小章鱼的请求。你继续向前走去。】
【这段路实在是太过漫长，这黑暗也如同影子一般挥之不去。但你身在此间，只感受到难以言述的熟悉，仿佛你曾与这黑暗同为一体。】
【——你属于这里。】
【内心深处，你听到了自己声音。】
【空白的记忆找到了关键的唯一拼图，你找到了真相。】
【小鲨鱼的身影出现在前方。】
【小鲨鱼：阿爸……我一直记得，你从我诞生的时候，就一直陪伴着我。那些日子并不无聊，有你陪伴我从没有觉得寂寞。你就是孕育我的摇篮啊。】
【小鲨鱼：不管你是什么形象，就算你是像小黑一样的蛇，就算你不叫阿爸，你都是一直陪伴我的伙伴。】
看到这里，玩家A还有什么不懂的呢？
想必阿爸就是类似于位面意识的存在，所以不管是小鲨鱼还是小黑，都会对阿爸感到熟悉，一相遇就表示出亲近与信赖。
与玩家A最初的预想有些不同，游戏背景并不是什么灵气复苏的前置剧情，而是位面入侵的前奏。
勉勉强强对了一半。
玩家A不是很服气，又觉得挑不出什么错，毕竟对一个满是bug和坑的游戏找茬无异于鸡蛋里面挑骨头。
【——来处即是归处，存在即是真实。】
【你是摇篮，是起源，是港湾，是归宿，是真相本身。】
【记忆本就是空白，寻求真相的过程是寻求自我的旅途，你的前路依旧布满迷雾，但你不再感到迷茫。】
【这是独属于你的故事。】
【旅途仍在继续。】
*
“老铁，说真的，这剧情很让人无语啊。”
玩家A盯着游戏界面，十分深沉地对电波另一头的网友B说道。
网友B说：“我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第一次听到你的声音。”
“你这说法有点怪。”玩家A说，“‘这种情况’是什么情况？我只是作为一个玩家诚实地向你表达了我的试玩体验。”
“然后上来就说我剧情有问题，好歹先给个甜枣别上来就给一棒啊。”网友B有气无力地说，“所以你现在玩到哪儿了？”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玩家A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模糊，网友B心里一沉，又觉得不太可能，在短暂的沉默片刻之后，玩家A的声音再度响起：“你自己写的剧情你应该能明白哪个地方更容易让人绷不住吧？”
是说这回事啊。
网友B松了口气，回答道：“我能说我不明白吗？”
“所以你这是承认所有剧情都很难绷以至于你完全想不明白吗。”
玩家A毫不客气的吐槽让网友B有点绷不住了，忍不住道：“别这么说，这剧情有哪里无聊吗？应该很有趣的。”
“你的剧情有点松弛，但你丰富的人设和精美的立绘弥补了这一点。”玩家A说，“你比起剧情还是更重视人设啊……”
松弛个鬼，他对剧情的干涉度还没有玩家阿爸多，能把剧情走成这个松弛样的玩家A才是个奇才。
网友B很想翻白眼。
“就算你这么说……你现在不也是走到结局了吗？”网友B无奈地说，“所以你的感想是什么？这个结局很不错吧。”
“……”
长久的沉默之后，网友B听到玩家A如此回答他：
“确实是个不错的结局。”
也许是因为隔着电波，网友B隐隐觉得玩家A话音落地的瞬间，似乎微微地笑了一下。
“……你笑了吗？”
“什么？”
“不……没什么。给这个游戏一个总体评价吧。”
“虽然bug成堆怪人遍地，但好玩。”
“你可以只说两个字的，真的。”
第88章 后续。
‖晋。江文学城独发‖
*
那道裂缝变得越来越宽, 几乎足以容纳一个成年男子自由通行。
京城外，皇帝下了马车，遥遥百丈处是用铁棘栅栏围起的黑色裂缝, 一眼望去, 像是一道随意泼洒的墨水，深沉而黑暗。
皇帝执意亲自来此，身后跟着诸多大内高手, 诸葛正我与无情铁手两名弟子都在其中。
面对着那比昨日还要宽大的诡异裂缝，众人的表情都十分凝重。
阿爸从松江府失踪已有两月之久，冷血在返京途中也遇见了新的裂缝，回京的时间被迫延长, 留在那些地方协助当地的知府县令处理此事。
那些裂缝如墨点般散落在江湖各处，或偏僻，或醒目，没有任何动静。
阿爸的身影也从江湖中消失不见，但江湖却再也回不到先前的模样。
皇帝走上前, 在栅栏处停下, 诸葛正我在来之前便劝他不要凑太近为好，但此时那道诡异的裂缝就在不远处，若只能远远地望着，未免太过可惜。
在经历过阿爸屡次三番的创人言行后，皇帝的承受能力达成了质的飞跃, 对不危害自己性命的未知存在，比起畏惧，更多的是好奇和想要探究的欲望。
最先靠近裂缝的是死囚, 死囚们在裂缝附近待了三天三夜，平安无事, 于是靠近裂缝的人选范围渐渐扩大，志怪异闻爱好者，工部工匠，所有自愿且好奇的勇士……诸葛太傅和他的几名弟子，六扇门的捕头都曾近距离靠近裂缝，他们都可以，皇帝觉得自己也可以。
裂缝的另一头是什么，没人能够说得准，他们看到的只有一片黑暗。
皇帝十分好奇，身为九五之尊，也许他能看到不一样的景象。
所以皇帝毫不犹豫地叫人拉开栅栏，走进其中，诸葛正我无奈地跟上，而皇帝走了几步，却忽然驻足。
那道浓墨般的裂缝正微微抖动着，漾开黑色的涟漪。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阿爸从里面探出头来。
与黑色兜帽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苍白的肤色，他像撑着门框一般撑着裂缝边缘，沉默地站在那里。
“…………”
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甚至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此前并不能确定这些古怪的裂缝和阿爸有关，如今事实就摆在眼前。
——阿爸从那道裂缝里出来了，就像串门一样自然。
双方遥遥对峙，片刻后阿爸又缩了回去。
等众人赶到裂缝跟前，往里看去，入目的只有无尽黑暗。
就在众人茫然无措之际，同一时间，阿爸在各个裂缝处闪现，犹如串门一般随意自在。在某个还未被广为人知的裂缝处，阿爸探头，和宫九对上视线。
宫九将这处裂缝占为己有，时不时地凝视着这道裂缝，今日，他一直期盼的意外出现了。
阿爸要缩回去时，宫九骤然暴起，气势汹汹犹如饿虎扑食，一副非要将阿爸留下来不可的势头让阿爸不由得驻足回首，并抬脚将他踹飞后才淡定地钻回身后的裂缝之中。
宫九再追过去，同样只看到了一片黑暗。
类似的场景发生在各个地方，阿爸挨个体验各处裂缝的所在地，遇见不少熟人，但他并没有耗费时间和人交谈。而在察觉到他现身的规律之后，陆小凤等人专门找到了他没有出现过的地方守株待兔。
只要等的时间够久，总能等到人的。
最先遇见阿爸的是陆小凤。
从秋到冬，如今已经迎来春天，那场古怪的梦境对陆小凤的影响越来越弱，即使尝试回忆，也不会觉得头痛难忍。
身边以飞快的速度发生着变化，阿爸即使消失了一段时间，他本人造成的影响也没有散去，江湖中出现了莫名其妙的推崇阿爸和小黑的教派，但在官府出手之前阿爸的弟子们率先捣毁他们的旗帜和据点，并且宣称自己才是正统……
陆小凤觉得不管设么正不正统的，阿爸的弟子们好像都不太正经。
此举不是将阿爸推向更加奇怪的立场了么？
陆小凤盯着眼前的裂缝胡思乱想，随后阿爸从里面冒了出来。
“……”
“……”
相对无言。
阿爸转身要走，陆小凤立刻叫住他：“请留步！和我聊一聊吧！”
“……”阿爸转身看他，“没什么好聊的。”
“……？”
陆小凤察觉到微妙的不同。
阿爸以往不会给出这样的回应，他只会根据自己的想法，要么直接离开以拒绝，要么会直接回答。
虽然用“拖泥带水”来形容不太准确也有些过分，但眼前的阿爸明显有着“可以对话”的气场。
陆小凤问道：“你知道我做了一个梦吗？梦里我看见了你的脸，还有更多东西……”
“不用说了，我知道。”阿爸冷淡地说，“那是我不在时发生的事，不用告诉我。”
“之后会发生什么？”陆小凤问。
阿爸没有立刻回答，身后的黑色裂缝里钻出来一根触手尖，在阿爸肩头上方摇摇晃晃，吸盘一吸一缩，极为狰狞。
陆小凤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这条章鱼触手的主人一定就是在沿海一带时常出现的大章鱼……为什么会从那边出现？
“不行。”
阿爸低声说了一句，那条触手尖尖便飞快地缩了回去。
陆小凤：……
如果行的话会发生什么？会有一条章鱼从里面挤出来吗？
“无需问我‘会发生什么’这种多余的问题，你应该有所预料，这世间常理会被颠覆。犹如滔滔江水，滚滚海浪，不可阻挡。”
陆小凤呆愣在原地。
“陆小凤，我要走了。”阿爸说，“将我的话带给其余人吧。”
他说这话的语气，简直像再也不会出现似的。
“……”陆小凤艰难出声，“以后还能见到你吗？”
“在我消亡之前，在你们死去之前，大概还是能见面的。”
阿爸转头进了裂缝，消失无踪。
陆小凤心想，虽然阿爸说着没有交谈的必要……但还是对他说了很多话。
和之前的阿爸很不一样。
*
裂缝出现半年后，从里面出来了一些奇形怪状的动物与植物，而在此之前原住民早已习惯了阿爸的存在，民间掀起一股说怪寻妖的风潮，从裂缝中涌出的怪物比妖怪还荒诞。在短暂的惊慌恐惧过后，人们飞快适应了不得不与异世界生物共存的情况。
阿爸的弟子们这半年和官府多有联系，却又独立于官府之外，态度很是暧昧。
只有当神侯府的冷血捕头作为中间人时才肯出面，关系虽然不够紧密，但面子上还算过得去。
不孤岛一脉，沙漠一脉，都在征求阿爸的允许后招揽弟子，严收门徒。半年下来，两边总共只招了七个弟子，都是身世坎坷之辈。
怪物从裂缝中冒出来后疯疯癫癫闹了一段时间，阿爸的弟子们带头与怪物们互殴，持续十日后，小黑给最后一个负隅顽抗的花王甩了一尾巴，花王乖乖认输，一路晃悠到沙漠，就此扎根。
从裂缝中出现的怪物层出不穷，鲜少伤人，并且主动远离人群，对人类很是嫌弃的模样。
为了研究这些奇怪的生物，朝廷和阿爸的弟子们有了更多的合作，江湖中人也被特意请来同行。
与阿爸有过交集的人——他的队友与跑腿小弟们排好了行程表，计划好一切，接过了这项重任。
司空摘星瞅着空中飞过去的影子，人脸狮身鸡翅，着实可怖，不由得感慨：“我做梦都没敢梦到这么阴森的场面。”
叶孤鸿在一旁沉默。
不管是在幽灵山庄面对一山头的会撒娇耍赖的果树，还是在这里和不正经的偷王之王面对辣眼睛的怪物，怎么想都不是两个很好的选项，但硬要选的话显然前者比较好……
所以，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叶孤鸿仰头望向枝头鸣啼的庞大的人头鸟，深深地怀疑起自己抽签的运气。
不管叶孤鸿怎么自我怀疑，眼前的一切都毋庸置疑，阿爸的到来只是前奏，荒诞的故事已然展开。
此时仍能称作“荒诞”，但时日一久，荒诞也作真实。
时光洪流滚滚不息，身为漫漫长河一粒沙，谁都无法预料日后会如何发展，但谁都能预想到天地颠覆常理更改的未来。
司空摘星兴致勃勃地捡起地上的木棍试探路边安静不已、颜色绚烂的艳丽花朵，无情回头瞧见，正要开口制止时，那鲜花忽然睁开眼睛，朝司空摘星喝道：“住手啦小兔崽子！”
声音粗犷，如雷贯耳，语调却莫名的……娇俏。
“啪嗒”一声，司空摘星手里的木棍掉落在地，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朵不可貌相的花。
“说话了！”
“它的嘴在哪里？！”
“快快拿纸笔！哎呀拿炭笔！”
一阵手忙脚乱，队伍中的学士小心翼翼地围在那朵大花跟前描摹记录其特征，极为专心地和花交谈。
那朵花外表艳丽，语气娇俏，声音却是截然不同的粗声粗气，众人脑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一个身穿女装、一脸络腮胡子的壮汉。
“如果不是你们太烦人的话才不会学你们的话呢，老大说了，为了减少误会，要和你们人类建立正常的沟通渠道……你们学不会我们的话，只能我们迁就你们啦。”
“哈？！老大才不是阿爸！老大是老大！阿爸是阿爸！你不要侮辱我们老大和阿爸啊！”
“……哼，既然道歉就原谅你们了。所以我才说人类很无礼，老是猜来猜去，这用你们的话来说叫什么？叫马屁拍在牛屁股上……什么叫没有这种说法？我说有就有！”
“我喜欢的东西……当然是跳舞啦，我们长这么好看不跳舞岂不是暴殄天物？阿爸也说喜欢我们跳舞哦。啊，我也喜欢看人跳舞，虽然你们人类不合我的审美吧，但只要能跳舞我都喜欢！”
“最讨厌的当然是蛇啦！蛇总是一句话不说就吃掉我们，很痛的好吧！……小黑？哼，阿爸取的名字，哼，可恶，蛇只是运气好一点而已。可恶！”
……
叶孤鸿默默地望着围在花前兴奋又激动的一群人，那朵花说到激动处便挥舞藤蔓大力抽地，那只人头大小的独目也随着情绪的变化时瞪时缩，血丝也十分鲜明。
完全没有人在意它有眼睛这回事。
也对，都有长着鸡翅的狮子了，和花能说话相比，有眼睛当然不算什么了……
真的吗？
叶孤鸿面无表情地想。
·
世间日新月异，阿爸的弟子们也没有闲着，去各大门派研学，演示分享阿爸教导的武艺。
凡是与阿爸有关的一切只有一个前缀，“阿爸的庄园”“阿爸的弟子”“阿爸的功法”“阿爸的功法·第一章”“阿爸的功法·第二章”……而这世间千变万化，追根溯源，都与阿爸脱不开关系，可谓是无处不阿爸。
王怜花对“阿爸的功法”很感兴趣，但不妨碍他对此很有意见。
“——所有人都叫他爹，你不觉得这很不讲理吗？”
“阿爸本来就不讲理。”冷血幽幽道。
不管是去探索记录那些未知的生物，还是和阿爸的弟子们切磋，都是有意义的事，冷血抱着一腔求知欲来认真学习，打算回去后与师兄同事们分享自己学到的经验知识，但身边的王怜花总是说这种话。
之前也不是没被阿爸当面叫过逆子。
王怜花对冷血的反应不是很满意，他提过给“阿爸的功法”想个正经严肃的名字，但阿爸的弟子们义正言辞的拒绝，说“阿爸就是阿爸！不会让人遗忘阿爸的存在的！”
谁能遗忘阿爸？能把他忘掉除非失忆根本不可能吧。
阿爸的弟子们丝毫不愧对自己的前缀，对阿爸的尊敬已经不是对待寻常救命恩人的态度。
王怜花想了想，又接着道：“最近有他的消息吗？”
冷血摇头。
王怜花哼了一声：“他应该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吧，目的达成，所以我们都不重要了。”
和阿爸的弟子们一样，从裂缝中涌出的怪物们对阿爸很是推崇喜爱，就算不动脑子也能想到阿爸在它们的世界里是非同一般的存在。
冷血问道：“什么目的？”
“还能是什么目的，当然是让所有人习惯各种怪事……”王怜花话说了一半，忽然沉默了。
因为照这个说法继续说下去，倒显得阿爸是在做好事一般。
“不，他一定是蓄谋已久。”王怜花又改口，“来这儿踩点的。”
冷血没说话，望着手里的剑，又想到出自阿爸的那些功法，心情复杂难辨。
阿爸已经很久没在人前现身了，就连阿爸的弟子都没能与他再见面。
冷血觉得很可惜。阿爸身上的谜团还未解开，只有数不尽的猜测，而这些猜测只会引出更多的疑问。
他大概一辈子都无法知晓阿爸的秘密了。
冷血最后一次见到阿爸，是一个飘雪的寒夜。
凛冽寒风中，惨白大雪里，阿爸披着月光，缓缓道：“以后总会再见的。”
但过了这么久，谁也没有再见过他。
……
就在王怜花与冷血的对话发生三日之后，冷血和王怜花各自收到了阿爸现身的情报。
阿爸在昆仑一带现身了。
“……”
冷血沉默。
王怜花拍掌直乐：“总算轮到玉罗刹那老狐狸遭殃了！”
·
玉罗刹没有心情去想谁会幸灾乐祸，毕竟他的仇敌很多，谁都会幸灾乐祸。
他被一个疑问深深地困扰着。
——你阿爸不是隐没踪迹不现身了么？忽然出现在罗刹教是做什么！
阿爸黑衣照旧，但身边跟随的除了小黑，还有一些奇形怪状的怪物，蛇身人首，蛇尾虎身，蛇身人手……都和蛇有关的怪物。
与这些怪物相比，小黑都显得和蔼可亲了。
时隔许久再次见到阿爸的时候，玉罗刹在门中教徒的注视下面不改色地请阿爸进了会客厅，而房顶窗外随之响起各种嘈杂细碎的声音，玉罗刹能想象出那些怪物贴着门窗
、而教徒们面色铁青不敢发出丝毫动静的模样。
玉罗刹在斟茶和不斟茶之间犹豫了一会儿，但阿爸没给他做出决定的时间，向后一靠，翘起二郎腿，道：“不用了。”
玉罗刹微顿，转眼看向阿爸。
陆小凤曾说过一些意味不明的话，他说他最后一次见到阿爸时，阿爸似乎有点变了。此时，玉罗刹亲身体会到了陆小凤指的究竟是什么。
阿爸之前可不会做出这种随意的动作……这么说也不对，阿爸做的随意的事太多太多了，但他从没有翘过二郎腿，更没有用如此冷傲的姿态说过话。
……不不，还是不太对。阿爸不管做什么都有一种冷傲漠然的感觉。
玉罗刹有点迷惑，眼前的阿爸让他感到一丝微妙的违和，但他说不出究竟有什么不同之处。
直觉是这么告诉他的。
阿爸收回腿，隔着兜帽也能感受到他漠然的视线，玉罗刹怀疑他的兜帽之下没有脸，兜帽与他才是一体的。
毕竟都有眼睛长在头顶的怪物了……阿爸再怎么样都不奇怪。
“……”
在漫长的沉默之后，玉罗刹率先开口询问道：“阁下不请自来，有何要事？”
阿爸只是沉默着，不说话。
窗外的动静仍在继续，蛇类嘶嘶吐信的声音十分刺耳，犹如身处蛇窟、被蛇紧紧盯着的滋味并不好受。
又是一阵沉默，阿爸忽然开口，他的声音还是如往常一般毫无感情，十分淡漠。
“我带小黑它们来参观。”
“……”玉罗刹问，“就为了这？”
“嗯。”阿爸说，“雪真冷啊。”
玉罗刹：“……”
是蛇就好好冬眠啊上什么雪山！
*
阿爸和他的小伙伴在昆仑山待了数日，上山下河，钻冰玩雪，日子过得相当充足。那些人力无法到达的禁区，于它们而言不过是游乐场。
玉罗刹沉着脸，深沉地望着不远处山间起伏的蛇影，耳畔是各种稀奇古怪的长嚎。
罗刹教少主玉天宝惨白着脸，对玉罗刹道：“爹……它们是不是要在这里筑巢？”
玉罗刹心想，我怎么知道。
阿爸本人不怎么玩，玉罗刹总能看到他站在高处望着天空的模样。
他那时候在想什么？
阿爸本就是天外来客，何须望天？
某一天，玉罗刹忽然意识到重逢之后阿爸已经很久没对天涯做那些稀奇古怪的互动动作了。
果然有哪里不对劲！
玉罗刹自觉发现了真相。
于是玉罗刹派出了玉天宝印证自己的猜想，玉天宝头一次被自己爹寄予如此深厚的期望，苦着脸，颤着腿去问阿爸：“我、我能做你的跑腿小弟么？”
玉罗刹暗中摇头，他明明说的是队友，但玉天宝好像觉得自己只能做跑腿小弟。
阿爸转头看玉天宝，淡淡道：“叫你爹来。”
玉天宝麻溜转身，叫来他爹。
直到和阿爸面对面，玉罗刹还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玉天宝被他养成了骄纵跋扈的性格，但随着有违常理的阿爸现身，玉天宝开始往窝里横的方向发展了。阿爸从没有迫害过玉天宝，玉罗刹实在想不通玉天宝怎么能比自己还怵阿爸。
“别做多余的事。”阿爸说。
玉罗刹不遮掩了，问道：“你做了那么多，就为了这些么？”
阿爸奇怪地反问他：“为了什么？”
玉罗刹：“……为了称霸江湖。”
阿爸笑了一声：“不，是因为好玩。”
玉罗刹：“好玩？”
阿爸说：“游戏已经结束了。”
远处，小黑的蛇尾扫落积雪，雪崩如雷。玉罗刹朝那边看了一眼，道：“它们的游戏还没结束。”
“它们的游戏永远也不会结束。”阿爸说，“新的游戏已经开幕。”
“好玩吗？”玉罗刹问，“我们是你的玩具吗？”
“不是。”
阿爸说。
玉罗刹还想再问，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砸在脑壳上，滚落在地，咕噜噜滚远了。
头顶不知何时遍布大朵大朵的云朵，仿佛近在咫尺。豌豆大小的冰雹从中洒落，径直砸向阿爸。
玉罗刹被波及，脑袋肩膀被砸得发痛，他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惊讶地瞧着眼前的画面。
那些冰雹仿佛有意识似的专挑阿爸砸，砸得梆梆响。
阿爸烦躁地甩手，转身离开，那大朵大朵的云追在他头顶，一直落冰雹。
玉罗刹对此只有一个念头。
——这是遭了天谴？
阿爸从天亮被砸到天黑，就算阿爸进了房间，那些冰雹也坚持不懈地砸在房顶上，发出烦人的吵闹声音。
“够了。”
阿爸冷声警告。
片刻后，屋外的冰雹停歇，世界回归静谧。
而另一道冷漠呆板的声音在阿爸耳畔响起：
【你不要瞎说。】
“哪有瞎说，都是实话。”阿爸懒洋洋地说，“有本事你来打我呀。”
【生气。讨厌。不高兴。】
阿爸没有理会当前位面意识的不满，游戏已经结束，但属于自己的游戏才拉开序幕。
位面意识不存在“名字”的概念，“阿爸”本来也不该有名字的。
在《降临：侠魂》的游戏迎来终章之际，【它】彻底清醒，玩家A一直以来操控的游戏主角只是【它】的载体之一，【它】作为一个意识并不存在本体。而藏身载体之中，【它】默默吸收着载体的记忆与感情，回味玩家A操控“主角阿爸”时传递的观念与准则，被浸染、被影响。
游戏结束的瞬间，【它】接受了“阿爸”这个名字。
游戏主角的行为方式被玩家A与网友B同时影响，时而矛盾时而合拍的逻辑并没有使“阿爸”迷糊，【它】相当清醒，知道自己该走什么样的路。
假如【它】一直沉睡，不曾诞生清醒的意识，会在睡梦中迎来消亡，而位面的住民也会逐渐走向疯癫与终结。在这种情况下，异类位面与武侠位面的融合毫无益处，融合后的世界将会形同炼狱。
阿爸并没有自己被操控的不满，尽管身为位面意识它了解的事情远没有“网友B ”多，但【它】清楚地知道如果自己不醒，迎来的只有灭亡。
玩家A与它是同源，甚至玩家A位于更高的维度，所以小鲨鱼们才会对他感到熟悉，不仅仅是因为游戏主角是位面意识的载体。
毕竟孕育了【它】的位面，也不过是■■梦中的泡影。
但这个世界的位面意识实在是太过护短，能够与阿爸沟通之后总是不高兴地叫停他的各种动作。消失的这段时间阿爸一直在和它掰扯，但优势在阿爸，毕竟他可以选择自己的载体，还能逍遥自在去往各处，而武侠位面只能干生气。
雪山砸冰雹已经够不讲理，它竟然还能一直砸个不停。
所以才不是阿爸不客气，他自认自己的耐心已经十分拟人了。
在阿爸的弟子们赶来之前，阿爸带着自己世界的原住民撤退，临行前想到网友B设计的道别行为，想了想，实在做不出那些行为，于是选择了一个相对简单的动作。
他弯腰从雪地里团起一个雪球，砸向玉罗刹，正中肩膀。
“再见。”
阿爸很礼貌地说道。
玉罗刹很想说再也不见，但又觉得那样太可惜，可转念一想，这次见面后的经历实在称不上享受……他找阿爸说要切磋，阿爸也是十分果决地将他往雪地里一插，向他演示了一段身法，告诉玉罗刹什么叫做踏雪御风而去。
别的暂且不提，玉罗刹只知道昆仑山的风冷，雪冷，他的心更冷。
事已至此，谁还能妄想杀掉阿爸呢？也许很久很久以后，会有能杀掉阿爸的人出现，但现在玉罗刹可以肯定，当今世间没人能杀得了阿爸。
阿爸的行为引起了身边同伴的兴趣，只见雪球纷飞，拍打声络绎不绝，在事态变得更加糟糕之前，阿爸带着它们飞快地溜了。
玉罗刹擦着脸上的雪，眼神晦暗，等他再抬眼，那成群的怪物已然消失不见，只留下遍地乱雪和各种奇形怪状的脚印。
一旁的玉天宝发出迟来的惊叫：“他们凭空消失了……！”
玉罗刹擦雪的手顿住。
不行啊，玉天宝怎么能这么迟钝？
这么想着，玉罗刹淡淡道：“明天你就下山去中原，找詹二。”
玉天宝一惊：“爹？为什么？”
玉罗刹道：“你该学点东西了。”
免得在他跟前碍眼。
玉天宝小心翼翼地说：“可以不去吗？”
玉罗刹不答反问：“你说呢？”
玉天宝：“我明天就下山！”
·
阿爸的弟子们对他不露面感到十分沮丧，明明有见面的机会，为什么不稍等一等？
他们倒不是想要抱怨阿爸不贴心，而是因为阿爸在他们心中的地位非同一般。世间日新月异，各种怪物层出不穷，当然会想与阿爸见面，这样才能更加安心。
但阿爸想见谁全看他自己的想法，偶尔见面倒是无所谓。
玩家A做的已经足够多了，阿爸并不想与弟子产生过多的关联——主要是武侠位面意识说他的存在感太鲜明，不利于原住民的身心健康。
……阿爸严重怀疑是网友B和武侠位面在沟通过程中教的。
就算与他的队友和跑腿小弟们见面，阿爸也表现得相当冷淡。
当然，他还是会时不时地做点创人的举动，但与以往无时不刻在创人的频率相比，次数简直少得可怜。
阿爸的弟子，秦玉曾在见到他之后问他这世间是否有阴曹地府。
阿爸告诉她，没有。
秦玉痛苦不已，向原随云报完仇后她并一直在寻找自己的妹妹，然而时隔许久一无所获，不得不接受妹妹早已不在人世的事实。
“人死后只会成为一抔尘灰吗？”秦玉问阿爸，眼神希冀而不甘，“庄主……我不甘心。”
稀奇古怪的事如此之多，比志怪异闻还要荒诞的事成为现实。天边展翅的怪物，地里扎根口吐人言的奇花，能够进入人类梦境中嬉戏耍闹的梦魇，身如小岛的巨鱼……与这些相比，为什么不能有阴曹地府、轮回转世？
她的妹妹那么小，还不曾见过大好河山，多么可惜。
阿爸没有给出准确的答案，只是淡淡说道：“不知道啊，我没死过。人死不能复生是常理，你还希望这世间常理更加颠倒混乱么？”
秦玉颓然垂首，不再多问，面色难掩哀痛。
阿爸则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位面意识本该高高在上，冷眼旁观，“主角阿爸”是例外，现在的阿爸不会再做多余的事。
但是——
这不妨碍他游山玩水。
阿爸的旅途仍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