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 都市小说 > 拉钩[青梅竹马] > 【番外合集】
    [旅行]

    肯尼亚马塞马拉保护区地处高原之上, 入夜后,天空中像挂起了一张黑色的巨幕,群星璀璨。

    和南城紫蓝色的夜空不同, 这里的黑是纯粹的黑,地势又?特别高, 抬起手时,就像伸进了银河里。

    是真正的“手可摘星辰”。

    美轮美奂。

    但这一晚, 大家都没心情欣赏。

    在safari第一天回程的途中目睹一场侧翻车祸, 又?是中国游客, 几人忙着帮忙救援,等回到营地酒店时, 已过晚上十点。

    池砚走进自己的帐篷房间?, 看?到跟在他?身后进来的小尾巴,皱了下眉,有些?奇怪, 明明刚才在车上她累得反应都变慢了。

    以为她是拖延症又?犯了,池砚好心提醒她:

    “十点了, 赶紧回你自己房间?洗澡睡觉, 明天还要早起出发。”

    程麦听?了他?的话,哦了一声, 慢吞吞走到门口,可?手才刚碰上篷布, 又?收了回去, 转过身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万般纠结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砚砚,我今天想和你睡。”

    声音细弱, 像蚊子小声哼哼。  ?

    有那么一瞬,池砚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他?用力搓了一把自己的脸,清醒了下,再次跟她确认:“你刚刚说什么?”

    “我今晚要跟你睡。”

    “不?行,”他?拒绝得毫不?犹豫。

    “为什么?”程麦问。

    “装什么纯,”他?冷笑一声,“你说为什么?怎么,你晚上不?想睡了?”

    “那我就想要你抱着我睡,什么都不?干的那种不?行吗?”

    听?到她这话,池砚了然地点点头,语气?平直地说道:“懂了。你这是想让我晚上别睡了。”

    就是不?想俩人之间?进展太快吓到她,所?以这次旅行池砚都定的两个房间?,已经用尽所?有当人的决心和毅力来克制自己对她的欲望了,偏偏这人还要四处撩火,根本不?清楚自己对他?的吸引力有多大。

    每回一挨上她,就和碰上火似的,什么自制力,什么理智,都被烧得一干二净。

    没兴趣在晚上接着被她折磨到失眠,池砚这次态度坚决得很,直接冲她走过去,“走了,送你回房间?。”

    主动提出这种要求,还被连着拒绝两次,程麦闷不?吭声,被他?拉着,一句话也没再多说,只是脑袋始终低垂着,直到池砚感觉不?对劲,抬起人下巴一看?,顿时傻眼。

    她眼睛红红的,水水的,嘴巴用力咬着,鼻子微微皱起,像是努力在克制自己的情绪,不?想被他?发现。

    但就是这样闷不?吭声的掉眼泪,才更可?爱又?可?怜。

    池砚低声骂了句草,那还记得刚才的决心,手忙脚乱地捧起她的脸,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哭什么啊你?。”

    “什么啊,”即便眼睛红红的,也不?耽误她狠狠打他?一下肩膀:“你少自恋了。”

    “不?是?”他?挑挑眉,作势扣住她手腕,“那我送你回去。”

    她急了,一把扑进他?怀里,声音闷闷的坦白:“我有点怕,真的、不?想一个人呆着。”

    第一次目睹车祸的惨状,她真的吓坏了。

    原本在前面开得好好的吉普车,突然一下侧翻在地,过后被救出来的几人鲜血淋漓,甚至有人满头是血,现场惨叫声和哭声就没停过。

    哪怕此时此刻呆在帐篷里了,已经过去几个小时了,事故现场的刺鼻气?味仿佛还未从她鼻端散开。

    可?能是她太胆小了吧。

    但这种情况下,她根本没法?一个人呆在房间?里。

    程麦从他?怀里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问他?:“今天想要你抱着我睡,行吗?”

    行,有什么不?行。

    反正对他?来说,她的眼泪就是世?界上杀伤力最大的核武器。

    完全没有任何?抵抗能力的那种。

    池砚为自己的不?争气?和不?坚定摇了摇头,微微挣开她的手,抬步就要往外走。

    程麦却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他?要把房间?让出来,自己去那边睡,急急忙忙跺了跺脚,结果就听?人半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去帮你把行李箱拿过来。就算跟我睡,总不?能洗完澡衣服都不?穿了是不?是?”

    “。”

    简简单单一句话。

    这回,红的不?仅是眼睛了。

    耳朵,脸颊,脖子,全都无一幸免。

    程麦嗖地一下闪进了浴室,再没说半句多余。

    也许热水真有治愈疗效。

    程麦不?管是精力还是情绪,肉眼可?见地恢复了很多,枕着人胳膊,舒舒服服看?完了一部电影,她才心满意足地关灯。

    霎时间?,帐篷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俩人缓缓的呼吸声,和草原上巨大的风声。

    程麦睁眼看?着上方,脑海中又?浮现起池砚当时跪在地上给人连做十来分钟心脏按压的身影。

    那样坚定,那样认真。

    明明才是个半大的少年,却能在领队向导都慌了的情况下站出来,有条不?紊地指挥大家帮忙抬车救人。

    她忽地手撑在他?胸膛上,亮晶晶地看?着他?,问道:“砚砚,我觉得你今天救人的样子,好厉害。”

    池砚正心不?在焉地玩着她的发尾,闻声垂眸觑她一眼,有些?好笑:“今天怎么嘴这么甜?哦,放心吧,不?会反悔临时赶你走的。”

    “谁是因为这个啊!”她不?轻不?重地在他?下巴上咬了一口,像小狗磨牙,听?到他?轻嘶一声才松口,歪头思考几秒后,认真说道:“我现在有点可?以想象到你当医生会是什么样了。”

    当时知道他?既没报热门的计算机金融,也没选物?理相关学科,而?是报了临床医学时,所?有人都大跌眼镜,包括程麦,因为他?从没表露过任何?迹象。

    而?且,医生,多辛苦啊。

    路夏前几天还在嘲笑他?,说他?哪里像要救死扶伤、舍己为人的医生,明明做个剥削工人阶级的黑心资本家才符合他?的气?质。

    可?今天过后,程麦忽然觉得,路夏错了,她也错了。

    池砚一定可?以成为一个好医生的。

    不?过……

    她依旧很好奇:“砚砚,你是什么时候决定要去学医的啊。”

    之前问过他?两次,这人都糊弄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氛围使然,这次他?没再搪塞,双手枕在自己头下,看?着上方白色的篷布,静默好久才开口:“还记得半年前我妈生病做手术吗?”

    程麦:“嗯。”

    “坐在手术室外无能为力的时候,还有,当医生出来告诉我她没事的时候,”他?抽出只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告诉她:“生老病死是每个人注定会经历的过程。麦麦,我其实也只是个普通人,也许花一生的时间?去研究某些?物?理难题也不?会有太大的突破。但学医的话,至少,在他?们有需要的时候我不?会无能为力。”

    听?了这番话,程麦有点惊讶,她从来不?知道池砚会这样想,也有点愧疚,自己之前和路夏是一个想法?。

    当她把这些?跟池砚说了后,只听?他?轻笑一声,“嗯……倒也不?是完全不?对,我也没说我会一直当医生。”

    “啊?”程麦傻眼,“什么意思啊?”

    “你记得那个给我妈动手术的专家吧,他?医术的确很厉害,可?他?一天能做多少手术,救多少人呢?一个人的精力和影响范围始终是有限的。”池砚偏头,看?向了帐篷窗户外的草原:

    “在南省,也只有少部分人可?以请到他?。那在其他?地方呢,肯尼亚,草原,山里,又?能培养出几个医生?又?能留住多少优秀的人才长驻。我们之前去的救护站,除了包扎和打止痛针,医生连看?个骨折都够呛。”

    “但是如?果,能把AI和医学结合起来,不?管是AI诊断,还是基础手术机器人,都能极大的提高效率和准确度。它不?会累,不?需要工资,也不?会像人一样拥有其他?欲望和情绪,想要更好的生活条件,更好的工作环境。通过数据模型,精准度会一直提升。如?果能推广,后期降低价格,假以时日,偏远的地区,普通平凡的病人,负荷过重的医生,都能从此受益。”

    “这,就是我想做的。”

    程麦似懂非懂:“那你为什么不?学人工智能专业呢?”

    “医学专业会有去医院见习的机会。我想,只有实际经历过,我才会更明白医生和病人最迫切的需求是什么,这很重要。就像我刚才说的,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这种研发,不?可?能只由我一个人来完成,”他?笑了下,“但最核心的技术和理念,必须由我来把控。”

    刚才还说着只是个普通人,但此时此刻,聊起自己的梦想,那双看?向她的眼睛瞬间?变得熠熠生辉,如?黑曜石般耀眼。

    那是独属于少年的意气?风发。

    程麦为他?开心,用力点点头:“你一定会成功的,我相信你!”

    池砚淡淡勾起唇角,没接着说下去,只是话锋突转,问她:“你呢?”

    “我?”说实话,程麦还真不?知道,她最不?擅长的就是提前规划,想了好久才说道:“我只想以后找个轻松又?好玩的工作,开开心心的,领导不?骂我,同事别卷我,下班谁都别烦我,就可?以啦。”

    她吐了吐舌头,“你知道的,我最懒了。”

    说完,她不?好意思地趴回到他?胸膛上,就听?头顶传来男生低低磁磁的一声轻笑,“确实是挺懒的。”

    “喂!”

    自己说是一回事,被喜欢的人承认又?是另一回事了。

    程麦锤他?一下,结果拳头被人截住,出去了撤都撤不?回。

    他?闷闷笑着,另只手刮了下她的脸,调侃了一句:“是谁前几天嫌机场太大,走了一公里就坐行李箱上耍赖,硬让我推来着。”

    见她气?鼓鼓明显不?乐意的样子,池砚改口:“行吧,那不?叫懒,只是我女朋友突然返青还童,成走两步就会累的宝宝了。”

    程麦是典型的说她胖她就能喘的类型。

    听?到池砚这么说,她立马抬起头,非常良好地适应了这个身份并?提出需求:“那我现在累了,你要哄我睡觉,还要有晚安吻~~”

    对于女朋友此等要求,他?自然无有不?应。

    交换了一个湿润又?缠绵的晚安吻以后,池砚抬手温柔地帮她抹去唇边水渍,就见趴在他?身上的姑娘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露出一个甜丝丝的笑:“就算今天晚上风刮得再响,我也不?怕了。”

    一室恬谧。

    程麦心满意足地闭上眼,正要睡,就听?见他?冷不?防突然问:“去年你来马塞马拉的时候是不?是晚上也刮这么大的风?”

    程麦嗯了一声,以为他?都担心到过去了,心里甜蜜得直冒泡,正要告诉他?没什么的,就听?他?凉凉地扬声问了句:

    “所?以你上次晚上睡不?好是怎么弄的?我不?在的那次,去找那英国哥们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理想?”

    “……”

    说实在的,英国哥在ins躺列一年太久没出场,听?池砚猝不?及防地一cue,程麦还花了两秒钟思考这号人物?是谁,想起来后无语地搓了下眼睛,憋笑道:“池砚你烦不?烦!”什么陈年老醋了还喝,也不?怕闹肚子。

    池砚仰面躺着,目光悠悠地看?着上方:“嗯,书上说过,愤怒,也是心虚的一种典型肢体语言呢。”

    “……”

    妈的。

    一失足成千古恨。

    估计等俩人八十岁了上公园遛弯,她但凡多看?一眼别的年轻帅哥,池砚还能从旧账理翻出这一笔,嚼吧嚼吧再吃一回醋。

    她算是发现了,她的男朋友,其他?时候都很大方,从不?计较。

    唯有在吃醋这件事上的记仇程度,强得可?怕。

    哼!

    魔鬼的天蝎男。

    醉酒

    这是?从同?学升学宴上接到程麦后, 池砚第一百零一次在心里按捺不住想刀人的冲动?。

    到底是?她班上哪个傻比劝程麦这个酒蒙子喝酒的啊。

    草!

    大夏天的,傍晚时分?,本就够让人心浮气躁的了, 偏偏背上那?个醉醺醺的酒鬼还一无所察,在他身上扭来扭去, 像个在油锅里滚着的牛皮糖。

    他不?耐地啧了一声,腾不?出手, 只能警告她:“安分点, 别乱动?了。”

    但背上的这位挑剔鬼娇气包根本没觉察到他语气里的烦躁和危险, 扯着他的耳朵哼哼唧唧抱怨个不?停:“你走稳一点呀!我的胃、胃,好难受……唔……想吐。”

    “活该。”

    他心情不?好, 语气也凶, 说出的话毫不?留情,但到底还是?放慢了步伐。

    算了。

    不?配合的话,万一等下难受到真吐出来, 就现在俩人这个姿势,最后遭殃的不?还是?他。

    但即便这样, 她仍旧不?满足。

    安生了没两秒, 俩人经?过沿街一堆小摊时,原本还在装尸体的某人忽地鲤鱼打挺直起身来, 与此同?时,环在他颈上的手臂也跟着猛地发力?一勒, 嘴里还发出一声长长的“吁”。

    猝不?及防中, 池砚被她骤然?收紧的手臂勒到咳嗽了两声。

    等反应过来,重新抓稳她乱窜的大腿后, 他无语至极地笑骂了句:“草,勒马啊你!”

    但喝醉酒的人, 对外界的情绪感知能力?为零。

    程麦打了个酒嗝,丝毫没收到他不?怎么样的情绪影响,大着舌头告诉他:“想吃、臭豆腐。”

    “吃屁,”池砚扫了眼,冷漠地恐吓她:“路边摊都地沟油,吃了你明?天就长胖长痘,还会致癌——”

    说这话时,俩人正巧停在人小摊前,这一行动?简直就是?在断人财路,尤其?是?周围还有别的客人在的情况下。

    池砚这话还才起了个头,立马就被一边忙活一边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摊主打断:“欸欸欸,小伙子,你怎么说话的。我在这块可?做了二十多年,全是?回头客。什么地沟油,你莫乱讲咯。”

    有了摊主声援,程麦又来劲了,重申道:“哥哥,我好饿,要吃臭豆腐!”

    说话间手还不?老实,凑过去一会儿扯扯他睫毛,一会儿戳了下他的脸,小动?作不?断,腿一下又一下地晃着,一旦察觉池砚有点不?管不?顾拔腿要走的意思,立马开始踢腾不?止。

    “别说胡话了,这么热,你不?想,”他顿了下,又哄她:“先回家了。家里还有一堆你之前买的垃圾食品。”

    “可?我现在不?想吃垃圾食品,就想吃这个,特别特别想,”她眨眨眼,慢吞吞地纠正他:“吃完,再回家。”

    俩人说话间,小摊前一直站着俩等食物的女?生,虽然?身子冲着摊主,但余光一直没离开过他们这,偷偷打量个不?停。

    本来还以为这俩是?情侣,但“哥哥”、“回家”这俩词汇一出,两人明?显松了口气,立马转过身,热情不?已?地劝池砚:“诶呀,帅哥,你妹妹饿了,想吃就给她买嘛。偶尔吃一次不?会怎么样的。”

    毕竟人手里已?经?端着碗刚出锅的臭豆腐。

    再扯地沟油那?套,估计到时候不?仅摊主想把装满油的锅暴扣他头上,对这些买了东西的客人也不?太礼貌。

    他敛眉合眼,随口瞎扯了个理由:“不?了,谢谢。我们赶时间回家。”

    本意不?过想拒绝,但话音刚落,俩女?生眼睛顿时就亮了,兴冲冲地把自己刚到手的小吃递过去:“没关系!你先拿我们的,我们不?赶时间的,可?以等下一锅。”

    另一个女?生更是?反应迅速地打配合:“帅哥你看,要不?当这份是?我们转卖给你的,我们加个微信,方?便转账?”

    这回,还没轮到池砚回绝,原本趴在他肩头烂醉如泥的人就像嗅到了什么“外来物种入侵自家领地”的危险气息,警铃大作地抬起头,微眯起眼聚焦成?功后,视线像x光一样敏锐,在俩女?生间巡视了一遍,不?悦地皱起眉,然?后——

    在所有人炯炯有神的目光中,她就像个霸总,单手掰过池砚的脸,在众人逐渐瞪大的眼睛和放大的抽气声中,毫不?犹豫地对准少年红色的棱唇亲了一口。

    整个过程中,冷面修罗一样的男生却?突然?听话得不?行,像大尾巴狼突然?披上了一层羊皮一样,乖觉不?已?地背着她站在原地,任由她兴风作浪为所欲为,半点抵抗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还几?不?可?察地在最后关头抬起了一点下巴,方?便她吻上来。

    整个过程十分?丝滑流畅,一看就知道这俩人没少干坏事,才能培养出这样的默契。

    直到程麦突然?加重力?度,重重在他下唇上咬了一口,池砚才眉头微蹙,轻轻吸了口气,她才终于心满意足地放开他。

    再转过脸时,少年唇红齿白,眼睫低垂,暧昧得叫人不?敢细看,可?端看他外表,乌发黑瞳、冷白皮,之前哪怕身处闹市,却?高冷得像山顶沾满冰雪的青松,叫人难以企及。

    但这样的高岭之花气质此时却?让他下唇上冒出的一点湿红破坏个彻底。

    冲击力?太强,大家一时间都愣了下,不?知道作何反应。

    池砚嘴角却?不?甚明?显地扬起一秒,心情刚刚阴转多云,抬腿正要走,但程麦却?没完。

    明?明?她才是?咬人的那?一方?,她却?委屈得不?行,眉毛一撇,嘴巴瘪着,话都说不?利索了,也没耽误这位醋意大发的未来影后现场给大家奉上一出奥斯卡best moment,蹭着他的脸磕磕巴巴地控诉道:

    “哥哥,我都冒着要去德国看骨科的风险跟着你了,你不?能这样呜呜……把我骗到手了就欺负我。”

    “是?你说过只?爱我,我才和你在一起的呜呜。”

    “你要是?说话不?算话,给我找嫂子,那?我就要把你之前对我干过的所有事都、都告诉爸爸妈妈,让他们来教训你。”

    “……”

    演技精湛,说来就来,自然?地像排练过千百次一样。

    池砚都被她骗到自我怀疑了一秒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说完那?句信息量爆炸的谣言,她就跟脑子里的电池被人挖出来了一样,脑袋一垂,趴在他肩头又睡得跟头猪一样沉。

    只?留下池砚,面对神色各异的众人。

    刚才面色热切得不?行的两女?生此时眉毛皱着,小幅度地往后退了一步,像在躲避什么洪水猛兽,一人举着微信二维码的手也在不?知不?觉间收了回去。

    至于那?位被说用地沟油的摊主,则摇头晃脑哼着小曲,臭豆腐框框往锅里下,一边啧啧个不?停,不?时摇头上下打量他们一眼,什么都没说,倒像什么都说完了,听得他心头猛蹿邪火。

    池砚那?会儿真的很想问一句,你啧个什么劲儿,说出来,行、不?、行。

    从小到大,不?管走哪儿,他什么时候不?是?被人吹捧夸赞,众星捧月。

    哪有过现在这种被人分?到“勾引妹妹的社会败类”这种待遇。

    拜他背上那?个喝了点猫尿就戏精上身的醋精所赐,池砚也算体会了一把人生最屈辱的时刻,以及什么叫百口莫辩。

    他不?是?没试图垂死挣扎、解释一下,但当周围集结了鄙夷、畏惧、愤怒、蔑视等等复杂情绪的群众眼神时,他也是?真的很难说出什么。

    主要是?,这他妈根本无从下手。

    怎么说,毫无逻辑。

    纯纯就是?这丫头在发酒疯乱编。

    更何况他就不?是?个爱解释的人。

    “我……不?是?……操啊……她……算了……”他嘴巴张张合合几?下,最后缓缓闭了闭眼,彻底放弃,决定还是?直接带着始作俑者离开社死现场比较高效。

    但他却?忘了一件事——

    南城人民是?数一数二的热心人士。

    别市市民避之不?及的家长里短断案更是?他们的最爱。

    一旁的摊主是?个中年大妈。

    按池砚不?负责任的推测,大概是?她卖的棉花糖在这堆小龙虾烧烤臭豆腐里显得太过寡淡,摊前门可?罗雀,所以才格外有闲心,在围观全程后见到他要走立刻满脸愤怒地拦下。

    “不?行,你不?能带走她。你家长呢?”她一边说着,一边张开双手挡在池砚前面,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罔顾人伦道德的社会渣滓,唾沫横飞地开训:

    “乱、伦在中国是?违法的,你知道吧?!你俩成?年了没有,你对你妹妹都做了什么?”

    知道,但我没违法,她不?是?我妹。成?年了。最后一个问题拒绝回答,陌生人请礼貌保持边界感。

    “好好一小伙子,生得这么好,正常交往什么女?朋友找不?到?怎么能干这种事呢,啊,哄着骗着你妹妹胡闹!太不?像话了!”

    是?正常交往,已?经?找到这个了,别的不?考虑了,多虑了。

    “你有想过你爸妈知道该有多伤心吗?”

    他们知道只?会开心,不?会有比这更满意的媳妇人选了,谢谢。

    “……”

    人无语到一定份上都不?会生气。

    他嗤笑一声,本来想着懒得搭理直接绕过去,结果这大姐偏正义感发作到巅峰了,自己说的起劲还要被嘴的人配合演出,见状身手敏捷地劈手在他脑袋上敲打了一下,又找到了下一个上升的点:

    “大人跟你说话,你光冷笑不?搭理这是?什么态度。我可?告诉你啊小伙子,前面三百米就是?长兴路派出所,我女?婿正值班呢。你今天要不?跟你家长一五一十地坦白,可?别怪阿姨多管闲事报警了!”

    说话就说话,她嗓门还贼大。

    被这么一吆喝,路边各色人都开始不?着痕迹地慢下速度,眼睛纷纷往这块drama到堪称“都市频道取材现场”的地方?看。

    说实话,他真不?是?什么耐心十足脾气多好的人。

    要换别的时候,冒出个陌生人道反天罡,让他证明?自己和程麦的关系,池砚只?会觉得荒谬到想笑。

    什么证明?。

    哪凉快哪呆着去。

    多给一个眼神都算他输。

    但今天这人毕竟是?听了程麦瞎几?把乱讲误会了,担心程麦才拦下的他。

    就算他脾气再臭,但对所有真心关心程麦的人,池砚还是?多了那?么点点耐心和善意。

    而且,也不?好打击人爆棚的社会责任感不?是?。

    最后他无奈又有点烦躁地叹了口气,把这醉鬼放下,从她包里拿出手机找到电子身份证,又拿出自己的,给这位热心大姐看了,顺便指认了俩人身份证上不?同?的地址,这才打消了人疑心,顺利把自己头顶的“都市频道寻情记之我爱上了我妹男当事人”title摘下。

    等他背着背上那?个不?省人事的闹心玩意离开时,池砚第一百零二次在心里狠狠问候每一个给程麦递过酒的人。

    让他家不?会喝酒的小孩醉成?这样,乱吃飞醋又当众发酒疯给他扣黑锅。

    全都是?那?群怂恿她喝酒的人的错。  。

    推开阁楼的门, 凉风中难掩的一丝燥意吹到了她脚边。

    屋里很?安静。

    池砚背对着她,正弓着腰把理出的东西往里收。

    因?为阁楼在楼顶,哪怕有空调, 却也难敌盛夏烈日炙烤时的威力。

    说好饭后一起来收拾的,她只是先冲了?个凉, 就不到二十分钟,现在上来一看?, 池砚后背上的黑T已经多了几抹水色氤氲开的深色痕迹。

    夏天衣服薄, 紧紧贴在他背上。

    随着他动作的起伏, 肌肉不断发力,整个人就像一张紧绷着的弓, 线条流畅紧实的背肌一览无余。

    从后面看?着, 让人很?想扑过去,从背后熊抱住他。

    少年正值青春的**就是最好的兴奋剂。

    程麦站在门口,吹了?个口哨:“我?总算理解了?, 为什么有时?候干体力活的男生会格外、”

    她顿了?下:“嗯,性感。”

    “嗯?”

    池砚回过头, 正好额角一滴汗顺着他冷淡干净的脸部线条滑落至下颌。

    程麦小声吞了?下口水:“嗯, 认真的样子?,流汗的样子?, 特别的……sexy boy。”

    “sexy个屁,”被她夸的当事人没有一点被恭维到的意思, 回头笑骂了?句:“都偷懒了?二十分钟了?, 快点来干活。一堆你?乱七八糟的东西,要留还是扔, 自己来分。”

    高考后,池家一直搁置着的搬家也?终于提上日程。

    本来这房子?就是零几年从单位那里买的, 因?为是南城最好的学区房,离医院和电视台都近,所以一直没搬。

    但现在林桐从电视台离职自己创业开了?家公关公司,池砚高考也?已经结束,池正山当机立断,决定要搬去前两?年就已经购置装修完的别墅。

    今天他俩的主要任务就是把这些杂物里要搬过去的整理好,不用?的都扔掉。

    程麦登登登地跑过去,挂在他后背上,下巴搁在他肩头,像个人形小尾巴贴在他身上,一起看?之前堆放在这快积灰的老家伙们。

    所有重要的东西,都被林桐保存的很?好。

    每一个纸箱子?都贴着年份,翻阅的过程,就像在翻一本厚厚的时?间书。

    六岁时?俩人玩的还是经典的老游戏机,到十岁时?已经被任天堂替代;

    他收藏过的海贼王漫画,她随手丢在这里的小樱发卡,还有过家家酒时?戴过的七仙女手镯戒指,再到三本粉色封皮的言情小说。

    程麦记得很?清楚,是初三开学前一天,她还有一大?半作业没动,最后实在写不完了?,泪眼婆娑地扒拉着他的房门,最后连累这位一早就完成作业的人熬夜帮她写了?一本《快乐暑假》,期间池砚被她气得无语到不想理她,最后不由?分说扣下了?那三本耽误她时?间到罪魁祸首。

    ……

    哪怕这些东西早已不再具有实用?价值,但只是看?着它们,那些已经被抛置于脑后的旧时?光又轻而易举地被勾起。

    当池砚又一次问她小学四年级给?他在橡皮擦上刻的“也?砚”印章还要不要时?,程麦沉默一秒,趴在他耳边告诉了?他自己的真实想法——她一个也?不舍得扔。

    这句话说完,就见速来实用?主义兼极简风格的男生跟着沉默了?片刻,随后将那块“历史悠久”的橡皮擦兼程麦限量版私家印章默默扔进了?“保留”的箱子?里。

    又呆了?一会儿后,程麦觉得这么收拾效率实在太?低,毕竟像这种一看?就需要铁血无情的断舍离任务显然更适合池砚来干。

    她反正下不去手,干脆从他背上跳下来,准备下楼歇着等人去了?。

    但不想显得自己在偷懒,她还装模像样地扯了?个幌子?,问他:“好热,我?要下去拿西瓜汁。你?要不要?”

    其实她知道?,这话就是白问。

    这人最讨厌甜兮兮的东西了?,不可能点头。

    池砚这回也?的确没应承,但不妨碍他一针见血地将她那点小心?思戳破:“我?喝?不好吧。那不是破坏你?直接拿着躲房间偷懒的计划了??”

    程麦:“……喝一个字,不喝两?个字,你?怎么那么多话?”

    “嗯,”池砚头也?没回,惜字如金地蹦出“不喝”两?字后,冲后头的她挥挥手,一副“爱卿跪安吧”的架势。

    整得自己和皇上一样。

    程麦无声地哼了?一声,在背后冲他扮了?个鬼脸,仗着人忙于收拾东西没空收拾她,边往后退边有恃无恐地冲他比中指。

    整个人跳得不行。

    但人真不能不信老祖宗留下的智慧。

    比如——乐极就会生悲。

    她仗着人看?不到,嚣张地在背后做各种小动作,太?过沉浸,往后退的过程中都没留意后头的路况。

    下一瞬,重物的落地声以及她的痛呼声同时?在小阁楼响起。

    池砚回头,就见刚才放在地面中间的一个摆饰撞翻在地,程麦坐在地上,正捂着大?腿的地方嘶嘶地抽着气。

    他三两?步越过房间里一地的箱子?障碍物冲过去,揽住她的肩,看?到她嘴巴都疼白了?,想检查下她的伤口,结果她手死死摁着不放,池砚语气都有点急了?:“看?下,腿撞哪儿了?。”

    “……”她急急喘气平复痛意,听到这话后下意识瞄了?眼受伤的地方,勉强分出一丝气力从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抽过一个抱枕,啪地拍他头上,努力从牙关里挤出几个字:“流、氓、啊、你?”

    池砚顺着她的动作重新看?了?一眼,这才意识过来,愣了?下,好脾气解释:“不是,我?真没别的意思,你?都受伤了?,又不是畜生。”

    他又低声哄了?几句。

    最后程麦还是被他哄着松开了?手,让他检查。

    其实是当下特别痛,但没有很?严重,大?腿中上段靠外的地方被那个摆件的尖角划了?一道?十几厘米的痕,没出血,只是破皮了?有点红。

    但架不住有个偏爱对她小题大?作的人。

    平时?出血了?都只是拿水冲干净算完、连创口贴都懒得弄的人,这会儿却直接双手发力将她公主抱到沙发上,执意下楼去给?她拿药膏,眉头紧皱着,像是遇到了?什么世界重大?医学难题。

    好在程麦向来就是个娇气会享受的人,她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接受了?“二等残废”的尊享待遇,还不忘告诉她的专属跑腿小弟:“不要忘了?我?的西瓜汁。”

    “……”

    当时?她心?情确实是很?轻松的。

    但等到池砚拿着药膏回来,平静地命令她“躺好”时?,程麦突然觉得好像有那么点不自在了?。

    几乎是她刚躺下的那一瞬,鹅黄色的睡裙裙摆就被人毫无预料地轻轻撩起。

    程麦就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小声尖叫了?一声,上半身条件反射似的从沙发里弹起,捂住裙子?的同时?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你?干嘛?!”

    “上药啊我?干嘛,”看?她那双大?眼睛里写满了?‘色狼’俩字,仿佛下一秒就要冲过去拨打110,池砚觉得自己从来没这样耐心?过,无语地解释:“不把你?裙子?弄起来,等会不全蹭上去了??”

    “……哦。”她讪讪地收回手,又躺下去,怀里揪着个小抱枕死命蹂躏转移尴尬:“那你?,你?也?可以提前跟我?说一声嘛。”

    一个招呼都不打就撩女孩子?衣服什么的,多冒昧啊。

    他觉得好笑,但到底还是体贴了?她的害羞,人模狗样地配合她问道?:“那,请问程麦小姐,我?要给?你?涂药了?,可以批准么?”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样问完,反倒像干坏事前突然来了?个绅士礼貌的预告,不仅没有让人安心?的作用?,反倒让她更紧张了?。

    “涂涂涂!”程麦小声吼了?句,一把薅起怀里的枕头蒙在脸上,眼不见心?不烦。

    但很?快,她就发现这是个错误的决定。

    因?为眼睛看?不到了?,其他感官会更加灵敏,并充分给?予想象的空间,来弥补视觉的缺位。

    眼前一片黑暗,却成了?最佳的背景板,衬托得想象中的食指像玉一般更加白皙。

    她能感受到,此?时?他修长的手指正微微弯曲着,带着薄茧的指腹一开始蹭上了?满满的透明的药膏,滑腻腻的,又冰又凉,一开始接触会让她忍不住瑟缩下,但慢慢地,随着他在她大?腿上沿着伤口细致涂抹,会很?温暖,酥酥麻麻的,舒服到她没忍住,在抱枕底下发出一声含糊的呓语。

    手指顿时?停下,与此?同时?,只听他一声得意的轻笑。

    程麦:“笑屁啊!”

    池砚没生气,只是低声问:“很?舒服?”

    “……”

    算了?,都被人发现了?,她也?没什么好装的。

    程麦自暴自弃:“对,很?舒服,怎么样!”

    “放轻松,没说要怎么样,”他得了?便宜还卖乖:“就是你?这凶得和要吃了?我?似的,还以为我?的服务技术不好呢。”

    “……”

    傻子?都能听出他有多得意。

    程麦顿时?不想再助长这人嚣张的气焰了?。

    她一掀抱枕,蹭地坐起,“你?好了?没?怎么这么磨蹭,算了?,我?自己来——”

    话还没说完,她肩膀被人按了?下,就像个弱不经风的不倒翁,顺势就倒回了?沙发里,于此?同时?,少年淡淡的,又因?为克制和压抑而有些喑哑的声音响起:

    “急什么?不是说舒服么?那你?就、”

    “好好受着。”

    这回,因?为抱枕掉落,她的视线再无阻挡。

    老实说,池砚的手已经算很?白的了?,但和她常年没被阳光晒过的大?腿上部一比,依旧色差明显。

    此?时?哪怕他眉眼低垂,但随着他手上不断侵扰新地界的动作,整个人看?起来有种安静的野性,攻击性极强。

    而她,却无力阻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根灵活修长的手指,一点点擦过她的皮肤,顺着划痕将药膏抹至透明晶亮,所接触过的皮肤开始微微发热,他却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

    没了?药膏的缓冲,男生手指心?的薄茧存在感陡然增强,那种微微粗糙的触感,酥酥麻麻的,让人上瘾。

    她竭力克制着,用?力咬住唇,不想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但身体的反应却骗不了?人。

    一声轻颤的呻吟从她紧闭的嘴里溢出。

    整个房间安静了?一秒,除了?他忽地加重的呼吸声。

    程麦愣在原地,根本不敢想象刚才那样的声音是她发出的。

    但当少年再次卷土重来跃跃欲试时?,她却倏地回过神来,一把狼狈地推开他的手,整个人缩着坐在沙发一角,清咳一声,颤着声回绝:“不,不用?了?。我?觉得再涂下去,伤口都愈合了?。”

    怕他不信,还要坚持,程麦克服羞耻,看?着他那双沉沉的黑眸,一字一顿认真强调:“真的!”

    池砚依旧安静地坐在地毯上,没说话,只是看?她几秒后眼皮忽地懒懒耷下,沉默着抽过茶几上的纸巾一根根擦着手指。

    很?正常的动作,被他做起来除了?赏心?悦目以外,不知道?是不是她心?理因?素作祟,哪怕刚才什么都没干,却给?他增加了?一层“事后”的慵懒情涩感。

    她受不了?这样暧昧到可以让人缺氧的氛围,滑到地上拉过最近的一个纸箱子?,转移话题:“这个箱子?是不是还没收拾?我?帮你?。”

    知道?她只会帮到忙,池砚也?没阻止。

    主要是这会儿他就不能说话。

    一说话,他沙哑的声音就会露馅。

    暴露他有多么衣冠禽兽,给?人上个药都能精|虫上脑的事实。

    其实从程麦进来起,他根本就不像表现得那样镇定自若。

    她刚洗完澡,只穿了?件吊带睡衣,浑身都是沐浴露的香味,锁骨上还有点点没擦干的水珠,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他都只能关注到背上柔软而清晰的触感,她白得发光的皮肤,还有一张一合的红唇。

    脑子?里跟有把邪火在烧似的,叫人心?浮气躁。

    没办法,只要碰上程麦,他就是这么不争气,素来引以为傲的定力总频频翻车。

    甚至她都用?不着做什么,光是站在那,对他来说就已经是最难以抗拒的诱惑了?。

    更何况是在这样一个地方,装满了?两?人回忆的小阁楼里。

    旧日的记忆和现下的情感感官刺激交替着反复冲刷他的心?防,理智距离崩溃也?不过一步之遥。

    如果不是她即时?喊停爬起来,他刚才的手会落在哪里他其实也?不确定了?。

    ……

    池砚颓圮地靠在沙发上,单腿曲起,一只胳膊随意搭在膝头,斜斜地看?着她在那一通乱翻。

    被她拿过来的箱子?里装的都是高中的东西。

    很?奇怪,明明高中才刚结束不久,可当那些零零碎碎的物件从她手里经过时?,好像瞬间又把他拉回到了?过去。

    因?为有她,对很?多人来说晦涩灰暗的高中时?光,当他回想起来,却总是开心?的。

    除了?——

    看?到她手上拿着的那张给?他拍的校运会照片,池砚眼眸微眯。

    为数不多不那么愉快的回忆瞬间涌上心?头。

    当时?是为什么来着?

    哦。

    这人为了?看?认识不到两?月的徐清时?跳高比赛,没来看?他颁奖。

    其实现在想起来,也?会后知后觉有些怕。

    他总认为他们俩在一起好像是天经地义的事。

    那样的理所应当。

    可这张照片,突然提醒着他,原来在进入青春期后的岔路口,他们真的曾差点走?失。

    如果他没有及时?意识到自己对她的感情转变呢?

    如果她真的在懵懂的时?候将对徐清时?的那点好感误认为了?喜欢呢?

    每当有人听到他们从青梅竹马变情侣的时?候,大?家都会感叹一句“真有缘分啊”。

    但直到现在他才终于意识到,一开始或许是所谓缘分,让他们从还没懂事的时?候就顺理成章霸占了?对方的童年,但后来能在一起,是因?为他们明确自己心?意后一次次努力往对方走?的努力和打破过往十几年关系格局的勇气。

    看?着她熟悉的莹白侧颜,池砚喉结几滚,后怕、庆幸、激动、喜悦……种种情绪几度翻涌,冲击着他理智的最后一道?防线,而当事人却一无所知,笑着往后倒进他怀里,把照片举到他眼前嘲他:“啧啧,看?看?你?之前脾气有多坏。”

    他捻开贴在她脸颊上的几丝碎发,心?不在焉地问:“有多坏?”

    其实他压根不在乎她说了?什么,只是不想程麦话落地上尴尬才顺着重复了?句。但所有的关注点都落在她的红润的唇瓣和说话间若隐若现的舌尖上。

    很?可爱。

    想亲。

    也?不止想亲。

    那一瞬间脑子?里还有很?多其他过分的念头在不断叫嚣着。

    在这样特殊的场合,这样激烈的情绪下,平时?竭力压制的欲望,就像一头饥饿已久蠢蠢欲动的野兽,被突然暴露在沾满猎物血腥味的斗兽场。

    再无回头的可能。

    他猛地低头,吻上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

    因?为惊讶,程麦的眼眸瞪大?了?一瞬,长卷的睫毛眨了?两?下,又乖顺地闭上了?眼。

    池砚喜欢亲她,很?喜欢很?喜欢,就像小孩子?刚吃到糖一样的上瘾,不管是身体还是情感,她对他的吻都已毫无抗拒。

    因?为他是真的很?会亲。

    好奇怪,明明俩人都是一样的没经验,这家伙就跟天赋异禀一样,早已摸索出她喜欢怎么样的亲吻方式,进步神速。

    在她喘息的间隙,他总能抓住机会闯进她湿热的口腔,柔软触碰,勾舔,追逐,嬉戏……

    相触的瞬间,仿佛是灵魂最亲密的无声呓语。

    每次被池砚亲到后面,程麦的小脑瓜就成了?一团浆糊,什么都转不动了?,这次也?没有例外。原本想推开他脑袋的手也?无力地垂下,搭在他后脑勺上,本意是抗拒,可被他激得微弓起身时?,这个动作看?起来反倒像是在迎合。

    小小的阁楼里,空气愈发稀薄而炙热,好像空调已经全然罢工,她身体的温度层层上升,而伏在她身上的少年状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呼吸急促,浑身热得像块握不住的炭。

    深深浅浅的呼吸中,池砚忽地抬起头,食指屈起,刮掉她额际的汗水,却全然不顾自己额角滑落进眼睛里的汗水,开口时?声音沙哑到有一点几不可查地颤抖:“麦麦,可以吗?”

    “嗯?”

    “已经在很?辛苦地忍了?。”

    少年英挺的眉毛此?时?拧在一起,像是对自己定力太?低的烦躁,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期盼,看?着她,坦白道?:

    “但是今天,在这里,不知道?为什么,真的很?难忍。”

    “麦麦,好想跟你?试试啊,真的,做梦都想。”

    “……”

    “所以。可以吗?”

    看?他湿漉漉的眼神和满是汗珠的额头,显然已经忍到极限了?,但还在克制着,征询她的同意。

    说实话,正处在青春期,对这件事好奇的,绝对不只是男生。

    而每次这种事中断后,难受的也?绝对不只有他。

    程麦被怂恿着,已经微微心?动,期待却又依旧残存着一丝畏惧:“可我?听别人说的,会很?痛很?痛的。”

    他俯下身,亲了?下她的额头,承诺:“那我?轻轻的,不让你?痛。”

    因?为他这个动作,俩人上半身无缝贴合着,彼此?的心?跳声也?格外明显。

    她动摇了?一瞬,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不行啊,砚砚,没有、没有那个。”

    他眼睛微亮:“有就可以吗?”

    见她红着脸闭眼,全当她默认,重重吮她一口后松开人往外走?。

    前后不过两?分钟。

    等他再推门时?,程麦看?到他手里拿着的小方盒,人都要炸了?:“你?——”

    疑问直接被男生低笑着打断:“我?也?是听别人的说的,有备无患。”

    说完,他将东西扔在一边,双手交叉往上,黑T就被整个儿拽过头顶甩在一边,露出了?他雕塑般线条流畅清晰的上半身,腹肌微微突起,像鹅卵石一样整齐地铺开,在阁楼暖黄色的灯光下,呈现出小麦色般的质感。

    他身材真的很?好,肩背宽阔,常年锻炼,不抽烟不酗酒,既有着少年的清爽,又带着成年男性的力量,仿若雨后清晨山间的阳光。

    程麦就是个会被男色轻而易举迷惑到的人,她呆呆地看?着,要说什么都忘了?。

    还没反应过来,男生滚烫的身躯已经覆了?上来。

    分开的两?分钟并没有打断俩人之间的氛围,反倒让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更具诱惑。

    被他吻上的那一瞬,程麦就像一块遇到高温的奶油蛋糕,瞬间融化?在他强势的气息里。

    如堕云中。

    直至察觉他停顿几秒,程麦才迷茫地睁开眼,和他黑沉沉的眼眸对视上,而后——

    她眼见着少年短刺的黑发消失。

    那一刻,她的心?几乎都要跳到嗓子?眼,双腿在他肩头无力踢蹬了?几下后,只能咬住手背才不至于让自己哭叫出声。

    想逃,他却早有先见之明,单手摁住她的细腰。

    再抬头时?,他笑着拿大?拇指抹了?下唇角,人撑上来想亲她,被她躲开也?没在意,只是问她,“刚才那样,喜欢吗?”

    程麦整个人和煮熟的虾子?没什么两?样,两?颊绯红,胸脯剧烈起伏着,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的直白。

    “不说话,那应该还不错?”

    他自言自语了?一句,带着少年强烈荷尔蒙气息的吻铺天盖地落下,啄吻的间隙只听他含糊不清地问道?:“那宝贝,现在也?让我?舒服一下,好不好?嗯?”

    耳边是塑料袋被撕开的声响。

    程麦神思恍惚,胡乱地点了?点头,下一秒,她便从云端掉落。

    屋内空气稀薄,热浪暗涌,可除了?断断续续的暧昧声响外,鸦默雀静。

    …………

    直到“咚咚”两?声敲门声。

    林桐温柔的声音随即在阁楼门后响起:“小砚,你?在里面吗?妈妈找你?有点事,我?可以进来吗?”

    听到林桐的声音,霎时?间,怀中的女孩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子?,眼睛瞪得滚圆,被吓到浑身颤了?一下。

    池砚昂起头,双眼紧闭,用?力克制着忍住巨大?的刺激,喉结上下滚了?几滚,才喑哑着声音艰难开口:“别进来,妈。不方便。”

    说着,他分神低头亲她一下,手护着她的头,耐心?地无声安抚着怀里的人,可就算这样也?不愿离开片刻,努力稳住气息冲外头问了?句:“什么事啊?”

    一门之隔的林桐倒没多问,只是说:“哦。我?就是刚经过家这边想起来一件事。约好的搬家师傅晚上临时?有急事,会提前到六点来。我?跟你?爸那会应该都回不来,你?到时?候自己帮忙看?着点啊……”

    门外林桐还在继续叮嘱着一些注意的事情,但屋里已经没人在听了?,甚至于连她什么时?候走?的,池砚是怎么敷衍她的,程麦都没印象了?。

    从听到林桐声音的那一幕,她就彻底僵在原地,心?都要蹦出来,但另外一人却丝毫不受影响,反倒愈发兴奋,甚至还有闲心?在她脸上落下细细密密的吻。

    她不敢置信地瞪他一眼,就见池砚人顿在原地一秒,像是受不住一般,无声骂了?句脏话,随后她整个人就被翻过去。

    来势汹汹。

    一切重来。

    那天下午,在小阁楼里接近窒息的一小时?里,池砚身体力行践行了?说一套做一套的理,但他的善后意识确实很?到位,不仅把她抱下楼,帮她清理干净放到他床上,还心?情很?不错地哼着歌把两?人乱七八糟的衣服,以及被弄得乱七八糟、气味靡靡的小阁楼都收拾了?个干净,这才回房抱着她睡了?个短暂的午觉。

    床头柜上手机铃大?作时?,程麦被吵到,发出一声不满的哼唧,整个人往他怀里更深处埋去。

    但没两?秒铃声就被掐灭,她迷糊间感受自己额头被人亲了?一下,池砚低声调笑着说了?句什么,但她实在太?累太?困,眼皮都睁不开,被他放开后立马躲进了?被子?里。

    没过多久,房门就被轻轻关上。

    连同男生打电话时?低低的声音一同被阻隔在外。

    单看?这些,他倒也?好像不是那么混蛋。

    但第二天下午被他拉着去球场看?他打球时?,程麦依旧怨气冲天。

    因?为这人,昨天居然!大?晚上的在大?家都睡了?以后光明正大?,大?摇大?摆地拿着小盒子?进了?她房间。

    被她瞪着,也?丝毫没有心?虚。

    反而振振有词道?:“用?完啊,别浪费。”

    然后就以此?为理由?,拉着她折腾到凌晨。

    哪怕过程中因?为他分心?顾及了?她的感受,确实体验很?不错,以至于她还配合着来了?第二次。

    但是这绝对不是后面这人罔顾女朋友要睡觉的意愿,执意拉着她陪他后面没完没了?的理由?。

    说怕床半夜太?响吵到别人,他人模狗样的应声好,结果把她抱下床,哄着她自己撑在书桌上趴着。

    那上面,甚至还有一本摊开的《悲惨世界》,结果那页纸被她出了?汗又不停晃动的手臂摩擦得皱皱巴巴,根本没眼看?。

    ……

    就是一个间歇性聋了?,听只听一半的状态。

    睡眠不足的后果就是很?想杀人。

    以及……腿真的好酸。

    来篮球场的时?候走?路都软。

    程麦兴致缺缺地抱着他外套坐在一边的观众席上,脑袋一下又一下点着,要不是池砚这厮说等会打球完带她吃火锅、看?新上映的电影,各种利诱,她才懒得来。

    但另一边球场上的池砚却春风得意,心?情指数达到了?有史以来最佳之一。

    陈俊豪就看?不惯他这样,球砸了?下他肩膀:“昨天下午干嘛去了?,靠,说好了?打球也?不来,无理由?放兄弟鸽子?。”

    池砚揉了?下额角,笑说道?:“忘了?。”

    “……你?干什么了?能忘掉啊大?哥?”

    想到昨天下午放他们鸽子?干到的事,池砚通体舒畅得不行,眉眼生辉,但知道?男生爱瞎几把乱在脑子?里意淫的毛病,他压根就没打算说实话,只含糊其辞地扯了?个别的理由?:“玩到一个很?有意思的游戏,上头了?,就忘了?。”

    能被他说很?好玩,陈俊豪来了?点兴致,问他:“什么什么?我?回去也?下载一个玩玩。”

    很?正常的一句话。

    但原本还浅笑着的人唇角弧度立收,球直冲他胸口飞来:“滚。”

    可他的冷淡和敷衍却丝毫没冲淡陈俊豪的好奇心?。

    等中场休息去场边喝水时?,他还记挂着,不住追问池砚,被程麦听到后,他一五一十地告诉她原委,本想拉人一起控诉池砚的坏脾气和小气,顺便打探下到底是什么游戏让池砚都能上瘾,可程麦却压根看?都没看?他,只是专注地瞪着自己男朋友,双眼要喷火。

    直到他们重新回场上打球了?,程麦的牙齿依旧磨得嚯嚯作响。

    池砚这个不是人的狗东西!

    就知道?这样用?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方式让她丢脸。

    她咬牙切齿,气得要死,正愁无处报复呢,可当目光落到手里被她蹂躏的不像话的白色外套时?,她忽然挑了?挑眉,蹬蹬蹬地攥着外套去了?球场外的便利店。

    *

    两?人吃过饭,又像所有经典的臭情侣一样在电影院心?不在焉地借着烂片亲亲抱抱一会儿后,终于踏着月色回了?家。

    没过多久,林桐也?到了?家。

    因?为这周末阿姨请假,她承担了?一部分家务。

    拿着脏衣娄往洗衣机那走?的时?候,看?到池砚搭在客厅沙发上的外套,冲他招了?下手,扬声道?:“儿子?,你?把外套拿过来,都是白色的外衣,妈妈正好放一块儿洗了?。”

    程麦眼见着他一脸淡然地拿起外套走?过去,胃里就像挤了?一只乱窜的蝴蝶,一边期待,一边紧张。眼睛还在装模作样地看?平板里的综艺,心?里想到接下来的一幕就猖狂地快要憋不住乐出声。

    自便利店出来后,从吃饭到看?电影,她就没让这外套经过池砚的手,一路死死抱着,提心?吊胆,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的到来。

    从池砚手里接过后,林桐一边翻口袋,一边顺口问他:“里面没什么东西吧。”

    池砚懒懒搭腔说了?句“没”,正要转身,就见林桐整个人表情僵硬地顿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右手,掌心?里赫然躺着的是从他外衣口袋里翻出一个四四方方小盒子?,还带着塑料封套。

    那一瞬间,客厅里就像被电影镜头定格了?一样,安静到诡异。

    好半晌后,到底林桐在电视台浸淫多年,见过各种大?场面,干咳了?一声,故作平静地问他:“这个……是你?的吗?”

    池砚双手插在裤口袋里,只有短暂地几秒愣神,就已经恢复了?素日的淡定,脸不红心?不跳的接过,还有闲心?翻下封面,像是在确认什么,神色认真,没有半点被抓包的尴尬和不好意思在。

    过了?两?秒,池砚像看?到了?满意的结果,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心?平气和地点了?点头,跟他妈承认了?,“嗯,是我?的。刚才忘了?拿了?。”

    说话间,他面色镇定,不见任何异样,甚至到这种换别人尴尬到灵魂出窍的时?刻他依旧平静得不忘礼数:“谢谢妈。”

    说完,像个没事人一样转身要回沙发。

    “……”

    这一回,饶是林桐也?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沉默了?一会儿后忽地叫住他,默默憋出一句:“知道?保护女生,挺好的。”

    池砚嗯了?声,大?剌剌接过这句表扬,不紧不慢地往回走?,似笑非笑地睨了?眼沙发上端坐着的始作俑者。

    但背后的林桐站在原地好一阵,最后还是没忍住心?底旺盛的好奇心?,出声问他:“小砚,你?,这是交女朋友了??”

    “昂,不然呢?”他停住脚步,觉得他妈的问题有点好笑,也?觉得有点荒唐,拿着小盒子?在手心?轻拍了?两?下,“我?难道?买来吹气球玩儿?”

    “……”

    虽然林桐不至于谈性色变,本身也?算很?开明的家长,但这回也?是真被自家没皮没脸坦坦荡荡的儿子?的厚脸皮震惊到噎住一秒。

    不过这个不是她关心?的重点,精神恍惚间,她只问出了?自己最关注的问题:“女孩子?是谁啊?你?的高中同学吗?妈妈认不认识?有机会带来家里玩玩,一起吃个饭?她喜欢吃什么菜,我?提前让阿姨准备好?”

    问题一连串,像连珠炮似的,池砚嗤笑一声。

    看?着沙发上已经紧张到坐成九十度的女孩子?,那股恶劣劲又上来了?,一边跟程麦视线纠缠故意逗她,一边头也?不回对林桐说:

    “她啊,您确实认识啊。”

    林桐眼睛都亮了?一下:“是哪个小姑娘——”

    眼见沙发上的人双手快要把抱枕抠烂,池砚笑了?下,话锋一转,打断林桐:“不过呢,我?女朋友胆子?小,怕见您,还是再等等吧。合适的时?候会带给?您看?的。”

    “……”

    林桐了?解自家儿子?。

    从来都是最烦小女孩哭哭啼啼柔柔弱弱那一套,自小就避之不及。

    想过他谈女朋友,估计也?是风风火火的性格,或者和他一样,爱运动的,但真想不到自己儿子?的女朋友是个怕生害羞小女孩的形象。

    她放完衣服尤感不真实,深一脚浅一脚地回房独自消化?这个信息量爆炸的消息。

    直到房门被人砰地带关上。

    程麦这才彻底松了?口气,浑身卸力地往沙发上倒。

    被这人的大?胆惊到,她手心?满是冷汗,见到那张笑的张扬又痞坏的俊脸就来气,顺手就把手里的抱枕狠狠冲人砸了?过去:“池砚!”

    他轻松接住,又扔回沙发上,没计较这些。

    人倚在客厅墙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手里地盒子?,忽地笑了?,冲她竖了?个大?拇指,夸她:“你?刚买的?尺寸选挺准啊程麦同学,嗯,不管是目测,还是感受到的,都挺准。”

    说话间,眉眼弯弯,嘴角上扬,心?情愉悦到极点。

    完全没有莫名其妙背黑锅,在家长面前出大?丑该有的恼羞成怒。

    果然,她就不该赌这人的脸皮会在大?庭广众下因?为这事害羞!

    程麦气呼呼地站起身,要回房,却在经过他时?被一把勾住肩膀。

    只见他微微躬着脊背,清紧好听的声音随机在她耳畔响起:

    “原来你?喜欢这种啊?凸点螺纹?”

    “池砚你?闭嘴啊啊啊!随便拿的!我?不喜欢!一点也?不!”

    “懂了?,”他笑笑,大?手随意地捋了?捋她的头发,一副好声好气好商量的样子?:

    “这种事情是双向的,你?的感受很?重要。”

    “乖,下次喜欢什么,想要什么样的可以直接跟我?说。”

    “要是我?有什么做的不好的,也?可以直接说,有则改之么。”

    “反正你?知道?的啊,我?是很?乐意跟你?一起,多多练习、改进交流。”

    她忽地撤开捂着耳朵的手,环视四周。

    池砚顿了?下,以为她有什么事,也?跟着直起身,问她:“怎么了??”

    “刀呢?”程麦转过头,面无表情但眼底杀气四溢:“男朋友我?不要了?。今天突然很?想违法犯罪一下。”

    大学

    面向高中生群体兜售的经典谎言之?一就是:“等?上了大学就好了。”

    曾经的她无比向往大学的美好, 可当?她真正开启大学生活后才发现,其实一切和预想中的大不相同。

    P大作为全国顶级学府,汇集了来自全国各省各地的精英。

    周围是各种不同口音的同学。

    食堂里的菜各式各样, 不再是高中典型的万物都可炒辣椒的南城菜。

    路边高大的落叶乔木取代了熟悉的常绿灌木。

    ……

    十几年里,所有熟悉的一切, 都随着那架飞往北京的飞机,彻底留在了南方。

    尽管有最?熟悉的人陪伴着, 可程麦依旧对这满眼的陌生感?到无所适从。

    但最?让她难以?忍受的, 还是北方特色——大澡堂。

    军训第一天结束时, 当?看到澡堂内一群白花花的**时,她提着小篮子愣在原地, 倒吸n口凉气, 脑子里跟放了只被人高频狂按的绝望的尖叫鸡似的,满耳都是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群人,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前一秒还有说有笑勾肩搭背, 下一秒站到柜子前就整齐划一噤声脱衣。

    全程脸不红心不跳,目不斜视, 面无表情?地拿着东西?走来走去。

    狭窄的过道不小心碰上时, 双方也都淡定异常,同时一句“不好意思”, 然后接着各干各的。

    种?种?澡堂百态,让她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南方小菜鸡看得目瞪口呆。

    哪怕几经心理建设, 努力说服自己没?关系, 都是女?的没?人会在意,军训一天洗干净才是头等?大事, 但她依旧无法接受自己的裸体,被除了池砚以?外的任何人看到。

    哪怕是池砚, 按理说一回生两回熟的,暑假后面几次她都还是扭扭捏捏的,非常不好意思,直到被这人弄得五迷三道,哄得找不着北了才好好配合。

    站在门口纠结了几分钟,陪她一起来的舍友都等?不及进去了,她才认命地长?叹口气,提着小篮子,推开浴室门帘。

    怎么来的,怎么走。

    最?后军训整整半个月,全靠校外宾馆钟点房救她狗命。

    但与此同时,一想到自己这个月1/3的生活费都要搭在洗澡里头,她心都在滴血。

    这还不是最?让人绝望的。

    随着军训结束,作息彻底自由。

    没?了路夏这种?看起来很?不好惹的霸气少女?震场,宿舍的重重矛盾开始一个接一个的浮出水面。

    三个室友里,一个来自某高考大省,看起来是誓要从大一开始卷保研的大神,每天五点半,403寝室的其他仨人一定会被她的闹钟准时叫醒。

    但与此相对的,是另一位看起来已经被高考耗尽心力的同学,每天打游戏追剧,半夜不睡,白天不醒,哪怕白天,403依旧安静得像个坟墓,乌漆嘛黑,只能开自己的小灯。

    正?式上课才两三天,她就已经充分见识到了寝室物种?多样性。

    ……

    周三

    上午最?后两节课是近代史大课,也是医学院和外院课表上唯一共享的一门课。

    因为程麦饿了,又吃不惯食堂那些偏清淡的菜,池砚干脆带着她提前十几分钟从后门开溜,去校外吃她嚷嚷了很?久想去的鸡公煲。

    没?正?式下课,校园的林荫大道上只有稀稀落落的行人经过,除了几声鸟叫外,十分静谧。

    程麦走着走着没?忍住,打了个哈欠,头被人摸了摸,就听池砚关心道:

    “怎么了?今天又被室友吵醒了,没?睡够?”

    “别提了,”说起这个程麦就满肚子挠骚,哭丧着个脸:“我就两天没?有早八,都不肯放过我。定五点半闹钟就算了,关键是她出门前还要在坐桌子上哐当?哐当?收拾十几分钟。我就算再大的睡意都能给干跑。”

    什?么大学一觉睡到中午起床吃饭,都骗人的。

    她真?没?想过,艰苦的高三她都能保证充足的睡眠,反倒是大学开始被室友逼着,没?苦硬吃。

    “你看,天天睡眠不足,”程麦指着眼睛那,毫无心理负担地夸大十倍跟男朋友卖惨:“我怀疑我都要有黑眼圈了。”

    池砚顺着看过去。

    女?生眼下卧蚕很?饱满,这会儿在阳光底下,皮肤还是白嫩得像剥了壳的鸡蛋,吹弹可破,白里泛红。

    别说黑眼圈了,半点瑕疵都找不到。

    但他却故作严肃,一本正?经地抓住她的手指,微眯起眼,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像是真?发现了什?么东西?似的,轻啧一声,沉声道:“别动,我检查下。”

    见他眉头微蹙,眼神认真?又专注,程麦顿时有点慌。

    她只是随口一说,不会才几天就真?成?国宝了吧。

    不对啊,明明出门前她还很?小心机地打了层薄薄的底,这会儿他看到的不应该是她完美到能拿去当?化妆品特写广告的白皙皮肤吗??

    靠,不会是今天突发奇想新上脸的某香牌粉底液一出汗给她弄到流白汤了吧!

    “怎么了?”她顿时有点紧张。

    只听少年沉吟片刻后“嗯”了一声,程麦的脸彻底垮了下来,开始无比后悔自己给自己挖坑的行为,懊恼到恨不得马上找个厕所检查妆容。

    “有,有什?么问题啊?”她问。

    “问题……”

    池砚低下头,停顿了一下没?再继续说,只是慢慢挪开了她的手指。

    俩人本就不剩多少的距离越拉越近,她瞪着眼还没?反应过来,少年温润干燥的唇就已经轻轻贴上了她眼周脆弱的皮肤。

    一个轻的像羽毛一样的吻。

    “挺严重的,”他喉咙里溢出几声愉悦的笑声:“不过,现在好了。”

    上了大学以?后,别的自由不一定。

    但大庭广众下和男朋友亲亲我我,当?一对让人讨厌的臭情?侣这个自由程麦倒是充分掌握了。

    她埋在人怀里,回味了一下刚才那个短促的吻,就像在酷暑天里走了很?久,燥热心烦之?时,突然喝到一杯西?瓜汁。

    那一瞬间,冰冰凉凉的清甜灌进心底,一下子躁郁全消。

    但偏偏这杯西?瓜汁才喝上一口,就被撤走了。

    饮鸠止渴。

    只会让人更心痒。

    俩人站在树底下抱了会,她突然笑眼弯弯地抬头:“不对。”

    他觑她一眼:“什?么不对?”

    “报告,病人觉得,小池医生刚才检查的结果不太准呢。”

    他眼皮懒懒耷拉下来,脸上神色闲淡,眼神却很?深邃,仿佛能洞穿她一切心理,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态度很?好也很?配合地问:“哪里不准?”

    程麦就等?他这句话:“医生错误估计了病人现状。明明就还没?好!”

    说完,她刷地一下闭上眼,笑着把头仰得更高,暗示意味十足。

    头顶传来少年一声纵容的低笑。

    而?后她的两颊如愿被那双熟悉的大手捧住,那股大男孩特有的荷尔蒙气息再次将她紧紧包围。

    但这一次,他的目标却稍有下移。

    顾及着在外面,哪怕没?什?么人,他也拿手将她的脸挡得严严实实,不让别人看到。

    但到底也没?舍得动真?格,唇瓣轻蹭,只是最?简单的吮吸浅啄,像小朋友在闹着玩,一口一口慢悠悠地品尝着舍不得吃完的棉花糖,完全没?有暑假最?后那阵在床上胡闹时他一个吻就恨不得将人拆吃入腹的狼劲。

    没?过太久,池砚就及时放开了她,搂着人脖子将人扣进怀里,低头亲了下她白里透红的耳骨:“这样呢,好了吗?”

    程麦紧紧抱住他劲瘦精壮的腰。

    不管何时,池砚的怀抱永远气息清冽,温暖而?干净。

    被他环抱住的时候,好像躺在被灿金的阳光晒得暖洋洋的绿草地上,简简单单,却有种?让人沉迷的魔力。

    在他胸膛蹭来蹭去,像小狗一样吸够了男朋友后,程麦才心满意足地抬头,眼睛亮晶晶的,酒窝清甜,跟他撒娇:“好了~完全好了!诶呀,你怎么效果这么好?不对……你肯定不是池砚本尊吧。”

    他眉梢扬起,“嗯?”

    程麦笑嘻嘻地踮脚,在人配合着低头时主动亲了他淡红的唇一下:“现在在我面前的,明明是池砚牌维他命!”

    是能让她的疲惫和烦躁一扫而?光的那种?。

    空气静默一秒。

    明白她的脑回路后,显然眼前的少年被这句话极大地取悦了,脸部坚硬锋利的线条瞬间被融化,眉梢眼角尽显春风得意,昂起头想压平嘴角装得矜持一点,不要显得被这丫头一句话就能哄到这么不争气不值钱,可到底少年心事藏不住,无数次尝试最?后均以?失败而?告终,在扑哧失笑的瞬间,无力抬手搭在自己的眼睛上。

    清风吹过,阳光落下,穿着黑T牛仔裤的少年,站在满地绿荫里,英俊而?夺目。

    美好得像漫画中的人物,线条干净利落,色彩明亮,笔触温润。

    程麦有些受不住这样的美色攻击,心底无声尖叫一声,为了避免自己大庭广众之?下化身狼灭,赶紧转身,拉着他就往食堂走,几步过后却听池砚忽地咳了一声,忍俊不禁地喊住她:“麦麦,走错了。”

    “啊?”

    见她这幅懵懵的样子,池砚心里被自家女?朋友萌得不行,但知道她好面子,等?会笑出来肯定又有一顿气要生,因此表面装得一派云淡风轻,只是下颌微抬,冲另一个方向点了点,憋着笑提醒她:“那头才是。”

    “……哦。”

    现实版的被男朋友美色迷惑到分不清东南西?北。

    闹了这么一出洋相,她被尬到在风中凌乱一秒,在自己跑路和装作无事发生中纠结了一瞬后,程麦果断选择后者。

    主要是,和池砚一起吃饭,不用出一分钱不说,有了池砚帮忙善后,她能多点很?多菜都不用担心浪费的问题。

    尴尬只是短暂的,好处是实实在在的。

    程麦立刻拉着人,调转方向,状若无事地往另一边路口走去。

    她眼珠子咕噜咕噜转,看着路边形状各异的教?学楼建筑和绿化转移注意力,眼见要成?功了,被她拉着手乖乖跟在她身后的男生却倏地出声,打破沉默:

    “麦麦,其实你刚才说的,有个地方,不太准。”

    “什?么?”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身后的少年单手插兜立在原地,那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里氤氲着淡淡的笑意,比起面无表情?时的冷淡锐利,当?他这样居高临下含笑地盯着人时,总显得无比暧昧又深情?。

    就像一汪表面平静,内里却惊涛骇浪的深海,对视的一瞬间就能将人吸进去。

    只见他薄唇轻启,一字一顿轻笑着纠正?她:

    “不是池砚牌维他命,是程麦牌维他命。”

    “只对程麦有效、”

    “仅供程麦使用。”

    同居

    正?式开学后其实刚开始很忙:眼花缭乱的选课, 各式各样的社团组织招新扫楼和面试,学院专业一波一波的迎新……

    虽然宿舍的休息和卫生矛盾依旧没有解决,但程麦已决心不再为这事投入太多负面情?绪。

    当时吃饭的时候她曾旁敲侧击, 问过池砚他们宿舍的事,池砚一副不可置否的样子, 只说还行,她其实能感受到, 他是能适应的。

    虽然按理说, 像他这样龟毛的洁癖少年在那群臭哄哄的男生里应该水土不服, 但池砚确实就是有种魔力?和天生的领导力?。

    强者从不抱怨环境。

    池砚只会?折磨别?人,改造环境, 直到他满意为止。

    虽然她没有像池砚那么变态的执行力?, 能改造室友,但程麦决定惹不起,她躲。

    那顿饭过后, 她迅速调整好心态,能跟着池砚在宿舍外鬼混到多晚就混多晚, 眼不见心不烦, 把注意力?和精力?全分给?了?男朋友,以及各种各样的组织社团。

    开学第一周五晚, 外院英辩队第一次团建聚餐。

    当学外语的,和打?辩论的结合到一起, 就注定了?这种场合不会?尴尬。

    从热火朝天的复盘下午的第一次对练, 到学长学姐吹嘘外院辩论队历史战绩,萌新捧哏, 再到各种俗却非常能打?破僵局的小游戏,一顿饭快结束时, 程麦苹果肌都要笑酸了?。

    这也是她第一次开始体会?到大学生活的乐趣。

    就在这时,桌上的手机忽地亮了?下。

    CY:【吃完了?吗?】

    程麦看了?眼时间,九点?半,池砚的解剖课应该刚下课一会?儿。

    CM:【吃完了?。你要来接我吗?】

    CM:【小女孩眨眼/jpg】

    CY:【嗯。】

    CY:【二十分钟。】

    桌上几人意犹未尽,商量等会?儿去附近ktv续摊。

    见状,程麦连忙插了?句:“KTV我等会?儿就不去啦。”

    坐她旁边的是辩论队队长宋皓,从落座后就一直很?关照她,听到后连忙转头?问道:“怎么了??学妹你等下是有什么事吗?”

    因为他的话,一圈人都看了?过来。

    倒没什么好瞒的。

    想了?下宋皓对她明显超过对普通学妹的关照程度,程麦笑了?笑,正?好借这个机会?大大方方说道:“我男朋友来接我了?,我等会?儿跟他一起走?。”

    宋皓喝水的动作明显一顿,“你,有男朋友了??”

    这回,还没等程麦说话,对面那位泼辣伶俐的学姐立刻发出嘲笑:

    “队长,你怕不是刚从英国交换回来,断网太久了?吧?”

    “我以为和大一新生里出了?个大美女同样轰动的新闻是,同届还有个颜值逆天的大帅哥学弟。而且好巧不巧,俩人来自同一个城市,同一个高中;更巧的是,他俩还是情?侣?”

    八卦永远是最好的热场利器。

    眼见着绯闻主角之?一坐在这,气氛又到了?,很?快大家就放弃了?围攻宋皓,转而开始盘问程麦和池砚的恋爱细节。

    七嘴八舌的,程麦很?快就顶不住,不仅招供得差不多,还被同样“没联网”的几人闹着看了?俩人的合照。

    是高三寒假两人在学校打?雪仗时的一张照片。

    脸贴着脸,亲密无间。

    周围几个女生双手捧脸,满眼粉红泡泡,不住感叹:

    “果然,优质的男生,早在高中就被人预定了?。”

    “哪里是高中,人娘胎里就预定了?娃娃亲的节奏好不好。”

    “青梅竹马,门当户对,总算不是帅哥普女,美女野兽的组合了?。谢谢,这样对我的眼睛很?好。”

    虽然类似的话已经听过无数遍了?,但不妨碍她再听的时候,依旧颧骨升天。

    就在这时,她被另一边坐着的女生怼了?下,小声问她:

    “程麦,路对面那个是你男朋友吗?”

    程麦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

    男生穿着白?T,墨绿色工装裤,脚踩一双空军一号,黑发冷白?皮,五官英俊,气质冷淡。

    他站在路灯下,低着头?,揉了?几下后脖颈,单手飞快在屏幕上打?着字。

    只是不言不语地站在那,都足够吸引人,程麦坐在位置上,眼见着一个几次回头?的女生最终还是没忍住,都已经走?过几米了?,又小跑到他身前。

    程麦手机响的那一瞬间,他正?好抬起头?,手机顺着手一齐插回兜里,身前的女生看起来难掩激动,举起手比划着不知道说了?什么,又将手机递过去,但她的情?绪没能感染他分毫。

    池砚始终面色平淡,眼神古井无波,直到最后才冷漠地摇了?摇头?。

    看他口型,应该说了?句“不好意思”,那女生才垂头?丧气走?掉。

    暗中观察到他表现?尚可,程麦这才不急不慢打?开手机,赫然弹出的就是他的消息。

    CY:【到了?。】

    CY:【饭店门正?对面。】

    她蹭地一下站起身,跟大家道别?后飞快拎起包出门,往外走?的时候背上跟长了?对小翅膀似的,背影轻快得要飞起来。

    但刚推开门,她又改变了?主意,特意绕了?个弯跑到另一头?,从背后慢慢踮着脚准备吓他一下,结果,才刚抬高手,这人像早就做好了?准备一样,反手抓住她的手腕,微微弯下腰,像要过肩摔,等程麦被吓得吱哇乱叫他才发出一声得逞的轻笑,站直了?身,把人放回地面上。

    程麦不服:“你是不是偷偷看到我了??”总不能是真背后长眼了?吧。

    听她这话,池砚嗤笑一声,不屑道:“我用得着?”

    “那你怎么知道的?”

    路上人多,他绕去外侧,拉着她慢慢往前走?,一边抽空解答她的十万个为什么:“脚步声,和气味。”

    程麦疑惑:“那我怎么听不出你的?”

    他转过头?,要笑不笑地瞥她一眼:“说明你不上心。”

    “……”

    真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程麦无言以对,理亏的时候只能转移话题:“你上心,你一心二用。”

    这回池砚话都懒得说,那张俊脸上写?满了?“?”和“你又在抽什么风”这俩意思。

    程麦理直气壮:“跟我发微信的时候,还在应付别?的女孩子的搭讪。不是一心二用?”

    “我他妈、”他笑骂一声,而后像是气到无语,点?点?头?:“行,你非要要这么说,那我——”

    “你怎么?”

    本以为他要祭出直男最讨打?的语录之?“你非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结果池砚却嗤笑一声:

    “那我只能说,你不讲理给?人扣帽子的本事越来越见长了?呗。”

    还阴阳怪气地给?她竖起大拇指。

    “……”

    跟他吵嘴,就是个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过程。

    基本就没讨着过什么便宜。

    程麦气不过,狠狠在他腰侧拧一把,结果这人就跟没有痛觉神经似的,完全没当回事,只提醒她:“大街上呢。”

    她怒视回去:“街上怎么了??”掐你还要看地点?啊。

    “你说怎么?”池砚嘴角上扬,轻笑道:“公共场合,耍流氓,影响不太好吧?”  !

    臭不要脸的自恋狂!

    就会?断章取义!

    程麦决定不再拿自己?可怜的心理素质去和这人厚不见底的脸皮斗。

    她抬脚就要往前走?,却被身后的人一秒精准控住肩膀,单手轻轻松松又把她勾了?回来,他盯着她,表情?看起来真诚又困惑:“气什么?又不是说不给?你摸。”

    “谢谢,”她一字一顿强调:“但、我、没、有、要、摸。”

    但池砚就跟聋了?一样,将她的话忽视个彻底,哄她:“乖。忍忍。等会?儿的。”

    程麦被他逗到跳脚,刚要发作,结果人一句“车到了?”四两拨千斤,直接将她所有酝酿好的骂人的话全堵了?回去。

    不想给?外人看笑话的机会?,她深呼吸一口气,一上车就靠在一边车窗上,双眼紧闭,懒得看他,全程拒绝交流,免得再被他气。

    池砚逗了?她几回,见她态度坚决,也就作罢。

    直到导航提示已到达目的地,程麦一睁眼,这才发现?不对。

    这根本不是学校大门。

    而是一个环境很?好的小区门口。

    她登时忘了?刚才自己?发动冷战的事,困惑地看着池砚,边走?边问:“这是哪啊?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把你卖了?。”他嘴里依旧没句正?经话,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表情?,看她眉头?都皱起来了?,才轻笑一声:

    “跟着就行了?。”

    “就那么几俩肉,全卖了?也没几个钱。”

    “什么意思呢?”

    女生对自己?的身材总是格外敏感。

    她死亡视线盯他:“你是不是嫌弃我身材不好胸不够大?”

    池砚冲她微微一笑:“明明是赞美你很?瘦身材很?好的意思。”

    听到这话,她嘴角就跟条件反射似的扬起,反应过来后又迅速压平,冷哼一声,故作不屑,低声嘟囔着“虚伪”、“才不信你的”、“骗子”之?类的话。

    电梯正?好到了?12层。

    池砚叹了?口气,也不急着开门了?,靠在门上双手抱臂,拿黑白?分明的眼神上下扫她一眼,在某处不着痕迹地多停留一秒后才状若无事地开口,语气诚恳又直白?:

    “你确定要在大晚上跟我讨论这么危险的话题?”

    “虽然一天满课确实有点?累,但我不介意等会?身体力?行让你感受下,我刚才的赞美到底、有多真诚。”

    “行行行,我信,可以了?吧?”她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现?在可以告诉我,到底是干嘛了?吧。”

    池砚直起身,指纹贴上后发出一声滴的解锁声,推开门前,他深深看她一眼:

    “不是说寝室睡不好很?烦吗?”

    随着他推开门,啪地一下摁亮玄关的灯,屋内通明透亮的光争先恐后地往门口涌来。

    程麦嘴唇微张,惊喜和不敢置信交替着支配她的大脑,愣愣地看着他:“砚砚,你的意思是……”

    “嗯,就是你想的那样,”他点?点?头?,“既然不喜欢和她们住一起,那跟我住好不好?”

    他拉着她进?屋,砰地关上门后,却没急着走?,只是抱着她,将人堵在门和自己?怀抱中间,嘴唇低低地蹭了?下人软软的耳垂,跟她解释:“本来是觉得现?在同居有点?早,一直忍着没提来的。”

    “但是,”他有些?无语地气笑了?:

    “我家小孩不应该是开开心心上大学的么,怎么天天净为了?寝室这点?破事儿烦啊。一下子就没忍住。”

    “所以,”他微躬着背,低下头?和她平视着,问她:“宝贝,你愿意吗?搬出寝室,和我同居?”

    平素总是冷冷淡淡的那双桃花眼此时在灯下却显得郑重而深情?,还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程麦早就被惊喜和感动淹没,这会?儿被他这样直勾勾的盯着,三魂七魄全丢,连装矜持都懒得再装,尖叫着扑过去抱住她,小鸡啄米似的疯狂点?头?:“我愿意!很?愿意!超愿意!”

    *

    池砚租的房子离学校不到两公里,很?大的两室一厅,奶油原木风的装修,简约又精致,完全戳中了?她的取向。

    程麦不知道他花了?多少时间,但想来应该费了?不少功夫。

    开学这一周,想起偶尔几次下课找不见他人,她还不大不小闹过一场脾气,让他哄了?好久,这下知道原因后又感动又愧疚。

    可一问起他,池砚只说还好。

    后来她别?别?扭扭问他租金,结果这人也是“还行”两个字就给?她打?发走?了?。

    不过这事池砚倒确实没说假话。

    那次在恋爱后,林桐一听是高中同学,随便一打?听就知道了?正?主是何方神圣。

    到底是拿她当亲女儿疼的,知道这个消息欢天喜地得不行,原本说好的每月一万的生活费又给?加了?五千,说是让他注意着点?,平时多承担一些?,不要让女孩子花钱。

    也许是为了?锻炼他的理财意识,林桐直接把一年六位数的生活费一次性转到了?他卡里,再加上高考省状元各种乱七八糟的奖金林林总总五十万上下,还有以前每年的奖学金压岁钱,现?在他那张卡余额都过七位数了?,哪怕这房子不便宜,负担起来也没什么压力?。

    因此,他当时窝在沙发上,没正?面回答,只摸了?摸怀中人的下巴,问她:“喜欢吗?”

    “喜欢!”程麦猛点?头?,眼睛睁亮,是藏不住的那种开心:“砚砚,这里,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了?吗?”

    “嗯,”他摸摸她的头?,“是只属于我跟你的家。”

    *

    同居生活比程麦想得还要顺利。

    他们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那么久,对彼此的生活习惯作息都十分熟悉,根本用不着适应。

    更何况池砚本就能包容她所有的小毛病。

    但有一点?例外。

    关于晚上的休息时间。

    某人一朝解禁开荤后,贪求无度。

    上午有课还好,他还算体贴,一两次就作罢,第二天还任劳任怨叫她起床,在她犯困闹起床气的时候给?她穿衣服喂早饭送去学校,就跟个超级奶爸似的,把她当小孩子照顾。

    但一到周末,就跟攒了?很?久的精力?全部都要发泄完一样,再不收敛。

    让她充分见识到了?什么叫十九岁男大的含金量。

    每次她不让他熬夜玩游戏看球赛,说光刺到她眼睛了?,他倒百依百顺,听话地关掉电脑,然后以此作为正?当理由?,抓着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狠狠折腾一通。

    也是那次过后,程麦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人租两居室的原因。

    亏她搬过来的时候还以为池砚要跟她发展纯洁的室友情?,傻傻地问人自己?住哪间,结果他愣了?下,回过神后笑得不行。

    程麦问他笑什么,他摇了?下头?,看起来颇为无语,扶额感叹道:

    “跟我交往这么久,还能让你对男人这种生物抱有这么不切实际的纯洁幻想,是我的错。”

    当时她一知半解,直到那次周末,程麦浑身酸痛的醒过来,首先感受到的就是他沉沉搭在自己?腰间的大手,和扑洒在自己?脖颈后的炙热而平稳的呼吸。

    一个极具占有欲的姿势,从后将她搂在怀中。

    因为睡得时候已经太晚,程麦当时人都迷糊了?,全靠池砚抱着她去浴室做了?简单的清洁,是以早上醒来时,蚕丝被下俩人未着寸缕,四肢绞缠,皮肤相贴,干燥而舒爽,周身都是对方的温度和气息,极尽亲密。

    看着陌生的卧室,她才终于意识到池砚租两居室的原因。

    哪里是为了?分房睡,根本就是为了?事后方便自己?!大半夜犯懒不想换床单了?,干脆抱着她去另一个房间睡。

    直接物理性干湿分离了?。

    诡计多端的男人。

    只是这样安安静静地躺着,程麦的脑子里就开始不间断地闪过昨晚的种种。

    被他拉着,从玄关,到客厅落地窗,再到床上,这人就跟疯了?一样,怎么喊累他都不听。

    前期服务到位确认过湿润度以后,再也不管不顾,不管她嘴里是破碎不成调的呻|吟,还是呜呜咽咽的求饶,亦或是到最后有气无力?的骂人,反正?落到他耳朵里,都是鼓励他冲锋的号角。

    其实和喜欢的人做这件事确实是快乐的。

    不论是生理上的极致刺激,还是心理上的巨大满足,其他事根本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但俩人体力?差距实在太大。

    这人常年泡在球场上,跑步篮球样样都来,爆发力?和耐力?都好的吓人。

    但她呢,是个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躺着就坚决不坐的废柴体质,每回被他拉着胡闹,往往一次她意犹未尽,两次她觉得恰到好处,这人却才刚起了?个头?,到后半程就只有她软成一团任他为所欲为的份,再无力?承受。

    昨天就是这样,她当时凭借着最后一点?力?气,特意留意数了?一下。

    五个……

    一晚上,整整用掉了?五个。

    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多力?气,一到她身上就像用不完一样。

    想到这,她憋着口气蓄力?良久,对着他紧实的小腿狠狠一蹬全当泄愤。

    原本熟睡着的男生动了?下,被子发出窸窸窣窣的摩擦声,他迷迷糊糊睁开看她一眼,不仅没松开,大手反倒用力?将她往怀里按,在她身后贴得更紧。

    黏人得不行。

    耳边是他刚醒来低沉而沙哑的声音:

    “醒了??”

    “几点?了??”

    程麦咬牙,“十点?了?……你松开,我要起床了?。”

    但他却没听话,手反而可恶地顺势上移,直到越过禁忌的边界,才舒服地喟叹一声,像小孩子耍无赖一样一口否决她的要求:“不要。松开干什么,这样很?舒服啊,宝贝陪我再睡会?儿。”

    “……”

    说是睡。

    可貌似现?在渐渐复苏的不只是他。

    程麦被他这样抱着,想躲,可就拿点?地方,动来动去,只是给?本就烧得旺的火又添一把干柴。

    像是为了?转移注意力?,他手上力?道骤然收紧。

    搭在她身上的手臂青筋暴起,一条一条,在他冷白?的皮肤下,显得暴戾而性感。

    察觉到了?危险,她艰难地半拧过身,推着他胸膛骂他干嘛大早上又这样。

    可这种时候,这种场地,跟他打?嘴炮更是个错误的决定。

    就像把心照不宣却只能秘密进?行的事挑明。

    他再无顾忌。

    池砚不会?跟她吵。

    在这种时候他脾气好得没人道,不管她怎么挑衅都不会?生气,甚至还很?有耐心地跟她科普,这是成年男性早晨正?常的生理现?象。

    语气一本正?经。

    但眼神却早已不清白?,隐忍地看她一眼后,直接半撑着探起身,长臂越过她,到床头?柜里翻出能救命的东西。

    听到熟悉的锡箔撕开的声音,程麦脑子都要锈住了?:“池砚!怎,怎么这里也有——”

    话音未落,他已侧躺着,戴上东西时不忘低声好心解答她的疑惑:

    “都说了?啊。”

    “有备无患。”

    说完,再度将她拉进?欲望的白?色泡沫海洋中,温暖而温吞,没了?夜里的急切和凶狠。

    一如外头?摇摇欲坠的落叶,在秋日的晨光和微风里懒懒的晃动着。

    全文完

    01.

    和南城不同。

    北京总是四季分明。

    进入十一月中旬, 气温一路走低。

    金黄的银杏满地飘扬,红墙黑瓦,蓝天白云, 是晴朗的,也是冷冽的。

    是这座古都最美的时节。

    这天他们都没有晚课。

    程麦在图书馆泡了半个下午。

    也许是ddl临近, 她格外高效,把?英语精读课下周presentation的课件做好后?一看时间, 才五点出头, 离池砚下课还有大半个小时, 她把?东西收拾好后?跑去外国文学专区,意外发现之前被借走的《Sister Carrie》重?新上架。

    图书馆里暖气很足, 程麦就地坐下, 人还在北京,魂却跟着嘉莉妹妹到了20世纪的芝加哥。

    池砚顺着别人指的路找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女生穿着枣红色的毛衣, 深蓝色的牛仔裤,脚上是一双同色系的红色蝴蝶结单鞋。

    低着头, 满头海藻般的黑发尽数垂落。

    漂亮得不像话。

    高中她就已?经?很漂亮了, 但始终带着点孩子气的幼稚。

    可现在,只是那样不言不语地捧着书坐在地上时, 眉眼间已?经?是明?媚到耀眼的美,再无遮挡。

    难怪, 他走过来, 就这短短一路,已?经?有三五个男生看似找书, 实际在她坐的那排架子那跟无头苍蝇样走来走去,眼神不时落到她身上。

    肩膀被人拍了下时, 程麦还有些迷糊。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到了,自己丢在座位上的书包也被人拎在了手里。

    “走了。”他下巴冲外头点了点,因?为在图书馆,声音压得很低。

    跟着他进?了电梯,见没有人,她立马跳过去,双手抱着他手臂,有些惊喜:“你直接在外面?等我就好了嘛,干嘛还跑上来一趟。”

    “嗯,”他淡淡点头,不置可否道:“下次说?这话前,记得先把?你手机带身上。”

    电话打?几个,人都找不到。

    见她心虚得嘿嘿笑的样子,池砚没话好说?她,摇了摇头。

    刚走到图书馆门口,外头天已?经?是黑蓝蓝的了,和她进?来时全然两个世界。

    外头凛冽的北风顺着开开合合的门侵扰进?来。

    池砚看了眼她单薄的衣服,丢下句“在这等着”以后?,自己转身先出了门。

    没多久,那辆熟悉的黑色大G就开到了路边。

    因?为池砚在外面?租了房子,为了方便,家里干脆给他在北京买了辆车,权当他今年的生日?礼物?。

    是以深秋时节,其他人要死要活地跟冷风缠斗的时候,程麦总能享受到自家专属司机车接车送的公主待遇。

    尤其是早晚,温度接近零度时,看着外头呼吸间呵出白雾的行人,两相对比,她的幸福感和满足感总能在那瞬间到达巅峰。

    看着开车的池砚哪哪都顺眼,觉得全世界他最帅的那种。

    11月的天,饥饿和寒冷为难的不只是人。

    到了住处以后?,程麦才刚下车,小区里徘徊着的流浪猫就跟捕捉到了雷达信号一样,瞬间跑了过来。

    池砚停好车,看到的,就是被一堆大橘小黑团团围住的女朋友。

    她手里几包冻干,笑眯眯地发着饭,挨个摸头宠幸。

    才住了两个月,自家女朋友这“乐善好施”和“财大气粗”的美名俨然已?经?在附近这堆流浪猫里声名远扬,是名副其实的“猫王”。

    这人不仅上学包里常带着几包零食,连他车里都被她放了点备用的罐头和冻干。

    池砚靠在车门上等了会儿,她已?经?完全玩上了瘾,一边框框开罐头,一边夹着嗓子逗猫。

    看到她暴露在外的手指关节才几分钟就已?经?被冷风冻红,池砚皱了皱眉,提醒她:“差不多回家了。”

    程麦蹲在地上,眼巴巴地看着他,眼神请求,但每到这种时候池砚就格外的铁石心肠,平时百试百灵的撒娇耍赖这会儿全都免疫。

    “等会儿感冒了要,”说?完,他不由分说?地拉起她往家里走,结果瞥到她明?显不情不愿鼓起来的脸颊后?,到底心里还是有点儿软,半哄地说?了句:“乖,明?天你穿多点再来玩。”

    但事实证明?,池砚的担心是多余的。

    程麦也很意外,来了北京以后?,第一个寒流受害者,居然不是她这个脆皮。

    这人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典型。

    说?她穿的少,不让她在外面?久呆。

    结果仗着自己不怕冷,在露天球场打?嗨了,几度的天就穿个T恤,暴汗几十分钟。

    最后?在生日?前一天晚上,光荣倒下。

    就像所有嘴硬且对自己的身体?素质无敌自信的大男生一样,当程麦催他吃药时,这人根本没当回事,难得有点儿赖皮地嘴硬:“洗个澡睡一觉就好了”。

    结果预判失误。

    第二天一觉醒来,听到他努力压抑但还是没忍住破功的几声咳嗽,和明?显加重?的鼻音,程麦顿时傻眼,试了下他额头的温度,有些烫。

    “怎么办啊?很难受吗?我要不跟她们说?一声,今天晚上的聚餐取消吧。”

    说?着拿出了手机要发消息。

    看她跟个小尾巴一样,自己喝个水都要跟在身后?,池砚感动?之余又有些好笑,再三跟她保证真的还好,低烧而已?,才打?消了她生日?当天把?他扭送医院的念头。

    只是这天晚上生日?聚餐的时候,程麦格外护犊子,任何想要过来劝他这个寿星喝一杯的,通通都被她板着张小脸给挡了回去。

    谁来问都是:

    “他吃了感冒药。”

    “你劝他喝酒的话,我回家会跟他生气的哦。”

    毫无杀伤力的威胁,倒真镇住了那群跳得不行的。

    不让他喝,程麦自己倒是没含糊,仗着池砚今天有点理亏,立马蹬鼻子上脸,无视他隐隐威胁的眼神,笑眯眯地接过别人递来的啤酒。

    毕竟机会难得。

    自从?高三暑假升学宴喝大了折腾过他一次后?,池砚对她喝酒这事总是格外敏感,酒在家里就跟违禁药品一个待遇,看得很严。

    结果就是,散场的时候,她脸蛋绯红,摸起来比他这个发低烧的人还烫。

    不过好歹这次有他看着,没太过分,只是微醺上脸。

    到家以后?,看她还能正常走到沙发上坐着,池砚稍微放了点心,给她倒了杯蜂蜜水以后?转身去了浴室。

    结果正洗着头,浴室的门却被人突然推开。

    他冲干净泡沫,睁眼一看,程麦目光直直地盯着他,鼻子红红的,嘴唇也红红的,但整个人又很白净,安安静静地站在灯下,就像个瓷娃娃。

    他有些疑惑,“嗯?”了一声,问她:“怎么了宝贝?”

    “瓷娃娃”终于挪动?了下,冲他走过来,慢吞吞打?了个嗝:“砚砚,我给你准备了礼物?,你还没拆。”

    刚才还能走直线的人,这会儿反倒像是喝下去的酒发了酵一样,脚步虚浮,目光飘忽。

    在他滴着水的身体?上来回扫了好几眼。

    身为被人视线非礼的人,他倒是出乎寻常的淡定,大大方方站在那,不遮不挡,任她占便宜,只是觉得有些好笑,好声好气跟她商量:“那等会儿?让我先洗完澡。”

    “不行。”

    她话说?的温吞,但语气却很坚决。

    没法和醉鬼讲道理。

    池砚揉了下后?脑勺,无奈地叹了口气,正要关水拿浴巾,结果她却三两步踏过了浴室湿淋淋的地板,直接走入了水幕里,和他面?对面?站着,咫尺之距。

    三秒不到,全身湿透,白色的睡裙几近无物?地紧紧贴合着少女纤浓合度的躯体?。

    他目光闪躲了下,好几秒才移开眼,跟她确认道:“……不是要给我看礼物??”

    “对,”程麦点点头,踮脚吻住他的一瞬,那句呓语也消散在俩人厮磨的唇齿之间,“但是礼物?要在这里才能给啊。”

    花洒压力强,水声砸在地板上,很大,池砚都有些疑心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刚关掉水,就见她变戏法一样逃出一根黑色的丝带遮住他眼睛,踮起脚颤微微要在他后?脑勺打?结。

    但到底喝了点酒,动?作有些迟钝,他又太高,不配合弯腰低头的时候她真的很难办到。

    池砚就这么懒洋洋耷拉着眼睫,没迎合也不推拒,静静地看她折腾。

    无关其他,只是此情此景,让他有点想笑。

    知道的,是他生日?给他送礼物?。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这位大小姐生日?把?他池砚当礼物?吧。

    醉酒本来就不灵敏,程麦试了几次,最终还是失力跌落回原地,看着那张气定神闲的俊脸急了,烦躁地拿丝带拍他胸膛上,直接要求他:“你自己系一下。”

    池砚拎起看了两眼。

    不透光。

    看起来不像是顺手从?蛋糕盒子上抽出来的廉价丝带,反倒像是早有预谋特意准备好的。

    他意味深长的目光从?丝带落回到面?前这人脸上,要笑不笑地看着她:“怎么还生上气了?不能不系?”

    理由随口就来——“我怕黑,你知道的。”

    但没想到,这次程麦格外坚定,用力摇了摇头,“不行。”

    “为什么?”他挑挑眉,笑问。

    程麦真没想到自己送个礼还这么难。

    差点就要打?退堂鼓了,但不想自己艰难做好的心理建设功亏一篑,最终还是先撑不住,羞恼地跺了下脚,告诉他:“因?为给你的礼物?,只有这样,才好意思?送出去。再问作废!”

    这次,她确实多虑了。

    别说?插嘴,池砚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她刚说?完,他已?经?飞速拿丝带缠好了自己的眼睛,利索地打?了个结,“系好了。”

    生动?展示了男生在某些时候嗅觉能有多敏锐,人能有多能屈能伸。

    虽然程麦说?的语焉不详,但他又不是傻子。这家伙脸红得跟猴屁股一样,直视他都不敢,典型要干坏事前的心虚。

    听她有要恼羞成怒反悔的趋势,他在某些方面?总是准得要死的第六感立马遏制住了自己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冲动?,直觉这个礼物?如果因?为他一时嘴贱或者因?为该死的好奇心没收到,绝对会懊恼遗憾到死。

    ……

    视觉被遮挡后?,其他的感官开始放大。

    他能感觉到,花洒被程麦重?新打?开。

    但比水更柔软更温热的触感,是她一路顺着水往下的唇和手,触感清晰。

    擦过他清晰的下颌线,擦过他锋利的喉结,直至平坦宽阔的胸膛,沟壑分明?的腹肌。

    很明?显,在最后?一块腹肌那,她的唇停留驻足的时间明?显多了一会儿。

    池砚的心也随之悬了起来。

    之前内心那个大胆又离谱的猜测,在最关键的一步前,一一得到了证实。

    也就导致这一刻,显得格外让人紧张。

    他喉结上下滑动?着,艰难吞咽一下,刚要出声,随便说?点什么转移注意力,下一秒,瞳孔因?为受到刺激而急剧收缩,整个腹肌核心瞬间绷紧。

    与此同时,喉咙间溢出一声重?喘。

    幻想过无数次的美梦终于成真。

    虽然梦境里已?足够让他疯狂。

    但直到此刻,他亲身体?验过以后?,才知道,梦里的感觉,根本与此无法相提并论一分。

    这世上,不会有比程麦的嘴唇更柔软更美妙的存在了。

    他发誓。

    那种感觉,就像踩在了云里,脚步都是虚浮的,时刻担心下一秒随着公主收回她的恩赐,整个人会立刻、从?云端、狠狠坠落。

    他半借力地倚在墙边,缓过一开始的冲击后?,原本无力垂在身侧的手,慢慢地插入了她后?脑勺密密的发间,随着她给的节奏,有一下没一下地收紧,或轻或重?地在她头皮上按着。

    因?为第一次尝试的害羞,半跪在地砖上的程麦一直没敢抬头,直到感受到后?脑勺上的力道加重?,想抗议,这才发现,本应该好好遮住他眼睛的黑丝绸,不知何时已?松松垮垮滑落开。

    而素日?里总显冷漠锐利的那双桃花眼,此时因?其主人深陷情|欲,早已?氤氲上了一层薄雾,迷蒙而混沌,再无清白可言。

    不知道盯着她这样埋头卖力的样子多久。

    她的眼睛瞬间瞪大,惊讶和害羞双重?情绪叠加之下,人下意识地要弹起来了,却忘了此时的现状。

    她舌尖和牙齿一下刮擦过去。

    只听少年一声低闷的吼声,巨大的感官冲击下,他只来得及用最后?一点神智狼狈地将?她拉开。

    下一秒,一阵暧昧的气息爆发开来。

    而她,终究是因?为避开得不够及时,下巴和锁骨上也无可避免地沾上了些许刚才“干坏事”留下的痕迹。

    更多的,都顺着中间的线,缓缓地流了下去。

    整个变化发生得太快。

    她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就那样愣愣地跪坐在原地,抬眼看他,眼神懵懂。

    还没彻底消散的酥麻余韵,再配上心爱的女孩懵懵懂懂的眼神。

    更要命了。

    每一个毛孔都在痛快呼吸。

    爽得要命。

    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能不能天天都生日?啊,草。

    靠在墙上,池砚笑闭着眼,回味了下,但也就放纵了两秒钟,怕地上凉到她立刻将?人拉起,一面?拿大拇指帮她擦掉残余的痕迹,一面?笑得浪荡,大开大合地吻了上去。

    俩人睫毛轻颤着厮杀的间隙,他终是没忍住心底的开心和得意,扑哧一笑,哑声道:

    “谢谢宝宝,真是好大一份礼物?。我好喜欢,真的,喜欢死了。”

    程麦被酒精麻住的脑子这才慢慢反应过来。

    她眨眨眼,后?知后?觉开始难为情,胡乱擦了把?嘴,强装淡定,可口腔刚被撑住太久太大,好像肌肉都没恢复记忆,刚开口时话都说?得有些不太利索:“哦,你、你喜欢就好,反正也就生日?这天又!那什么,你先洗吧,我先走了。”

    说?完就要溜。

    但手上的桎梏却一直没松开。

    她动?了下,示意他放人,可池砚眼风不动?,只是眉尾微扬,笑问了句:“你急走干什么?”

    “……”

    “这么珍贵的礼物?,我是不是得、”他顿了下,才补全道:“礼尚往来一下?”

    “……”

    他笑:“不然不太礼貌?”

    说?完,他微微抬手,将?黑色的丝绸扯下,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经?绕着她细弱的脖子灵活打?了个结。

    整个过程不紧不慢,甚至还饶有耐心地帮忙调整位置,慢慢把?黑丝带蝴蝶结垂下的两条带子从?后?挪到前头来。

    像是终于完成了一个杰作一般,他垂眸欣赏片刻后?发出一声心满意足的轻笑。

    后?续那一晚俩人有多疯,程麦第二天醒过来时都不愿再回想。

    一想,就会羞愤而死。

    其实一开始,她是有些理智在的,被他抵到浴室墙上的时候,还记得提醒他在发烧,要注意休息,不肯配合他胡来。

    结果这话,却像是另一种启发。

    只见他躬着脊背,靠在她肩膀上沉思?两秒,而后?忽地笑着抬头,夸她:“宝贝说?的很对。”

    下一秒,程麦直接被人打?横抱起,周围背景模糊了一瞬。

    再次聚焦时,程麦发现她已?经?被人抱着坐在了沙发上。

    不知是浸润了水雾,还是单纯的汗水,整个人从?头到脚湿漉漉的,但因?为发烧,白皙的俊脸上多了一层平时看不到的粉红,眼神混沌,像被冲昏了头脑。

    “我不能激烈运动?,”他停顿一秒,告诉她:

    “所以,今晚就靠你了,宝贝。”

    “要不要试试自己掌控,嗯?想要什么节奏,什么力道,都由你来决定,好不好?”

    程麦坚信,当时一定是这人嘴角的浅笑太妖孽,太蛊惑人心,所以她才没忍住,真被他哄着扶着腰抬起臀。

    他描述的足够让人心动?。

    亲身体?验过后?,她发现,池砚没骗她。

    沉闷的细沫声中,那种主导的新鲜感和满足感让人上瘾。

    她很喜欢。

    证据就是在男生白皙修长的脖子上留下的好几道刮痕,第二天还泛着明?显的红。

    但她男朋友也是个根本不知羞的生物?,隔天就这么大剌剌地带着厮混罪证去上解剖课了。

    被人注意到时,不仅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反倒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配上脖子上的点点痕迹,有种浪荡公子哥的败坏感。

    脸上那股春风得意劲,隔八百米其他人都能嗅到,仿佛在无声炫耀自己媳妇有多爱他。

    于是瞬间沦为大家转移注意力和泄愤的对象,被一通好怼。

    诸如:

    “请偶尔也当个人,OK?”

    “哪怕欲盖弥彰也好,弄个创口贴稍微遮遮呢哥。”

    以及

    “在单身狗面?前秀恩爱,死得快”。

    然后?就被池砚一顿暴揍。

    武力镇压。

    逼着那家伙把?话收了回去。

    02

    池砚生日?过后?没几天就到了十二月末,冬天的严霜彻底将?首都层层包裹。

    北京很大,每天都有怀揣着满腔热情而来的新人,也有遗憾退场的败将?。在这座钢铁森林里,他们犹如太仓稊米,可能几天过后?,周围都无人知晓。

    程麦关注不到人。

    但对小区附近流浪动?物?的动?向,她了如指掌。

    碰到咪咪的下午,是干燥的初冬傍晚。

    她那时突发奇想,要在家吃火锅,下课后?拉着池砚去超市狠狠扫荡一通。到家等池砚停车时,她一转眼,就发现了缩在车位角落里的新家伙。

    一只小小的中华田园犬。

    不知道是不是跟人打?架输了,脸上有明?显带血的伤口,正趴在地上呼哧带喘,见她靠近,却没有半点警惕,尾巴反倒摇成螺旋桨。

    程麦乐呵呵地,正要伸手去摸,正巧车门砰地一声响,把?狗惊了下。

    她不满,回头骂他:“砚砚你小点声,吓到它了。”

    池砚看到毛发结绺的小狗,直觉不卫生,眉毛拧着,声音冷冷淡淡地提醒她:“你玩的时候离它远点,别碰它,等下被咬了还要带你去打?针,又哭。”

    程麦喜欢动?物?,但有分寸。

    知道流浪狗可能除了细菌,更有携带狂犬病的风险,所以硬是忍住了,支使着池砚去外面?等便利店买了包火腿肠,才隔了点距离投喂。

    结果这一喂,狗就跟认定了她似的。

    等池砚放完超市里买的东西,下来叫她回去吃饭时,这狗就跟装了gps定位一样,也自动?自发地跟在她脚边。

    天色越沉一分,就越冷一分。

    看到它被吹得瑟瑟发抖还要寸步不离跟着她的样子,程麦顿时心就软了,拉长着声音喊他名字,又扯着他的大衣衣袖不让人走。

    男生无动?于衷,装看不到,只问她:“磨蹭什么,刚刚不是下课还在喊饿?”

    他不接茬,没关系,程麦最懂怎么在这种时候一招拿捏让他妥协。

    她抿着唇瘪着嘴,再次抬眼看他时,大眼睛湿哒哒的,满是祈求,看起来就跟身边的小狗一个德行。

    仿佛他要是敢说?不,当场就能哭给他看的架势。

    沉默对视三秒后?,他率先撇开眼,揉着脖子低声骂了句草,语气满是无语。

    程麦知道这是答应了的意思?,但不敢太得意忘形,还在努力咬着嘴唇憋笑,就听他毫不留情地拆穿了她。

    “想笑就笑吧,别忍了,”他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还不知道你。就会来这招。”

    见目的达到,他的微嘲也挡不住程麦的好心情。

    她笑嘻嘻地抱住他的腰一通乱晃,头在他胸膛上蹭来蹭去的,赖皮极了,嘴里好听的话就像不要钱一样慷慨:“砚砚你真好!我就知道,你是全世界最善良最帅气最好心的人~~”

    虽然嘴上很不屑地说?着“马屁精”,但程麦抬头那一瞬,并没有错过他嘴角一闪而过的笑,知道他是默认了,激动?得跳到他身上连连亲了他好几下,抱着他的脖子笑声就没停过,像个小愿望得到满足后?就欢天喜地得像得到了全世界一样的小孩。

    池砚猜到了她会很开心。

    毕竟他很清楚,程麦从?小有多么想养宠物?。

    小时候碍于她妈的威压,提了就是“你要是敢往家里带动?物?,你就跟它一起打?包滚出去流浪”,这话池砚都偶然听到过几次,可见她妈态度多坚决,程麦这怂丫头就是再心痒痒也不敢去挑战逆鳞。

    后?来她妈去世后?家里一团糟,没多久又搬到了他家住,根本没有合适的场合。

    其实洁癖的人基本都不喜欢这种长毛动?物?。

    难收拾。

    林桐是这么觉得,他也是。

    之前哪怕心知她有多喜欢小动?物?,池砚也必须得尊重?他妈家庭女主人的地位。

    但现在,两人单独住一起了,哪怕他依旧觉得养这么个小东西是真挺麻烦的,但,如果能让她这么开心的话,那就麻烦着吧。

    但池砚也是有要求的,跟它约法三章:

    “我去拿个纸箱子过来。先说?好,带回家可以,但狗做完检查打?完疫苗前,不能碰它,不准跟它玩,能做到么?”

    这会儿他说?什么程麦都无有不应,头点得像土拨鼠:“Yes, Sir!”

    她答应得很快,生怕他反悔,后?面?也没耍赖,确实带小狗检查前那两天乖乖守规矩,没碰一下,只是不知道从?哪联系到一个同城宠物?店的老板,在微信上框框下单,发泄自己快要漫出来的激动?劲。

    结果就是,池砚隔天给她拿了六七个快递,从?狗粮到狗窝,从?狗的衣服到DIY定制的绳子,什么都有。

    对他态度也格外热情。

    兴冲冲拆完快递,见他抻了下背,立马拉着他在沙发上坐下,说?要给他捏肩。

    说?是捏,其实她那点力道,落在池砚的肩胛骨上,就跟软趴趴弹琴一样,权当她在挠痒。

    不过他倒没拒绝自家女朋友难得的殷勤。

    大少爷似的趴在沙发上享受了会,听到一边的狗叫声,才侧过头,觑她一眼,问她:“狗叫什么?”

    “咪咪!”她答得清脆。

    “……”池砚提醒她:“这是狗。”

    不是猫。

    以及,这狗已?经?长得够土狗了,真不能取个稍微洋气点的名字吗?

    看他就差把?“请别指鹿为马”写脸上了,程麦哼了一声,不喜欢自己的取名品味被人质疑,直接回怼:“你懂什么?没听过那句老话啊,贱名好养活。你看它都混成流浪了,不得取个草率点的名字压一压。”

    “再说?了,一家不容二狗,谁让我已?经?有只狗了呢,”她溜了下他干净的下巴颏儿,暗示意味十足,又笑容满满说?道:

    “要猫狗双全的人生,就只能委屈它这个后?来者忍辱负重?,当猫了。”

    “所以,针对咪咪这个名字,还有意见吗?”她眼眸弯弯,人畜无害的和气样,语气却很危险。

    池砚相当识时务,被她抓得轻嘶一声,头又埋回手臂间,闷闷的欠欠的声音从?底下传来:

    “哪敢。一家之主,你开心就好。”

    那几天程麦是真的很开心。

    新得了个心心念念的宠物?,每天都兴奋的不得了,每天一大半的时间都在跟小狗玩,连男朋友都要往后?稍稍,池砚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答应她养宠物?到底是不是个正确决定。

    但,好景不长。

    领回家不过才三四天,就出了意外。

    那天是周六的早上。

    因?为前夜胡闹了好久,九点多日?头都顺着窗帘爬上床中央了,窗上两人依旧在被子下拥着,睡得很沉。

    门铃响起的那一刻,她烦躁咕哝一声,立马毫不犹豫地躲进?被子里。

    耳朵被人亲了下,迷迷糊糊间,程麦听到了他出去的动?静。

    没过多久,门铃声停,世界终于安静下来。

    她紧皱的眉毛松开,正要重?新睡去,可才刚培养出睡意,就被他叫醒。

    经?验丰富,池砚甚至很清楚她要发多久的起床气,没跟她多嘴,把?人薅起来后?耐心地帮她穿衣服,等她终于神智归位要往后?倒赖床的时候,才扯住她胳膊把?人带下地,告诉她:

    “麦麦,先别睡了,那狗不是流浪狗,主人找过来了。”

    一句话,像扔下个地雷,瞬间把?人炸醒。

    了解到小狗是跳窗从?一楼跑的,又核实过主人身份以后?,事情的流程也就清晰了很多。

    把?小狗送出门的时候,池砚第一次觉得,如果真有第三次世界大战,爆炸程度也不会比现在更严重?了。

    那头家长带着小孩和狗欢天喜地走了。

    结果门一关,他这边的小孩彻底失控,原本强憋着的眼泪扑簌落下,跟珠子似的往下砸。

    池砚睡衣胸口那片被她哭湿好大一片,抱着她坐在沙发上好声好气哄了一个多小时,最后?硬是等人哭累到睡着才把?她放回床上,拿毛巾给她擦脸时都泛起了红,可见哭得有多狠。

    几缕碎发因?为出汗湿哒哒地贴在额头上,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熟睡的样子,真就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子。

    虽然那天醒过来后?程麦看起来迅速恢复如常,不见半点异样,后?面?几天甚至还能说?说?笑笑,再不提起小狗,但池砚知道,她其实还是没走出来,好几次回到家突然就会看着自己之前买的那堆东西发呆。

    有的时候并不是只有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至少对池砚来说?,程麦不需要哭,只是把?情绪都憋在心里,就已?经?够让他心疼得要死了,只想用尽一切法子让她露出一个真心的笑。

    12月16日?,北京下起了第一场雪。

    那天下过课,池砚告诉她实验室突然有点事,等会得留在学校,陪她吃过午饭后?就送她先回了家。

    下午的天是灰败的白,阴风怒号,将?纷纷扬扬的雪花卷至半空,漫天飞舞。

    室内却温暖如春。

    程麦身上穿的很单薄,只有一件她洗过澡后?从?池砚衣柜里翻出的宽松T恤。

    坐在地毯上看了几集综艺,正昏昏欲睡,门却突然滴的一声响。

    池砚带着新鲜的风雪气进?了屋。

    黑色的短发和大衣肩头还有被融化的雪子打?湿的痕迹。

    见他回来,程麦的瞌睡虫一下子被赶跑,兴冲冲地起身跑到玄关那,正要抱住他好一顿撒娇,但一声细细的狗叫声却让她僵住了动?作。

    下一秒,就见他黑色大衣口袋里什么东西挪动?了几下。

    紧接着,一个拳头大的毛茸茸的小狗头钻了出来,圆溜溜的眼睛像两颗桂圆,躲在了白色毛发下,此时正好奇地歪头盯着她,萌得人心肝颤。

    实在是太过出乎意料。

    程麦嘴唇发干,艰难地挪开和小狗的对视视线,抬头看向含笑的男生时眼里满是不敢置信:“砚砚,这是?”

    池砚:“这是你的小狗。”

    他选的,是一只博**犬。

    很小,没他巴掌大。

    对于这个选择,程麦惊喜之余很有疑问,问他为什么想到要买博美,他答得没有半点迟疑:“不是跟你挺像?”

    看着颜值爆表的小狗,她眨眨眼,根本按捺不住心底的窃喜,咳了一声,故作矜持问他:“哪里像?”

    狗被她抱在怀里,同样睁着个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着他,一大一小,如出一辙的神态。

    池砚沉吟两秒,知道她想听什么,但那点恶劣又无聊的犯贱欲望上来了,故意逗她:“傻得挺像。”

    “池砚!”

    被她点名,池砚哂笑一声,双手插兜慢悠悠回卧室换衣服,却没告诉她,其实刚才他说?的是实话。

    是傻得挺像的。

    不是损她,就是真有种傻气的天真,娇憨的甜。

    *

    在给小狗取名这件事上,程麦充分体?现了自己绝对不以貌取狗,相当一视同仁。

    听到这个身价上万的赛级博美犬最后?被她“喂”来“喂”去的时候,池砚没了任何想法,只木着张脸说?:“答应我,以后?给咱俩孩子取名的时候,放弃你‘贱名好养活’的原则好吗?”

    “……”自己的品味被人质疑总是件让人相当不爽的事,以至于她都没发现他话里更重?要的信息点,不服气地为自己辩护:“你懂什么。叫‘喂’有什么不好。一个单字,掷地有声。”

    说?完,又嘟嘟囔囔道:“再说?了,认真取名,万一到时候又跑来个人要把?它抢走怎么办?我这次要控制自己,先不投入太多感情,免得伤心。”

    明?显的PTSD。

    听到她委屈巴巴的反驳,池砚无声叹了口气,什么话都没了,怜悯地看了眼被她抱着的小狗,然后?非常迅速坚定地变了立场

    一面?耐心安抚她:“放心,正规机构,签了合同的,谁也抢不走你的。”

    一面?丧心病狂毫无原则地改口:“喂这个名字确实取挺好,多言简意赅,多通用。出门找狗都不用怕名字喊不出口了。”

    不过看她对着喂快软成水的眼神,池砚就知道,什么“先不投入太多感情”,这种话听听就算了。

    果然,恢复“狗主人”这个尊贵的身份后?,她就跟满血复活一样,再不见之前的怏怏不乐,每天下了课一秒都不带在学校磨蹭的,飞速赶回家。

    平时那么怕冷又懒一人,一天能主动?拉着他下去遛狗四五回,跟喂一起在小区疯得满头大汗才肯回家,还被这个社?牛带着认识了小区里很多铲屎官。

    虽然,这事还让某人不大不小地吃过一次醋,并且没收了喂所有的玩具整整一天,以示对它引狼入室的惩罚。

    程麦后?来总拿这事嘲笑他,但池砚却觉得自己的惩罚相当合理。

    他还记得,那天实验室有事,周六那一整天他都在学校。

    晚上到家把?车停好后?,却意外撞见了非常不和谐的一幕。

    小区华灯初上。

    7点过后?不少人牵着狗在绿化区里玩。

    自家那个傻狗正围着另一个男生牵的比熊狂舔,程麦被困着走不了,只能一脸尬笑着跟那人闲聊。

    池砚眼睛微微眯起,看着那边,本来要打?电话的手也放回了兜里,就那样好整以暇地看着那边。

    直到喂察觉到不对劲。

    虽然这狗色胆包天,差点通敌叛国,但显然危机意识很到位。

    隔着八百里嗅到了金主的气味后?,立马放弃了讨好心头好小母狗。

    程麦还没反应过来,胳膊就被扯得一抖,顺着它四脚撒欢的方向看过去,脸上立马露出个和喂如出一辙的大大笑容。

    她回头,急冲冲对后?头男生道了句谢:

    “谢谢你告诉我的狗粮和行为训练方法,我男朋友来了,我先走啦!”

    甚至都等不及回应,一人一狗就冲着池砚所在的地方脚步轻快飞奔而去。

    *

    刚在池砚身前站定,气息都还匀下来,程麦就迫不及待地让狗儿子展示刚学会的技能。

    “喂,坐下。”

    小狗双脚并拢,乖乖坐下。

    “喂,躺倒。”

    小狗立马半扭着身子倒在地上,侧着头看他们。

    憨态可掬。

    程麦十分得意,“怎么样,厉不厉害?我今天刚教会的。”

    池砚不置可否,挑挑眉,状似随意地问她:“怎么教的?又去看教程了?”

    “网上教程根本没用,就刚那男生,你看到了吗?他教了我几招,又训练了喂一会儿,它就会啦!”

    绳子早被池砚接手,程麦蹲在地上,被打?滚的狗子逗得咯咯笑,结果发现这人的反应从?始至终相当平淡,有点郁闷又有点不满,站起来手肘拐了他一下:“你怎么就这样反应?”

    他淡淡反问:“我怎么了?”

    程麦指责他:“你这样不热情,会挫伤喂的学习积极性。”

    仿佛就在等这句话,他秒答:“那就不学。”

    “……”

    池砚二连击,语气有点冲地问:“学了干嘛?上街卖艺表演赚钱?还是有什么狗界技能大赛要它参加。”

    好吧。

    有点道理。

    不过池砚这反应,确实有点出乎她意料。

    程麦被他拉着往家走的时候,有点纳闷地看了眼某位莫名其妙不太爽的人,忍不住低声嘟囔了句:“真意外,我还以为你会是那种会疯狂push自己儿子的魔鬼家长呢。”

    毕竟他不就是在池正山这套教育理念下成长起来的。

    什么都要做到最好。

    现在看来,不用担心了。

    程麦脑子里还在天马行空地为俩人以后?还没影的孩子松口气,身边却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她看过去。

    只见刚才某人还崩得紧紧的侧脸此时却忽地松动?了,唇角终于不再是冷冷的平直的弧度。

    顶着他意味深长的目光,程麦有点不自在:“这么看我干嘛?”

    “这是我儿子啊。”

    “昂,你难道想不认账?!”程麦惊怒。

    他忽地嘴角扯了下,心情大好,停顿一秒后?问她:“那我们都有孩子了,怎么,也不见你改个口?”

    见她不说?话,耳朵却悄悄烧了起来,池砚笑得更开了,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逗她:“妈妈应该叫爸爸什么?”

    “……”忍无可忍,她反击:“那爸爸应该叫妈妈什么。”

    “老婆。”

    他说?的飞快,几乎是脱口而出,像已?经?叫过成千上万次,没有半点犹疑和不自在。

    然后?又开始目光灼灼地催她:“到你了。”

    “……我又没说?你回答了我也要回答。”

    正好电梯到了,程麦直接把?这对狗父子丢到身后?,自己小跑着冲进?电梯里。

    面?上一派镇定。

    但耳朵上那一片红透的皮肤终究还是泄了密。

    池砚一手牵着狗,单手插兜站在原地,兀自低头轻笑了声。

    也不急。

    现在不愿意叫没关系。

    反正到了晚上,他有的是办法让她叫。

    03

    冬去春来,四年弹指而过。

    在几个行业实习过后?,程麦深刻地意识到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靠勤奋发家致富,也注定受不了领导的pua和公司的kpi,因?此早早调整了目标,决心毕业后?在大学混个英语老师当着,做一条幸福轻松的咸鱼。

    本校读完研究生后?,程麦选择前往英国读博,池砚则在五年制本科读完后?,拉着江越和其他几个同学一起,按照他之前的计划开始创业。

    异国恋开始的那一年,程麦格外不适应,她从?没有跟池砚分开如此长的时间过,忙于学业的间隙,还要照顾自己,照顾小狗。

    俩人进?入了全新的生活环境,身边出现了彼此从?没听过的人,很多时候,尽管有心分享,但总是有种无力感。

    就像隔靴搔痒,总是有着一层看不见但的确存在的隔阂。

    更别提俩人之间还有八小时的时差,大半的生活作息都完全错开,很多东西,过了几个小时再延迟分享或得到回应时,总不再是一开始的心情。

    异地恋偶尔几次团聚,池砚创业初期百忙之中抽空来看她,俩人也把?大半的时间花在了床上厮混。

    所有的语言,在这种时候都格外苍白,只想用尽每一分每一秒,去感受对方的呼吸,体?温,力量,将?它刻进?自己的骨血之中。

    却总是治标不治本。

    短暂的相聚过后?是更大的空虚。

    前一天俩人一起走过的异国小巷在遛喂,第二天,都只有她一个人看得到。

    回到公寓里,刚被他顺手修好的灯泡、从?国内给喂带过来的零食玩具,厨房的中岛台前……所有地方,仿佛都带着他的气息和影子,时时刻刻在提醒她,池砚来了,又离开了。

    那种孤独感,瞬间变得让人难以忍受。

    每次他走后?,程麦都要花上好长一段时间,才能戒断。

    到第二年,她不再让池砚过来看她,总想着自己再努力一点,提前毕业就好了。

    但变故和转机也就发生在那时候。

    那阵子他们各忙各的,很多时候根本对不上号。

    临近毕业,她压力巨大,连熬了好几个通宵,好不容易才得到了导师的松口,告诉她论文通过,澄迈下意识地打?给了池砚。

    然而,第一个电话响了很久,都没人接。

    她不死心,又打?了一个电话过去,这次终于被人接起。

    却是他公司技术部那个同校学妹的声音,告诉她:“学姐,砚哥喝醉了。”

    停顿一秒,她解释道:“磨了两个月终于拿下了那个大合作商,晚上庆功宴我们都特别开心,有几个男生把?砚哥给灌醉了。”

    背景音里还有自己给家里买的那个小家居机器人的声音。

    所以,这女孩子在她和池砚的家里。

    哪怕她听到了听筒里另一个男生模模糊糊的声音,知道并不是孤男寡女独处,可心里却依旧、极其、非常地难受。

    状若无事地正常结束通话后?,程麦所有的好心情都荡然无存。

    有女生在自己家里帮忙照顾自己喝醉的男朋友,看得见摸得着,对他的动?态了解得比她这个正牌女友还清楚。

    光是想到这些事,她就像被无数只蚂蚁在啃咬一样的难受,脑子里会不受控制地冒出很多画面?自我折磨。

    公寓里安安静静,喂察觉到了她低落的心情,主动?跳到她怀里蹭来蹭去,试图安慰她。

    几个小时后?,手机响起,池砚打?来的,国内清晨六点的样子。

    这是俩人固定的通话时间。

    如果她人还在国内,程麦根本不会接。

    但出国以后?,他们就有过约定,不管什么时候,不管有多生气,都不可以不接电话、拒绝沟通。

    因?为会担心对方的安全。

    在电话挂掉前,她接了。

    电话里池砚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低低笑了声,问她:“老婆,怎么了,今天这么久才接电话。”

    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程麦心底本就翻江倒海的难过和委屈瞬间没顶,她没说?话,池砚却误会了,看到了昨天那通短短几分钟的通话记录,好脾气地跟她解释:“宝贝,你老公昨天要被他们给灌死了,现在醒过来头还炸得疼,真不是故意的。”

    以为是自己打?电话时间太短才让她不开心。

    显然,对被灌酒后?的事,还有那通电话被谁接的、说?了什么毫无印象。

    这个傻子。

    她愈发委屈,可能吸鼻子声音太大,电话那头也察觉到了,安静一刹后?,池砚再开口时明?显有点急:“怎么了宝贝?哭了?”

    被池砚惯了这么多年,她不再是那个会吃醋却憋着自己难受的女孩子。

    哪怕哽咽到说?话都断断续续,她还是坚持着把?昨晚的事告诉了他,而后?坦诚道:

    “我知道你没做错什么,她也没有,但可能是我太小气了,真的就是好难受。这阵子,我们都好忙,感觉有的时候话都没能好好说?上几句,可是你们却在一个公司,为同一个创业目标在努力,为实现它而开心。这种感觉就好像,现在有人离你的生活,远比我更近。”

    “我好介意,介意到现在都不想跟你说?话了。”

    “砚砚,你先不要打?电话给我了好不好?等我冷静下来我会再联系你的。”

    情绪上头的时候,她害怕说?出一些会伤害到两人的话,根本不想多沟通,接他电话的目的只是为了最后?这句。

    说?完她就挂断了电话。

    她说?需要一点时间来平复心情,是真的。

    因?为她就是一个会非常情绪化的人,在难过的时候会反复想到更难过的事,不断叠加着,悲观到恨不得地球毁灭,但等过了那个劲,好像又觉得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

    哭过之后?睡了长长一觉,醒来后?哪怕还在不愉快之中,她也习惯性地给池砚发了条消息,报备行程后?才带着喂出门,在家附近的公园里玩了很久。

    也许是大自然的开阔治愈了她的心情,她终于平静下来。

    坐在公寓楼下的长椅上,她一边感受着英国久违的阳光,一边拿出手机。

    只是这次,嘟嘟声中,还没等到他接起电话,原本乖乖趴着的小狗却突然像疯了似的往前爆冲,扯得她胳膊一阵抖动?。

    这种情形太熟悉。

    程麦愣愣抬头,就见那道绝对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奇迹般的出现在她眼前,喂正围在他脚边,兴奋地直绕圈。

    他穿着黑色的长风衣,宿醉和长途飞行的叠加作用下,他眼睛都有了红血丝,却只是定定地望着她,很久,久到仿佛想要透过目光把?她刻进?自己的身体?里。

    英国初夏的晨光落满他的肩头,让那张清俊的脸在风尘仆仆之下多了一丝异样的温柔。

    见她嘴唇微动?,他浅浅笑了下,先她一步说?道:“麦麦,你不想跟我说?话,那就让我来说?,好吗?”

    “我在来的飞机上,想了很多。”

    “你说?我没做错什么,不对,”他摇了下头:“都让你这样难过了,我怎么会没有错呢。”

    “但也确实会觉得无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给你更多安全感。”

    听到这话,程麦心颤了一下,嗫嚅着想开口,却被他食指轻轻堵上。

    “宝宝,我现在有点紧张,你让我一口气说?完,好吗?”

    “你觉得有人离我的生活更近,觉得我跟她在为同一个创业目标努力,这话你得撤回,”他笑:“忘了你之前骂我的吗,无情无义资本家。我支付报酬,购买她的脑力劳动?成果,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我努力创业,我想更快作出成果,只是为了在这一刻,说?这些话的时候,能更有底气。”

    说?着,他单膝跪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程麦不敢置信地捂住嘴,视线迅速开始变得模糊。

    池砚抬起头,微笑地看着她,眼眶却在不知不觉间变红,深吸了一口气后?,才接着开口:

    “语言也许始终是苍白的,那,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

    “让我用行动?,用余生去向你证明?——”

    “我会一直爱你。”

    程麦又哭又笑,“得到法律的保护,那我可能会更小气了,也会管你管得更多,你会觉得困扰的。”

    “没关系,我也很小气,”他眼里像是有波光在闪动?:“而且,我喜欢被你管着。对我来说?,你的在乎从?来都不是、也不会变成困扰。”

    “所以,麦麦,请一直这样管着我。好吗?”

    人们总爱见证有情人终成眷属。

    尽管异国他乡,语言不通,肤色各异,但没有关系。

    爱从?来都是用眼睛在说?。

    而理解爱,是人类共通的本能。

    阳光下那枚戒指折射出动?人心魄的光茫,过路人纷纷驻足,含笑地看着这对青年男女,怀着最简单最真挚的祝福,不断起哄道:“say yes!!!”

    路对面?的街头艺术家注意到这边的情景后?,直接中断了原本的歌曲,应景地弹唱起了《Perfect》。

    喂被热闹感染者,想闹,却被池砚一个手势指挥着,乖乖趴在一旁。

    一切都刚刚好。

    望着那双似乎只看得到她的黑眸,她用力点了点头。

    冰凉的戒指穿过无名指的瞬间,滚烫的泪水随之重?重?砸落。

    但这次,是为了喜悦而流。

    可池砚却没急着起来,沉默三秒后?,他忽地勾住她的尾指,问她:

    “拉钩吗?在一起,永远。”

    “嗯,拉钩。永远。”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