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有一次碰见在御花园里放风筝的娘娘时,赵时昨脚步一顿,抬头看着天上那个风筝。
那边的人余光瞥见了她的停步,响起的笑声更加动听,扯着风筝线背对着赵时昨往她这边靠,等快要撞上这边来,一旁的宫人再适时提醒:“娘娘小心!”
美人顺势回头,看见垂手站在那里的赵时昨,先是一惊,紧接着慌张垂首请罪:“殿下恕罪,妾身一时忘乎所以,没注意到殿下在这站着,险些冲撞了殿下……”
美人垂首的姿态美的恰到好处,连声音都是轻轻柔柔的。
可那只风筝没人管,直接挣脱了飞高飞远了。
赵时昨这才收回视线,没去看面前的美人,听见身后喜梨问:“殿下可要去演武场放风筝玩?”
她拧起眉,语气不大高兴:“她还病着。”
待会儿去了演武场,风一吹,只怕病的更重。
喜梨都愣了一下,很想提醒她,放风筝而已,也不是非要梅妃娘娘跟着去,且去了也不过是站在一边看着。
但喜梨没这么说,想出其他的主意,只是还没有开口,前面的美人就红了脸主动道:“妾身愿陪殿下去放风筝。”
赵时昨终于朝面前的美人看了过去,但也只是一眼就收回了视线,抬脚径直越过对方继续往前走了。
喜梨连忙跟上,还在出谋划策:“殿下,要不然让娘娘在高台上坐着?就像那日吃饭时一样将四周遮挡起来,不叫她被风吹着就是了。”
她想,既然殿下就要那位梅妃看着她放风筝,在高台上看也是一样的嘛,能看得见就好。
赵时昨步子迈的快,走动间,身上宽大的袍子鼓动着,对于喜梨的提议她还认真思索了一下,觉得不好:“坐在高台上有什么好看的?没意思。”
父皇在世时就喜欢坐在高台上见底下的将士们比试,她就觉得没劲儿,刀要握在手里才能真切感受其沉重锋锐。
去景仁宫的路上,赵时昨又碰见了一个放风筝的美人,她脚步没停,直接越过那群人走了。
她一走,那些风筝要么飞高飞远了,要么就挂在了树梢无人理会,这事儿很快在后宫里传开,连嘉帝都听闻了这些。
他倒也没生气,仔细想了想,反而笑了起来:“也好,若是她能再找几个陪她解闷玩耍的,也是好事,只要不惹她生气,随她们折腾去吧。”
底下的元川摸了摸已经恢复了不少的脸,很是赞同。
但很快,底下的人就开始争相来找元川告状:“宫里那些娘娘公主们整日里霸占着演武场,风筝到处飞,兄弟们练武都没地方去了!”
元川:“……”
沉默片刻,他问了一句:“殿下也在?”
手下摇头:“那倒没有。”
那这事儿忍不了!
元川扭头进了御书房,找嘉帝告状去了。
嘉帝顿时笑不出来了,有些头疼,他想了想,让李德海去叫赵时昨过来。
李德海到景仁宫的时候,赵时昨正躺在椅子上发呆,腿上趴着两只兔子,谢绝衣坐在她对面看书,目光偶尔会飘向她那边。
李德海进来后把话一传,赵时昨就皱起了眉,不想动弹:“关本宫何事?”
连谢绝衣也不解,那些人霸占了演武场放风筝,嘉帝只要派人传道口令过去这事儿就解决了,怎么偏偏让李德海来叫赵时昨去处理。
这事儿跟赵时昨也没多大关系吧?
谢绝衣还不知道赵时昨今日在御花园里碰到了好几个放风筝的。
李德海在宫里这么多年,见过诸多美人争宠的手段,但那争得都是帝王恩宠,还是第一次碰见争公主之宠的,既觉得稀奇又有些好笑,索性把事情都说了。
谢绝衣听完,神情一怔,想起来昨日戴妃她们一行人来景仁宫的事儿了。
她顿时没了声音,莫名有些心虚。
赵时昨仍旧皱着眉头:“她们想讨好本宫?为什么?”
李德海没那么多顾忌,直言:“大概是有些羡慕梅妃娘娘吧。”
赵时昨看向谢绝衣,眨眨眼睛:“那没用,她们都没你好看。”
端着茶水进来的锦燕听着这话脚步一顿,抬眼朝谢绝衣看了一眼,目光触及那张极好看的脸,眼底划过一丝鄙夷。
李德海知道内情,也跟着点头,笑道:“皇上的意思是,她们想讨好殿下是好事,若是能陪着殿下玩也不错,但殿下既然不想再去演武场放风筝玩,那她们也不能影响了元统领那边。”
“唔……”赵时昨看了谢绝衣一眼,仍躺着,“不必去管,过两日就没人了。”
她这话还真说中了,到第二日去演武场的人就少了,灵云去太医院拿药回来时就跟谢绝衣嘀咕,听说宫里好几位娘娘都被演武场的风吹病了。
谢绝衣面无表情喝完药,又往嘴里塞了颗酸甜的果子糖,敛眸想着昨日李德海来时跟赵时昨说的那些话。
她知道赵时昨当时说的“没用”是什么意思,赵时昨待她的特殊可不是因为她会陪着赵时昨放风筝。
但真正知道其中缘由的人并不多。
“娘娘不担心殿下被这宫里其他娘娘给哄走了?”锦燕悄无声息站在她的身后,微微俯身凑近了她耳边问。
谢绝衣后颈立马起了一片细小疙瘩,她回头冷眼看着锦燕。
从昨日廊桥之后,锦燕就跟灵云一样到了她身边伺候,说是和灵云一样,但伺候她的事情仍旧是灵云在做,锦燕只偶尔会突然出现,就像此刻一样。
谢绝衣心里厌恶,面上却不能表露分毫,只微微皱眉,冷声:“此事不用你多管。”
“若这事只关乎你一人,我才不管。”锦燕直起身,俯视着她,“可事关主子大业,难道还要我来提醒你,如今你连嘉帝的面都见不上,在此之前,你只能牢牢攀住这位十七公主!若连她都哄不住……”
她冷笑,没有继续说,想着谢绝衣应该清楚后果。
不过就是长了一张好看的脸罢了,锦燕心想,若赵时昨只是喜欢这么一张好看的脸,那她倒是有办法换一个比谢绝衣更听话些的。
中午赵时昨过来的时候,刚走到门口脚步就是一顿,目光在殿内一扫,谢绝衣仍在窗边坐着看书,但守在她身边的却不是灵云,而是另一个宫人。
赵时昨瞥了一眼,没说什么,继续往里面走:“传饭。”
身后喜梨应声就转身去安排了。
谢绝衣听见了动静,从书中抽出思绪,抬眼看了过去,看见是赵时昨她的眉眼就忍不住软和了下来,但紧接着想到最近后宫里闹出来的那些事儿,她神色一顿,那点软和就散了不少。
赵时昨在桌边坐下,扭头看向了站在谢绝衣身侧的宫人,问:“你是谁?”
谢绝衣听见了,刚拿起筷子的手一顿,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手里的筷子,她没说话,听见锦燕甜腻的声音响起:“回殿下,奴婢名唤锦燕,原先就是景仁宫的,近日才被娘娘要到身边伺候。”
“不好。”赵时昨道,她看向谢绝衣,“你看上她什么了?”
锦燕低垂着的脸上神情变得僵硬,还有些错愕,没料想到赵时昨会突然说这样的话。
谢绝衣也很意外,心里还有点痛快,有那么一瞬间她都想顺着赵时昨的话说:确实不好。
可理智提醒着她,锦燕是那边的人,她不能这么说,于是敛了眸,声音淡淡:“灵云一个人在我身边有时候会忙不过来,多一个人也好。”
“你整日在屋里待着,看书睡觉吃饭,能有多少事?”赵时昨皱眉,“灵云当真这般无用?”
谢绝衣:“……”
她不知道赵时昨为何要在这件事情上这么较真,想了想,想出来一个借口:“灵云随妾身一同从宁国过来,妾身把她当妹妹看待,不忍她太过辛苦,她能陪妾身说说话就够了,其他的事情就交给其他人来做吧。”
赵时昨一听,没有再继续追问。
谢绝衣没想到自己随口扯的一个借口真过了关,一时之间也有些沉默。
眼看着赵时昨拿了筷子,锦燕悄没声息的想出去,刚走没两步,站在一侧的喜梨就拦住了她,脸上挂着笑:“主子要用饭,你不在旁边伺候着,要去哪?”
锦燕自然就是要出去躲懒,她特意来谢绝衣身边,可不是真来伺候对方的。
可此刻喜梨盯着她,赵时昨虽然没往这边看,锦燕也不好再遛,只能带着一肚子不愿留下来伺候谢绝衣和赵时昨吃饭。
她原先想着大不了在旁边站着就够了。
哪知道喜梨不盯着赵时昨那边,光盯着她,谢绝衣爱吃鱼,喜梨就点她:“主子要吃鱼,连鱼刺都不知道给去了,这些都还要人来教你吗?”
锦燕只得去挑鱼刺,眼睛快挑瞎了,可算是挑好了一小块,还没等她松口气,喜梨瞥了一眼,又道:“挑成这个样子,叫主子们怎么有胃口吃?”
锦燕气的手抖,却不敢吭声。
喜梨:“你装什么哑巴?是不是在心里偷偷骂我们殿下?”
锦燕猛地抬头看向她,又连忙看向赵时昨那边,眼眶微红,低头就跪了下去:“殿下明察,奴婢没有……”
赵时昨手里的筷子“啪”的一声放回桌面。
谢绝衣动作一顿,也没有胃口再吃,跟着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喜梨冷了脸色:“大抵真是景仁宫太久没有主子住进来了,你在景仁宫待久了,连怎么伺候主子都不知道了!”
她招了招手,立马就有人从外头进来了,将跪着的锦燕给拖了出去。
锦燕还在喊:“殿下恕罪,娘娘!娘娘!”
谢绝衣一直没出声,她看向赵时昨,迟疑着要不要说话的时候,赵时昨也抬眼朝她看了过去:“你要替她说话?”
谢绝衣连忙摇头。
她甚至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锦燕是怎么惹着赵时昨了,喜梨方才那一番发难明显是在赵时昨的默认下的,但她也极其厌恶这个锦燕,把锦燕弄走了倒也不错。
这么一想,谢绝衣心情都好了不少,又重新拿起了筷子,朝赵时昨笑道:“殿下再吃些吧?”
“你吃就是。”见她没有替那个锦燕说话,赵时昨心情也好,但还是没再拿起筷子,只坐在一边看她吃,目光偶尔从她的左手上晃过。
她叫喜鹊儿给配的那药膏比太医院的好用多了,谢绝衣手背上的烫伤如今已经好得差不多,几乎看不出什么痕迹来了。
谢绝衣吃了个小饱,倒是她一向喜欢的鱼肉,这一顿饭吃完她都没有再去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