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butterfly
Chapter15
“全校停电, 这?么浪漫。你为了赢游戏编的吧。”
对面女生半信半疑,探过头来质问她。
“学校怎么会停电。”
林雨娇抬头,长睫毛在雨声中轻颤:“2017年夏天,杭南过境了?一场七级台风。”
“我上?的杭南高中。”
那一年, 中央气象局名为海鸟的六号台风登陆沿海, 一路往南过境, 在八月末来势汹汹。
杭南全城大雨倾盆, 雨水落在水泥地上?, 溅起白雾一般的热气, 狂风呼啸卷起无数枝叶。
林雨娇下?公交的时候,从家里带出来的伞被大风吹烂了?。
她一边提心吊胆今晚回去林中敏会不会骂她, 一边只能握着书包带子?,无措站在公交站。
指节紧张握得泛白。
“同学”林雨娇看?见几个女生?从公交车上?撑着伞下?来,鼓起勇气跑过去。
对方看?清楚她的脸之后, 忽然意味不明笑了?一下?, 拉着朋友一起远远避开了?。
“你回头看?。”对方撞着自己朋友的肩膀,“哎呀, 你回头看?一下?那女的。”
“听?说?她跟职高的人搞在一起了?, 还是职高那混混自己说?的,到处说?大家都知道了?。说?都到那种程度了?”女孩捂着嘴笑,“就那种程度。”
“哪种?”朋友好?奇。
“你真是。”女孩无可奈何,凑上?去在她耳边了?说?了?两个字。
另一个女孩瞪大了?眼睛,转过头来看?公交车站牌下?站着的,身影在雨里很薄的人。
“所以, 离她远一点, 别得传染病了?。”女孩拉着自己朋友快步走开。
林雨娇全身上?下?都被雨淋湿了?,她捏着淌水的衣摆, 在那个女孩的眼里,看?到了?诧异,厌恶,恶心。
李奉逢人就说?林雨娇和他的事情,从职高传到杭南高中,各个学校都有?人知道。
下?流肮脏的谣言,别人指指点点的目光,她不知道怎么去辩解,只会摇头说?不是。
有?时候夜里写题目写睡着了?,趴在书桌上?会梦到葛雯,像以前一样告诉她。
“小雨,你要加油啊。”
醒来之后,林雨娇只会擦擦眼泪,再开灯写题目。笔尖无意识地在草稿纸上?一遍遍划过,写的是林雨娇要加油。
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过了?高考,才能逃离这?场暴雨天。
风把大雨吹湿了?蜷缩在公交车站的人一身,早读课铃声在不远处的校园里响起。
林雨娇没再等?,抱起书包就快步走入了?雨里。
快走到学校大门口的时候,几个女生?突然把她拦在了?学校旁边的小巷子?里。
“林雨娇。”谭佳妍微微把那把看?起来不菲的雨伞往后斜,露出表情高高在上?的脸,“你帮我个忙。”
不是请求,是命令。
“啊?”她被大雨淋得头发全在滴水,一抬头,雨水灌进眼睛里。
铺天盖地的雨。
“谭姐找她干什么。”
“找别人试探他现在到底想不想谈恋爱,都会猜到是谭姐派人去的吧。这?同学的看?起来不会跟谭姐熟的样子?。”
“也是,一点都猜不到。”
几个女生?嘻嘻哈哈看?着巷子?里全身是雨的林雨娇。
“今天晚上?,你帮我把这?封情书,送给高三四班的祁司北。”谭佳妍抓过她的书包,拉开拉链把一封白色信封的东西往里面放,“祁司北,你认识吗。”
“我,我不认识。”林雨娇手很冷,想拿回书包。
“胆子?比老鼠都小。”几个女生?眼尖,看?到她身体在颤抖,嘲笑,“谭姐,你还真找对人试探祁司北态度了?,他肯定不会喜欢这?样的。”
“今天晚上?,我必须要知道,这?封情书在祁司北手里。”谭佳妍把书包扔给她,恢复了?骄纵,还是那副居高临下?的语气,“听?见了?吗,林雨娇。”
长长的巷口车来车往,也有?学生?经过。林雨娇余光看?到离她很远的巷口,有?一个搭着纯白校服的背影,在墙角站了?很久。
雨太大了?,又什么都看?不清了?。
一整天在学校里,林雨娇都低着头,一节课都没听?。几排之外,谭佳妍的高马尾在阴天光线下?还是那样明媚动?人,跟周围朋友若无其?事笑着聊天。
桌板底下?那封情书好?烫手。
“你的头好?烫,你发烧了?吗。”宋嘉善在她耳边大呼小叫。
每时每刻,她的心跳声都震耳欲聋。
今晚她一定会出丑,会被当面拒绝,会很难堪。
晚上?七点。
教学楼外的雨还是在下?,雷声沉闷。林雨娇把湿透了?的校服外套脱下?来,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杏黄色衬衫。
电灯闪了?几下?,有?人尖叫了?一声。
“停电了?!”
紧接着,所有?人的视线都困在了?一片漆黑里。
“林林,你在哪,我怕黑。”宋嘉善哭天喊地。
林雨娇怔了?一下?,捏着那封情书,发了?十?分钟呆。
是老天都在怜悯她吗。
她鼓起所有?勇气站起来,往外跑。桌脚狠狠撞到了?她的脚踝。林雨娇也顾不上?疼,只顾在黑暗里往前跑。
下?定了?决心,一头扎进了?隔壁班的黑暗里。
整个班级里一片混乱,有?人在互扔书本,有?人在跟自己朋友恶作剧尖叫着追逐打闹。这?一场黑暗打破了?紧张已久的学习氛围。
过道,靠窗,最后一排,单人单桌。
林雨娇在陌生?班级的过道上?跑,凭着记忆停下?来。
“你他妈的摸哪呢,摸我腿上?了?。”
“老子?又不是gay,停电了?看?不清不小心摸到怎么了?。”
“吵什么吵,停电之前我记得北还在睡觉来着。你小心把人吵醒了?。”
“北又不是聋子?,班里乱成这?样了?,早就醒了?。”
附近传来几个男生?的聊天声音。
不知是谁放在桌角的镜子?碎片闪了?一下?光。那几秒的刺亮里,林雨娇看?到镜子?的亮影,落在最后一排那个一动?不动?倚墙的人脸上?。
黑色宽大的连衣帽遮住了?他那双淡漠的眼睛,露出几簇黑发,也有?让人好?接近的错觉。
她没有?任何时间用来犹豫,身子?往前一倾,把那封情书飞快塞进了?他的怀里。
指间划过少年宽大的卫衣。
衣袖突然被人拽紧。
“谁?”祁司北的语调很低,还带着睡眼惺忪的沙哑。
“北,真醒了?啊。”前桌的几个男生?都在黑暗里看?向他,“什么谁,你那边怎么了?。”
林雨娇死死咬着嘴唇,浑身发颤。连带着被祁司北抓住的整个衣袖都在摇晃。
“北你没事吧,我要找手电筒了?啊。”他那些狐朋狗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把书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倒在桌子?上?。
周围闷热的嘈杂里,祁司北一直没说?话,只是拽着她的袖子?的那只手丝毫没放开。
她红着脸一直在使劲,对方闲散靠在墙壁上?单手拽着。力气比她更大,不紧不慢僵持着。
像耍着她在玩。
如果停电一结束,全班的人都会看?到她。顾不上?这?么多,林雨娇握紧了?手,往后一抬。
“谁衣服他妈破了??”有?人站起来大叫。
林雨娇没站稳,踉跄了?几下?,飞快跑出了?那个陌生?班级。
跑到走廊上?的那一刻,全校才来电。白炽灯一盏盏亮起来。
“北哥,你怀里什么东西。”半个教室的人被声音吸引,看?向还懒洋洋倚在角落的少年。
“我靠,情书吗?”
教室沸腾,有?人还在吹口哨。
林雨娇只是低头飞快跑过那扇窗前,一步都不敢再停留。光亮之下?,她看?见自己衬衫袖子?上?,右手少了?一颗蝴蝶袖扣。
用了?好?几天时间,才反应过来,那颗蝴蝶袖扣在祁司北这?里。是那场混乱的全校停电里,被他扯掉的。
或许那天晚上?他就扔了?。
谭佳妍知道她把情书送出去了?,后来没再找过林雨娇麻烦。倒是那场全校停电,一直在学校广为流传了?很久。
“太吓人了?,我当时正写题呢,还以为我写题写到瞎了?。”
“我们班那时候数学老师在讲题,忽然一下?子?全黑了?,老师都吓懵了?哈哈哈。”
林雨娇一个人在食堂排队买饭,后面别的班级女生?一直在聊那一晚上?。
校方查了?很久,最后通告是雨天电路接触不良。虽然听?说?那一整片区,只有?杭南高中那天晚上?停电了?二十?分钟。
“一份茄子?盖浇饭,谢谢阿姨。”林雨娇在窗口掏出校园卡。
“不过,我听?我在高三四班的朋友说?。”后面的女孩还在聊天,“开灯以后,他们看?见祁司北怀里有?一封情书。”
“真的假的玩这?么刺激,谁给他送的。”
“黑灯瞎火的,这?谁知道啊。反正你也知道祁司北这?人喽,就不适合这?种认真纯爱的戏码,看?都没看?,就扔掉了?。”
食堂里学生?来来往往。没有?人注意到一个人安静坐在角落里吃盖浇饭的人,默默扎起被汗水打湿的头发。
偶尔有?人不小心瞥到这?个角落。林雨娇就会飞快低下?头。
她的青春就像是拧巴的灰暗雨季。害怕别人在意,也渴望别人在意。
那场突如其?来的全校停电,拯救了?她十?八岁本就自卑的青春,再坠入更深的泥潭。
也许真的会有?神明在偷偷偏爱她-
关于那场杭南市多年前名为海鸟的台风记忆,林雨娇闭上?眼。只剩下?突然断电的教学楼,被雨水打湿的白色情书,在漆黑的教室里站在他面前不停发抖的十?八岁。
“哎,又到你了?。”mist酒吧里,他们的酒桌游戏还在继续。对面的女生?扔过来一个骰子?。
林雨娇垂下?眼眸,把骰子?扔出去。是五。
“好?像五是随机提问。”女生?看?了?一眼数字,饶有?兴致凑过来,“那我想问,重返十?八岁,你还会再去送情书吗。”
今晚台上?的驻唱老师是位很年轻女孩,搭着吉他在唱歌。窗外雨声淅淅沥沥,从未停过。
“我不想回去了?。”
昏暗里,坐在对面的人屈起膝盖,低下?头,肩膀因为呼吸微微起伏。好?像风雨中蝴蝶颤动?的翅膀。
“我不想再回到十?八岁了?。”
“十?八岁没有?很好?,很痛苦,很孤独。”
葛雯出事的那天,是一个暴雨天。发现李奉偷她挂在房间里的内衣,告诉了?李青结果被李阿姨打了?一巴掌告诉她少在她面前作,是一个暴雨天。收到高考不理想的成绩,她决定选择复读的那一年,也是一个暴雨天。
林雨娇想往前走,淋着雨也想往前走,去看?看?晴天。
一桌人继续吵吵闹闹。林雨娇坐在旁边看?着他们玩。
揉了?揉眼睛,不知是是被冻着了?还是怎么的,直到发现雨夜的一切都模糊不清,才知道自己哭了?。
她手忙脚乱,狼狈到处找纸巾。
“啪嗒”一声。一包纸巾从不远处直直扔在她裙子?上?。
林雨娇诧异回头,撞入祁司北漆冷潮湿的眼底。
第16章 butterfly
chapter16
雨夜光线晦暗不明, 落在不远处坐在隔壁桌的人碎发上。
轻扯了扯嘴角,顽劣扯出一个口型:“谢我?”
林雨娇脑子?一空,没想到他今夜在场。
不知道今晚他们这桌真心话的游戏,祁司北又听?见了多少。
她呆呆握着那把纸巾, 才想起来自己?一开始眼眶红红, 一直哭的狼狈样子?, 更加尴尬。
赶紧别过?脸去擦了擦。
“你也一起喝啊。”对面?的女?孩子?喝得?有点多了, 醉醺醺凑过?来抱着林雨娇。
“不用了。”
林雨娇只?是默默看着他们一群人谈天说地, 支着两只?手托着脸。
鼻翼下传来淡淡的烟草气。她还以为谁在抽烟, 环顾四周,才知道手指上的烟草味, 是那包祁司北扔给她的纸巾上的。
祁司北的口袋里永远有烟。
台上的年轻女?乐手好像和他认识,下来去他们那一桌,坐他旁边聊了一会儿。昏暗里只?看见两个人的侧脸。
她好像酒意上头?, 想要吻他。毕竟在他们的圈子?里, 吻也并不代表什么。
灯光落在他高挺的鼻尖上,似乎还能望见眼下的褐色泪痣。
祁司北那双眼睛深情勾人, 也慢慢低下头?, 却在最后两人真的快要碰上的时候突然避开。冷冷笑了一下。
他就是这样的人,让人分不清真情假意。
“这么快,都过?了十二?点了。”倪雾从手机屏幕上抬眼,“林林,你要是想走可以先回去,不用等我们散场。”
“那我先走了雾姐。”林雨娇站起来, 去后面?的工作间收拾东西。
换回了那件很普通的白T恤, 深蓝牛仔裤,背了一个包出来。
街上暴雨转小?雨, 满城梧桐叶子?在雨中淌着水,落在路灯照亮的水塘里波光闪闪。
经过?那桌人时候,女?乐手已经回到了台上,只?剩下沙发上半躺着的人,垂下握着黑色打火机的手,另一只?手里夹着一支烟。
他的侧脸在烟雾里颓废又模糊不清。
林雨娇看着躺在沙发上的人,不知道那个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从包里摸到了一把话梅糖,糖纸在手心里窸窣作响。她抽出一颗糖,站定,昏暗里朝祁司北的方向扔了过?去。
硬糖“啪”一声?落在桌子?上,又掉到了地上。
沙发上的人视线里看着那颗在地上滚动的话梅糖,抬头?。
看见站在门口逆着光的女?孩,五官清冷,学着他的样子?无声?动了动口型。
“吃糖。”
还学的有模有样的。
“什么东西,天上掉馅饼了?”程译野差点被那颗糖砸到,吓得?不轻,“哪里掉下来的话梅糖。”
刚想伸手捡起来,就看见沙发上的人动了动身子?,骨节分明的手指把糖拎了起来。
“北,哪来的都不知道你就吃。”程译野刚想阻止,“也不怕毒死。”
目光缓缓抬起来看见他,愣住了。
祁司北掐灭了烟,咬着糖。低头?在笑,笑得?又肆意又欲。
坚硬的糖果在唇齿中咬碎,话梅香一瞬间冲淡了苦涩的烟味。
雨水的气息从门缝里翻涌进?来-
一到雨天,上禾路的排水系统就出问题。
路面?高低不平,下水管道里的脏水和雨水哗啦啦往下流淌,出了公交车站牌,林雨娇的鞋袜都被打湿了。
离开mist酒吧之前,倪雾想把自己?的伞给她。林雨娇看了一眼天气预报,说等下雨就停了,就没拿。
天气预报骗了人。
“买伞吗小?姑娘。”街道边不时走过?几个穿着雨披的伞贩子?,“四十一把。”
她不想花四十买伞,被淋得?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找了一家已经关门的店铺屋檐下,准备先躲一会儿。
店铺卷帘门紧闭,一片灰暗里,只?有街边那盏冷白的路灯灯泡一下好一下坏。
关于躲雨的记忆,林雨娇只?记得?自己?上高中的时候被别人拿错伞,不得?不晚自习下课,和宋嘉善一起挤在学校门前的小?卖部里两个人一起躲雨。
2016年的雨夜,同?样闷热的空气让人喘不过?气,一股雨水和汗味。
她穿着一丝不苟的校服,被人群挤得?脸快挨上卖笔的货架上了。
“林雨娇,你有网易云吗。我们一起听?歌等雨停吧。”宋嘉善掏出耳机。
“我没有。”林雨娇低着头?,拿出手机,“你等等我,我下载一个。”
“你怎么没有网易云啊。”宋嘉善把手机屏幕给她看,“快点注册了账号,记得?关注我,我叫小?嘉快跑,喏,就这个账号。”
手机软件缓慢下载。
先是资料编辑,性别,地区。
再?然后是头?像。林雨娇犹豫了一下,给自己?选的网易云头?像是一只?蓝色的蝴蝶,网名输入了butterfly。
文具店里卖笔的地方,经常会放着白色便?签本,供学生试笔的颜色。
便?签本上常常是一些乱七八糟的话,歌词,追星,暗恋。
“刮风这天,我试过?握着你手。”
“祝星星是猪。”
“拜托今年一定要抢到演唱会门票。”
“快点一起听?歌。”宋嘉善催促她。
林雨娇不太会用,点错了,听?了好久她才发现是不小?心点了随机匹配和附近的人一起听?。
“这是我,hellokitty头?像的。”宋嘉善把自己?账户给她看,“你找错人啦林雨娇。”
林雨娇打开手机,看到的那个随机匹配的网易云用户,暗色调的黑色头?像,叫north。
手机屏幕里的光亮一点点渗入林雨娇的眼睛里。
雨水顺着小?卖部的屋檐往下淌。
站在门口的少年比身边人都高一截,一只?耳朵挂着耳机,一边半倾斜着身子?,有一搭没一搭跟旁边的朋友讲话。
黑发被雨水湿透了,还摇头?晃脑,甩了一下雨水。
十七岁的祁司北像是被雨淋湿的小?狗。
两人的距离隔着一堆躲雨的学生,是人山人海的远。
耳机里的歌声?还在放,外面?的雨也还在下。
“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
《晴天》,是林雨娇注册网易云听?的第一首歌。
是她站在下雨天的学校小?卖部,和一个并不相熟的随机匹配到的陌生用户一起听?的-
上禾路上的雨下了很久,一直没有变小?。
坏了的路灯,光线在紧闭的店铺卷帘门前忽明忽暗。
林雨娇蹲在台阶前避雨,看到手机里辩论赛小?组群里有消息。想起来今晚是小?组开会,连忙点开了群聊里的会议链接。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林雨娇捧着手机小?声?说。
“林雨娇,我正想跟你说。这场辩论赛比赛地点从教室换到了演讲厅,更多学生关注到了。你和那个反方三辩柯牧彤两个人人气是真高,我今天去学校辩论社,听?到几个人在聊你们两个,说有人要在论坛发什么投票。”队长王瑞琪看见她进?入网络会议,连忙开口,“希望别影响你发挥。”
舟川大学的论坛是经常有各种无聊的投票。
“还有一件事的话,我也是刚收到通知。到时候第一排是嘉宾席,给你们每一个人安排了位置,可以请朋友或者父母来看比赛。”王瑞琪继续说,“不然空着,会很难看的。”
林雨娇顿了一下,才轻声?说知道了。
“好了,你们现在开始汇报各自搜集资料的进?度吧,ppt投在屏幕上就行?。”王瑞琪那边传来翻动纸页的声?音,“一辩先开始。”
雨夜寂静,手机里汇报人的声?音沙沙作响。
“好,三辩林雨娇,你现在说吧。”
轮到了林雨娇,她把手机投屏到了网络会议中,思维清晰把最近搜集的相关辩题资料说了出来,流利没有停顿。
直到微信信息栏上方闪过?了一条消息。
【为什么给我丢糖】
林雨娇说话戛然而止。
“林雨娇?”王瑞琪皱起眉,“你在吗,为什么没声?音了,接着汇报呀。”
“我在。”她说话一改之前的流利,开始结结巴巴,“然后那个”
祁司北问她为什么要丢给自己?那颗话梅糖。
许久,没等到她回应。又发来了一条新消息。
【?】
【又不理我】
这回,会议室里其他三个人都看到了他的微信消息。
喝多了吧。林雨娇默默想着,急得?耳朵发红,局促想划开消息。不小?心直接点进?了跟他的对话聊天框里。
人在慌张的时候最容易出错。
她只?希望祁司北别再?投屏到腾讯会议的这个时候给她发消息,忘记了正在会议功能是没办法录语音的,按下语音键就脱口而出。
“祁司北,我有辩论赛资料要准备,你能别给我发消息了吗。”
导致语音没发出去,整个线上会议室里都听?见了林雨娇喊祁司北的声?音。
王瑞琪咳嗽了一声?。她不认识祁司北,还以为是林雨娇男朋友。
“我们仨是你俩play的一环吗?”
“对不起。”林雨娇尴尬得?只?想快点退出这个会议,“真的不好意思,我重新汇报吧。”
“不用了。”王瑞琪憋着笑,“你讲得?很好,期待过?几天辩论赛上好好发挥。林雨娇你要是着急回消息,就先退出会议吧。”
末了,王瑞琪还意味深长再?补了一句:“我看他也不是很有耐心的人。”
点击了退出会议。
林雨娇才再?次面?红耳赤返回那个微信聊天框里。
雨:你喝多了。
祁司北:嗯。
她几乎能想象到他说“嗯”的样子?。低着湿漉漉的眼眸,破罐子?破摔,低哑的声?音把那个字咬得?吊儿郎当。
林雨娇深吸一口气,认真低头?打字。
雨:给你那颗糖,是想还你扔给我的那包纸。
雨:谢谢你。
林雨娇从小?就是在这样一个道理里长大的。林中敏总是在她耳边骂,供她上学供她吃供她喝,他一笔笔把账记着,如果林雨娇以后赚不到钱还他,他就闹到她懂什么叫有借有还为止。
祁司北看到她在哭,扔给了她一包纸。所以她还给他一颗糖,也是应该的。这是林雨娇的逻辑。
没有人会无条件对她好,都是要还的。
所以她接受别人的好意都是心惊胆颤。
大雨冲刷着路上的一切,夜越来越晚。
林雨娇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决定不躲这场雨,淋着雨回家,双手遮着头?,快步走了出去。沿路的路灯把她孤单的背影拉得?很长。
祁司北始终没回她的微信消息。林雨娇不知道自己?说错了哪句话,不过?也没管。
走到居民楼楼下的巷口。地上是一地在雨水里漂浮的树叶,空气里的发霉味道在晚风里飘散。
她冷得?打了一个喷嚏。
突然,身后一件衣服劈头?盖脸落了下来。落在她被大雨打湿的长发上。
林雨娇吓了一跳,只?听?见漫天大雨打落在外套上的声?音。
她缩在那件温暖的挡雨外套里,慌张仰起脸,看见只?穿着一件黑色短袖站在大雨里的人。
祁司北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眼尾说不上是被冷风吹的,还是醉的泛红。倚在被雨淋湿的巷口老墙上,盯着她轻声?笑。
“在我这儿,不用你还。”
第17章 butterfly
Chapter17
几天之后, 舟川大学法学院的辩论赛很快到来。
王瑞琪在群里说台下观众席给每一个辩手都安排了来观赛的嘉宾位置,林雨娇只找了李竹,问?她愿不愿意来看自己比赛。
“上午还是下午呀,我下午有事不在学校。”李竹知道了时间之后愁眉苦脸。
她怕第一排空着一个?座位, 让林雨娇难堪。所以特意找了她们宿舍另一个?舍友陈轻轻。
比赛的那天, 几个?学?生会的站在演讲厅门口维持秩序。
林雨娇别着写着舟川大学?法学?院的胸牌, 走到演讲厅。她很?少穿职业装, 除了在律所做实习的那段时间。
抱着一叠资料, 一套黑色西装撑得整个?人更加高?挑, 黑色长发?,高?跟鞋, 化了一层很?薄的淡妆。
一路上很?多人在看她。
“谢谢你来看我比赛。”林雨娇和陈轻轻在门口分开,她拉住陈轻轻道谢。
她跟陈轻轻只当了没几个?月舍友,不太?熟。对方看了一眼手机, 表情有点说不上来的尴尬, 支支吾吾着,往观众席走。
林雨娇不知道她欲言又?止什么。没多想, 还是一直在谢谢她。走入后台准备的时候, 王瑞琪也盯了她一身职业装的样子很?久,才想起?来要说什么。
“你们不能带手机上台,可以都放我包里。”
几个?人有说有笑?走到王瑞琪身边放手机。林雨娇也跟着走过?去?把手机交给了王瑞琪。另一方把她拉到角落里来,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怎么回事。”
见?林雨娇一脸疑惑,王瑞琪把她拉到了后台角落里。
“我都已经提前一周告诉过?你们,要请朋友或者家长来坐满第一排位置。现在第一排, 就空着你没请人的位置了。到时候学?校发?公?众号推文, 拍照出来真的挺难看的。”
“我早就找我舍友”林雨娇莫名其妙,还以为陈轻轻坐错了位置。
她没坐在代表林雨娇的亲友位置上, 而是坐在旁边。
“你手机屏幕一直亮着,有人找你吧。”王瑞琪从包里把手机掏出来还给她,就去?忙着上台比赛准备了。
轻轻:对不起?啊,刚才在演讲厅门口,阿彤突然给我发?消息说她很?急,找不到来看她比赛的朋友。
轻轻:所以我就坐了看她比赛的位置。
雨:没事。
她的性格不太?会抱怨人,甚至不会想到是陈轻轻和柯牧彤关系才更好,故意今天给她找难堪。事已至此,第一排空一个?位置就空一个?吧。
她已经习惯了不会有人来看她。
小学?班级的合唱团文艺汇演,第一排全是家长跟老师关系近的小孩,骄傲昂首站在舞台上的聚光灯下。
她穿着白?衬衫戴着小红花,那时候个?子还没发?育好,人又?瘦又?小,站在最后一排唱歌,被?挡得脸都看不到。
合唱结束的时候,家长们从观众席位上来送花,每个?小朋友都有父母接,都有爸爸妈妈给的小礼物。
林雨娇一个?人坐在舞台侧边的台阶上,听到几个?六年级的老师毫不避讳,当着她的面指指点点。
“你们班那个?女?孩子什么情况,家长来看合唱团演出也不来,平时家长会也不来。”女?老师穿着一双红色高?跟鞋,脚踝很?白?,“她是孤儿吗。”
“没有吧,交学?费的时候见?过?她妈妈。交的纸币,学?工处的老师数得快烦死了。”另一个?老师笑?,“她爸倒是从来没见?过?。她妈妈跟她一样不怎么说话的。”
林雨娇坐在他们眼皮底下,昏暗的灯光落在她的下颚线。她似懂非懂,觉得老师应该没在夸她,所以她应该站起?来走开。
可她不知道除了这个?昏暗的角落里,还能去?哪。
葛雯没过?世的时候,一个?人在菜市场做生意,每天凌晨三点就要起?床。那时候十几岁的林雨娇见?到妈妈最多的样子,就是躺在房间的床上熟睡。
老破低矮的房间,在墙边上的床,一条碎花被?子,因为不舍得点蚊香,床头柜上放着一瓶六神花露水。
这就是她对妈妈房间的全部印象。
她知道妈妈为什么不能来台下看她,因为妈妈也很?辛苦。
而林雨娇就是在这南方一场又?一场潮湿的雨季里,养成了要懂事,要乖的性格。她从来不会争辩什么,总是不争不抢。
后来上了高?中。高?二全校文艺汇演,演出到一半下雨了,越下越大,学?校老师紧急叫停通知各班回教室。不知是谁带的头,那个?时候十七八岁的年纪,血液里都流着青春期的叛逆,往舞台上跑。
宋嘉善也拉着林雨娇逆着人群往台上跑。
两个?女?生坐在高?高?的主席台边上,淋着大雨。身后人山人海,不远处不知是谁在一遍遍起?哄。
“唱一首,唱一首。”
有个?男生低笑?了一声,半推半就接过?话筒,少年清亮坦荡的歌声回荡在操场。
“林雨娇。”宋嘉善趴在她耳边大声说话,“你有什么梦想,跟现在有关的。”
“你要珍惜现在的想法。过?了十八岁,谁还会坐在操场淋雨。”
林雨娇被?宋嘉善推搡着,没说话,看向台下满操场星星点点的荧光棒。
忽然觉得被?人奔赴,有别人为自己鼓掌,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我说我希望。”也许是那天雨声太?大,她也提高?了声音,“我希望有一天,我也能站在很?高?的台上。会有人来做我的观众。”
她希望有一天,她也能得到别人的掌声。
校服被?打湿,坐在主席台最边上的女?生背影纤瘦又?挺直。
希望有一天,月亮也可以为她而来-
不知道这场法学?院的辩论赛是怎么宣传的,几乎没一会儿,演讲厅里就坐满了人。
一眼望过?去?,现在只剩下第一排的位置空了一个?,空得还十分明显。就是林雨娇没找到来看的朋友。
王瑞琪看着那个?空座位一直在皱起?眉头。
林雨娇奇怪一个?学?院的辩论赛怎么会有这么多人,直到看到了李竹转发?给她的论坛投票链接。
他们在赌她和柯牧彤的辩论赛,正反方到底谁会赢。
投票栏封面那张照片,还是她今天下午站在演讲厅门口签到的时候不知道被?谁偷拍的。穿着黑色西装的人弯下腰,咬着笔盖签字。
她点进去?胡乱看了几眼,不知道这个?链接能不能投诉了。不太?会操作,随便点了几个?选项。
“林雨娇,我们队要上场了。”王瑞琪站在台边上催她。
她一边慌忙说知道了,不知道自己按到了哪里,怎么手机画面就变成了微信聊天框页面,一边手一颤,随便点击了最上面的一个?头像。
把这条投票链接转发?了过?去?。
雨:对方分享了一个?投票链接~
“不要再看手机了。”王瑞琪本身就是一个?比较严格较真的女?生,走过?来伸手把林雨娇的手机拿过?来,扔进了自己包里。催她上台。
台上铺着厚厚的红地毯。
林雨娇踩上去?的那一刻,才想起?来聊天框的第一个?人是谁。
今天是月初,房东要收上个?月的水电费。早上她把账单发?给了祁司北,对方也什么话都没说给她转了相应的房租。
林雨娇眼前一黑,所以整件事情的经过?就是她什么话也没说,直接把投票发?送给了祁司北。
演讲厅台下座无虚席,除了台下第一排陈轻轻旁边那个?明晃晃的空位置。
聚光灯照得脸发?烫,她恨不得找个?地缝把自己脸埋进去?。怎么会迷糊成这样。
“正方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是正方三辩来自法学?院的林雨娇。”桌边的人站起?来,朝台下微微鞠躬。耳边擦过?几声窃窃私语。
她什么都不用做,站在光下,就足够让人挪不开视线。
林雨娇脑子很?乱,还在想那条发?错的消息。
胡思乱想坐回位置,又?自我安慰觉得他没有理?由?来理?会自己。反正根本不会回,才最像祁司北的性子-
舟川市郊外的阴天,江水昏灰,潮湿。
几个?挂着工作牌的工作人员和志愿者在灰蒙蒙的草地上搭舞台,拉警戒线。
后台空旷人来人往,阴天光线透过?大棚的缝隙,落在杂乱的一堆乐器里。空气里一股黏密的潮水气。
“我唱的到底是哪几首,能不能定曲了。”程译野席地而坐,两条长腿分开搭在台阶上。
舟川市一年一度的安江音乐节,每年都吸引着几万人来到郊区的安江。主办方邀请了程译野,程译野又?投资了几十万给安江音乐节,成了主办方之一。
现在聚在这提前彩排琢磨流程。
“钢琴伴奏那个?哥们,你能不能再来给我弹一遍,我听听能不能过?。”程译野站起?来叫人。
那个?男生扭扭捏捏,声音太?小。惹得程译野低下头,不耐烦凑过?去?:“你他妈到底在说什么。”
“北在那里睡觉。”对方指了指不远处那架钢琴。
琴凳上坐着的人枕着钢琴,修长瘦劲的手指还搭在黑白?琴键上。银发?里扎着几簇后来新长出来的黑色碎发?,并不突兀,显得整个?人更加凉薄生人勿近。
不随便叫醒祁司北,已经变成了他身边的熟人圈子里一个?无法言说的规矩。
不知道他今天心?情是好是坏。
程译野喉结动了动,在思考怎么叫醒他的措辞。
他邀请他来演出,他没答应。
“没灵感。”祁司北懒散扯了下嘴角,还是那句话,只来帮忙负责幕后的事情。
压着黑色帽檐,就算站在幕后场地布景上,也按耐不住一身耀眼。
程译野在原地纠结让他再睡一会儿还是把他叫醒,寂静中,就听见?扔在钢琴上的手机闪过?一声微信提示音。
睡着的人被?吵醒,掀起?眼。单手翻开手机。
林雨娇分享了一个?投票链接。
Arctic:?
“人醒了。”程译野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身边那个?男生的肩膀示意他过?去?,“你去?排练吧。”
不知道谁这么会挑时间给祁司北发?消息,反正现在吵醒他的可不是自己。
对方一直没回复。于是祁司北点开了那个?投票链接,他早就忘记了柯牧彤是谁,目光没什么印象地瞥过?她的名字,映入眼帘的,只有那张林雨娇被?放在投票链接首页的照片。
他以为林雨娇是让他投票,于是把投票成功的页面截屏发?了过?去?。
Arctic:可以了?
对方依旧没有回复。
祁司北直起?身,睡眼惺忪揉揉眼睛。
他妈的到底怎么个?事儿。
他搞不懂她的意思。变着法儿猜,唯独不去?想林雨娇是不是发?错了消息。
法学?院辩论赛,今天下午,地点在演讲厅。
半晌,坐在琴凳上的人站起?来。高?大的身影几乎挡住了身后几个?人所有的光线,惹得蹲在地上的程译野瞬间抬头。
几滴小雨落在他的发?丝上。
“北,好像要下雨。你瞎逛到哪去?。”
祁司北伸了个?懒腰,压了压黑色帽檐,往下走。光线落在他脸上,看不清眼睛,只看见?下颚线。
“打车。”
“有人喊我去?给她撑场子。”
“喊你你就去?。”
程译野半蹲在地上,百思不得其解,还有后半句话没敢在他面前说出来。
你是狗吗。
别人一招手,就头也不回往人家边上跑-
舟川大学?演讲厅里全场寂静。
法学?院今年这场辩论赛已经过?了一轮,到了整场比赛的质辩阶段。
天花板上传来雨水滴落在玻璃窗上的声音,滴滴答答响个?不停。
“请正方三辩开始提问?反方。”坐在台上的老教授停下手里握着的那支不停在写的钢笔,推了推眼镜,锐利的目光透过?镜片看向正方三辩的位置。
林雨娇脑子因为紧张,站起?来慢半拍。换来教授不满的一个?眼神。
大屏幕上的镜头对准了站起?来的女?孩,瓜子脸上的五官标志冷清。
她的手抓着桌上的纸页,抓得泛白?。
深呼一口气。抬起?头看向反方辩手,余光瞥过?近在咫尺的第一排。
指甲猛然深深攥进掌心?的肉里。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可是第一排没空任何位置,已经坐满了人。
林雨娇的心?里在下一场混乱的雨。一瞬间忘记了自己在辩论,去?看那个?陈轻轻身边,那个?本应该是自己带朋友来观赛,明明从开场就一直是空位置的地方。
座位上的人披着一件黑色夹克衫,灯光下,一身雨水都在光线里倒映着昏黄。
黑色鸭舌帽投下的阴影,阴晴不定笼住眼睛,只模糊望见?棱角分明的下半张脸。
是不知道从哪赶过?来,一身雨水的祁司北。
林雨娇整个?人在台上都僵住了。
她没想到祁司北会来看她比赛,没想到她也会有不是一个?人的时候。
王瑞琪坐在林雨娇旁边,不知道自己队员为什么整个?人僵着。急得在底下轻轻碰了一下林雨娇的高?跟鞋。
她这才收回目光,磕磕巴巴,开始提问?反方辩手问?题。
每个?问?题只有十几秒的提问?时间,偏偏林雨娇在气势上就有点畏手畏脚,自己都感觉到了自己怯场。
结束了正方提问?环节,坐下的那一刻,她头都是晕的,无力地坐在自己座位上手脚发?凉,只想快点结束比赛。
接下去?发?言,还有一轮自由?辩论环节。林雨娇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人了。
再一次侧过?头看向第一排确认。
第一排中间坐着的人一身冷淡黑色,还是压着那顶鸭舌帽,一副无人敢接近的样子。
手里把玩着的手机,突然毫无征兆,肆意横过?来。
黑色的屏幕,白?色大字,一个?字一个?字清晰落入林雨娇无措的眼底。
林雨娇,拿第一。
他要林雨娇去?赢,去?争第一名。
他知道她配。
第18章 butterfly
Chapter18
在林雨娇收回看?向台下目光的那一刻, 祁司北也不动声色放下了为她举起的手机屏幕。
“下面进入自由辩论环节。”主持人发声?,“从正方开始发言。”
台上坐在正方三辩位置的人,慢慢平静了下来。聚光灯落在她?笔挺的肩膀上,握着稿纸边缘的手也更坚定了一些。
仿佛黑暗里?跌跌撞撞, 终于找到了靠山。
“我将对反方辩手刚才?的发言提出三点质疑”林雨娇逐渐找到主场感觉, 抬头毫不避讳对视上柯牧彤挑衅的目光。
这一身西装很衬她?, 冷色调的纯黑, 简单中渗出压制性的气场。不慌不忙翻阅资料, 引用了更多实际案例。
她?冲的是柯牧彤, 字字句句紧逼。
两人让辩论场上的气氛到了赛点,你来我往, 唯有柯牧彤肉眼可见?,每次能说的话渐渐少了下去。
“那个?正方三辩怎么情绪调节得这么快。”后座的两个?女生探头在一起窃窃私语。
“也太?明显了吧,在玩什么, 扮猪吃老虎啊?”另一个?女生附和。
祁司北还坐在第一排, 人没走。手支着下巴,莫名被?逗乐了。
说不上来为什么笑, 大?概是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原因。
他知道她?年年拿特等奖奖学金, 专业水平没话说。他知道她?房间的灯每晚亮到凌晨四点,有时候祁司北半夜被?雨声?吵醒,起床关阳台窗户,会?看?到那扇关不紧的房门?连光线都遮不住,从门?缝里?渗出来,落在破烂地砖上。
祁司北站在客厅的夜色里?, 低头挡风点了一支烟。四周都是死寂黑暗, 只?有眼前有光。
所以明明林雨娇就应该赢。
她?要?的东西好?少。仅仅需要?被?肯定,被?鼓励, 仅此而已。
那他给她?就好?了-
整场辩论赛结束之后,观众掌声?雷动,到了现场评分和投票环节。
“最终成绩百分之七十来自观众投票,百分之三十为评委打分。”主持人站在台中央,笑眼盈盈。
林雨娇没在听,下意识往第一排看?去。陈轻轻身边的位置上已经?没有了人。
雨声?一滴滴落在演讲厅的天花板上,她?捏着自己西装衣摆的手指松开又攥紧,茫然地不知道刚才?看?见?他在台下是不是一场梦。
像很久以前在杭南高中,那些和祁司北擦肩而过为数不多的几?个?瞬间一样。记忆无从捕捉,恍惚得像夏天透过一层斑驳的窗纱,望窗外的绿野。
台下突然掌声?铺天盖地,把林雨娇走神?的恍惚拉了回来。
王瑞琪走过来直奔她?:“恭喜你,最佳辩手。”
林雨娇有些木木地被?王瑞琪激动抱住。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被?自己队友推到了台子正中央,站在鲜花锦簇的演讲台上说了几?句感谢的话,接过了属于她?的最佳证书。
正方队伍赢了,最佳辩手也在正方。
王瑞琪这次领导的队伍可以说是大?获全胜。
阴雨的长廊外,冷风吹来雨丝,几?个?队员嬉笑着围在王瑞琪身边起哄,说要?庆功。王瑞琪招架不住,摆摆手说下周。
一群人在忘我聊天。
林雨娇拿出手机看?到李竹来电,于是先走了。
踩在走廊潮湿的雨水地上,找了个?安静的偏僻拐角。风把细雨吹湿了她?的长发,她?把头靠在墙壁上,手机贴在耳边。
“林林,你辩论打得怎么样了。”李竹这会?儿忙完了事情在宿舍。
“我看?天气预报,说今天雨一直下到夜里?十一点。
“你现在还在演讲厅吗,我过来接你,然后晚上一起去外面吃饭吧。”
她?张了张嘴,刚想说话。
忽然看?到,不远处台阶上肆无忌惮坐着一个?人。
对他来说这么枯燥的学术性比赛,能坐到差不多结束再离场,大?概已经?耗尽了最大?的耐心。
此刻祁司北两只?手在身后撑着地,后仰着头,专心致志看?着漫天滂沱大?雨。
李竹作为北方人总是抱怨舟川这个?破天气,没几?天晴天。但林雨娇早就习惯了,杭南总是有猝不及防的大?雨,充斥着潮湿气息的老街。
高中时候等雨停的日子到底有多少天呢,林雨娇记不清了。
只?记得高二的时候,每个?月都有月考。林雨娇有一次拼命考进了年级段前一百,第六十名。按照杭南高中的传统,会?把每个?月月考前一百名名字放在光荣榜上展示一个?月。
每次光荣榜放榜前,都会?围了一堆人看?热闹。
“你让开点,我都看?不清第一是谁了。”
“你有病啊这也要?看?,哪次第一不是阿舟。”
“你别以为人家跟你一个?班的就跟你很熟,人家叫谈灼舟。”女生笑着推搡了一下自己的那个?朋友。
“不过你看?到了吗,那个?叫林雨娇的。谁会?取这么土的名字啊。”
“我看?看?,真的是雨娇,好?土的两个?字。”
刺耳的笑声?里?,扎着低马尾的少女就这么被?挤在人群外,踮起脚,也没看?清那张光荣榜。
那是她?很努力从年级段前两百,考到的第六十名。
耳边的那些话语还在继续,旁若无人。林雨娇习惯了别人对自己名字指指点点,小时候还会?闹脾气。从学校回来说被?同学嘲笑,哭着想改名。
葛雯没什么文化水平,只?会?很生气地说不能改,这个?名字好?。很多年以后林雨娇才?明白,在葛雯心里?,她?的名字就是一辈子什么苦都不用吃的意思?。
因为葛雯吃过很多苦,所以只?希望她?过得好?。
现在只?会?让她?忍不住想到给自己取这个?名字的葛雯。
可世界上唯一爱着她?的人,已经?不在了。
林雨娇低下头,分不清是雨水还是什么,总之视线有点吃力。
于是低落擦了擦眼睛继续看?那张光荣榜上的名字。
所有学生都在往前挤,想看?清名字。
还有两个?气定神?闲,站在光荣榜最外围的人。是谈灼舟,身边还站了个?祁司北。
两个?根本不需要?看?排名,也有把握自己成绩的人。
后来月考完,新上任了一个?年级段主任,是隔壁班的语文老师。
新官上任三把火,非要?在广播站开个?什么新栏目,叫作文朗读。每一期都会?随机挑自己班同学去朗读作文。
有一天阴雨黄昏,林雨娇照常一个?人坐在教室里?写作业,没去食堂吃饭。
广播里?沙沙作响,走廊外的雨也淅淅沥沥。
“大?家好?,我是高二四班的学生。”广播里?传来压不住低笑的声?音,“今天由我为大?家朗读我的作文”
“祁司北,你再笑场就出去。一个?校艺术团队长这点事都做不好??”广播那头传来他们班语文老师的低声?训斥,“你这篇写得不错,好?好?读。”
祁司北清了清嗓子,忍住笑意。
“我的作文题目叫,雨。”
走廊外很多人都认得那个?耀眼的名字,纷纷停住脚步听。几?个?女生站在窗外激动得叽叽喳喳,聊着许多关于他的事情。
林雨娇在教室里?低着头,仍然在写数学试卷,但是草稿纸上的数字却越来越乱。
她?没想到今天广播站是祁司北来了。
“我喜欢雨天,雨天是安静的,灰色的。”少年不羁的声?音随着广播,懒散回荡在雨天的校园里?,“在雨天,万物可以静静生长”
“所以不必追赶晴天的光。雨天也是个?好?天气。”
“我喜欢雨天。”
林雨娇解不出来题目,叹口气放下笔,一个?人孤独地坐在教室里?默默看?窗外下雨。
窗外杭南的雨不停下着。
雨声?淅淅,其实从未停歇-
回忆弥漫着杭南市每一条大?街小巷的雨后气息。
“林林,所以你晚上有没有空啊。”手机那头李竹听不到她?回答,还以为信号不好?,“你听得见?吗林林。”
“我晚上,想回家早点休息了。”林雨娇疲惫低下头。
李竹知道她?为了比赛付出了很多很多,没再坚持,嘱咐了她?好?好?休息。
林雨娇挂了电话,往长廊外走去。
祁司北没动,还坐在台阶上看?着雨水。
她?猜他不走是在等人,但她?不知道等的是谁。
想了想,决定上前打个?招呼。
对方余光大?概瞥到了身后有个?身影,脱下外套,往冰冷的地上团了团。
林雨娇没明白他什么意思?,一直傻傻站在他旁边。一直沉默看?着下雨的人这才?仰脸,一字一句喊她?:“我说,你想坐,可以坐我衣服上。”
“看?。”林雨娇走上前几?步,蹲下身,变魔术似的从身后拿出证书递给他看?,“我的最佳辩手证书。”
祁司北掀起眼,侧过头盯着她?。
他单手接过证书,忽然站起来往外走。
“祁司北。”
她?脱口而出的声?音又急又无奈。
林雨娇知道他这个?人性格顽劣,显然误会?了他的动作,追上几?步踮着脚想拿回证书。
“又不是不还你了。”祁司北淋着雨走入雨中,不屑低眸嗤笑。
戏弄似的微微抬高手,看?她?一脸着急的样子。
雨水淋得沿路的梧桐树发绿。
“那你”林雨娇的身影一直在他余光里?急急跟着。
下一秒,祁司北猛然一停住脚步。她?差点又一头撞他肩膀上。
真是麻烦精。
“最佳辩手。”他突然勾唇凑近,“上出租车了再跟我闹,行吗。”
说完了话,很自然的一个?动作,单手就把那张纸做的证书揣进了夹克外套里?,头也不回往前走。
两个?人都没有带伞,都只?能淋雨。
林雨娇这才?发现,她?只?顾着高兴,没发现身上的那件衣服的口袋,根本装不下这张证书。
如果她?捧着这张证书出来,一定会?淋到雨的-
走到校门?口,祁司北不知上哪拦的出租车,已经?到了。
少年冷白的腕骨搭在车门?上,什么话也没说,拉着后座车门?,示意她?先进去。
两人身上都湿透了,还挤在这狭窄的出租车后座里?。可怜兮兮的。
“还你了。”
上了车,祁司北才?低声?抬手,递回了她?的最佳辩手证书。
林雨娇赶紧伸手去接。
是干燥的,一滴雨水都没沾湿。
她?慢半拍,很久之后才?反应过来他自己都淋了这么大?一场雨,却把自己的那张证书当什么稀世珍宝一样认真保管起来。
她?应该是要?说谢谢的。
等到转过头,发现祁司北没给她?机会?,好?像在车上睡着了。
舟川的出租车外型是黄色的,行驶在灰暗的雨路里?。
车顶很低,车里?弥漫着一股雨水和上个?乘客留下的烟味,司机在放一首伍佰很久之前出的老歌,老CD和司机的哼歌声?,回荡在狭窄的后座空间里?。
“上禾路我去过五六次,中间间隔了几?十年,那块儿一直是老破小居民楼。”司机五十多岁,看?起来一脸看?破世道的样子,跟她?搭讪连连叹息,“要?不是没钱,谁还愿意住那儿。”
他过于健谈,抬起下巴,还从后视镜里?打量他们:“你们,一块儿住在上禾路啊?”
林雨娇晕车,口袋里?经?常备着话梅糖,嘴巴里?嚼了一颗糖。赶在司机乱猜之前,她?已经?先解释了:“我们是合租的,舍友。”
“只?是舍友?”司机师傅语气里?多了几?分玩味,“你们都这么年轻,未来这么长,别这么急着下定论。”
林雨娇没说话。
想起曾经?有个?雨天,半夜出租屋里?漏水,用祁司北的话说就是“一觉醒来,差点被?淹死在床上”。
家里?能用的盆都用上了,两个?人站在都已经?高到脚踝的水里?,不停往外舀。又狼狈又好?笑。
窗外闪电忽明忽暗。
林雨娇长发凌乱披散,站在冷水里?。她?看?不见?出租屋窗外的夜色,就像看?不见?自己的未来。
“给。”
身边温热的气息靠近。手掌里?静静放着一个?黑色发绳。
是她?放在卫生间镜子前的发绳。在这样混乱的雨夜里?,他还有空在意到她?头发湿透了,不知什么时候给她?拿过来的-
这出租车坐得祁司北应该并不舒服,毕竟一直起身,头就要?撞到车顶。
林雨娇听到睡着的人说梦话,啧了一声?,又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天色渐暗,雨雾中,周围的路灯渐次亮起光线。闪烁的灯火光点,飞驰而过车窗外,忽明忽暗落在看?向窗外的林雨娇脸上。
“什么天气,雾也太?大?了。”司机用舟川方言骂了一句,抬头一看?,前方好?像走错了道。
动作比脑子快,在马路上直接一个?转弯。车轮划过湿漉漉的地面发出急刹声?音。
车后座是一片灰蒙蒙的昏暗,林雨娇惊叫一声?,被?司机这一脚拐弯吓得不轻。
紧接着,右边肩膀一沉。
她?怔怔转过头,鼻尖触碰到对方柔软的银发。
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她?不知道祁司北最近在忙什么,眉眼间说不上来的疲惫。
一头倚在了她?的肩膀上,温热的呼吸,均匀落在她?的颈窝里?。
也许这个?姿势是他在这出租车里?找到的最舒服的姿势,很久没再动过。
林雨娇愣了一下,才?准备抬手去推他。
“小姑娘。”司机坐在驾驶座上拉长了声?音,乐呵呵的,“你看?看?,他都累成这样了,就别叫醒人家了吧。”
林雨娇觉得有道理,慢慢放下手。
那件湿漉漉的夹克衫外套,就这么一直贴在她?的手臂上。
一米九的人安安静静歪着头靠在她?身边,也并没有平时看?起来那么高大?。
司机半摇开车窗。
出租车里?伍佰年代感的歌声?还在放,被?车窗外的晚风吹了很远很远。
“慢慢吹,轻轻送,
人生路,你就走。”
上禾路坑坑洼洼,车灯无法照见?路的尽头,滑过那些小水坑。
视线没办法亮堂得更远,老出租车外是一片蓝调的灰色。
夜色昏暗模糊,林雨娇看?不清身边人有没有醒来过。
等到了目的地,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睁开眼的,才?松了松筋骨,探过身打开手机扫了司机师傅的二维码去付车钱。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车。
下过雨的小巷,垂落的乱七八糟电线往下淌着水。
林雨娇去口袋里?摸钥匙。忽然动作一滞。
站在露天楼梯上的人拉着外套连衣帽,双手搭在铁色的楼梯栏杆上,低下脸看?着她?。
“怎么了。”
林雨娇只?是发现,她?口袋里?的话梅糖少了一颗。
而且只?有一种可能,是祁司北倚在她?肩上睡着的时候,其实醒过。
他拿的。
“没什么,我过来开门?。”
还可能掉在出租车上了呢。
林雨娇停止自己这个?胡思?乱想的猜想,走上楼梯。
风雨把居民楼天井里?不知谁养的花花草草吹得墨绿。
祁司北侧着头,站在铁锈斑斑的大?门?前,帽檐遮住半张脸,目光似笑非笑。
等着林雨娇过来开门?。
她?微微弯下身,转动着钥匙。
耳边清清楚楚,听到一声?嚼碎糖果的声?音。
第19章 butterfly
Chapter19
推开铁锈门, 楼道里扑面而来灰尘被雨打湿的霉味。
墙壁上又多了几张乱七八糟的小广告,劣质纸张被空气潮湿得发软。
不知道是电路老化,还是前?几周每天准备辩论赛,开灯时间太长的原因。林雨娇想起房间的灯泡坏了。
站在一排维修工电话号码前?停下来, 低头?拿手机。
只比她走快了一级台阶的人察觉到她停下, 侧过身问她。
“怎么?了。”
林雨娇稍稍抬头?, 视线撞上?对方腰。
太近了。
礼貌后退了半步, 踉跄了一下, 才仰起头?跟他讲话:“你先走吧。”
没了, 一个字也没跟他再?多解释。干脆利落。
声控灯坏了。昏沉沉的雨夜光线里,她看见祁司北侧过头?。误以为他准备上?楼了, 于是低头?继续摁着手机上?的维修工号码。
耳边响起“啪嗒”一声,从高处跳下来的脚步声。
祁司北径自跳下了一级台阶,吓得林雨娇轻叫一声。
对方抱着手低下腰, 盯着她不知所措的眼睛。窗外雨重, 祁司北的声线低哑散漫。
“小舍友,你的比赛我捧场了, 票也投给?你了。”
“林雨娇你还要我怎么?做, 你才能对我熟一点?”
语气不凶,说不上?来有意?还是无意?,漫不经心拉长了喊她名字的尾音。
在这淅淅沥沥雨声里,字音因为黏糊而变得撩人暧昧,像在喊一只喂不熟的冷漠小猫。
那张压迫感?极强的脸就在她眼前?,笑得很?恣意?。
祁司北在不爽, 好像, 还挺委屈?
外套被雨淋湿,她脱掉抱在怀里。身上?单薄的那件白色衬衫, 衬得她泛红的耳尖更?明显。
林雨娇不得不仰起冷白的脸,继续支支吾吾接着往下跟他解释。
“我房间的灯坏了,我在看墙上?的电话号码,找师傅过来维修一下。”
她不知道怎么?跟别人相处,朋友也少?。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谢谢你来看我比赛。”寂静的楼道里,林雨娇还在小声往下说,“真的谢谢你。这是第一次,有人会专门来看我。”
这是第一次,散场的时候她没有一个人孤单坐在后台,远远望着旁人的热闹和喧嚣。
楼梯间一片灰暗,只有小窗外的路灯透过雨滴落在两人身上?。
祁司北没跟她再?说什么?,抬手压了压黑色鸭舌帽,擦肩而过她身边就往楼下走。
她误会了。误会他还在不爽。
“祁司北。”
趴在扶手上?的人往楼下喊他,难以掩藏几分无助。
已经走到一楼的祁司北,仰起下巴往楼上?看了一眼。
窗外车灯忽明忽暗,落在三楼惨兮兮趴在楼梯扶手上?望着他的小姑娘脸上?。
她的长发上?还沾着雨珠,一滴雨水从林雨娇发丝上?狼狈落下。
正落在仰着头?的祁司北颈窝里,顺着锁骨一路往下滑。
冷得他缩了一下肩膀,低下头?“嘶”了一声。
林雨娇脱口而出喊了他的名字,就再?也说不出来什么?了,从高处往下,欲言又止的望着他。
连哄人都他妈要他教吗。
祁司北笑得不行,用指腹擦去?脖颈上?的水珠,继续往楼外走。
“不用给?你那维修师傅打电话了。”
楼下传来沉重铁门“咯吱”一声被推开的声音。
雨声一瞬间变大,林雨娇呆呆站在楼道的窗边。看着祁司北高大的背影走入暴雨里-
老式小卖部的灯光在风雨里被吹得一闪一闪。
门口摆了几张红色的塑料椅,杂乱堆着几箱各种?口味的速溶奶茶,老旧门板上?挂着一溜Q/Q糖。
店主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坐在烟柜后面颤颤巍巍用手给?别人指货架。
她认得祁司北,老来买烟。微信收款还是阿祁帮忙教的。
“阿祁啊。”老太太从烟柜后面慢慢站起来,“怎么?淋成这样了。”
祁司北单手倚着玻璃台子,帽檐冷淡遮住眼睛,只望见笑而不语的嘴角。
“对了阿祁,今天下午有个人来买打火机,你给?我看看这张一百块,是真是假。”老太太小心翼翼拿出一张粉红色钞票,“我看了好久,应该是真的吧。”
他接过那张一百块,对着光看了一阵。默不作声转过身,从皮夹里抽出一张真钞,往后一递手,还给?老太太。
语气还是那样漫不经心:“真的。”
“我就知道这次不会看错了。”老太太笑得倒是挺开心。
微信响起视频通话。是程译野,他接了。
那边闹哄哄的,不知道在哪吃饭。程译野探着头?在屏幕上?讲话:“在哪呢。法学院公?众号发了一篇推文,里面一张照片特?像你。”
“太他妈像了北,你看看,说不定是你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祁司北嫌他吵闹。抬手,把程译野切了小屏:“那他他妈算是我哥哥,还是我弟弟。”
程译野那边看着屏幕上?的人抬起冷戾的眼睛,暗自想哪个能当祁司北哥哥管得住他。
“你自己看吧,有多像。”程译野边说边把推文转发给?了他。
标题是法学院辩论圆满落幕。
程译野所说的那张推文里无意?抓拍的照片,已经几乎在全校传遍了。
台上?人站在聚光灯下,背影纤瘦坚定。望过去?的方向,第一排,坐着一个一身黑的人,帽檐挡住了整张脸,只望得见下巴。冷白的手指,抓着横屏的手机。
屏幕上?一片黑,只有三个字,拿第一。
“北,这他妈真的长得太像你了。”程译野还在那边眉飞色舞,“我都愣一下。哪个傻逼无聊到没事干了才去?听法学的辩论赛”
祁司北支着下巴,似笑非笑吐出一句话。
“我是挺无聊的。”
在程译野愣神之际,通话已经被对方挂断。
雨不见变小。
店里几个晚自习下课的高中生在买零食,站在很?远的货架处窃窃私语,不时有人捂嘴在笑。
几分钟后,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跑过来,高马尾张扬。
“帅哥,我对你有意?思。”她背着手,大胆靠近抬头?,这才看清帽檐下那双漆冷的眼睛,后半句话陡然减弱了气势,“我能要你微信吗。”
“成年了吗,妹妹。”祁司北拿下帽子,往后肆意?一抓淋湿的银发,弯唇笑了笑。
指间淡白的烟雾徐徐弥漫,在光线明暗交错的雨天。
够坏,也够不好拿下。
那女孩暗自吐了吐舌头?,还想再?试一下,梗着脖子:“哥哥,我成年了,你看我身份证”
一边说,一边真的从兜里掏出身份证来,“啪”一声放在台子上?。
祁司北淡淡拿起那张身份证,没看,修长的手指替她细细套好外面那层保护套,小卖部外那场雨下得空气里晕染开潮湿的发涩气息。
明明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在他身上?硬生生人看出几分欲。
在他低下头?把身份证放进?她校服口袋的时候,女孩握着书包带子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不谈小女孩。”
“太没劲。”
女孩咬了咬下唇,自知跟祁司北不是一个段位的人,拉着朋友们一言不发走了。
她撑起伞,走到外面的雨天里,不甘心回头?看了一眼。
小卖部里灯光昏暗。正和开店的店主老太太说话,弯下腰胳膊抵在玻璃台子上?的人,下颚线冷厉,短上?去?一截的黑色长袖下,露出手腕上?的青色纹身。
越危险的总是越让人鬼迷心窍-
林雨娇听到有人回来开门的声音的时候,她刚在阳台晒完衣服。
阳台上?一件件夏天的裙子被晚风吹起,弥漫着洗衣粉好闻的香气。透过一件雪纺白色睡裙,她看见了倚在阳台门上?的祁司北。
她的手上?还全是水珠,一滴滴往下,滴落到那双白色人字拖上?。
“你装?”祁司北从身后拿出从小卖部新买的灯泡,“还是我装?”
“我自己来吧。”林雨娇擦擦手过来,有些慌乱,差点没接稳那个盒子。
惹得昏暗里她听见一声嗤笑。
半晌,祁司北没管她,搬了把椅子拿着灯泡进?了她房间。
她默默开了手机手电筒,给?站在椅子上?抬头?换灯泡的人打光。
玻璃窗外是迷迷蒙蒙的雾蓝雨。
“去?试试能不能亮。”他端详了一阵子,示意?她去?按开关。
“好。”林雨娇转身去?门口,按下了开关。
整个房间又充满了亮堂,灯泡是能用的。
她还没欣喜出来,就看见那盏灯泡明灭了几下,电流滋滋的声音划过寂静里。下一秒,一声极大声音的电流声,整个房间又陷入了看不见的黑暗里。
林雨娇第一反应是灯泡开灯以后,可?能漏电了。
黑暗里,她一下子想起祁司北还站在椅子上?,还以为他被电到了,脑子一空,边喊边冲了过去?。
“小北。”
没走几步,就撞到了站在椅子上?的人。
祁司北正站在椅子上?试灯泡,冷不防被什么?东西撞到了膝盖。不知道什么?东西撞他,心里骂了一句脏话,重心没站稳,连带着撞他的人一起往下倒。
倒在了前?面林雨娇那张床上?。
床板咯吱作响。
发热的胸膛,潮湿的T恤还带着雨水的味道。
她听见少?年心跳起伏规律有力的声音。
天旋地转,在林雨娇慢慢反应过来她把人家撞自己那张靠窗的床上?了以后,慌张想爬起来。但是因为一片黑什么?也看不清,手还按在了他温热的手腕上?。
“谁让你叫我小北的。”黑暗里传来低低的一个声音。
凌晨起风,没关紧的窗缝里吹来一阵晚风,掀起白色窗帘。
雾蒙蒙的深蓝光线落进?了床边那张床,床上?的碎花被单,床头?柜的布小熊玩偶,眼前?一切逐渐变得清晰,
仰头?对视上?他玩味的眼神。
“慌什么?。”
“又没说不让你叫。”
林雨娇以为自己攥着的是床上?被角,有了光亮才看清,实际死死攥着不放的是祁司北的衣角。
他的衣服被她扯得半个领口都快掉下来了。
她吓得松开手,挣扎着坐起来,想要道歉。
祁司北也整理了一下T恤,不紧不慢坐起来。
房子隔音太差。两人刚才在深夜惊天动地的一闹,床板响成这样,楼下住着的那对八卦中年夫妻听了个一清二楚。
“这才多久啊,两分钟吧。”
“啧啧啧,这也太短了。”
“我上?周还见过那个男的,长得那么?好看,没想到这么?没用。”
昏暗里,两人就这么?坐在一张狭小床上?的床角,碎花被子乱糟糟团在身后。呼吸声和雨声,在出租屋房间低矮的空气里闷热交叠。
不管是眼见还是耳听,两人都是一副仿佛不可?言说的画面。
祁司北懒洋洋倚着墙,听着楼下一字不漏的嚼舌根。
突然弓身往前?。额前?的银色碎发,直逼林雨娇发懵的潮水汽眼睛。
“短吗?”
第20章 butterfly
Chapter20
新换的灯泡比之前旧的更亮。
有时候林雨娇晚上躺在小床上, 依然还做噩梦。
梦见她被困在雨水季的高中。
教学楼长廊,在做值日,吃力地用拖把去?拖走廊上打闹的?学生们留下的?脏脚印。
跟她同组值日的?那个女生董蝉总是找借口不来拖地,整条走廊都成了她一个人?干的?活。
有一次班主任无意中发现每次都是林雨娇一个人?在拖地, 严厉问?她另一个值日生去?哪里了。事后他查值日表, 把董蝉叫到了办公?室大骂了一顿, 那天董蝉哭着?跑出的?办公?室。
把林雨娇堵在楼梯口, 红着?眼睛问?她:“林雨娇, 你有意思没, 跟老王打小报告?”
她的?背脊贴着?湿漉漉的?墙壁,雨水透过薄薄的?校服外套, 冷进皮肤。
“董蝉,我没告老师。”她咬着?唇辩解。
“好了阿蝉,别哭了。本来就应该你做值日的?。”谭佳妍从远处走过来, 一把拉住董蝉, “她告老师也没错啊。”
少女扎着?丸子头,脖子间一闪而过的?一抹银色, 是一条价值不菲的?锁骨链。
永远一身骄傲明亮。
“阿蝉脾气就这样, 你不用管,先?回去?读书吧。”谭佳妍冲林雨娇使了个眼色。
董蝉挣脱了谭佳妍的?手,所有人?猝不及防,她冲过来指着?林雨娇脸:“你给我说清楚,到底什么意思,是不是看我不爽啊。你也配看我不爽, 谁他妈不知道?你人?前人?后两幅面孔, 管管你谈的?那职高?小混混吧到处说你可”
后半句话谭佳妍捂住了董蝉的?嘴。
可所有人?还是都听到了那个字。
“我跟他没关系。”林雨娇逼近董蝉,“是他造谣的?。”
“无风不起浪懂不懂。”董蝉挣开谭佳妍, 讥笑着?。
她不懂。
不懂为什么李奉总是纠着?她的?生活不放,不懂为什么杭南总是有下不完的?暴雨,不懂为什么她会?半夜梦游一边边撞着?房间的?门想要?离开。
多讨厌这雨天。
谭佳妍拉不住董蝉,后者继续冲过去?跟林雨娇吵起来。
楼梯上,从很高?的?地方砸下来一本书,重重摔在两人?中间。紧接着?下来一个凶神恶煞的?男生。
“能不能别他妈再吵了,老子都没法听见广播声音了。”
走廊上的?人?都认识这个男的?。杭南高?中差生班里出了名的?街溜子,胡志可,谁也惹不起。
“看屁啊,都给我散了。”他往人?群中间一站,大块头阴影几乎挡住林雨娇面前所有光,吓得她也不轻。
大家都识趣,个个回教室走掉了,董蝉哪有胆子跟这些坏学生正面吵起来,也不敢再大声说什么,被谭佳妍拉走了。
只剩林雨娇一个人?站在走廊上,举手无措。愣愣看着?那位大块头往楼梯上走回去?,努力回忆着?自己跟这人?有没有交集。
什么都没有。那他为什么来帮自己。
她悄悄趴在楼梯扶手上,校服长长的?袖子覆盖住冷白的?手背,仰着?脸往上看。
层层叠叠的?楼梯上,胡志可倚在楼梯扶手上,粗声粗气狂笑。
“喂。”
“刚才那事,你往我这欠了一人?情。”
“你认识她?”
林雨娇费力抬着?脸,依然看不清对?面跟胡志可在讲话的?人?。
风鼓起校服,黑色的?碎发被雨淋湿,看不清脸。
“不认识。”少年的?尾音带着?不经心的?笑意,“帮人?顺手的?事。我这人?就是看不惯别人?逮着?乖学生欺负。”
晚自习的?铃声尖锐响起,什么都听不清了。
林雨娇急忙转过身,往教室走。
奇怪地总觉得有一道?目光玩味盯着?自己匆匆忙忙跑开的?背影。
等她猛然转头,在这冷暗色的?阴天光线里,却只看见空空荡荡的?走廊。
林雨娇看得出神,还差点撞在玻璃窗上。
那些抓不住的?目光。让她觉得像风像冷雨,像梦境,明明触手可及,又好像从未发生过-
林雨娇从十八岁的?湿漉漉的?梦里挣扎着?醒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伸手打开了房间的?灯。
她想要?点光亮。
十平米的?小房间,每个角落都照得清清楚楚。亮堂的?光线,仿佛一双手,把她从最深的?雨水里拉了回来。
上次换灯泡那件事,林雨娇一直感?觉因为她莽撞怀疑人?家触电了,害得祁司北从椅子上意外摔下来摔得不轻。
可能伤到了。
隔天晚上,她从mist干完兼职,下了夜班回来。绕路去?了上禾路的?药店,买了一盒膏药。
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零点。
卫生间门开着?,水龙头里哗啦啦穿出流水声。没开灯,夜色透过一层窗花落在镜子里,反射出镜子里那张锋利戾气的?年轻的?脸。
祁司北身上套着?一件黑色无袖T恤,在洗脸。
林雨娇本来准备把膏药贴放在他房间门口,没想到他刚好在洗漱。想了想,放下包走过去?,敲了敲那扇掉漆的?淡黄色门。
正在洗脸的?人?弓着?身,侧过脸,水珠顺着?他银色的?发丝流下眼睛,惹得祁司北只能闭着?一只眼看着?她。
“干嘛。”
一只牙膏放在洗漱台边,空气里扑面而来他身上薄荷的?清凉味道?。
林雨娇的?手揣在纯白色的?卫衣里,歪着?头盯他半天。
反正肉眼看不出来受伤有事的?样子。
买都买了。
检查无果后,她索性?直接把那盒膏药轻轻放在了洗漱台上,也没说什么,转过头就想走了。
结果卫衣的?帽子被人?抬手勾住。
力量悬殊,身后那股劲勾着?她的?卫衣帽子,让她不得不背对?着?,一步步后退退回到卫生间里那一片昏昏沉沉的?夜色里。
铺天盖地的?薄荷气息,是身后人?身上。
镜子里,祁司北看着?那盒被放在洗漱台上的?膏药,单手拽着?她的?卫衣帽子低眸失笑。
“我腰,还挺好的?。”
林雨娇睁大眼睛。她又不是这个意思。
夜色遮掩逐渐发红的?耳尖,镜子里的?矮了半个头的?人?侧过身,急着?解释:“是你上次给我房间换灯泡摔下来,有没有哪里摔淤青了,可以用这个膏药贴一贴。”
“挺关心我啊。”他的?笑声闷闷的?。
昏暗里林雨娇转过身,正对?着?他,抬起头认真讲话。
“生病了就要?吃药,受伤了就要?包扎,就像下雨了要?撑伞一样很正常。所以你要?说出来,不要?藏着?。”
窗外路灯透过红红绿绿的?旧窗花,在她眼睛里一闪一闪的?,像星星。
“知道?吗。”林雨娇抬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要?说出来。你听得见我讲话吗。”
“知道?了。”祁司北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
右手手腕纹身下,那些曾经一道?道?细密的?伤,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沾水的?原因,疯了一样刺痛起来。
等到他彻底回过神,林雨娇已经走到了客厅。
她穿卫衣的?时候,习惯性?双手插进卫衣前面的?口袋里,走起路来不太平衡,像冰面上的?企鹅。
又好笑又滑稽。
祁司北洗完了脸,拿起那盒膏药准备离开。清凉刺鼻的?膏药味里,混着?一股极淡的?香水味。
也可能只是对?方身上沐浴露的?气息。
“林雨娇。”
她走到自己房间门口,听到身后人?在喊她名字,揣着?手回过头,认认真真问?他怎么了。
“我好像发烧了。”卫生间门口的?人?T恤被水浸湿了一大片,半坐在桌子的?一角。
她顿了顿,转过身走过去?,站在他跟前抬起手。
他这么半坐在桌上,视线才刚好跟她平视。
祁司北额前被打湿的?碎发划过指缝,痒酥酥的?。
在她的?手掌快要?触碰到他额头的?那一刻,林雨娇的?耳边突然擦过顽劣的?低笑。
“没生病。”灯光透过窗户,落在坐在桌上人?高?挺的?鼻梁上,“我他妈骗你玩呢。”
她的?手怔在离他额头那么近在咫尺的?地方,退也不是,近也不是。
窗户外的?马路上,有车经过。
没开灯的?客厅,昏黄的?车灯晃过两张贴得如此近的?脸,近到能看清彼此的?眼睛。
恍了一下神。脚下重心不稳,林雨娇整个人?往前踉跄了一下,手掌仍是覆上了他的?额头。
确实是正常体温。
在泛冷的?雨夜里,手心里的?温度很温暖。
她松开手走开,快步往自己房间走,手掌心仿佛握了一把潮水汽,怎么都散不掉-
接下去?一周都是阴天。
开学以后,大学城里的?夜生活热闹了起来。店铺灯红酒绿的?一片,附近还新开了几家酒吧,偶尔传来Jazz的?演奏声。
倪雾一副不差钱的?样子,巴不得客人?少一点,自己闲一会?儿。
坐在卡座上,跷着?脚上那双黑色马丁靴,在手机上开了一局游戏。刚做的?美甲打游戏不方便,噼里啪啦敲打屏幕,没戴耳机,游戏里队友的?语音一字不差外放。
吐槽她技术烂,气得倪雾骂人?的?话就没停过。
“你他妈才菜狗。”她举着?手机又一顿操作,“程译野,你把麦给我打开,给我骂他。”
一把游戏结束。看得出倪雾正在气头上,转战微信继续吐槽。
“姐你省省吧,刚真挺菜的?。”偏偏程译野这张嘴,仗着?两人?现在没面对?面,微信上发来语音冷嘲热讽,“该说不说,我带不动你。”
“你再给我嘴一句试试,能不能玩,不能玩删好友了。”
两人?吵吵闹闹。
给倪雾吵急眼了,拿只鲜红色水彩笔叉着?腰,站在mist酒吧落地窗前,当?着?一众酒吧客人?诧异眼神里,刷刷几下写上了“程译野和狗不得入内”。
后面还加上了三个感?叹号。
林雨娇和酒吧另一个新来的?服务员,不怎么说话的?孟闻清在擦吧台的?桌子。
擦完了桌子,林雨娇看了一眼挂钟分针,又看了一眼站在落地窗前噼里啪啦敲手机键盘,显然没空搭理人?的?倪老板。
转过头告诉孟闻清。
“我们可以下班了。”
两人?去?后面的?换衣间脱下了工作服。孟闻清推开后门。
“你要?从这走吗。”林雨娇有点紧张看着?四横八错的?小巷子。社会?新闻看多了,总觉得酒吧附近的?巷子危险。
“我看了导航,这里走到底,就是公?交车站牌了。”孟闻清坚定点点头,“正门人?太多了,路上太挤。我急着?回家给我弟弟看作业。”
孟闻清有个弟弟在上初中,平时作业错太多,班级里那个老师很烦,每次上课都把她弟弟喊出来罚站。
家里父母都是在工厂干活的?,妈妈小学学历,爸爸压根就没摸过书,供孟闻清上大学已经负债了,给弟弟找辅导班实在不可能。所以辅导弟弟的?重担就落在了孟闻清身上。
她回去?太晚的?话,怕晚睡对?小孩子不太好。
“我陪你走。”林雨娇不放心,跟在她身后走了出去?。
“谢谢你。”孟闻清感?激不尽。
巷子里人?很少,青苔布满潮湿的?墙角。有厚脸皮的?矮胖男人?毫不避讳盯着?她们两个人?上上下下打量,光明正大站在墙根解手,吓得孟闻清捂住眼睛。
路灯上装着?的?监控头一片漆黑,看不出好的?还是坏的?。
两人?走了几分钟,终于再穿过一条巷子,就可以到大学城公?交车站。
孟闻清在巷口停下来,拉拉林雨娇的?衣摆。
“小雨,我们还是找别的?路吧。”
刚想回头,吓了一跳,又看见了那个矮胖的?男人?站在回头的?必经之路上,一脸不怀好意盯着?她们。
他一直都偷偷跟踪着?两个人?,指不定如果她们回头跟自己擦肩而过的?时候,会?做出点什么。
两条路都凶险。
“要?走吗。”孟闻清欲哭无泪,握着?林雨娇衣摆的?手发抖,“这条路。”
潮湿的?夜巷,弥漫着?青白色的?烟草雾气,传来刺耳的?谈笑声,夹杂着?几句让孟闻清脸红心颤的?脏话。是她怎么样都学不会?的?。
“他们不是什么好人?对?吗。”孟闻清声音发颤,看向一旁的?林雨娇,“小雨,我好害怕。”
林雨娇也在看这条巷子。
颓废,危险的?,不知道?走进去?会?发生什么。
天气好像要?下雨了,路灯下的?空气里薄薄一层雾。
潮雾渗入的?夜风里,她唯一看得最清楚的?,只有倚在最里面墙壁上的?那个人?,手里猩红的?烟。
若有若无,像是有道?目光,也穿过稀薄的?雾气落在了巷口的?人?身上。
吓得连路都不知道?怎么走的?林雨娇和孟闻清。
本来站在最里面,倚着?墙壁的?少年动了一下。惹得没骨头似的?靠在他肩膀上,左耳那颗耳骨钉在路灯下反光的?女孩不悦皱眉。
他换了个位置。侧影高?大挺拔,不动声色隔绝开那些看着?不善的?混混,自己一个人?站在了最外面。
最靠近巷子通道?的?那一侧。
然后,继续低头肆意抽着?手里夹着?的?那支烟,黄鹤楼。
仿佛在说。
连我你都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