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 其他小说 > 折骨 > 20、20 笞杖伤
    “开着窗等你,能不冷么。”柳安予的身形较前几日更为消瘦,下颌似能看见骨骼,轻声道:“夜里这风要吃人似的,连炭火的暖都压过了,我窝在榻上冷得直打牙颤,只得上那边靠着炉子坐。”

    她的指腹摩挲着他的脸,道:“一抬眼,就看见你鬼鬼祟祟地进来,想着吓吓你。”

    “是我的错。”顾淮唇瓣轻飘飘在她掌心擦过,脸颊软肉讨好似地蹭了蹭她,眼尾垂下去,被说得可怜见似的,“下次不会了,郡主行行好,原谅我。”

    她唇边逸出一声短促的轻笑,眉眼带着淡淡的笑意,看起来心情很好。

    “这几日,朝上消停多了。”顾淮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递到柳安予手中,关切地问道:“你伤好些了吗?”

    小瓷瓶中是上好的金创药,柳安予不知道以他现在一个罪臣之子,身无要职,还被抄了家的处境,是上哪弄的这东西。

    但顾淮不说,她便也不多问,不动声色地攥了攥,轻声道:“好多了,已经没有那么疼了。”

    她随手将东西放到手边,顾淮的眸子随着她的动作明明灭灭,倏然暗了一下,却还是抬头温柔地听她说话。

    “笞刑一百,看着嚇人,侍卫却也是收了些力的。我一晕,他们还哪还敢多问?”她说得轻描淡写,却只字不提梦里的折磨痛苦。

    “更何况......”柳安予微微抿唇,下意识错开眸子,“有大殿下在朝堂上帮我斡旋。”当日她说了狠话,要搁开手一拍两散,不成想李璟只是嘴硬,还是四处奔波帮了她不少忙。

    “大殿下啊。”顾淮眸底幽深,直接坐在地上,伸手环住她的腰身,头埋在臂弯里,不自觉地将人搂紧,语气闷闷的,“只是大殿下吗?”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让柳安予听得很是疑惑,她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倏然想起了什么。

    她试探性地开口,假装是闲聊,“说来也奇怪,七殿下是出了名的爱妻,这几日却被爆出来在外养妓子,还怀了身孕。怀平侯都闹到陛下面前了,说是七殿下若不给个交代,他便请一纸和离书,叫女儿和七皇子各自奔前程去罢,也算......全了这么些年的情分。”

    她悄悄垂眸看着他的神情,又道:“朝中进来都为这事儿移了眼睛,倒也不怎揪着我不放。”

    她看见顾淮靠在她腿上,正不自觉地勾起一抹得意的笑,若是他真有尾巴,此时怕是要摇得欢快。

    柳安予福至心灵,手指在他发间拨弄,像在摸猫玉玉,将顾淮的头发弄得乱糟糟的。

    顾淮抬起头眨眨眼,懵懵的眼神看得柳安予忍不住语调轻扬。

    她捧着他的脸用力揉搓几下,一字一顿道:“邋、遢、猫。”

    他低低一笑,将脸凑近,“那别摸糖糕儿了,摸我。”

    两人的鼻息喷洒,眼神顿时迷离起来,气氛暧昧至极。

    柳安予的手顺势滑了下去,搭在他的肩膀上,他骤然倒吸一口凉气,眉头紧皱躬下身去。

    “啊。”他扶在床沿,大口大口地呼吸,肩膀处的伤口隐隐作痛,登时殷出鲜血。

    只是夜色颇浓,他身上玄色的袍子不显,柳安予看出,还是手掌沾了鲜血,扑鼻而来的腥甜。

    “你是不是有事瞒我。”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她的声音从他耳边压下,冷到了极点。

    顾淮抬眸,却见她眸子宛若冰霜,起身逼近他,居高临下。

    “只是小伤。”他疼得眼角挂着生理性的眼泪,在月光下晶莹剔透,显得楚楚可怜。

    分明,不是小伤。

    窗子大开,月光撒进来为他披上一层薄纱,眼睫颤抖,仿若犯错一般跪在她面前。

    只是磕碰到柜子,一点点红痕,他便委屈巴巴地告诉她疼;如今肩膀一处莫名的伤,只是轻轻一搭便洇出鲜血,柳安予不敢想象,伤处会有多深。

    他却只说是小伤。

    他跪地往前移,一步一步,缓缓沉重,仰起头温和地勾了勾唇角,牵住她的手,“只是小伤,并不碍事。”

    他不知道柳安予已经看见了血,便故作轻松的样子,晃了晃她的手。

    心底一股无名火腾起,既然他要装,那柳安予便陪他装到底。

    她甩开他手,一下子按住他的肩膀,稍稍用力,冷眼看着顾淮的唇瓣霎时白了,细细密密的汗珠从他额上渗出,他却还扯了扯嘴角轻声问着,“怎么了?这处是块瘀伤,我不小心撞到的......”

    柳安予眼眶泛了红,故作高傲,哑着声音颤抖,“既是小伤,你方才反应为何这么大?”

    “微臣怕疼,但若是郡主,就是今日杀了微臣,微臣也甘之如饴。”他微微歪头,拉了拉她的衣角。

    他装得那样坦然,眉眼如削,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神情,拙劣到柳安予一眼就能看出。

    他常是卑微讨好,事事依顺,此刻却浇了柳安予一盆冷水。

    如果,连小心翼翼都是装的呢?

    柳安予的指尖不由得颤抖,她冷眼看着眼前的人,心底一颗芽渐渐生根。

    她知道顾淮是带着目的接近她的,但她喜欢挑战未知,便冷眼看着他那些拙劣的小把戏,不知不觉间,却开始被他的一举一动吸引。

    她压抑着心底的情绪,松开了那只手攀上他的脖颈,不容置喙地强迫他抬起头看向自己。

    她俯下身,手指触碰脉搏,不由分说地吻了下去。

    柳安予肆虐地吻,牙齿的碰撞声接连响起,稀薄的水渍浸润他微干的唇,她贝齿用力一咬,像是在惩罚他,腥甜顿时在舌尖蔓延。顾淮吃痛蹙眉,喘息声暧昧。

    一吻完毕,柳安予分了些距离,目光落在他殷红的唇瓣上,鼻尖轻触,低声轻言。

    “下次小心点,不要再让我发现了。”

    她的话叫顾淮错愕,却不等开口,便被她用力一推跌在月辉处。柳安予笔直站在阴影里,一个眼神都不曾吝啬。

    “滚,滚得越远越好。”

    顾淮错愕地轻触唇瓣,敛下眸中情绪,什么都没有多说。

    直到他转身,在柳安予梳妆台的铜镜中,看见了自己脖颈沾的血。

    他拙劣的戏,在此刻,被狠狠戳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