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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郭信恳过了县试

    在周定家吃不饱时, 挨打时,有着干不完的繁重活计时。

    周康宁都盼着有英雄来救他。

    他希望这英雄能让他吃一餐饱饭。

    能挡住旁人对他施暴的棍子。

    能接替他去做各种活计。

    他天天盼,夜夜盼。

    盼到十岁半, 他明白一件事,世间没有大英雄, 他只能自救。

    无人救他。

    他唯有自救。

    于是他愤而开口,豁出去一切与周定断亲。

    后来,他知道他当时的想法有些偏激。

    世上还是有英雄的, 比如说, 帮着他断亲的郭员外。

    还有秦劲。

    是他运气不好, 一开始没有遇到这两人而已。

    但最终还是让他遇到了。

    他现在过的很好, 特别好,日日都很满足。

    郭信恳来晚了。

    他已不再绝境之中了。

    但此刻听了郭信恳的话, 他心中还是有所触动。

    因为他永远心疼十岁前的周康宁。

    郭信恳要对十岁前的周康宁好,他很难不生出好感。

    他嘴角翘起一个难以察觉的小弧度:“谢、谢谢。”

    正仔细观察他神色的郭信恳,捕捉到了这一丝笑意,心中大喜。

    又进了一步!

    宁哥儿在他跟前肯笑了!

    他暗暗吸了口气, 稳住过于激动的心情,只道:“不用对我道谢, 是我该对你说对不起,我来晚了。”

    周康宁:“……”

    他手中掰饼子的动作顿了顿。

    “妙叔快生产了,我会借着小侄子的名义,时常送些东西过来, 所以你只管安心收着,旁人寻不着丝毫把柄, 即便我将来转了心思,也没有理由让你退还。”

    “当然, 我绝不会变心的。”

    周康宁不语,他已经将手中的饼子掰成了小块,他将这些碎块扔给大壮小壮。

    两只狗狗一直眼巴巴的盯着他手中的饼子呢。

    没得到回应,郭信恳继续自说自话:“下个月我又要考试了,其实我并无信心,在读书一途,我没什么天赋。”

    “若过不了,我就打算接手家中千亩良田了。”

    “爷爷年纪大了,收租这种事,不能再让他四处奔波。”

    他现在也懂农事了,虽不如老农精通,但收个租子、算个账还是没问题的。

    他说要撑起郭家的门楣,自是要做两手打算,若科举无望,他不可能一年年的蹉跎下去,他要打理家中产业,让他爷爷省心、安心。

    “挺、挺好。”周康宁点了点头。

    这时,大壮小壮已经将饼子碎块吃完了。

    它们俩吃东西时一向是狼吞虎咽。

    喂完了,周康宁就打算走了,灶房还没收拾完。

    郭信恳看出他的意图,就道:“你去忙吧,待秦叔摆满月酒,我再来。”

    周立虎视眈眈,他自不能耽搁太久。

    周康宁闻言,抬眼看向他,神色认真:“我喜欢、壮、高壮的。你别、别送了。”

    “……”

    郭信恳微笑:“我懂。在乡下,生得高高壮壮的才能护着你,可我是郭家少爷,即便不高不壮,也足以护住你。”

    “在县城,比的不是拳头,是财力。”

    周康宁眨了眨眼。

    好有道理。

    他无法反驳。

    可他心中除了感动,以及刚刚滋生出的一缕好感,并无其他想法。

    这么白吃白拿,实在是叫他惶恐。

    郭信恳继续微笑:“快回灶房吧,再耽搁下去,周叔该来揍我了。”

    周康宁闻言,笑了一下,朝着他点点头,抬脚走了。

    周康宁的身影一消失,郭信恳笑不下去了,立马皱眉打量自己的手臂、双腿。

    他身材修长,有些偏瘦,即便在秦家历练大半年,也和壮字无关。

    但个子不低,他比周康宁高了大半个头。

    更关键的是,他脸长的好,他走在街上,每次都有大姑娘、小哥儿偷偷瞧他。

    结果周康宁喜欢壮汉……

    愁死他了。

    刚刚生出的那点喜悦,荡然无存。

    他有些严肃的回到堂屋前。

    周立瞧见他这幅表情,心里有些乐。

    秦劲暗暗叹息,还是太年轻,有什么全写在脸上。

    郭家父子没有多留,又坐了一会儿,就告辞离去。

    主要是郭厚又有新想法了,想要回去修改书稿,郭信恳只能也上了马车。

    出了秦家的院子,他没有多瞧周康宁一眼,对着众人招招手,麻溜的上了马车。

    马车离去。

    周康宁来到叶妙身旁,将郭信恳送了块云锦的事说了。

    叶家做的是布料生意,叶妙自是知道云锦的,他眸子一亮,快步回了院子,要去堂屋瞧云锦。

    秦劲立马扶着他,不让他走太快。

    三人进了堂屋,将郭家带来的礼盒打开,其中一个盒子里,放着的正是云锦。

    这块云锦以橘色为底,上面用灿金色的丝线绣着大朵大朵的牡丹,叶妙将它从礼盒中拿出,展开,简朴的青砖屋子一下子就明亮起来。

    大晋的布料,一匹长十三米,宽一点五米,总面积接近二十平米。

    一分为三,再一分为三之后,眼前这块云锦有两平米那么大。

    这么大一块金灿灿的布料猛然出现在没什么家具只有青砖本色的屋子里,当真如烈阳般耀眼,叶妙和周康宁口中都发出惊呼声:“哇——”

    秦劲也不由挑眉,眼前这块布料的确出众,颜色鲜艳不说,上面的牡丹也精巧,一朵朵跟真的似的。

    叶妙伸手,在这块云锦上来回摸了几把。

    但周康宁连手都不敢神,他手上有茧子,怕勾坏了这么精巧珍贵的布料。

    “宁哥儿,这布贵着呢,还是你收着吧。”叶妙欣赏完了,将这块布小心折好,然后要塞给周康宁。

    周康宁摇头:“你有、也有份。省、省得,惹眼。”

    他将郭信恳以后要打着俩娃娃名义送东西的事说了。

    “这多不好意思。”

    虽说他之前还盼着生产后郭信恳继续送大肘子,可大肘子才值几个钱,眼前这一块云锦不知道能多买多少大肘子了——他是真不知道。

    他只听他父亲提过,一匹云锦就值数百两,但这个“数”到底是几,他真不清楚。

    小便宜他能心安理得的占了。

    这等便宜哪里好意思占。

    周康宁摇头:“本就、就有你。”

    他也不想要,太贵重了。

    既然郭小公子说这块云锦要一分为二他和叶妙一人一半,那必须一人一半。

    他当下就要去拿剪刀裁剪,省得叶妙全塞给他。

    叶妙见他坚持,就收了下来。

    不过,真拿起剪刀去剪这么贵重的布料,他的手竟抖了几下,暴殄天物啊。

    这么精美的布料,就该直接做成天衣——天衣无缝,无需裁剪,直接一整块披身上就成了!

    将云锦一分为二后,叶妙抓着自己的那份,快步回了卧房。

    在梳妆台前坐下,他对着铜镜,将这块云锦在脑袋上来回比划。

    这块云锦只有一平米那么大,做衣服是没戏了,当然,就算有戏,他也不舍得,他想做发饰。

    秦劲站在他身后,端详片刻,就道:“就做一条长发带吧,缝个边就行,到时候你绑个长马尾或丸子头,肯定好看。”

    小夫郎白,肤如凝脂那种,这种肤色搭配艳丽的颜色,无需在脸上涂粉就极好看。

    叶妙想了想,点头。

    秦劲将针线筐给他端来,他当即就动手开做。

    这实在是简单,将一指宽的布料裁剪下来之后,只要以细针锁边,无需再添其他点缀,他一刻钟就搞出来两条。

    原本他头发是拿银簪挽起来的,秦劲用新鲜出炉的云锦发带给他扎了个长马尾,发带很长,两根可以绕到胸前。

    他对镜臭美一会儿,然后喜滋滋的拿起另一根让秦劲去喊周康宁。

    周康宁正躺在炕上发呆,听到秦劲站在院子里喊他,就忙下炕。

    随着秦劲进屋,瞧见叶妙脑袋上的发带,他哇了一声,好看!

    特别好看!

    “快来,还有一根,你戴上试试。”叶妙笑眯眯的对他招手。

    “我、我……”周康宁有些迟疑。

    他常年干活,不仅手糙,肤色也不如叶妙的白,戴上去肯定不好看。

    “哎呀,过来,我给你化妆。”叶妙拉着他在梳妆台前坐下。

    秦劲不由后退几步,瞧见炕上的针线筐,他就在炕上坐下开始编发绳。

    郭信恳这小子此次真送对物件了。

    这块云锦带来的情绪价值,可比大肘子强烈多了,持续的时间也长。

    毕竟发带能戴许久。

    即便周康宁将他那根发带收起来,不肯戴,但瞧见叶妙脑袋上的发带,必然会想到郭信恳。

    以叶妙对这根发带的喜欢,今后八成日日戴。

    秦劲猜的不错,叶妙极为喜欢云锦发带,三日里,他有两日都要戴——另外那日是该洗头了,他怕弄脏了发带,就不肯戴。

    周康宁日日对着他,瞧着他头上的发带,要说心里没有一丝涟漪,那铁定是假的。

    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勉强不了。

    很快到了二月。

    县试又开始了。

    这一次的县试,郭信恳并没有抱太大期望。

    他已经做好县试之后就接手家中田产的准备,与其指望他考秀才,还不如先接手家中田产,好让郭员外知晓他的确可以独当一面,无需强迫周康宁嫁入郭府。

    他今年已十九了,是该考虑终身大事了。

    但谁知他竟过了。

    结果出来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都傻了,还是郭厚重重摇了他几下,他这才回神。

    这、这……他才考了六次,就过县试了?

    他在读书一途上,还是有几分天赋的吧……

    但这个念头只在脑中转了转,就被周康宁赶了出去,名为周康宁的小人一直待在他脑中,他做正事时,这小人就安安静静的待在角落里。

    没了正事,这小人就跑到他脑袋中间,一脸霸道的将其他人和事都赶走。

    他过了县试,此等大喜事,他该去秦家报喜,好叫秦家与周康宁都乐上一乐啊!

    郭信恳去秦家,得动用家中马车,郭员外很快就知道了。

    郭员外将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

    想考秀才,这才过了第一关,得意什么?

    再者,四月就是府试了,其他考生这个时候要么安心留在家中复习,要么提前出发去府城做准备,就他着急忙慌的要去瞧心上人。

    没出息!

    真考上了秀才再去报喜!

    挨了一顿训斥,郭信恳闷闷不乐。

    叶妙的产期在月末或者下个月初,如此算来,满月酒是三月末或四月初,到时候他还在府城,定然是赶不上了。

    他上次已和周康宁说好了,满月酒时见。

    虽是因为府试失约,可也该亲自去一趟解释缘由。

    郭员外想都不想的便将他的话驳了回来。

    这个时候还惦记心上人,果然不是干大事的料子,就老实待在家中复习,半个月后出发去府城,一切等从府城回来再说。

    此次的失约缘由,让郭厚转给秦劲即可。

    “哼,傻子。”

    “一味的献殷勤有屁用?”

    “既然一味的放低姿态并不能讨得周康宁的欢心,那不如缓上一缓,说不定会有一些效果。”

    这话听得郭信恳愣住。

    他爷爷还懂得怎么追小哥儿?

    不过,他很快摇头:“他从前吃了太多苦,心思敏感,此刻我过了县试就一改之前的热络,那他必定会认为我嫌了他。”

    “我要让他知道,我既选择了他,那不管何时都会坚定的选他。”

    “我不做欲擒故纵的事情。”

    郭员外:“……”

    好好好,他郭家还真出了一个情种。

    “爷爷,你就让我去一趟吧。不要折腾他,我是真的喜欢他。”

    郭信恳满脸恳求。

    “……滚滚滚,想去哪里去哪里。”

    郭员外挥手,赶他走。

    烦。

    心烦!

    得了这话,郭信恳一笑,忙道了谢,然后一溜烟跑了,一副担心他爷爷反悔的样子。

    郭员外看的心梗。

    他郭家的子孙,无一人像他!

    此次郭信恳依旧是和郭厚一起来的。

    他没有带布料,他带了大肘子。

    这都二月中了,过年时准备的肉早吃完了,他得将大肘子续上。

    秦家众人得知他过了县试,也都为他高兴。

    周康宁脸上的笑容大大的,比他们从前相视而笑时的笑容灿烂多了,看得他不由也笑,根本绷不住嘴角。

    今日来对了。

    不然可就错过这个笑了。

    宁哥儿也是盼着他好的。

    不过,接下来的府试,他没什么信心,县试他考了六次才过,天知道府试他得考多少次。

    他将丧气话说在了前头,省得宁哥儿误以为他天资聪颖。

    没有。

    他不是天才。

    他天赋不高。

    别觉得他高不可攀,他就是普通人,他和宁哥儿可般配了。

    但郭信恳此次过来,倒是让周立对他高看了一眼。

    虽然年轻,可并没有得意洋洋,瞧着挺稳重。

    而且,待他的宁哥儿一如从前……

    秦劲、叶妙也是如此想的。

    不过,周康宁不动心,周立也态度摇摆,他们夫夫就没有多撮合。

    郭信恳、郭厚父子俩来的第二日,秦劲就不去摆摊了。

    叶妙怀的是双胞胎,很有可能提前生产,他得留在家里陪着叶妙。

    现在叶妙肚子大的有些影响生活自理了,而且,他站立时,肚子坠感明显,双脚也浮肿,可他每日还得散步。

    这种时刻,秦劲哪能离开。

    赵丰之前以为,叶妙生产、坐月子时秦劲不会出摊,可没想到,离生产还有半个月,秦劲就不肯出摊了。

    但他很高兴。

    碰见这样的女婿,他再忙碌些也没关系。

    摆摊的人,换成了他和周立、周延年。

    主力是周立,他和周延年轮换着,全看当日田地里有什么活计。

    春天了,该种玉米了。

    小麦也不能缺了水。

    没有春耕,就没有秋收,家中二十亩田地,算上周延年的两亩,一共二十二亩。

    地多,那活儿就重。

    可秦劲就是稳稳当当的留在家中,日夜陪着叶妙,哪里都不去。

    别说是春耕了,就是现在是麦收,他也不肯与小夫郎分开。

    周康宁扶着小夫郎溜达散步,与他扶着小夫郎溜达散步,这提供的情绪价值能一样么?

    本来就是小夫郎一人将生娃的苦全受了,他要是连陪伴都做不到,那就太对不住小夫郎了。

    玉米晚种几日就晚种几日吧,反正还有赵丰周立周康宁周延年,四个人呢,总能种下去。

    秦劲这般,叶妙自是感动坏了。

    说实话,整个孕期他没受什么苦,他没孕吐,俩娃娃也就是年前有些闹腾,等月份足了,就不怎么踹他了。

    也就是到现在,肚子大,站着的时候有些坠,双脚也浮肿。

    但其实这些小毛病他都能忍。

    这算什么大事?

    但他劲哥提前半个月就哪里都不去,一日十二时辰与他形影不离,他弯腰不方便,就给他擦脸,不让他低头洗脸。

    他不好洗头,就在院子里给他搭了个简易的木板床,让他躺在床上轻轻的为他洗。

    至于上茅房,还特意为他整了个能坐着上茅房的凳子。

    就这待遇,如今他身上那点小毛病,根本不值得在意好么。

    但他心里是想让秦劲陪着他的。

    他从前就爱黏着秦劲,如今瞧着自己的大肚子,说实话,他心里有些慌,怎么大成这样?他站着时往下瞧,只能瞧见肚子,根本看不到脚。

    生时真不会将他身子撕裂么?

    再者,两个诶,一前一后,到底哪个先出来?

    后出来的那个,有没有事?

    这些问题一直在脑中闪来闪去,只有秦劲在跟前时他才能安心。

    但这点担忧他没有表露出来。

    他劲哥做的已经够好了。

    但谁知,才过了几日,家里来了个稳婆。

    这稳婆是秦劲托郭厚寻的,经验特别丰富,至今已为上百个夫郎接生过。

    虽说赵丰、宋欣也有经验,但这种时刻,秦劲肯定更信专业人士。

    如此又过了三日,他们夫夫常去的那家医馆的老大夫也来了。

    秦劲以一日一两银子的价格雇了这老大夫留在家中,直至叶妙生产。

    说实话,大夫这种资源在古代是有些稀缺的,将人家医馆的坐诊大夫雇过来,这肯定耽误其他病人。

    但这家医馆有两位大夫,且生意平平——倒不是说大夫的医术不好,而是普通小百姓有了什么病症,都是先硬扛,扛不住了再去医馆。

    再者,县城有三家医馆,分流了。

    秦劲对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不信任,但有个大夫住在家里他肯定更安心。

    因此,叶妙怀孕之后,他就在暗暗观察。

    确定自己的行为不会影响他人看病,且自己财力足够,于是秦劲就揣着银子找老大夫商谈了。

    这老大夫活了一辈子,还是第一次见这场面。

    而且,他的雇主还是个乡下的农人,连小地主都算不上。

    感动。

    如此深情,实在罕见。

    再加上秦劲给的太多了,于是他就带上医药箱来了。

    将老大夫安置在郭信恳之前的房间,之后叶妙、秦劲两人回了卧房。

    叶妙一进了门,就迫不及待的问:“劲哥,你什么时候雇的人家?我一点儿都不知道!”

    “我年前就找过他老人家了。”

    秦劲揽着他的腰,让他在炕边坐下。

    “你那时候就想着此事了?”叶妙惊讶。

    “准确来说,从你怀孕时我就在想着了。”

    “……”

    一句话,顿时让小夫郎泪眼汪汪。

    秦劲无奈,抬手点了点他鼻尖:“你刚怀孕时我就一直在说,你平安将这一胎生下来比什么都重要。”

    “以后别在心里瞎琢磨,有话就告诉我。”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叶妙声音有些哽咽。

    “你偶尔会瞪着肚子一脸忧愁,我能不知道你心里如何想?”秦劲笑笑,捧着他有些圆润的脸揉了揉:“别担心,一定会平安的。大夫说了,你和娃都很好。”

    叶妙不由点头,但泪珠却是从眼眶里滚落。

    他抬手抱住了秦劲,将脸埋在了秦劲心口。

    他的日子实在是太美了,遇到生产这种生死关头,他不免恐惧。

    他舍不得这种好日子。

    他要和他劲哥一起活到八十岁,一百岁!

    “只这一胎,以后都不生了。”秦劲抱紧他,轻声道。

    叶妙重重的嗯了一声,就这一次,他再也不生了!

    秦劲上了双重保险,叶妙的确安心了许多。

    不再瞪着肚子瞎想,脸上的笑也多了,整个人比之前从容了不少。

    秦家的其他人,对此只有两个字:顺着。

    王秀芹虽然觉得他太夸张了,可这是他自个儿挣的钱,而且,这钱还能源源不断的挣下去。

    更重要的是,他已经将老大夫给请回来了,难道还能让人家老大夫回去么?

    这时候,她决不能做恶婆婆。

    王秀芹都不说什么,其他人更不会说什么。

    他们已经充分认识到秦劲对叶妙的重视,在产前这关键时刻,要顺着顺着再顺着,一切以叶妙为先。

    第102章 生娃

    老大夫入住秦家的第五日上午, 叶妙生产了。

    当时秦劲刚陪着他在院子里溜达完,他站着累,秦劲就扶着他回屋, 让他躺炕上给他揉按双腿。

    揉着揉着,羊水破了。

    秦劲忙在屋子里喊张稳婆还有老大夫。

    这二人一个正在给玉米脱粒——张稳婆在秦家待的无聊, 日常会做些小活计。

    老大夫则是坐在窗前翻医书。

    两人听到秦劲的呼喊,都停了手中的活儿,赶紧起身去了卧房。

    坐在水井旁洗衣服的周康宁也跑了来。

    三人进屋, 秦劲、叶妙的神色还算镇定, 叶妙目前没有大的不适, 他们知道这只是第一步, 距离真正生产可能还要很久。

    张稳婆让叶妙躺好,这个时候不宜站着, 还要在臀部垫上褥子,让臀部增高。

    接下来就是先等着。

    可能很快就生。

    也可能拖到半夜才开始宫缩。

    周立摆摊去了。

    他如今已适应做这门小生意,无需多一人跟着,因此赵丰在补觉, 周延年下地去了。

    周康宁去将赵丰喊醒。

    甭管此刻生不生,先将羊奶预备上吧。

    家里的五只小母羊, 去年十月配了种,上个月月底刚产了崽,奶水很充足。

    赵丰下了炕之后,先去瞧了瞧叶妙, 见他并不慌张,就去准备羊奶。

    周康宁又将隔壁老院的王秀芹和李娇喊了来。

    卧房里。

    叶妙肚子已经开始疼痛。

    一阵一阵有规律的疼。

    但这种疼痛尚能忍耐。

    他还有心情抬手去抚平秦劲紧皱的眉心。

    不过, 很快他就顾不上这些了。

    宫口开的很快,疼痛连绵不断的袭来, 像是有人拿着斧头在砍他,在揉碎他的内脏,他觉得他身子要裂成两半了。

    之前他出于好奇,向安哥儿、赵丰、王秀芹、宋来娣、李梅、宋欣甚至沈玉成、黄春兰等有过生产经验的人打探生娃到底有多痛。

    李梅运气好,天生痛感低,因此疼痛不强烈。

    但其余几人,提起头胎的疼痛,一个个都变色。

    不过,这些人也都安慰他,让他不要怕,痛的时候想想马上要出生的娃,想想这疼痛总有过去的时候,反正想一些旁的事,很快就能熬过去。

    这些话挺有效果。

    他认真记了下来。

    不错,十月怀胎临门一脚,忍一忍就好了。

    到时候他可以想他劲哥!

    但他不想让他劲哥看到他痛得面目狰狞的样子,他还琢磨过真正生产时让他劲哥在门外等着,让他阿爹陪着他。

    总之,他脑中有过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

    可此时,他的眼前只有一阵阵白光。

    除了疼痛,他什么都感觉不到。

    他脑中没有任何思绪,想不起任何人与事,他听不到秦劲、张稳婆的话,他只无意识的大叫着,顺从本能的大叫着。

    不知道喊了多久,他的世界除了疼痛,终于能接受到外界的信息了。

    他听到秦劲在哭着喊他。

    听到张稳婆在喊用力。

    听到他阿爹哽咽着让他坚持住。

    他泪眼模糊的看向身旁,秦劲跪在他身侧,抓着他的手,正泪流满面。

    他看得一怔。

    他劲哥竟哭了……

    但此刻剧痛又袭来,他再也顾不上旁的,此时他有了意识,他能听到张稳婆的话了:“脑袋要出来了,加把劲,头出来就好生了。”

    “对,对,妙哥儿,脑袋露出来了,真的要生了。”赵丰也忙道。

    娃的脑袋要出来了?

    听到此话,疼得快昏过去的他莫名来了劲儿。

    十月怀胎,这才是真正的临门一脚!

    他按照张稳婆的话,腹部运劲,只听“哇”的大哭声响起。

    第一个娃出来了!

    第一个娃出来,算是头胎已过,第二个就没那么痛了。

    当然,也可能是他痛到麻木无知觉了。

    总之,两刻钟后,第二个娃也终于出来了。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他能感觉到第二个娃从身子里抽离,肚子明显瘪了下去,莫名的,他也泄了劲儿,连抬起脑袋去看娃的心思都没有。

    疼痛还在。

    身子刚裂开了两次,余痛不会那么快消失。

    他下意识扭头要去看秦劲,这时,一方帕子出现在他视线里,秦劲正在给他擦汗、擦泪。

    秦劲哽咽道:“最疼的时候已经过了,这道鬼门关迈过去了,想想以后,以后真的全是无忧无虑的日子。”

    叶妙想嗯一声。

    是的。

    最近几日他一直都是这么念叨的。

    迈过这道坎,他这辈子就真的只剩下享受了。

    可这个简单的音节他竟发不出来。

    太疼了,他身子、不,他脑袋,他脑袋也疼,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

    也没有力气。

    他索性不吭了,只望着秦劲红通通的眸子。

    之前,秦劲一直说生娃的苦全让他受了,但孕期他没吃什么苦,因此对这话的感受不深。

    可这会儿再回想起此话,他眼眶又热了起来。

    的确好痛……

    见他又哭,秦劲忙拿着帕子去擦,心疼坏了:“好妙妙,受大委屈了,以后咱再也不生了。”

    避孕,余生每一次都避孕。

    回想起刚才叶妙疼到快失去意识的样子,他眼眶里又涌出了泪。

    只这一个时辰,就刚才这一个时辰里叶妙所经历的这份他无法分担的疼痛,有这个疼痛在,他这辈子都欠着小夫郎。

    他抓住叶妙的手,放到嘴边吻了吻,这才道:“是我对不住你,我这辈子都欠你的。好妙妙,我这辈子都欠着你。”

    叶妙瞧着他满是泪的眼睛,眼泪也哗哗的流,他劲哥总是能说到他心坎上。

    他刚才的确生出了一些委屈,可谁知他劲哥明白,既如此,那他还委屈什么。

    他不委屈了。

    他劲哥这辈子都会对他好。

    一旁的赵丰,又是心疼又是庆幸又是无奈。

    庆幸的是,生产极顺利,俩娃都无事,妙哥儿流的血也不多,歇几日,喝上几副药就没事了。

    无奈的是,俩娃,特别是大儿子都出生这么久了,这夫夫俩竟是一个字都没问!

    妙哥儿顾不上也就算了。

    他女婿竟也连个眼神都没分给大儿子,此刻还在说这些肉麻的话!

    一旁的张稳婆也暗暗诧异。

    本以为她这雇主已经好无可好,可没想到还有此话。

    今日之前,这种男人别说是亲眼见到,她连听都没听说过!

    夫夫俩情意绵绵的,她都不好意思插话了。

    最后还是赵丰开口,让他们俩瞧瞧新出生的娃。

    大娃娃是男孩儿。

    二娃娃是个哥儿。

    两个娃娃皮肤都有些红,可只看五官,又小又端正,目前虽瞧不出更像谁,但有一点儿:俩娃娃将来绝对都好看。

    叶妙睁大眸子,盯着大娃的小脸蛋看了又看,见眼珠子乌溜溜转动,莫名的,他心中生出一股热流。

    好神奇。

    是活的,真的是活的。

    他怀了十个月,真生出了这么一个精小可爱、活生生的娃娃。

    他不由抬手,想要将赵丰怀里的娃娃接过来。

    这完全是下意识动作。

    他想抱。

    他想抱在怀里瞧瞧!

    秦劲就拿来被褥让他靠坐着,等他坐好,这才让赵丰将孩子给他。

    秦劲也将二娃娃接了过来,说实话,亲眼见证叶妙将娃娃生下来,他的惊叹并不比叶妙少。

    生命是奇迹!

    这时,外面响起王秀芹的声音,询问他想吃点啥。

    已经晌午了。

    叶妙闻言,抿了下嘴。

    这个时候他只能吃些流食,流食、流食……他想到之前秦劲给他做的鱼汤面条。

    先将鱼用油煎一下,煎熟之后捣碎,加入开水煮,煮好之后,汤色奶白。

    这时候,将汤里的鱼刺和大块肉滤出来,只用奶白色的汤去煮面条,这种面条不仅味道鲜得很,还好消化。

    知道家中无鱼,但他还是看向了秦劲:“我想吃鱼汤面条……”

    其实,整个孕期,他并没有出现突然特别想吃某个食物的时刻。

    但这会儿他就是想吃鱼汤面条了。

    特别想。

    很想很想。

    “好,我找人去买。”秦劲毫不犹豫的点头。

    小夫郎刚痛了一场,别说是鱼了,就是鲍鱼,他也想法子买来。

    东阳县无人搞水产养殖,因此,甭管是大集还是菜市场,都没有固定的摊子卖鱼。

    想吃鱼,得看运气。

    不过,醉仙居八成有鱼。

    身为东阳县名气最大的酒楼,醉仙居常年收购野味、鲜鱼,之前郭厚来他家时带过醉仙居的糖醋鱼,所以,他可以多花些银钱从醉仙居买鱼。

    他当即要下炕,想出去找人去一趟醉仙居。

    嗯……不知道此刻严胜利、张齐在不在家。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王秀芹的声音:“周夫子回来了啊,快来瞧瞧,妙哥儿生了。”

    周立刚进院子就听到此话,他面上一喜,立马丢开小推车,大步朝堂屋而来。

    秦劲笑了,跑腿的人来了。

    周立看过两个娃娃,揣上秦劲塞给他的银子,从老院牵出耕牛,套上板车,出发去醉仙居买鱼。

    这一来一回要消耗不少时间,因此,王秀芹就先给叶妙做鸡蛋面条让他垫垫肚子,等将鱼买了回来,就再给他做一份鱼汤面条。

    解决午饭的事,叶妙就低头专心逗弄怀里的娃娃。

    新生儿出生半个时辰就可以喂奶了,大娃娃小嘴吧嗒吧嗒,而且又有哭的迹象,这分明是饿了。

    羊奶已经煮好,周康宁端了来,由赵丰拿勺子小心翼翼的喂给他。

    勺子很小,赵丰先舀了小半勺让大娃娃试试味道,等适应了,这才一勺一勺的喂他。

    大娃咕咚咕咚,一口一口咽的很顺利,似乎还想伸出小手索要更多。

    但他小手被束缚在棉褥子里,他只能晃动着小脑袋,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赵丰高兴坏了,多壮多有劲啊。

    是个好娃!

    叶妙也觉得大娃娃很厉害:“没有呛着,大娃好棒。”

    “……大娃?”赵丰皱眉。

    “不然叫啥?”叶妙抬眼看向他。

    “你们俩之前不是想了好几个小名吗?”

    什么糯米、糕糕、团子、蛋卷的,随便一个都比大娃好听。

    “我看,大娃就叫小响吧,哭得真响,有劲儿。”

    一旁的秦劲开了口。

    他说着轻轻摇晃了一下怀中的二娃娃:“这孩子叫小鱼吧?希望妙哥儿今日顺利吃上鱼汤面条。”

    刚才他特意交代周立,路过茶馆时进去瞧瞧郭厚在不在。

    人家醉仙居家大业大,他一个小人物,他怕醉仙居有鱼不肯卖,因此就让周立去找郭厚。

    赵丰:“……”

    周康宁:“……”

    好好好,为了让妙哥儿吃上鱼,之前那些小名都不要了。

    叶妙闻言笑:“这个好!就叫这个。”

    符合实际,又带着美好的寓意。

    他想吃鱼汤面条,他要吃上鱼汤面条!

    于是两个孩子的名字就定下了。

    一个叫秦响。

    一个叫秦小鱼。

    等两个孩子将羊奶吃完,王秀芹将鸡蛋面条端了来。

    刚才叶妙生产时,她看天色不早了,就让李娇和面擀面条,等叶妙将秦小鱼生下来,面条正好擀完,因此这午饭做得快。

    叶妙吃了面条,喝了药,最初的兴奋劲过了,疼痛和疲倦又笼罩了他。

    秦劲将炕收拾了一番,换了新的床单褥子,而后让他睡觉。

    等他睡醒,王秀芹正坐在水井旁杀鱼,周立已经回来了,他带回来四条一尺多长的草鱼。

    能买到这么多鱼,是靠了郭厚,人家醉仙居的掌柜认识郭二爷,听郭厚讲完经过,二话不说,立马就将余下的四条鱼全给了周立。

    周立坚持给银子,并且多给银子,因为秦劲不愿欠人情,能用银子解决的事儿,决不能用欠上人情。

    只这四条鱼,就花了一两银子。

    给银子时,周立脸上带笑,心里却是有些肉疼。

    为了叶妙生产,只这半个月,秦劲就花出去快十两银子了。

    张稳婆一日是一百文。

    老大夫一日是一两银子。

    今日又花了一两银子买鱼。

    另外还买了些杂七杂八待产的物件。

    论疼人,还得是秦劲。

    嗯……如果郭小公子能为宁哥儿做到这个份上,那他二话不说,立马就为宁哥儿准备嫁妆!

    很快,叶妙吃上了鱼汤面条。

    虽不是秦劲亲手做的,可王秀芹的厨艺也不差,面条特意擀的不劲道,有些软,这方便他吞咽,身上太痛了,咀嚼这个动作他都想省略。

    而且,秦劲坐在他身边,端着碗,一口一口喂给他吃。

    他嘴角稍微沾一些汤汁,就赶紧拿帕子给他擦去。

    这待遇,比孕期时更好。

    他只觉得今日的鱼汤面条比从前的更鲜上几分!

    嘿嘿,顺利将娃生了下来,这一件大事解决,他这辈子只剩下享受啦。

    不过,这个念头只存在了一晚就消失了。

    因为新生儿一个时辰就得喂一次奶。

    也就是说,夜间他们一个时辰就得醒一次。

    羊奶不似母乳那般可以直接喂给新生儿,羊奶挤出来后得先煮,煮好之后才能喂。

    他还生了俩。

    喂完这个,还得喂另一个。

    而且,一旦其中一个哭了,另一个必定也跟着哭。

    反正不管为什么,俩娃娃就是要一起哭。

    除了吃喝,还有拉撒,尿了拉了还得给他们俩换尿布。

    只靠着他和秦劲,根本顾不过来,赵丰和周康宁直接睡在了他炕上,秦劲则是在堂屋搭了个简易床,与他一墙之隔。

    如此折腾了三日,他连忧愁肚子何时恢复的功夫都没有。

    他只想睡觉,睡觉,睡觉!

    痛痛快快的睡觉!

    秦劲心疼他不能好好养身子,便提议夜间将两个娃娃抱去赵丰的屋子,由赵丰照看,可他却不舍得。

    这俩小人可是他辛辛苦苦生下来的,他想亲自照看。

    但一想到这种日子最起码要持续一年甚至更久,他又生无可恋。

    洗三这日,来的人不多,全是真正的亲朋好友。

    安哥儿没带小苞谷,只和谷栋一道来了。

    进了屋子,见他双眸无神,小脸憔悴,不由感同身受。

    但每个人都是这么熬过来的。

    等孩子大些就好了。

    听了安哥儿的安慰,叶妙笑不出来。

    每一个过来人都是这么和他说的,等孩子大些就好了,可这期间每一个不能睡囫囵觉的夜晚,只能他自己承担。

    无人帮他。

    不,这话不对。

    他劲哥也睡不了囫囵觉。

    将娃生下来后,他劲哥能分担他的痛苦了。

    唉,当爹可真难哇。

    当然,他阿爹和宁哥儿也辛苦了,这几日也没能睡上囫囵觉……

    秦劲一直关注着小夫郎的精神状态,唯恐他产后抑郁。

    可小夫郎不肯把两个娃娃交给赵丰,那就只能忍受睡眠不足。

    他只能比从前更贴心。

    还要拜托赵丰、周康宁、王秀芹多帮忙,好让小夫郎的负担更轻些。

    除了睡眠不足,他不想让小夫郎再增烦恼。

    什么身材未恢复,体重没下降,脸不如从前好看,坐月子不能洗头身上要臭了之类的,每当小夫郎提起这些,他夸,使劲夸,大夸特夸。

    而且,秦劲还将洗三那日众人送的布料拿出来给他比划,好将他的心思转移到臭美上。

    郭家送了五匹布料。

    三房各送了一匹。

    郭员外一匹。

    郭信恳一匹。

    虽都是棉布,但颜色鲜亮,郭员外送的那匹上面还带着暗纹。

    安哥儿、谷南、牛掌柜、方老板、吴雷、陈掌柜、何家也都送了布料,五里沟的亲朋送的是鸡蛋红糖这些,没怎么送布料。

    但只靠着县城这几户人家送的料子,已足够转移叶妙的心思了。

    毕竟除了他自个儿臭美,他还得为两个娃娃打算一番。

    之前他为俩娃娃做了一些小衣裳,但当时不知是何性别,他就没多做。

    现在知道性别,又得了不少布料,他脑子里天天都有新想法。

    秦劲体贴成这样,倒是让叶妙不好意思了。

    其实,和很多刚生产的夫郎比起来,他已经好到不能再好。

    他阿爹照顾他坐月子,在亲阿爹跟前,他无需顾忌、客气,有什么说什么,心中存不了一点气。

    他婆婆也极关心他,变着花样给他做好吃的。

    洗尿布这些活儿也不用他插手,他每日无需操心杂务,专心带娃、养身子即可。

    他这种待遇,已是很多人求都求不来的。

    还有,明明他劲哥也睡不好,但他劲哥一个字都没抱怨,只接着他的抱怨。

    他又不是不懂事的三岁小孩。

    他劲哥体贴他,他也不能让他劲哥更累。

    半个月后,他不再说这些了。

    当然,也是因为疼痛不在。

    他体重也明显降了。

    秦劲还让他洗头洗澡。

    除了每日照顾俩娃娃睡不好,他还真没旁的烦恼了。

    小夫郎又跟从前一般爱笑,整个人甜甜的,秦劲不由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这半个月来,他也挺累,带娃可太难了。

    唉。

    他以前只在网络上看别人说带娃有多不容易,他自个儿没亲身经历过,因此,他对这话的警觉性不够,以至于偷懒,做完之后没给小夫郎清理,于是小夫郎就怀上了。

    还一次怀了俩。

    早知道带娃这么难,他肯定不会让小夫郎生。

    这日子也太灰暗了。

    他睡在堂屋,隔壁娃一哭,他就得麻溜起身。

    甭管是饿了还是拉了,都得好一通折腾……

    愁。

    秦劲藏不住自己的心思,也开始叹气。

    这看得叶妙有些乐。

    他劲哥很少叹气的!

    不过,乐完了,他开始心疼,连他劲哥都叹气了,可想而知俩娃娃有多折腾人了。

    但是,所谓有难同当,有共同的磨难在,他们比从前更渴望对方。

    夜间有赵丰和周康宁在,他们不能亲近,白日里,当卧房里只剩下他们一家四口时,两人比从前抱得更紧。

    他们也没做旁的,就单纯抱在一起。

    当然,前提是俩娃娃都安安静静的,没哭。

    可能是因为叶妙生产时他们夫夫都有些忽略俩娃娃,因此,院子里的人一旦听到俩娃娃哭了,立马就会进卧房,唯恐他们俩只顾自己亲近而放任俩娃娃哇哇大哭。

    这种不信任,咳,倒也不算污蔑。

    一开始俩娃娃哭时,叶妙可紧张了,只要听到哭声,立马就会抱在怀里哄。

    但俩娃娃连着哭了半个月,不管是叶妙还是秦劲,都有些习惯了。

    只要不哭得小脸通红一副喘不过气的样子,他们俩都挺淡定的。

    哭就哭呗,小孩子不都爱哭么。

    等哭累了,自然就不哭了。

    但这种心思可不能明明白白的讲出来,不然的话,甭管是赵丰还是王秀芹,会更不放心他们俩单独与俩娃娃待一起。

    这么一来,他们俩更没有独处的机会了。

    家里人太多,偶尔也不太方便。

    现在赵丰、周康宁既不下地,也不去大集上摆摊,每日就守在家里。

    王秀芹也常驻这边,李娇忙完老院的家务,也经常过来帮忙。

    也就是说,除了他们夫夫,正常情况下,还有四个人一同守在家中。

    有这么多人在,且卧房里还有俩娃娃,他们夫夫俩想亲昵一会儿,实在太难。

    越亲近不了,那就越渴望对方。

    一个月后,出月子时,他们夫夫的感情比之前更好。

    秦劲将心思都花在了叶妙和俩个娃娃身上,满月酒的事由周立秦兵操办,这一次,来的人跟洗三时一样,但收到的礼品比洗三时多。

    不过,秦劲没有将收到的布料堆到叶妙跟前。

    已经出月子了,没必要拿这些转移叶妙的注意力。

    他和叶妙被困在家里这么久,特别是叶妙,自打怀孕就没怎么出过家门。

    偶尔去一趟县城,也全程乘坐牛车,各种小心。

    现在终于自由了,当然要去逛街!

    长期待在家里,会被憋坏的。

    他这个打算,听得王秀芹嘴角直抽抽。

    好家伙,从生产前到现在,不算满月酒、洗三的支出,秦劲已花了二十多两。

    现在又要去逛街?

    第103章 新手爹爹不好当

    可能是产后那顿鱼汤面条让叶妙吃满足了, 坐月子期间,他偏爱吃鱼。

    于是,周立摆摊时, 会打量大集上有没有卖鱼的。

    还会让吴雷留意,看菜市场那边有没有卖鱼的。

    若是这两个地方都没有, 那再去醉仙居买糖醋鱼、清蒸鱼、炖鱼之类的菜。

    直接买鲜鱼,影响人家生意,花的银子也更多。

    叶妙没要求一定要吃鲜鱼, 因此秦劲就让周立买成品菜。

    醉仙居的物价再贵, 野生草鱼鲫鱼也卖不出天价, 一道糖醋鱼, 鱼有两斤重,这么一道菜也才大几十文, 天天吃他家也承受得起。

    不过,外边的饭菜再香,也缺家常味,因此, 连着去醉仙居买了几次鱼之后,秦劲拜托周立、吴雷摆摊时收购鲜鱼。

    正常情况下, 一斤鲜鱼八——十文左右,若是大鱼,或者是年关,那价格就更高些。

    此刻不年不节, 但他出十五文收购鲜鱼。

    甭管多小的鱼,他都出十五文收。

    他这摊子和吴雷的摊子都还算有名气, 这两人高价收购鲜鱼,还不看大小, 一些原本没打算捉鱼的人,也被价格刺激得去捉鱼。

    于是后半个月,家中天天都有鱼。

    若是小鱼,那就炸了,炸得酥脆,再撒上辣椒粉,连骨头一起吃,味道倍棒。

    若是大一些的鱼,就炖成鱼汤。

    虽说叶妙没有母乳,但每日喝些鱼汤定然对身子有益。

    有时候收购来的鱼多,有十几条,秦劲最多养一日,一旦第二日又收购到了鲜鱼,那前一日剩下的几条当日就会进自家人的肚子。

    后半个月,家中其他人几乎也天天吃鱼。

    只吃鱼可不行,叶妙遭了这么大的罪,还得吃些其他食物补补。

    补气血的就不说了,虽然叶妙没母乳,可秦劲还是买了猪蹄回来给他炖猪蹄汤。

    秦劲一向大方,哪怕叶妙刚生崽,也不会让叶妙一人吃独食。

    像是猪蹄汤、排骨汤这些,全家都有份。

    秦劲还拜托郭厚买了几次牛乳。

    这可是好东西,一斤就要几十文。

    东阳县没有专门产奶的奶牛,牛乳来自于下了崽的普通母牛,也就是耕牛。

    这种母牛产乳不多,因此牛乳比羊奶珍贵。

    即便珍贵且难买,秦劲依旧匀出来一些,放了蔗糖,让全家人都尝尝味。

    这些好东西,除了药材让叶妙吃了独食,余下的全家都有份。

    吃到嘴里是挺美,油水放的足,调料也舍得下,可花钱啊。

    但这钱是秦劲自个儿赚的,秦劲也是心疼自家人照顾娃娃太累因此想让大家都补补,这借口正当合理,王秀芹就没说什么。

    又不是日日这么花,出了月子就好了。

    可没想到,刚出了月子,这两人还要去逛街。

    王秀芹深吸一口气,将劝阻的念头压下去。

    罢了,她这四儿子觉得这辈子都欠着妙哥儿,想补偿人家,那就补吧。

    小两口的事,她不掺和,这两人将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但愿这两人在外散了心之后,对她的俩孙子能上心些。

    她就没见过这么不靠谱的爹!

    俩娃娃哭得震天响,他们俩还能不慌不忙的说笑,佩服!

    秦劲不知王秀芹的怨念,这日一大早,他就套上牛车和叶妙前往县城。

    路过村口的大石磨时,村中的五日学堂正在上课。

    这五日学堂开了已有一年,相比刚开始时的人山人海,此时秦书礼跟前只坐了二十多人。

    这还不是农忙,若是接近农忙,那只剩下三五人。

    到了真正农忙时,直接停课。

    对此秦劲早有预料。

    读书是一件枯燥的事,若无大人强制约束,那能坚持下去的孩童不算多。

    再者,搁他上辈子时都有家长拖后腿,不愿自家孩子上学,更何况是大晋。

    虽然免费读书的机会来之不易,可对五里沟这些不会走上科举路的人家来说,自家孩子已识得几个字,不算睁眼瞎,那还跑来浪费时间做什么?

    有那个功夫,不如上山捡柴、打猪草、放羊,何必白白浪费在读书上?

    因此,这五日学堂日渐冷清。

    还会越来越冷清。

    村里的孩子又不能凭空冒出来一批,等下一批孩子长大,且愿意过来读书,那最起码得等上几年。

    秦劲视线在秦书礼身上轻轻扫过,他看向了前方。

    秦书礼比上次见面时更瘦了,整个人快瘦成竹竿了。

    而且,身上的短打也不知多久没洗了,褐色的袖子脏得快要变了颜色。

    他的日子很不好过。

    岳珍虽没与他和离,但一直留在娘家,偶尔才回一次五里沟。

    前几日秦圆颠颠跑来,兴高采烈的讲述秦书礼的最新热闹,原来岳珍在骑驴找马,一直在娘家那边托媒婆寻比秦书礼更合适的人家。

    而且,要求还挺高。

    要么识字且家境过得去。

    要么家境殷实。

    人还得和气。

    但鳏夫有,符合她要求的鳏夫,目前没有。

    她爹认识的人虽多,但也辐射不到整个东阳县。

    这事儿岳家做得隐蔽,但不知怎么被秦书礼知道了。

    上次岳珍回秦家时,两人大吵了一架。

    但秦书礼毫无办法。

    现在他名声臭得厉害,他想继续开私塾,可无人给他交银子。

    朱二红、秦小存对他也没了耐心。

    他俩儿子的田地已经分下来了,朱二红日日都催着他下地干活,看不得他有丁点儿空闲。

    对此,秦劲只想说一句活该。

    叶妙瞥了秦书礼一眼,很快就转了视线。

    他们夫夫的无视,令秦书礼不由咬牙。

    但他只是咬了咬牙。

    等牛车走远,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讲课。

    他要是不认真讲课,下面坐着的人很快就会找严祥告状,严祥目前不准他出村子,他想去县城寻个抄书的活儿都没机会。

    读了半辈子书,清闲了半辈子,要他日日下地干活,这是要了他的命。

    他宁肯听朱二红的话,去县城寻个轻省一点儿的活,哪怕是摆摊给人写信,也比在田地里刨食强!

    可他现在出不去村子!

    他只得老实讲课。

    秦劲、叶妙很快将秦书礼抛到脑后,两人来到大集上,和周立打了招呼,而后进城。

    今日逛街没有目标,主打一个想去哪里去哪里。

    东阳县还算繁华,路边不仅店铺多,摊子也多,算卦的,卖泥人的,吹糖人的,表演杂耍的,还有各种吃食,看得人……嗯,算了,谈不上眼花缭乱。

    秦劲毫无兴致。

    但叶妙兴致颇高。

    再宅的人,被关了近一年,也会生出出门逛逛的心思。

    更何况他不算宅人。

    自打出了村子,他瞧什么都新奇,都觉得亲切。

    他买了两个胖乎乎的娃娃泥人,从前他对这种泥人甩都不甩,可现在有了娃,他一眼就相中了那两个胖娃娃。

    瞧见有人卖精巧的双层小提筐,虽知没什么用,买回去还会被赵丰念叨,但他还是掏钱买下。

    他们还瞧见有人在卖发饰。

    不过,那摊子前冷冷清清,没有客人挑选。

    就这么从城南逛到城北,叶妙只买了俩泥娃娃和一个双层小提筐。

    秦劲瞧着这俩物件,想要带着他去买首饰。

    不说买多贵重的,最起码得添一个银镯子吧。

    上次给他买的银镯子,他可喜欢了。

    “暂时不买了。”叶妙得知他意图,立马摇头。

    “咱买得起。”秦劲知道他是心疼银子。

    “买得起也不买,我又戴不过来,先不买了,等他们兄弟周岁时再买。”叶妙坚持。

    这段时日家里花钱如流水,秦劲不说,他却是心疼。

    他扯着秦劲的袖子晃了晃,笑着道:“咱们去找安哥儿吧?很久没见小苞谷了,瞧瞧他与咱们的娃有多大区别。”

    哼,他阿爹说他对娃不上心,这分明是污蔑嘛。

    这一路上,他不时就想起家中俩娃娃,不知他们俩醒了没,吃了没,拉了没,都没能专心逛街。

    现在更是想去瞧瞧小苞谷,好与他们兄弟对比一下。

    他分明时刻都将俩娃娃放心尖尖上。

    “买些点心再去。”秦劲道。

    于是两人去醉仙居买了枣泥酥,拎着枣泥酥去了谷家。

    半晌时分,谷栋在县衙,只有安哥儿、邓氏、云哥儿三人在家。

    他们到时,安哥儿抱着小苞谷坐在杂物棚下晒太阳,云哥儿拿着拨浪鼓在逗小苞谷。

    邓氏则是在洗尿布。

    他们来的突然,安哥儿很惊喜,忙招呼他们坐下。

    叶妙笑嘻嘻的将重了许多的小苞谷接了过来,仔细与家中俩娃娃对比,小苞谷已经半岁了,明显比俩娃娃高了一截,脸蛋、小手也大了些。

    但同样可爱。

    小脸蛋胖乎乎,一戳下去,依旧能摁出一个浅窝,柔软极了。

    特别像他刚买的泥人。

    半岁的小娃娃,眉眼长开了一些,叶妙瞧着小苞谷更像安哥儿。

    安哥儿五官长的好,小苞谷将来绝对好看!

    这话说得安哥儿很高兴:“你也觉得像我?”

    “就是像你,眼睛很像。是吧,劲哥?”叶妙扭头问坐在他身边的秦劲。

    秦劲仔细打量了一番,而后点头。

    其实,他看不出来……

    才半岁,能看出什么?

    但既然小夫郎这么说,那他肯定要赞同。

    得了秦劲的肯定,安哥儿就更高兴了。

    “其实我也觉得小苞谷更像我,可当家的不满意,说等小苞谷再长大一些,肯定更像他这个老子。”

    小苞谷是男娃,男娃又不怎么看相貌,男娃得凭自身的本事吃饭。

    因此,小苞谷像谁都成。

    可谁知这话惹得谷栋不高兴,觉得自己在嫌弃他的长相,嚷嚷着要再生一个。

    他小声将谷栋的原话说了,叶妙听得直笑:“那就再生一个。”

    安哥儿摇头:“暂时不生了,等小苞谷长大一些再说。”

    他家又不跟秦家似的人多,白日里有赵丰、王秀芹、周康宁、李娇四人守着,他家白日里唯一一个壮丁得去县衙,余下的老的老小的小。

    真生下来,谁来照顾?

    “也是。”叶妙点头。

    他算是体会到看娃的不易了。

    这种痛苦,他绝不想再来一遭。

    不过,毕竟是自己生的娃嘛。

    累归累,但可爱起来真是叫人心软软。

    想到俩娃娃咧着小嘴巴对自己笑的样子,他有些坐不住了。

    他想俩娃娃了。

    他想回去抱抱他们,亲亲他们!

    他当即道:“我想小响和小鱼了,安哥儿,我和劲哥回家吧。”

    “啊?这都快晌午了,你们吃了饭再走。”安哥儿吃了一惊。

    说风就是雨啊。

    “不吃了不吃了。”叶妙将脑袋摇的像是拨浪鼓,他现在归心似箭!

    “……那你们挑一些玩具回去。当家的凡是瞧见玩具,也不管小苞谷需不需要,全往家里带。可你瞧瞧,这院子就这么大,再买下去,南哥回来都没地方住了。”

    “几乎都是新的,买回来后只给小苞谷瞧了一下就收起来了。不知你们喜欢哪个,满月酒那日我就没带过去,现在你们来了,就亲自挑一些。”

    安哥儿没有多劝,起身要领着他们去谷南的屋子。

    叶妙本想立刻回家,可想到刚才云哥儿手里的拨浪鼓与秦劲买的拨浪鼓不一样,他就点了头。

    既然小苞谷用不完,那他就带回去一些。

    不过,真进了谷南的屋子,瞧见满炕都是玩具,且还有好几个陀螺、风筝,他不由无语。

    谷捕头才算是乱花钱吧,小苞谷哪里能放风筝玩陀螺?

    还有那什么九连环,鲁班锁,他长这么大都没玩过呢。

    小苞谷想玩,还早还早。

    最终,他挑了俩拨浪鼓、一柄小扇子,俩娃娃还小,余下的那些玩具他们用不上。

    安哥儿还给他收拾了一些布头,他将这些都放到背篓里,坐上牛车离去。

    和秦劲走到城门口时,郭厚叫住了他们。

    历经几个月,郭厚已经将全部书稿定了下来,他本打算明日去找秦劲,结果刚才店里的伙计说瞧见秦劲进城了,于是他就守在了茶馆门口。

    “好兄弟,你们夫夫回去后仔细瞧瞧,看有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若是有,一定要告诉我。若是没有。”

    郭厚说着压不住脸上的笑,他嘿嘿了几声:“那我就去书局刊印了。”

    “好,最迟五日,我和妙哥儿就给你答复。”秦劲将书稿接过来,放在了背篓里。

    “不必不必,十日也成。俩侄子还小,需要经常盯着,书稿的事不急,你们别勉强。”郭厚忙道。

    “好。”秦劲点头,没把话说死。

    于是两人和郭厚道别,出了城门。

    周立已经收摊回家,他们在半道上赶上周立,三人一同回家。

    到老院门口时,叶妙下了牛车,秦劲要将耕牛牵去老院,他小跑着回了自己家。

    一进院门,瞧见赵丰和王秀芹各抱着一个娃坐在堂屋屋檐下,他忙跑了过去:“小响,小鱼!”

    一上午没见,想死他了。

    明明刚出村时,他满心都是终于能出门的雀跃,可谁知竟越来越牵挂这两个小不点儿。

    这种感觉可真奇妙哇。

    秦小响、秦小鱼刚吃了羊奶,这会儿正昏昏欲睡,被叶妙猛的一喊,兄弟俩一惊,立马哇哇哭了起来。

    赵丰赶紧起身,抱着怀里的秦小鱼走来走去:“乖,不哭,不哭哈,你阿爹喊你呢。”

    说着,他瞪了叶妙一眼:“你就不能稳重些?”

    王秀芹也在哄秦小响,她也觉得叶妙冒失,但这话只能由赵丰说,她不能讲。

    叶妙吐了吐舌头,他瞧向秦小鱼,本想去捏捏秦小鱼的小脸蛋,但想到自己没洗手,就只抬手在秦小鱼眼前挥了挥。

    “小鱼小鱼,有没有想阿爹呀?我买了个跟你有些像的泥人!”

    “你可要努力吃奶,朝泥人看齐啊。”

    这话一出,赵丰脸色缓和了些,不错,出门逛街也没忘记兄弟俩。

    可秦小鱼听不懂这些,不知道自己阿爹出门还记挂着他,只知被惊扰了,于是扯着嗓子嗷嗷哭。

    现在天有些热,赵丰只拿一个薄薄的小褥子裹着他,还没束着他双手,他就一边哭,一边挥着小手,委屈坏了。

    赵丰听得心疼,走来走去的哄他。

    他的哭声引得秦小响不由也加大了嗓门,这兄弟俩一向如此,一个哭了,另一个必定也哭,跟比赛似的。

    一时间,院子里只剩下他们兄弟俩的哭声。

    在灶房做饭的周康宁不由从灶房出来,想瞧瞧怎么了。

    周立落后一步,此刻刚推着小推车进了院子,听见俩娃娃的哭声,顾不上将小推车放回屋檐下,立马就朝堂屋走来,一脸关切:“怎么了这是?”

    叶妙不由心虚:“阿爹,我去将泥人拿过来。”

    说罢,他转身就跑。

    他真不是故意的……

    他出了院门,这时,秦劲从老院走了出来,他就跑了过去,将吓哭两娃娃的事说了。

    秦劲已经听到哭声,就道:“那咱等他们俩不哭了再回去?”

    “你先瞧瞧郭二哥的书稿。”

    “这不好吧?”叶妙犹豫,他眉心拧紧:“算了算了,咱还是回去吧。”

    如果真等俩娃娃不哭了再回去,他阿爹肯定又要念叨他。

    当然,现在回去也少不了一顿念叨。

    最终,这一场“事故”,在赵丰、王秀芹的耐心劝哄之下揭了过去。

    叶妙也果真挨了赵丰一顿训斥。

    但他自己也内疚,等俩娃娃睡着了,就挨个亲亲他们的小脸蛋,先是道歉,再郑重保证以后绝不会这么冒失了。

    还翻出两个泥人以及拨浪鼓小扇子,准备等他们醒了,第一时间拿给他们看。

    秦劲瞧着这一幕,有些心疼。

    新手小爹爹哪能面面俱到。

    他的妙妙才二十岁!

    这会儿赵丰、王秀芹等人都在院子里吃午饭,他就坐到叶妙身边,将人揽进怀里:“别自责,你又不是故意的。”

    “但的确吓着他们了。”叶妙虽靠在秦劲怀里,但眼睛还是看向并排躺在炕上的两个小不点儿,小脸皱着。

    “以后不再犯就是了。多大的事儿,我去将饭给你端来。”秦劲说着放开他要去灶房端午饭。

    今日的午饭回归了家常菜——捞面条,没有大鱼大肉。

    菜卤是鸡蛋、豆角、豆腐、千张的大乱炖。

    这个时节,豆角已经能吃了,很嫩。

    秦劲用筷子盛了小半碗面条,然后舀了好几勺菜卤。

    少吃碳水多吃蛋白质蔬菜,利于小夫郎减重。

    将饭碗给叶妙端了去,叶妙闷闷的吃完面条,又吃了两块枣泥酥,心思这才转移了——他不可置信的盯着手中枣泥酥的残渣,他不知不觉竟吃了两块枣泥酥!

    他可是要减重的人啊!

    他当即就去院子里散步,秦劲怎么都劝不住,一直到累的双腿酸痛才回了卧房。

    原本他只打算躺炕上歇一会儿,谁知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待睡醒已是傍晚,秦劲在他身旁坐着,一直守着他们仨。

    但俩娃娃还没醒,可能是中午那一场哭累了,这一觉竟睡了一下午。

    显然,两个小不点儿这会儿睡足了,夜间就不会乖乖睡。

    叶妙叹了口气,捏捏他们俩的小脸蛋,让秦劲去准备羊奶,他则是点上油灯,翻出今日带回来的书稿,打算先看会书。

    当爹不易啊。

    书稿的第一篇就是聂小倩。

    这故事他缠着秦劲让秦劲讲了好几次,但干巴巴的口述哪有文字生动,而且,郭厚还按照秦劲交代的,往里面加了些狗血的剧情,他很快就被吸引,全身心沉浸了进去。

    但有两个小不点在,他是不可能专心看书的。

    他刚看到聂小倩与宁采臣初遇,两娃娃就醒了。

    他们俩尿了。

    叶妙赶紧去给他们换尿布,这时秦劲端着羊奶进来了。

    一通忙碌,将两个小不点伺候好,晚饭也好了。

    吃了晚饭,果然,两个小不点毫无困意,不管抱着他们如何哄,始终睁着大眼睛,小嘴巴偶尔咿呀几句,精神头极好。

    秦劲、叶妙只能陪着他们,赵丰、周康宁则是抓紧时间睡觉。

    凌晨他们还要起来做吃食,因此,他们已养成有空闲就先眯一会儿的习惯。

    就这么忙碌着,十日后,两人终于看完了书稿。

    秦劲不由感慨,还是郭二哥有育儿经验啊。

    第104章 《郭记茶馆笔记》,郭厚搞事业,可跳

    知道郭厚急切, 秦劲没有耽搁,第二日就带上书稿去了茶馆。

    如今依旧是周立摆摊,他行程自由了些。

    郭厚的这本书稿, 共有五个故事,首篇便是聂小倩, 只这一篇就占据了整本书三分之一的内容。

    余下四篇,一篇是讲述青天大老爷判案如神的,并带些奇幻色彩, 比如冤魂托梦。

    和此类其他故事不同的是, 在这篇故事里, 黑白无常不再是毫无感情只知勾魂的鬼差, 他们二人不忍冤魂就此死去,将冤魂带回阎罗殿后, 向阎罗王求情,想让冤魂洗刷冤屈之后再投胎。

    得阎罗王宽许,那冤魂回阳间找青天大老爷伸冤。

    一篇有些类似鸳鸯蝴蝶梦,但结局是爽版, 算是世情小说,郭员外看不上的那种, 但足够狗血。

    开篇就是男子自身有病不能使夫郎怀孕,但怕被人发现,就寻人借种。

    无辜夫郎莫名有了“奸夫”,还恰好被人撞见, 于是惨遭浸猪笼刑罚。

    幸运的是,恰好一霸道王爷泛舟湖上, 将人救起,于是平民夫郎一跃成了王妃。

    几年后, 前夫和“奸夫”相继寻来,三男争一哥儿,最终前夫和“奸夫”锒铛入狱,主角幸福的和王爷生活在一起。

    第四篇则是七仙女与董永,郭厚私编版。

    开篇就是幼年的七仙女私自下凡差点儿遇难,被董永的前前前……前世救起,董永今世成了贫困书生,家徒四壁,七仙女下凡本欲报恩,谁知被董永吸引,于是与之成婚。

    但天规不可违,最终七仙女被剔除仙骨,成为凡人女子,与董永相守一生。

    最后一篇则是讲述乡下小伙儿智斗黑心老地主,最终带领村人致富。

    智斗的过程,以捉弄老地主为主,喜剧成分多,看得人不禁捧腹大笑。

    五篇故事,篇篇不同,主旨不重复,不单调,看得叶妙废寝忘食,要不是有两个小不点在,他能挑灯夜读看至天亮。

    至于秦劲,虽看了不少网络爽文,但观看这些书稿期间,他没跑神,没觉得枯燥,特别是智斗黑心老地主那篇,好几次还笑了出来。

    这足以说明五篇书稿的出众。

    他进城时,一眼就瞧见郭厚正站在茶馆门口四处张望。

    于是两人的眼神很快对上。

    郭厚瞬间笑成一朵花,忙朝着他走来;“我就知你今个儿会来,一早就等着了!”

    秦劲笑:“两个娃娃实在是闹人,本以为五天就能给郭二哥一个反馈,谁知昨日才看完。”

    “正常正常,这个阶段的娃最不好养,必须多盯着点儿。”

    郭厚颇为理解。

    但很快就将话题转移到了书稿上,他带着几分忐忑询问秦劲的意见。

    “无需改动,可直接刊印发售。还是郭二哥厉害,选出的五篇故事每一篇都精彩绝伦,让人拍案叫绝。”秦劲道。

    此话一出,郭厚的嘴巴顿时咧到耳后根去了。

    他激动的脸庞发红,抓住秦劲的手道:“多亏了你的指点,好兄弟,我今个儿就将稿子递去书坊!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好。等成书出来,可要送我一本,只看一遍根本看不够。”秦劲道。

    “你看你,以咱们的交情,怎么能只送一本?十本起步,上不封顶!你家识字的人那么多,一本怎么够看?”郭厚豪气道。

    秦劲笑着点头:“成,那我就等着郭二哥送书了。”

    郭厚也嘿嘿直笑,他与秦劲分别之后,立马就拎上书稿去了东阳县最大的书坊青云书坊。

    在大晋,刊印分为官刻、私刻、坊刻。

    官刻刊印的都是正经书籍。

    私刻全看个人兴趣。

    坊刻则追求利润,什么火爆就卖什么。

    青云书坊有自己的工匠,接受文人投稿,结算润笔费也爽快,最最最最重要的是客流量也大。

    不过,润笔费什么的,郭厚并不是很在意,虽说现在他月月都是从公账上领月例银子,可郭家的家产,到最后他还是要占三分之一。

    他生活并算不简朴,可也和穷奢极侈无关,目前每个月从公账上领的银子足够他花。

    他追求的是出名!

    他想留下传世名著!

    他兴冲冲到了青云书坊,直接找青云书坊的掌柜。

    郭家茶馆搞的红红火火,如今才一年半,他就拎了书稿过来,青云书坊的赵掌柜颇为好奇。

    主要是吧,赵掌柜早就知道他想写出传世之作,可一年半就能写出传世之作么?

    郭厚身份不同,赵掌柜自是不能如对待穷书生那般让人将稿子搁下待他有空再审阅。

    赵掌柜领着郭厚去了二楼雅间,还让人端上茶水,等郭厚端起茶盏了,他这才拿起书稿翻看。

    当场审阅!

    第一篇名为《聂小倩》,一看便是人名。

    扫过名字,他接着往下看。

    开篇有些平平无奇,一书生为赶考误入荒野寺院,半夜房间里却突然多了一个身穿白衣的貌美女子。

    这种套路,赵掌柜看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得,又是书生发梦之作。

    不用想了,这美貌女子必然是精怪所化,然后与这书生来一段旷世绝恋。

    他心中失望。

    郭家茶馆搞出这么大的阵仗,不只是东阳县,连过路的商旅也会前去凑热闹,结果耗时一年半,成品就这?

    身为老练的生意人,他极好的掩饰住心中的失望,目不转睛的继续往下阅读,一副已被故事深深吸引的模样。

    但其实他心神已跑远。

    成品虽老套无新意,但文笔尚可,故事也流畅,此等水平的成书,收不收,全看他心情。

    但既然是郭家二爷亲自送来的,他定然要卖郭二爷一个面子。

    书稿他可以刊印发售,至于润笔费,肯定不能和穷书生一个水平,嗯……就按照名家的待遇,搞分成。

    在基础润笔费之上,每卖出一本,郭二爷可得利润的……咦?

    赵掌柜跑远的思绪,被书稿上的文字吸引,蓝魔之泪?

    若真心喜欢一个人,那当着蓝魔之泪表白,蓝魔之泪便可发光?

    不错,这个设定还算新颖。

    嗯?阴月王朝,玄心正宗,玄心奥妙诀,斩天拔剑术……赵掌柜的心神不由被吸引,脑中下意识根据文字的描述去想象这些组织和招式。

    那些书生发梦之作中可没有类似的设定,那些故事的主旨是情情爱爱。

    可现在郭二爷这故事讲正魔两道,写了妖界魔宫、人间术法宗门的种种细节,他不仅在脑中畅想若他入宗门,是不是也能修习术法。

    秦劲讲述的《聂小倩》篇幅不算长,因为他已经忘了原版电视剧的很多细节,但大致剧情以及名场面他还记得。

    因此,赵掌柜看的《聂小倩》全是精华,可谓是高潮迭起,名场面频出,很快就引得赵掌柜真正聚精会神、专心致志。

    郭厚在一旁瞧着,心中乐开了花。

    他就知道会是这个效果!

    嘿嘿,这下子是真的要出名啦。

    郭厚美滋滋的喝茶,并没有打扰赵掌柜阅读,十年蹉跎,终得见此场面,他心中爽的每一根毛孔都像沐浴了仙露。

    他巴不得赵掌柜再全神贯注些!

    今日书坊无大事打扰赵掌柜,赵掌柜真就捧着书稿看到了晌午,一直到楼下伙计上楼喊他,他这才依依不舍的放下手中书稿。

    他看向郭厚,有钱的确能使鬼推磨,才一年半,还真搞出了精品!

    不过,郭二爷在其中必定也起了不小作用。

    一般人讲故事,可不跟说书人那般绘声绘色、声情并茂,他去茶馆观察过几次,普通人说起故事来,通常都是干巴巴的,只讲主剧情。

    因此,将口述的故事转为文字,而且还是如此生动流畅的文字,郭二爷是有真本事在身的。

    此书必大卖!

    他大赞郭厚才情出众,文采斐然,等郭厚笑得见牙不见眼后,他便谈起了正事。

    此书稿的正式名字为《郭记茶馆笔记》。

    基础润笔费是五两银子,首批刊印五百本,每卖出一本,郭厚可得三十文。

    东阳县虽称得上是繁华,但能读得起书籍的人家并不多,能看此种闲书的,那就更少了。

    青云书坊过往所刊印的话本小说,卖得最火的也才不到千本,现在赵掌柜首批就刊印五百本,足以说明他对《郭记茶馆笔记》的信心。

    但谁知郭厚听完这话,立马笑呵呵的道:“赵掌柜,多刊印五百本,我买。”

    嘿嘿,十年坚持,如今开花结果,他肯定要多收藏几本。

    而且,亲朋好友还要送个遍!

    有“我买”这二字在,赵掌柜很快收了惊讶,笑眯眯的点头。

    理解理解。

    换他是郭厚,也会如此。

    正事谈妥,郭厚乐颠颠的走了。

    送走郭厚,赵掌柜让店中伙计去买几个包子充当午饭,他自个儿则是迫不及待的回了二楼。

    《聂小倩》篇幅长,他只看了三分之二,他要看结局,结局!

    但等《聂小倩》看完,他忍不住继续往下翻。

    首篇就如此惊艳,余下四篇水平如何?

    ……

    赵掌柜当日熬了个通宵,坚持将五篇全部看完,翌日清晨,他立马去找了青云书坊的东家,将此书大夸特夸。

    他是青云书坊的老人,颇得青云书坊东家信任,再者,一千本里有五百本已被郭厚预订,于是书坊东家就大手一挥,让工匠开工。

    青云书坊已许久未出爆款书籍了,工匠这个月尚未开工,清闲得很。

    因此,工匠们一接到命令,立马撸起袖子大干快干,三日之后,《郭记茶馆笔记》就出现在了青云书坊的书架上。

    而且还是最显眼的位置。

    每一位进店的客人,伙计们都会向其推荐《郭记茶馆笔记》。

    郭家茶馆全县闻名,无人不知,如今郭厚搞出来了成品,凡是进书坊的,都忍不住拿起《郭记茶馆笔记》试阅。

    反正书坊提供此服务。

    这一试阅,就阅的停不下来。

    首篇就足够吸引人,余下四篇也篇篇都有创新,这叫人怎么不爱?

    买!

    必须买!

    至于郭厚,他本人也在茶馆宣传《郭记茶馆笔记》。

    他还听从秦劲的建议,搞了一个无门槛抽奖。

    进店就能抽奖。

    一等大奖是《郭记茶馆笔记》,共十本。

    二等奖是茶馆的茶票,可免费喝茶七日,共二十人。

    三等奖则是二十个铜板,共一百人。

    参与奖是秦家小蛋卷,每人一根,共一千根。

    开奖时间在三日后,他雇了一些孩童,让这些孩童全县城宣传此事。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抽不了吃亏抽不了上当,不要犹豫不要徘徊不要白来!

    说实话,这些奖品挺有吸引力。

    当然,要刨除一等奖。

    对于绝大多数初次听到此消息的人来说,《郭记茶馆笔记》的吸引力远远比不上现钱和小蛋卷,实在不行,茶票也成。

    至于《郭记茶馆笔记》,书籍虽贵,可谁知道这书写得好不好。

    若是不好看,那不就是废纸吗?

    看也看不进去。

    卖也卖不出去。

    有什么用?

    但不管众人心里如何想,抽奖一事确确实实宣传出去了。

    奖品有现钱和吃食,而且中奖人数还高达一千一百多人,凡是听说此消息的,都决定当日要去凑热闹。

    万一就中了呢。

    虽发不了财,但也有小便宜可占啊。

    秦劲的这条献策,得了郭员外好一番夸奖。

    满打满算也只花了不到五两银子,可效果却是满城期待。

    就凭这份聪颖,干啥事干不成?

    郭员外大手一挥,又定了一千根小蛋卷,以支持秦劲的生意。

    其实,当初之所以只定一千根蛋卷,是因为秦家做不出来,且小蛋卷不耐存放。

    小蛋卷当日的口感最好,一旦过了夜,酥脆程度就减了。

    但郭员外不在意这些,反正是拿出去抽奖的,口感不好就不好呗,现在天气炎热,小蛋卷做出来后,也只存放两日,口感即便减了,那味道也不差。

    他就是要支持秦家生意!

    这么一个大单子,秦劲犹豫之后,还是接了下来。

    家里花钱如流水,而小蛋卷又暴利。

    两千根小蛋卷,他能有一两银子的利润,这个快钱,他挣了!

    于是,开奖之前,秦家人齐上阵做小蛋卷——供给牛掌柜的货可不能少。

    秦劲已将摆摊的事接了过去,天气渐热,田地里的活儿多,周立得下地干活去。

    反正秦劲不能跟叶妙坐月子时那般,一日十二个时辰都围着叶妙、娃娃转悠,他要么下地干活,要么摆摊。

    他选择了摆摊。

    咳,好逸恶劳是他的本性……

    既然要摆摊,那白日就得补觉,不然身子撑不住。

    好在白日里王秀芹、李娇都在,有了她们帮忙,家中诸务也算是井井有条,日子恢复到了正轨。

    但即便是亲娘,也不能白使唤人家,老院也一大堆事呢。

    而且,李娇是他侄媳妇,算小辈。

    他想直接给钱,就如赵丰那般,一个月五百文。

    但王秀芹不要,也不准李娇收下。

    给不了钱,那只能给东西了。

    首先是吃食上,可不能粗茶淡饭,但日日买猪肉要被王秀芹念叨,再加上小夫郎还嚷嚷着要减重,于是他就继续收购鲜鱼。

    鱼肉不油腻,比猪肉适合减重。

    但价格降了下来,和市场价一样。

    如此一来,总体价格还是比猪肉便宜。

    洗三、满月宴时收到的布料,他强行塞给了王秀芹、李娇一些,让她们拿回去做衣裳。

    王秀芹、李娇本想继续推拒,但他是诚心给,于是两人就收了下来。

    王秀芹觉得他是瞎客气,还佯装生气拍了他好几巴掌,但心里头却是熨帖极了。

    她这四儿子,除了在俩娃娃跟前有些不稳妥,但论孝顺,那真的没得说。

    秦家众人紧赶慢赶,终于在开奖当日的清晨将两千根小蛋卷准备好了。

    这一日,秦劲没有摆摊,大清早将货送到牛掌柜、方老板手里之后,他就赶着牛车回家去接叶妙。

    此等大热闹,叶妙可不愿错过。

    到了家,恰好俩娃娃正在喝羊奶,秦劲就父爱爆棚,逗了俩娃娃好一会儿,等他们俩睡了,就和叶妙一道步行前去郭家茶馆看热闹——耕牛得下去干活去。

    走在路上,叶妙有些心虚。

    将两个娃娃留在家里,他们俩却是跑去看热闹了。

    这爹爹当的,太不称职了。

    可要他错过这场热闹,他又不甘心。

    多难得的机会啊,肯定比过年时人都多!

    等来到大集上,他惊呆了。

    只见两列长龙顺着城门,一路穿过大集,蜿蜒到了他视线外!

    这是有多少人排队啊?

    平日里热闹的大集,这会儿却是比农忙时还空!

    秦劲也打量了两列长龙一眼,叹道:“幸好今天没摆摊,不然生意肯定冷清。”

    来赶集的人,不少都被抽奖诱惑跑去排队了。

    还在出摊的那些个摊子,摊前几乎都没人。

    他甚至还看到有不少摊主跑去排队了!

    包括包子摊的刘老板。

    他有些哭笑不得,和叶妙走过去打招呼。

    郭厚搞的那些个奖品,对刘老板也有吸引力吗?

    “你不知道吧?奖品又增啦,你走后没多久,郭二爷来了,他临时设了个幸运奖,五个名额,奖品是十两银子!”刘老板有些兴奋的说道。

    “幸运奖?”秦劲惊讶。

    叶妙也吃惊,一人十两银子?

    好大的手笔!

    “可不是,那些来赶集的人,一听说有十两银子,就都跑来排队了,反正也没生意,于是我也来凑热闹了。”刘老板道。

    现在虽不是农忙时期,可农家人哪家田地里没活?

    他们来赶集,都是来去匆匆,不会多停留。

    但十两银子的诱惑力太大了,除非是家里有急事必须得回去,不然的话,都跑去排队了。

    “……刘大哥你先排着,我和妙哥儿就先进城了。”秦劲道。

    身为奖品供应商,他可以不用排队。

    “去吧去吧。”刘老板点头,脸上难掩羡慕。

    除了城外这两队,城内朝北也有两队人。

    大半个县城的人都来了!

    幸好他机灵,一早就让他儿子跑去排队。

    原先的奖品,他也挺喜欢的,因此就让他儿子去排队了。

    等听说郭厚设了幸运奖,他立马取代了他儿子的位置,准备亲自抽——他倒是想插队,可那会儿谷捕头已经在领着衙役维持秩序了。

    他排的还算靠前,但能不能抽到幸运奖,这真的看天意了。

    秦劲和叶妙穿过大集,进了城门。

    只见茶馆门口搭了一个简易的高台,高台上摆着一大一小两大桌子。

    大桌子上、大桌子旁一共放着四个大木箱。

    木箱里是准备好的小纸条。

    小桌子上放的是奖品,郭厚就坐在小桌子后。

    郭员外郭言等一帮郭家人,正站在高台旁看热闹。

    至于高台前,朝北、朝南各有两列长龙。

    谷栋领着十几个衙役,正在四周巡逻,免得有人插队闹事。

    现场不算喧闹,但也绝不安静。

    抽奖已经开始了。

    每轮有四个人上台,从四个大木箱里摸小纸条,当场开奖。

    为了确保公正,小纸条不收回,甭管中没中奖,每人都可带小纸条离去。

    当然,若是中了奖,那就带着奖品和小纸条离去。

    中奖者,对奖品满意的,那就欢呼,对奖品不满意的,难掩失望。

    没中奖的,那就只有失望。

    人们对幸运奖颇为关注,议论的大多是这个奖品。

    郭厚坐在小桌子后,脸上的笑容掩不住。

    现在《郭记茶馆笔记》第一批五百本已经售罄了。

    三日,五百本,全部卖完了!

    当然,其中二百本是他买了。

    可是,青云书坊过往最火爆的话本,卖了这么久,也才卖出去了不到一千本,但他的《郭记茶馆笔记》只三日就卖出去了三百本。

    打破之前的销量记录轻轻松松啊。

    说不定月底就破了!

    这叫人怎么不高兴?

    他可太高兴了。

    因此,今日来了茶馆门口,瞧见参与抽奖的人们已在衙役们的指挥下排起了长队,未引起任何骚乱,于是他心中豪情陡生,只想干点旁的与大家同乐。

    他郭厚,也干起了大事啊。

    他搞出轰动全城的阵仗!

    略一思索,他大手一挥设了幸运奖。

    还有比撒钱更能让大家快乐的事么?

    没有。

    所以撒钱,多多的撒钱。

    《郭记茶馆笔记》,火,给他狠狠火。

    这么大的场面都搞出来了,必须更火爆一些!

    第105章 秦劲为郭厚助力

    秦劲和叶妙穿过长长的队伍, 来到高台旁。

    郭家茶馆与城楼之间有一小块空地,郭家众人此刻正站在这里看热闹。

    郭员外一脸笑容,心情极佳。

    瞧见秦劲、叶妙, 就对二人招了招手。

    待二人来到跟前,他和颜悦色道:“走过来的吧, 要是累了,就进茶馆歇歇脚。”

    秦劲笑:“不累,没走几步路。好大的阵仗, 真应该让家里众人也过来瞧瞧热闹。”

    如此壮观, 这辈子都不一定能遇到第二次了。

    一听此话, 郭员外不由抬手捋了下胡须, 一脸得色。

    “还好,还好。主要是你的主意妙。”

    “是郭二哥书写的好, 就算搞出比这更大的阵仗,那也不虚。”秦劲道。

    郭员外闻言,再也压不住心中的喜悦,哈哈大笑:“就你小子会说话!”

    可不是。

    主意妙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是他家老二书写的好!

    因此,他敢将全县城的人都招来, 大张旗鼓的宣传。

    他也能昂首挺胸的拎着成书去拜访县令大人县尉大人等一众官员。

    他不怕被人知道。

    他只盼有更多的人知晓此书。

    他郭家的子孙,终于给他挣口气了!

    而且,出名好哇!

    相比较银钱,他更看重名气。

    名气大, 而且还是美名,那关注的人就多, 这无形之中就是一种庇护,一种靠山。

    即便将来他不在了, 凭着这份美名,只要不掺和官场朝政这些,那也能守住家业,安稳度日。

    从前,他一直担忧无人守家业。

    现在不用愁了!

    越想心情越好,他对一旁的郭言道:“去,再准备五个小纸条,幸运奖我再加五位。”

    郭言闻言一惊,五十两哇。

    难得难得。

    他这老父亲竟拿五十两去打水漂——只靠着前面的五十两,就已经将该吸引的人都吸引过来了。

    这会儿加码,除了让中奖之人高兴,并无旁的作用。

    看来他老父亲心情的确好。

    他笑呵呵的应是,转身去牵牛车。

    茶馆的日常储备金不足五十两,他得回家取。

    嗯……既然他老父亲心情这么好,那待会儿是不是可以趁机提要求,将他出行标配的牛车换成马车呢。

    秦劲不知郭言的小心思,不过,他心情也更好了一些。

    又多了五个名额!

    中奖的几率高了。

    “秦劲啊,你们夫夫待会再抽,多五个名额,说不定就抽中幸运奖了。”郭员外道。

    秦劲笑着点头:“那就借您老人家吉言了。”

    “那先回茶馆,当初老二说要送你们十本书,他已准备好了,你们俩来瞧瞧成书。”郭员外率先朝茶馆走去。

    秦劲、叶妙跟上。

    两人对成书也好奇的紧。

    茶馆里也冷冷清清,没什么客人,郭员外领着夫夫二人上了二楼,从存放书稿的柜子里取出一个礼盒,礼盒里装着的正是十本《郭记茶馆笔记》。

    蓝皮,有两指厚,在这个时代,妥妥属于大部头。

    拿起一本翻开,也没什么序言,首页是目录,目录之后就是《聂小倩》。

    此时的书籍都是竖排,从右至左阅读。

    而且,因为此书文字多,为了节约成本,字就采用了最小的字号。

    还没有插画。

    翻开第一页,一眼看去,密密麻麻的全是繁体字。

    稍微离得远了,一些笔画多的字就好似墨点,根本瞧不清。

    秦劲暗暗吸了口气,好劝退。

    阅读欲望一下子就没了。

    还不如郭厚送来的手抄版呢。

    但一旁的叶妙并无这种困扰。

    他始接触书籍,便是这种风格。

    他翻开《聂小倩》,兴致勃勃的读了起来。

    反正郭言还得好一会儿才能回来,他先看会儿书过过瘾。

    之前因为要照顾俩娃娃,他读的匆忙,没有时间细品。

    难得娃娃不在身旁,他终于可以全身心的沉浸阅读了!

    他是在阅读中识得更多的字的,一开始读《搜神记》时,哪怕有注释,他读起来也磕磕绊绊,需得连蒙带猜。

    但读得多了,眼熟的字越来越多,渐渐的他就记住了那些常用字。

    如今读起这种白话小说,他基本上可以流畅阅读。

    偶尔出现生僻字,那问一问秦劲、周康宁即可。

    秦劲瞧了他一眼,见他一手抵着额头,一手捏着书页,看得津津有味,不由扭头对郭员外道:“员外,我有一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讲,尽管讲。”郭员外笑呵呵的开口。

    “我瞧着此书字与字之间太过紧凑,阅读起来太过吃力。何不分上下两册,再添些插画,凡是真心喜爱此书者,若财力允许,那必然会再买一套收藏。”

    “如此一来,既方便阅读,也能多挣些银钱,您说是不是?”

    秦劲道。

    “嗯……好。”郭员外思考了不足五秒,就点头应下。

    因为他自个儿看起来也极其费劲!

    他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

    再者,他的识字水平还不如叶妙呢。

    翻看此书时,他当真是一边痛苦一边骄傲。

    若是按照秦劲所言,将一本分两本,再搞些图解,那对他的眼睛可太友好了。

    阅读困难度也会下降。

    越想越妙,他拍了下桌子:“还是你小子鬼主意多!”

    “等这套书出来,我再给送你十套!”

    “不必不必,一套就够了。精装版贵重,您留着在书坊出售吧。”秦劲摇头。

    “嗐,什么钱不钱的,靠这个又发不了财。”郭员外摇头。

    说实话,就算《郭记茶馆笔记》大卖,那也挣不来几个钱。

    基础润笔费五两,售出一本他家老二可得三十文,就算售出一千本,那也才三十两银子。

    再加上前边五两,一共三十五两。

    他家要是靠这本书吃饭,早就饿死了。

    “那今日我和妙哥儿只带回去一本吧。余下的九本拿出去抽奖,这么好的书,理应被更多人看到。”

    秦劲道。

    郭员外闻言,略一思索,应了下来。

    可不是。

    一开始,人们对一等奖的兴趣不大。

    可青云书坊那边红红火火,工匠刊印的速度勉强赶得上销售的速度,于是一等奖的身价也水涨船高。

    此书的售价是一两一钱,人们抽到后若是自己不想读,可卖出去,其价值比茶票、二十文钱大多了。

    若是自己想读,那就留下自用。

    但甭管是卖掉还是自用,多抽出去一本,那就多一人看到。

    此书的名气也会更大!

    秦劲这小子!对他家真是尽心尽力啊,等过几日他就让老二拎上重礼前去秦家道谢。

    一旁的叶妙,虽听了二人的对话,但他的注意力更多是在手中的书籍上。

    如同赵掌柜那般,他不禁也幻想书中所记载的招式、宗门之类的。

    “劲哥,那个玄心奥妙诀、斩天拔剑术,具体是什么姿势呢?”他忍不住扭头问秦劲。

    “对啊,这到底是什么招式?”郭员外闻言也问。

    昨个儿傍晚,他几个孙子孙女手拿木棍,一边喊着两个招式一边比划着木棍“对决”,闹了好一会才停手。

    秦劲一怔,脑中瞬间出现了两个施法招式。

    额,他就伸手,大致比划了一下:“这样、这样、再这样……”

    叶妙一脸兴味:“哇!”

    郭员外则是皱眉:“你小子,有这种好东西还藏着掖着,我这就让人将平哥儿他们几个叫来,昨日他们还在用这俩招式对决呢。”

    秦劲:“……”

    郭信平是郭信恳的亲弟弟,都十四岁了,还玩这种儿童游戏啊?

    郭家也就郭言的小儿子低于十岁,但这几个孩子竟然热衷玩这些么?

    他不禁抬手摸了摸下巴,嗯……其实也说得过去,他当年拿根木棍就觉得自己是大侠,平哥儿搁他上辈子也只是初中生。

    这个年纪,正是中二的时候。

    如果两个招式在孩童中火了,那流传度会更广。

    既然要搞插画版,倒是可以将这些招式画上去。

    但想真正深入民间,只靠书籍是不行的,买得起书的是少数人。

    嗯……可以让说书先生在茶馆中连载《聂小倩》,讲的时候认真比划招式动作,这么一来,就真正深入民间了。

    到时候此书的火爆程度会更上一层楼。

    “劲哥?”叶妙见秦劲沉思,便抬手轻轻推了推他:“想什么呢?”

    秦劲回神,见郭员外也一脸好奇的盯着自个儿,他就笑道:“我突然有一个主意……”

    他将刚才所想缓缓讲出,郭员外还未听完,就忍不住拍大腿。

    妙啊!

    他追求的是出名,大名气,美名远扬!

    若是街头巷尾全是玄心奥妙诀、斩天拔剑术,那此书的名气定然要传到外地去。

    东阳县可是有不少外地商旅的!

    “你这鬼点子可太多了,好好好,你对郭家的助力我记下了,等忙完今日之事,我就让老二登门拜访。”

    郭员外一脸兴奋的道。

    “我随口一说,不一定成。”秦劲谦虚。

    “此事一定成!”郭员外喜得又拍桌子。

    叶妙也点头。

    他有些崇拜的看着秦劲,他劲哥好厉害。

    满脑子都是好点子。

    很快,平哥儿等郭家子孙来了,郭员外就让秦劲给他们演示玄心奥妙诀、斩天拔剑术。

    对秦劲而言,这极为羞耻和尴尬。

    可郭家的孩子包括叶妙都睁大眼睛细瞧,不肯错过任何细节。

    特别是郭家年纪小的几个孙辈,他们没想到这两个招式真有具体的施法动作,都兴奋坏了,学得极为认真。

    嘿嘿,今个儿他们就找小伙伴炫耀去。

    观众们一个个兴味盎然,秦劲暗暗松了口气。

    只要看客不尴尬,那他就可以悄悄藏起自己的尴尬。

    等几个孩子将两个招式学会,郭言也回来了。

    秦劲忙拉着叶妙出了茶馆。

    耽搁这么久,等他们到家时,俩个娃娃肯定已经醒了。

    他们该抽奖了!

    此时,郭厚已将又新增五个幸运奖的事宣布完了,队伍里一阵骚动,好家伙,幸运奖十个,共一百两!

    郭家可真富啊。

    秦劲、叶妙也这么感叹着,两个人缓步上了高台。

    抽奖开始前郭厚就宣布了奖品供应商无需排队的规则,因此,他们夫夫插队,并未引起哗然。

    大桌子上有两个大木箱,木箱盖子上有一个圆口,圆口很小,只能伸进去一条手臂,任何人都瞧不见箱子里的具体情形。

    秦劲、叶妙各占据一个木箱,他们将手伸进圆口,秦劲在木箱里随手扒拉了一下,然后抓着一张小纸条将手伸了回来。

    叶妙倒是抓抓这个,捏捏那个,有些拿不定主意。

    纸条一指长,两指宽,是折叠着的。

    秦劲大拇指和食指一捻,只简单折了一下的纸条立马就被捻开了。

    一个“十”字出现在他视线里。

    他咦了一声,眸子瞬间睁大,呼吸也屏住了。

    他左手也伸了过去,两只手协作,郑重的将纸条伸展开。

    而此时,叶妙也已经看到了他的异样,忙问:“劲哥,你抽到了什么?”

    “十两!”秦劲大喜,忙将纸条递到他眼前。

    纸条上,十两二字写得端正明白,确认自己没看错,叶妙小脸瞬间笑开花:“十两!”

    他下意识伸手,想去接住纸条。

    但他右手还在木箱里,他嘿嘿一笑,不再乱扒拉,他随便捏了一张,将手抽了出来。

    做人不能太贪心!

    十个幸运奖,他劲哥已经抽中一个了,那他随便抽抽好了。

    “诶,竟然是一等奖。”他低头瞧着手中的纸条,有些不敢置信。

    他运气也很好啊。

    十个一等奖,他竟然抽中了一个!

    “好兄弟,你们夫夫俩的运气可真够让人羡慕的,一个幸运奖一个一等奖,太罕见了!”

    “去,让大家伙儿瞧瞧!”

    郭厚已经站起身来,他又是惊讶又是高兴。

    果然,他这好兄弟是有大气运在身的!

    秦劲闻言笑,他晃了晃手中的纸条,然后下了高台。

    为确保抽奖公平公正,抽到幸运奖的,得下高台让排队的人检查一下小纸条。

    等众人都信服之后才能领奖。

    高台下看热闹的、排队的人们看了小纸条之后,除了羡慕还是羡慕,这运气也太好了,随便一抽就抽回去了十两银子!

    等小纸条传了一圈回到秦劲手上,秦劲就又走上高台领取奖品。

    郭厚将一个胖乎乎的银元宝递给他。

    又将一本《郭记茶馆笔记》递给叶妙。

    但叶妙摇头:“郭二哥,这本书我就不收了,留给其他人吧,我已有了。”

    此言一出,郭厚又是高兴又是感叹。

    不愧是他好兄弟的夫郎,格局就是大!

    秦劲、叶妙没有多耽搁,两人很快下了高台。

    恰好谷栋就在高台旁站着,他走过来向他们二人道喜。

    郭家众人也纷纷出言恭喜他们。

    白得十两银子,的确是大喜事。

    顶得上半个月的收入了!

    告别众人,秦劲、叶妙穿过人群,秦劲指向城北:“咱们去银楼逛逛,给你买个首饰。”

    上次就说要买,可小夫郎舍不得。

    现在凭空多了十两银子,这下子总该舍得了吧。

    在大晋,一两银子重四十克,十两就是四百克。

    黄金白银的兑换比例目前是十比一,这十两银子,再添点工费,可以换个四十克的金镯子。

    他之前就暗暗发誓,将来一定要给小夫郎买个金镯子,现在终于有机会了!

    可谁知叶妙听了他的打算,小脸上竟是犹豫大过高兴:“小响、小鱼他们俩戴的是银手镯,要不,给他们换成金的?”

    俩娃娃还未出生,他们就买好了银镯子,寓意“镯”壮成长。

    现在得了笔幸运之财,他更想用在俩娃娃身上……

    “他们俩年纪小,分辨不了金和银,戴什么都一样。”秦劲没想到他竟是这样打算的,立马认真与他讲道理。

    “等他们大一些就能分辨了。”叶妙道。

    “那等大了再说。你辛辛苦苦生下他们,他们怎么能享受到你前头?咱家第一件金首饰,必须是你的。”秦劲一脸严肃。

    这话听得叶妙下意识翘起嘴角:“都有娃了,肯定以娃为先。”

    “你也是孩子,还是已经能欣赏金镯子的孩子,所以应以你为先。”

    秦劲继续一脸严肃。

    这下子叶妙再也压不住笑意,心里高兴极了。

    但想到赵丰、王秀芹,他又有些担忧:“阿爹和娘会念叨吧?”

    “念叨就念叨,反正金镯子是戴在你手腕上的。”

    “……也是。”

    叶妙点头。

    都戴上金镯子了,念叨几句怎么了?

    不疼不痒的。

    他嘿嘿笑着,朝着银楼的方向指了指:“那快走吧!”

    他想戴金镯子!

    于是两人去了银楼。

    今日银楼也没多少客人,虽说能进银楼消费的,对郭家的奖品并不感兴趣,可架不住城门口热闹。

    而看热闹是人的本性。

    客人不多,秦劲、叶妙就安心挑选。

    其实也没什么可挑选的,银楼的金饰,有一口价的,这种款式多样,造型出众。

    也有按克重卖的。

    叶妙没有犹豫,直接买了个素圈金镯子。

    都戴金镯子了,款式重要么?

    不重要!

    四十克的实心金镯子往手腕上一戴,那耀眼的色泽,那沉甸甸的手感,足以让人忽略它是什么款式了。

    叶妙伸着手腕美了好一会儿,这才让银楼的伙计装盒结账。

    将木盒塞到秦劲心口,塞的严严实实,他这才放心出了银楼。

    他神色匆匆,催着秦劲快走,省得金镯子被偷被抢了。

    秦劲有些哭笑不得:“其实和抽中的银锭一个价,握着银锭时你怎不这么紧张?”

    “银子哪能和金子比?”叶妙理所应当的反问。

    论赏心悦目,还得是金子嘛。

    “好好好,你有理,放心,谷捕头正领着人在街上巡逻呢,再说了,我也不窝囊,谁敢抢我就打谁,一定将这个金镯子平安带回家。”

    秦劲笑着道。

    “最好还是无事发生。总之,咱们快走。”叶妙依旧催促。

    秦劲就不再逗他,拎着郭家送的礼盒——《郭记茶馆笔记》,两人匆匆回家。

    这会儿是农忙时期,路两边的田地里有不少农人正在干活,瞧着这熟悉的场景,叶妙有些紧张的心稍稍安定。

    一路无事回到家中,午饭刚过。

    周康宁在灶房洗刷碗筷,他们二人的饭温在铁炉子上。

    赵丰脸色很不好看,都是当爹的人了,竟然能将俩娃娃扔在家中自己跑去县城玩了一上午!

    待秦劲将金手镯拿出,证明他们是去办正事了,赵丰的脸色还是不好看。

    好哇,难得抽中十两银子,这二人竟跑去买了金镯子!

    买什么不好啊?

    当然,最好什么都不买,将这十两银子收起来。

    家里花钱如流水,应多多攒钱。

    但金镯子买都买了,是白得的,没花家里的钱,于是他也没有多念叨。

    金镯子保值!

    将来还能传给小鱼!

    而且,他念叨这么多,有一部分也是做给王秀芹看的。

    王秀芹天天过来带娃,他女婿倒好,出去一趟,给妙哥儿买了个大金镯子。

    王秀芹不好说什么,那就由他说吧。

    挨了一顿念叨,秦劲、叶妙没反驳一个字,两人将温在炉子上的午饭吃了,正好俩娃娃醒了,两人就去伺候俩娃娃。

    该喂奶喂奶,该换尿布换尿布。

    一副尽心称职的样子。

    反正金镯子已经买了,嘿嘿。

    夜间,秦劲依旧是躺在堂屋。

    不过,卧房的炕上,只有叶妙、赵丰和俩娃娃,周康宁已回了他自己的房间。

    俩娃娃比起刚出生那会儿,吃奶的频率不如刚出生时高,既然起夜的次数减少,那就无需那么多人守着。

    之前叶妙无比感激每晚有阿爹在,可今晚,对着油灯戴上金镯子臭美了之后,他无比的想念秦劲。

    超想超想。

    他劲哥待他那么好,可自打生了俩娃娃,这日子就天天兵荒马乱或者是浑浑噩噩的,一转眼就一个半月了。

    这期间他却是没和他劲哥亲近过。

    白日里难得能抱一会儿,他们只想静静躺着,连接吻的力气都没有。

    唉,他好想他劲哥……

    生了娃之后,他真的付出太多了,也舍弃太多了。

    这个金镯子的确是他应得的。

    他劲哥说的对,俩娃娃那么小,又不懂欣赏,戴金戴银都一样,他这个“大孩子”,的确应该先享受!

    翌日,秦劲照常去摆摊。

    今日大集恢复了往日的热闹,但大集上的话题依旧是昨日郭家的抽奖。

    错过的,懊恼。

    没抽中的,遗憾。

    抽中的,炫耀。

    总之,话题还是在郭家身上。

    刘老板昨个儿只抽中了一个小蛋卷,他排的靠前,郭言还未将郭员外的五十两准备好,他就抽完了。

    他抽过之后就回了包子摊,因此不知昨个儿秦劲抽中了幸运奖。还是抽奖结束后听旁人说起,他这才知道秦劲竟如此好运。

    今日待摊前不忙了,他忍不住来找秦劲唠嗑,一方面是想沾沾秦劲的好运,另一方面是想打探《郭记茶馆笔记》的内容。

    昨日他可是听说了,凡是看过这书的,全都夸好。

    可这书到底讲的啥?

    他不识字,即便识字,也舍不得花钱去买,他想听免费的。

    秦劲听了他昨个儿的遭遇,笑呵呵的塞给他几根小蛋卷让他吃着,而后就将大致剧情讲了一遍,并告诉他,郭家茶馆很快就会有说书先生连载此书,想听的,可去郭家茶馆坐坐。

    他讲的简略,但谁让这故事够新颖呢。

    对于娱乐方式极度匮乏的刘老板而言,什么魔啊、宗门的,都新鲜极了。

    身为平民小百姓,戏园子去不起。

    茶馆舍不得。

    乡下一般人家就算是有红白事,那也请不起戏班子。

    因此,他所知的故事,全靠口口相传。

    单调,稀少。

    现在猛然出现如此离奇曲折的故事,他恨不能现在就冲去郭家茶馆,好知晓全部剧情。

    如刘老板这般的人有不少。

    即便是县城居民,也甚少去戏园子听戏,太贵了,舍不得。

    但去茶馆坐坐,喝口最便宜的茶水,那很多人都愿意掏这个钱。

    郭家雷厉风行,抽奖当日就寻了几位说书先生。

    现在正是《郭记茶馆笔记》热度最高的时候,可不能瞎耽搁,要将热度续上!

    郭员外追求的是名气,他想让此书传播的更广,因此,他找了好几位说书先生,在茶馆外也设了讲台,让说书先生免费讲给普罗大众听。

    茶馆与城门之间有块空地,他在此地安排了一位说书先生。

    城北同样的位置,他也安排了一位说书先生。

    当然,茶馆也有。

    他让几位说书先生轮班,从早到晚不停歇。

    还有那玄心奥妙诀和斩天拔剑术,他特意从戏班子里雇了武生,让武生在一旁施展两个招式。

    戏班子里的武生专门练过,比划起招式来像模像样,一出手就引起惊呼无数。

    因此,当郭厚忙完这些,拎上礼品前去秦家拜访时,县城里,已有孩童拎着木棍用玄心奥妙诀“对战”斩天拔剑术了。

    第106章 好想劲哥

    “秦老弟, 好兄弟,快来快来。”

    郭厚一下了马车,就大呼小叫着喊道。

    这会儿是午后。

    秦家众人刚吃了午饭。

    上午摆摊时, 郭厚已和秦劲打了招呼,因此, 周立没有下地,秦劲也没有去补觉,他们留在家中等着郭厚前来做客。

    听到喊声, 秦劲、周立来到院门口。

    见车夫手里拎着一个猪后腿, 郭厚手里拎着七八个礼盒, 郭二夫人怀中抱着一匹布, 而郭二夫人的丫鬟还蹲在马车门口从车厢里搬礼盒、布料,两人都吓了一跳。

    “郭二哥, 你们夫妇这是做什么?太生分了太生分了。”

    秦劲忙走过去,想让郭厚将那些大大小小的礼盒放回马车上去。

    郭厚哈哈一笑,直接将礼盒塞给他:“这是给小侄子的,你推拒什么?让两个小侄子来和我说他们不愿收。”

    “就是, 我怀里的布料也是给小侄子的,你别替他们做主不收。”郭二夫人也道。

    “……郭二哥, 郭二嫂,你们这礼太贵重了。”秦劲苦笑。

    “哪里贵了,也就是看着数量多,其实不值几个钱!走走走, 回家回家。”

    郭厚手臂一抬,就揽着秦劲的肩要进院子。

    秦劲只得拎着礼盒回家。

    周立也将丫鬟手里的几个礼盒接了过来。

    院子里, 周康宁已经拎着茶壶,倒上了热茶。

    茶叶出自郭家茶馆, 上等毛尖,香味浓郁。

    郭厚在凳子上坐下,扫了一圈,不见叶妙、赵丰,就问:“小侄子呢?在睡么?”

    “刚吃了羊奶,好不容易才哄睡,妙哥儿和阿爹将他们抱回卧房了。”

    秦劲道。

    “那正好,你来瞧瞧,你嫂子亲自给他们挑了两个平安扣,能从现在戴到成亲!”

    郭厚说着来到那一堆礼盒跟前,将最小的那个打开,从中取出了一个木盒。

    木盒里装着两个黄金祥云平安扣。

    每个重二十克。

    这会儿挂娃娃脖子里稍重,但长大些就好了,绝对能从幼年戴到成亲。

    秦劲大惊,慌忙推拒。

    叶妙听到动静,也从屋子里出来连声拒绝。

    郭厚一脸严肃的道:“你看你们夫夫客气的!茶馆早就有规定,所讲故事刊入正册,能免费喝一年茶水!”

    “但《聂小倩》那是一般的故事么?”

    “一年茶水太轻了!理应分你一半润笔费!”

    “你还不知道吧?抽奖那日动静太大,一些商旅也跑去围观了,有一个丝绸货商恰好抽中一本,他读后大喜,立马就找去青云书坊,想要大批量的购买。”

    郭厚说着举起手晃了晃:“他要买五百本!”

    “他要卖去京城!”

    市面上那些话本小说,稍微火一些的,都有手抄版。

    手抄版便宜些,可人家丝绸商急着赶去京城,哪有功夫雇人手抄。

    那商人也是个有魄力的,一口气买了五百本,想要趁着此书还未真正流传开,好挣上一笔快钱。

    此书所载故事不俗,即便涨个几十钱、一百钱,那也绝对有人买。

    那可是京城,最不缺有钱人了。

    一口气卖出去五百本,这下子可把赵掌柜给乐坏了。

    东阳县本地的市场尚未饱和,此书就贩去京城了,那最终销售量怕不是能冲上两千本。

    再者,郭厚还要出精装版。

    于是,赵掌柜请示过青云书坊东家之后,就和郭厚重新谈了分成。

    今后每售出一本《郭记茶馆笔记》,郭厚可得五十文。

    精装版利润高,毕竟买得起精装版的都不差钱。

    精装版每售出一本,郭厚能得三百文。

    如此一来,郭厚拿到的润笔费最低也有百两。

    开茶馆收集故事的主意是秦劲出的。

    首篇《聂小倩》是秦劲讲述的。

    抽奖、招式“对决”、精装版等也都是秦劲推动的。

    可以说,《郭记茶馆笔记》能顺利问世,能有现在的火爆,秦劲占了一半功劳!

    直接给润笔费,秦劲肯定不收。

    既如此,那就给两个小侄子吧。

    反正这是秦劲应得的。

    秦劲要是不收,那就是将陷郭家于不义,传出去损的是郭家的名声!

    如若帮了大忙却连个正式感谢都没有,旁人只会觉得郭家吝啬忘恩!

    “知恩不报非君子,好兄弟,我郭家的名声,怎么着也比两个平安扣贵重吧?你就收了,饶郭家这一遭吧。”

    郭厚一脸郑重的道。

    “……行,我说不过你。”

    秦劲哭笑不得。

    郭厚就收了严肃,笑着道:“这才对嘛!”

    “等两个侄子大些,就给他们戴上,平平安安,康健茁壮。”

    “还有,我买了些灵芝粉,你爹娘上了年纪,该服些补品了。”

    “回头你让你爹娘去医馆诊诊脉,若是身子状况与灵芝不相冲,那就让他们补补身子。”

    他说着,又去打开另一个礼盒,好让秦劲瞧瞧他带来的上好灵芝粉。

    有“陷郭家于不义”这顶大帽子压在头顶,秦劲也只能收下。

    郭厚如此大方,秦劲自是要更尽心尽力。

    但现在《郭记茶馆笔记》的营销已经无孔不入,覆盖整个东阳县,该知道的都已知道,嗯……

    那就向外推广吧。

    东阳县本地他已经没招了。

    东阳县来往客商多,郭家可找上这些外地商人,向他们推销此书。

    也不用费太多功夫,和城中几个客栈掌柜打声招呼,让这些客栈掌柜帮着推销此书。

    真卖出去了,就与客栈掌柜分账。

    也就是动动嘴巴的事,想来那些掌柜不会拒绝。

    郭厚没想到他还有此等妙计,喜的直拍大腿:“真不知你脑子是如何长的,好主意竟取之不尽!”

    秦劲微笑。

    嗐。

    这是他的老本行。

    上辈子他就是开书店的。

    为了盘活自家书店的生意,他没少琢磨这些。

    想了想,他又道:“郭二哥,此书只是个开始,接下来还会有续作。续作很重要,即便超越不了此书,那在精彩程度上最起码也要持平。”

    “我觉得,应派些人搞一个调查,看大家伙儿更关注哪些情节。”

    “大家伙儿喜欢看什么,那续作就写什么。”

    “好!”郭厚立马应下。

    还是秦老弟想的长远!

    他正飘飘然不知此身重几斤几两,秦老弟却是已经琢磨续作了。

    得此贤弟,真是人生之大幸。

    大幸!

    郭厚夫妇走时,又从秦家订购了一批小蛋卷。

    问卷调查从后日开始。

    郭厚会在茶馆门口设一摊位,凡是看过、听过《郭记茶馆笔记》的,都可以坐下说道几句。

    只要讲述自己的真实感受,那就可以免费得一根蛋卷。

    如此一来,秦劲家下午也不得闲了,得制作小蛋卷。

    好在距离麦收还有一周,田地里的活儿虽多但不是特别多,靠着如今的人手,每日再添四百根小蛋卷,倒也忙得过来。

    一日挣二百文,一周就能挣一两四钱。

    这不算小钱了。

    不过,一想到麦收,秦劲不由想念郭信恳。

    这小子虽比不得周延年,但勉强也算一个壮劳力,今年家中多了两个需要照看的娃娃,少了郭信恳这个壮劳力,麦收时日子定然不好过。

    也不知郭信恳这小子过了府试没有。

    甭管过没过,这两日就应有消息了。

    此次郭二夫人带了两匹布料,其中一匹就是代郭信恳送给周康宁的。

    ……

    秦劲将飘远的思绪收回,郭家马车已不见了踪影,他就和叶妙、周立回了院中。

    他和叶妙去整理郭厚夫妇带来的礼品。

    除了黄金平安扣和灵芝粉、猪后腿,还有一些点心、纸笔。

    猪后腿、点心自家留一些,给老院送去一些。

    目前家里没有读书人,他就将纸笔一分为二,打算送给秦锦一份。

    这孩子读书刻苦,脑袋瓜也聪颖,是个读书的料。

    他这个当叔叔的理应资助些纸笔,好减轻秦力宋欣的负担。

    至于灵芝粉,明日等王秀芹、秦老头去了医馆之后再说。

    还有那平安扣,叶妙抓在手中细细打量了许久,这才收了起来。

    论首饰,还得是金子啊。

    甭管是在阳光下还是油灯下,都美得目眩。

    但论厉害,那只能是他劲哥。

    他的大金镯子,俩娃娃的金首饰,都是他劲哥挣回来的!

    不只是叶妙如此想,赵丰也如此想。

    翌日上午,王秀芹没有过来带娃,她与秦老头去医馆检查身子去了。

    那么珍贵的灵芝粉,也是郭厚夫妇的一片好意,到底能不能服用,得有个准话。

    赵丰补觉醒来,家中只有叶妙、李娇在。

    周康宁割草去了。

    如今家里有俩娃娃嗷嗷等着喝奶,因此已不再放羊,每日现割些青草回来喂它们。

    周康宁仗着年轻,每日做完小蛋卷后并不休息,他吃了早饭就做家务,做完家务再去割青草,一直忙到午饭后才补觉。

    赵丰将刚换下来的尿布收到背篓里,拎去河边清洗。

    家中两个娃娃,秦劲也是个讲究的,尿布只要稍微脏了,哪怕仅有一点点潮了,就立马换干净的。

    因此,家里的尿布有三百多个。

    新生婴儿粑粑多尿多,每日换下来的尿布最多能有上百个。

    这么多尿布,赵丰通常是拎去河边洗。

    河水是流动的,方便。

    而且现在天热,河水温乎乎的。

    将一背篓尿布洗好,他到家时,周康宁已回来了。

    周康宁撸起袖子准备做午饭,他就将刚洗好的尿布扔到一个大铁锅里开始煮——秦劲要求的,尿布必须煮了才能用。

    为此,还专门又买了个专门煮尿布的大铁锅。

    将这些尿布煮好之后,这才能挂绳子上晾晒。

    忙完这一切,午饭快好了。

    李娇回隔壁老院,院子里只有叶妙照看着俩娃娃。

    秦劲去何家定制了一个可移动婴儿床。

    此刻,两娃娃躺在婴儿床里,正伸着小手去抓婴儿床上方挂着的鱼形挂件。

    他们刚吃了奶,上午也睡足了,现在精神头极好。

    叶妙拿着个拨浪鼓,笑眯眯的逗他们玩。

    赵丰在婴儿床旁坐下,先盯着俩娃娃看了看。

    俩娃娃刚出生时就好看,五官特端正,如今长开了些,五官等比例变大,依旧端正。

    大眼睛黑亮。

    小脸蛋雪白。

    赵丰只觉得俩娃娃是天下最好看最可爱的娃娃。

    不过,此刻最引人注目的是娃娃身上的平安扣。

    叶妙并没有直接将平安扣挂在他们的脖子里,而是系在他们小衫的扣子上。

    再加上他们俩是躺着的,因此,平安扣就算重了些,那也不影响他们。

    赵丰抓起平安扣看了看,就对叶妙道:“女婿他疼你,你也多为他考虑考虑,以后再有这种意外之财,也给他买个金饰。”

    叶妙闻言,不由点头。

    是这样的,他们一家四口,就他劲哥没有金首饰了。

    不过,他真的好想他劲哥啊,这都要俩月了。

    不,算上怀孕,他已一年没和他劲哥亲近过了。

    一年,一年!

    苦死他了。

    正这么在心里哀嚎着,秦劲推着小推车出现在了院门口。

    他眼睛一亮,立马对着秦劲挥手,但却不敢再跟从前似的大喊劲哥。

    秦劲笑,将小推车放好,先洗了手,这才朝着堂屋门口走去。

    叶妙已经生产,因此他没有跟从前似的与叶妙拥抱,但他先抓着叶妙的手晃了晃,然后才看向婴儿床里的娃娃。

    “爹爹回来啦。”他挨个捏捏他们的小脸蛋。

    俩娃娃圆溜溜的大眼睛看向他,咧着小嘴巴朝他笑,小手小脚都比划着,似乎想让他抱抱他们。

    秦劲越瞧越喜欢,就挨个将他们抱起,亲亲小脸蛋,再充当摇篮摇一摇他们,将他们逗的笑容更大。

    这时,周康宁从灶房里出来。

    午饭做好了。

    万年不变的捞面条。

    昨日郭厚带了个猪后腿,因此今日菜卤里一半都是肉丁。

    再加上豆腐丁,豆角碎,鸡蛋碎,哪怕是家常菜,也香得秦劲一连吃了三碗。

    正吃着,王秀芹来了。

    王秀芹上午回来得早,因此老院的午饭也早,她已吃过午饭了。

    按照大夫说的,她和秦老头的身子并没有大问题,可以适当吃些灵芝粉。

    得了大夫的允许,她和秦老头刚喝了碗灵芝粉。

    有没有效果,目前感知不出来,但心理上的满足已令她容光焕发。

    真是好起来了,她王秀芹也有吃灵芝粉的一日。

    还是她四儿子厉害!

    原本她对《郭记茶馆笔记》并不感兴趣,哪怕秦劲换回来一个金镯子,她也只是感叹郭家大方、她四儿子运气好。

    但现在郭厚给他们夫妇送了灵芝粉,她立马就对《郭记茶馆笔记》上心了。

    今个儿去县城时,瞧见茶馆旁有说书先生在声情并茂的讲述《聂小倩》,她就特意听了一会儿。

    嗯……没头没尾的,她有些听不懂。

    而且,什么魔宫、宗门,她也完全不感兴趣。

    但为了捧场,她愣是听了一刻钟才离开。

    正是因为听了一刻钟,因此她明白大街上那些孩子喊的招式是什么意思。

    不止如此,这一路走去医馆,虽是无意的,可她也听到好几个人在议论此书。

    待到了医馆,排在她前头的一对小夫夫也在讨论《聂小倩》的内容。

    这夫夫俩在说蓝魔救子,那夫郎说着说着就有些哽咽,还抬手摸摸肚子,引得一旁的年轻汉子忙低声哄他。

    其实她听不懂这个剧情。

    但她知道这个剧情出自《聂小倩》。

    而这个《聂小倩》,其实是她四儿子讲述的。

    她不由骄傲。

    也为郭厚高兴。

    怪不得郭家送如此重礼,此书的确火爆!

    王秀芹谈性很高,等秦劲去补觉了,她也一直在说今日上午的见闻。

    叶妙无需补觉,俩娃娃也在屋檐下躺着,于是他就听着,直到王秀芹自己讲尽兴了收了声,他这才起身溜去了卧房。

    他好想他劲哥。

    秦劲躺炕上睡得正熟,此时还未到一年当中最热的时候,但他腰间的腰带松了,因此上衣领口就敞开了些。

    不但锁骨完全露了出来,心口也若隐若现。

    叶妙坐在炕边,视线从他脸部一路扫到心口,又扫回去,只觉得口干舌燥。

    这时,有脚步声传来,叶妙忙收了视线,随手端过放在窗下桌子上的针线筐,一副正忙碌的样子。

    赵丰进了卧房,对他道:“娇娇来了,趁着小响小鱼睡着,你教教她针线。”

    “好。”叶妙起身。

    暗暗吸了口气,他端上针线筐出去。

    这一下午,就在指点李娇针线中度过。

    可能是中午玩的久了,俩娃娃竟睡了一下午。

    很快到了晚间。

    晚饭后,俩娃娃喝了羊奶,大眼睛滴溜溜的转来转去,毫无睡意。

    他们下午睡足了。

    周康宁凌晨还得起来做吃食,就先洗漱回屋睡觉。

    秦劲也要凌晨就起,他也去洗漱。

    洗漱完,他躺到了堂屋的小床上。

    卧房里,赵丰、叶妙正在哄两个娃娃睡觉。

    哄啊哄,哄得院子里没了响动,秦劲也要和周公下棋去了,俩娃娃终于有困意了。

    赵丰就让叶妙去洗漱,由他接着哄两个娃娃。

    叶妙下炕,拎上一个木桶,先从大木盆里舀了些已被晒得有些烫手的热水,再掺入些井水,等水温合适了,这才将水桶拎进洗澡间。

    他又回卧房拿换洗的衣物,路过秦劲的小床时,他蹲下来轻轻推了下秦劲的肩:“劲哥劲哥,睡了吗?”

    秦劲的意识,被他从周公那里拉回。

    “没,怎么了?”秦劲问。

    “想让你给我擦擦背。”叶妙答。

    “好。”秦劲立马坐起身来,下床穿鞋。

    夫夫两人出了堂屋。

    院子里静悄悄,周家父子三人都睡了。

    头顶的皎月温和又明亮,但洗澡间一片漆黑。

    洗澡嘛,摸黑就成,无需点灯。

    周康宁刚用过洗澡间,里面水汽挺大,秦劲进门后,看叶妙借着月光将手中的衣裳挂在了衣架上,就抬手关上洗澡间的木门。

    洗澡间里顿时几乎一点光都没了。

    窗户也关着。

    窗纸将月光挡住了。

    此时,下一步本该是叶妙褪去身上的衣服,可谁知叶妙一个跨步,来到他跟前。

    叶妙的双手放在他腰间。

    察觉到叶妙的动作,他大手下意识伸出,按住了小夫郎想要作乱的手。

    “劲哥,我好想你。”小夫郎很干脆的将手抽出,在他腰下位置不轻不重的撩了一下。

    “……”

    脑中瞬间出现各种少儿不宜的画面,引得他喉结滚动了一下。

    但他的声音很坚定:“还不到俩月,你身子还未彻底恢复。”

    “恢复了。”叶妙小声反驳,又将手放到他腰间:“你想多了,我没打算真的做,阿爹还在等着我回去,就这么一会儿,不过瘾。”

    “你让我尝尝。”

    叶妙说着蹲了下来,双手仍不放弃与他腰带做斗争。

    “……”

    血一下子就涌上脑子,他弯腰将人拉起,拥在怀中重重亲了下去。

    他的妙妙,好妙妙,这是有多想他。

    他吻的重,手也滑进了叶妙衣服里。

    叶妙不由闭上了眸子,满足的哼哼了两下。

    是他劲哥的气息!

    许久未做,他颇为敏感,熟悉的愉悦升上来,他忍不住在秦劲怀里扭来扭去,口中的哼哼声更重。

    如若他有尾巴,这会儿必定已经摇起来了。

    他整个人都贴在秦劲怀里,虽隔着衣服不能过瘾,可气氛好,于是熟悉的愉悦越积越多。

    他心里美死了。

    看他劲哥的反应,定然也超想他!

    想到他阿爹一向纵着他,他不由将嘴巴移开,先是下意识又亲了下秦劲的嘴角,这才小声的、有些喘的道:“你、你进来。”

    “咱做一次。”

    “做快些。”

    他阿爹一定会理解的。

    但秦劲却是摇头。

    秦劲呼吸也急促了起来,恨不能将小夫郎脱个精光搂进怀里各种揉搓。

    当然,最最重要的是,要将忍了一年的渴望全发泄出来。

    可想到如今才两个月,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缓呼吸:“再养养,下个月再做。”

    此言一出,叶妙嘴巴立马撅得能挂油瓶。

    马上就是麦收了。

    麦收才没时间没精力。

    错过今晚,那得等下下个月。

    他不满的扭着身子,还去咬秦劲的嘴巴,鼻尖,脸庞,还故意控诉,委屈巴巴的道:“你都不想我。”

    “小坏蛋,你自己摸摸,我不想你?”秦劲将他往自己身上按,好叫他知道自个儿的反应。

    他自然知道的,毕竟两人身子贴的这么紧。

    但他就是要控诉。

    他不满!

    他哼哼着,想让秦劲心软答应,双手也不老实,想拽秦劲的裤子。

    但秦劲忙加重手上的力道,好让他的注意力转回。

    又寻到他嘴巴,勾着他的舌亲吻,让他再无力想其他。

    双重刺激在,再加上许久未做,小夫郎极快就交代了。

    可体内对他劲哥的想念反而更浓,他圈着秦劲的脖子,不肯放秦劲走。

    秦劲无法,就亲自给他洗澡。

    如此一来,秦劲的衣裳湿得透透的,但甭管他如何撩拨,秦劲始终不肯将衣服褪去。

    再养养。

    再养养。

    生子对小夫郎的身子伤害太大了,等彻底恢复了再做。

    俩人虽闹了一通,但称得上是什么都未做,因此回卧房后,秦劲一脸坦然的换了衣裳,然后直接睡下。

    叶妙小脸拉着,引得赵丰好奇却又不好意思问。

    俩人耽搁这么久,赵丰能猜到缘由。

    说实话,他自个儿也挺想周立的。

    自打俩娃娃出生,他就睡到了堂屋,马上两个月了,他与周立也就中午时能单独待一会儿。

    因此,他自个儿将俩娃娃哄睡之后,就专心瞪着屋顶发呆,好等叶妙回来。

    可看妙哥儿的神色,他不确定了。

    他女婿对妙哥儿疼到骨子里,怎会惹妙哥儿生气?

    很快就到了凌晨,秦劲起床,和周延年一起去拎豆腐脑。

    新的一日开始了。

    第107章 郭信恳回来了

    赵丰将煮好的尿布一一挂在绳子上, 之后将铁锅里的煮尿布水倒了,又拿胰子洗了手,这才在堂屋的屋檐下坐了下来。

    叶妙正拿着小团扇逗俩个娃娃。

    今日无风, 有些热。

    俩娃娃小手小胳膊都挥舞着,小脸蛋上的表情也丰富。

    叶妙瞧瞧这个, 看看那个,越看越喜欢,忍不住弯腰去亲他们的小脸蛋。

    不过, 见赵丰坐了过来, 就对赵丰道:“阿爹, 你去抹些牛油膏。”

    天天用胰子洗尿布, 即便是夏日,手也会发干。

    赵丰摇摇头:“没那么娇气。倒是你, 昨晚和女婿闹什么?”

    此言一出,叶妙神色顿时僵了僵。

    求欢被拒,这可太丢脸了。

    即便是他阿爹询问,那也决不能说实话!

    “没事, 我俩闹着玩呢。阿爹,别担心。”他想糊弄过去。

    赵丰的确没有追问。

    因为今早上秦劲神色如常, 显然没有生气。

    他叮嘱道:“女婿那么疼你,你也见好就收,别使小性子。”

    “一家子的重担都压在他身上,你多体贴体贴他。”

    叶妙就点头:“我知道的。”

    他当然知道他劲哥每日的辛苦。

    这个天气出去摆摊, 与顶着大太阳在田地里干农活没多大区别。

    而他呢。

    自打与他劲哥成亲,也就第一年秋收时下地干了点小活儿, 其余时间甭管家中多忙,他劲哥都不许他下地。

    他劲哥的肤色一年黑过一年, 他倒好,还是如在叶家时那般,甚至连双手都没有变粗糙!

    更不用说他怀孕时,他劲哥的种种关切。

    昨晚拒了他,也是怕他身子未彻底恢复。

    唉。

    是他不好。

    但他只是想他劲哥了。

    很想很想。

    他不由看向俩个娃娃。

    小不点虽好,可也太影响他与他劲哥亲近了……

    正暗自感叹着,秦劲回来了。

    瞧见秦劲熟悉的身影,他眼睛一亮,立马就对着秦劲挥手。

    秦劲将小推车放好,先洗了手,这才来到屋檐下。

    他先是捏捏俩娃娃的胖脸蛋,然后对叶妙道:“妙妙,随我回屋,我有东西要给你。”

    记着上次故意扮严肃吓着小夫郎的事,因此,说这话时,他脸上带着笑,语气也温和。

    叶妙心中纳闷,就从凳子上起身,跟在他身后进了卧房。

    一进卧房,秦劲就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木盒。

    将小木盒递到叶妙跟前,他道:“打开瞧瞧。”

    叶妙一眼就认出,这木盒出自银楼。

    他睁大眸子,将木盒接过去。

    打开。

    里面的黄金平安扣手绳露了出来。

    “我刚去银楼买的,喜欢么?”秦劲笑着问。

    “……这多少银钱?”叶妙下意识反问。

    “才一两银子。不贵。”

    秦劲解释。

    这个平安扣是空心的,重三克,远远比不上俩娃娃的实心平安扣。

    至于银钱嘛。

    他今个儿出门前,特意多带了五百文钱。

    昨晚搅了小夫郎的兴致,让小夫郎不高兴了一晚上,身为好相公,今日肯定要想法子逗小夫郎开心。

    正好,上次买金镯子时,小夫郎看中了一只簪子。

    那簪子是金包银的,不仅缀着流苏,还是蝶恋花样式的。

    但整体太过花哨,不好戴出去。

    于是小夫郎只惊叹了几句,就专心买大镯子去了。

    今日秦劲的目标便是这只簪子。

    更巧的是,陈掌柜客栈里的一个客商,很是喜欢小蛋卷这种吃食,今日出发前,特意跑到他摊子前,将余下的二百根小蛋卷全买走了。

    小蛋卷卖完之后,千张也很快卖完了。

    时间比他预料中的充裕多了,他就将小推车放到刘老板那里,准备进城买簪子。

    结果,他在城门口碰到了何虎。

    何虎特意来大集上找他,是要给他送滑板车上两个月的分成。

    滑板车的热潮已过,买得起的、感兴趣的都已买了。

    即便攒了俩月,此次的分成也不多,才几百文。

    但多了这几百文,足以将金包银首饰换成纯金手绳。

    之前买的那个大金镯子,小夫郎不舍得戴,怕磕着碰着了。

    而且,他家也没富到地主老财那个份上,小夫郎觉得日常戴那么大一金镯子有些夸张。

    因此,他只偶尔拿出来臭美一番,臭美完了,就仔细收好。

    但手绳不同。

    手绳可紧贴着手腕,不怕磕着碰着,还低调,买给小夫郎正合适。

    于是,他最终买了一根平安扣手绳。

    叶妙听完这一番解释,感动得鼻子发酸。

    明明是他自己无理取闹,但他劲哥不但不生气,还买了个手绳逗他开心!

    他一把抱住了秦劲,将脸蛋埋在秦劲心口蹭了蹭,哽咽道:“劲哥,明明是我在胡搅蛮缠,你还这么纵着我,当心以后我更蛮不讲理。”

    秦劲听得直笑,也抱紧他:“变本加厉就变本加厉,我本就该让着你。你在我眼里也是孩子啊。”

    叶妙闻言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他扭了扭身子,退后一步,将手中的木盒举了起来。

    “劲哥,这手绳还是你戴着吧。我和俩娃娃都有金首饰了,就你没有。”

    这平安扣款式简单,上面没有任何纹样,就一纯金空心的平安扣。

    男、哥儿皆可戴。

    秦劲摇头:“我整日出去摆摊,得装穷,藏富,不然下次再有人砍价,我怎好意思卖惨说摆摊不易?”

    “既是给你买的,你就安心戴着。”

    这话实在是有理,叶妙也知道有很多顾客买东西时喜欢讲价,每每这时候,他劲哥就得强调成本高起早贪黑只挣个本钱如何如何。

    要是戴着黄金平安扣手绳说这些话,实在是不能令人信服。

    于是他又瞧了瞧手中的平安扣,笑着对秦劲道:“那你给我戴上。”

    “小的遵命。”秦劲故意逗他。

    果不其然,叶妙一听这四个字,下意识就笑。

    笑完了才低声道:“哪里是小的,劲哥才不小。”

    秦劲戴手绳的动作不由顿了一下。

    他抬眼看向眼前的人。

    小夫郎一脸无辜的与他对视,配上精致的五官,看上去清纯极了。

    但视线往下,小夫郎的手正在他腰部以下作乱。

    手劲还挺大。

    简单几下就让他身子有了感觉。

    而这时,小夫郎收了手,又无辜且乖乖的瞧着他。

    他不由深深吸了口气。

    好将身子里的火压下。

    好好好,他自个儿教出来的小夫郎,比他都奔放了。

    等将手绳戴好,他不等小夫郎臭美,就捧着小夫郎的双颊重重亲了下去。

    整日瞎撩。

    被秦劲拥在怀里使劲亲,叶妙不由心中得意。

    嘿嘿,他就是想让他劲哥与他亲近。

    因着赵丰还在外边,两人没有亲太久,双唇很快就分开了。

    两人互相为对方整了整衣裳,还拿帕子擦了下唇上的水渍,省得被赵丰瞧出什么。

    不过,临出门时,秦劲却是扯住了叶妙的手,弯腰在他耳边低声道:“小坏蛋,今晚洗澡间等着。”

    此话一出,叶妙心肝不由颤了颤。

    威胁意味好浓哦。

    但他好兴奋!

    他含笑瞥了秦劲一眼,在秦劲掌心里轻轻挠了两下,然后才迈出了屋门。

    来到屋檐下,他手腕上红艳艳的绳子以及金色的平安扣立马吸引了赵丰的注意。

    赵丰挑眉:“这是女婿买的?”

    叶妙一脸矜持的点头,努力绷住脸上的笑。

    这时,秦劲也从堂屋里出来了。

    赵丰就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看这情形,分明是妙哥儿在使小性子,结果他女婿倒好,又买了金手绳哄人开心。

    罢了罢了。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俩人蜜里调油的,他不瞎操心了。

    叶妙的手绳太过显眼,午饭时,很快全家人都注意到了。

    王秀芹没说什么。

    周立多瞧了一眼。

    午饭后,趁着秦劲还没午睡,他将秦劲拉到门口的果树下,询问了几句。

    得知这么一个平安扣只需一两银子,他不由松了口气。

    自打他与赵丰成亲,他的工钱就变成了孝敬钱。

    与赵丰一样,每个月五百文。

    不过,赵丰觉得将来延年、宁哥儿嫁娶都需要银子,就不肯管他的银子。

    赵丰不缺银子,而他的银子,将来肯定是要用在延年、宁哥儿身上。

    于是,他们父子三人的银钱,全都在宁哥儿手里。

    秦劲办事妥帖,一应生活用品全都准备好了,自打来了秦家,除了买地、成亲,他就没花过什么银钱。

    攒了这么久,他手里的银钱不算少,买得起这么一个黄金平安扣。

    说来惭愧,他实在是穷怕了。

    穷得只要挣来银钱,那就不舍得花出去。

    因为将来需要他花钱的地方太多了。

    被迫花钱时,他都是能不花就不花。

    让他主动花钱,这不可能。

    他脑子里就没有花钱的念头。

    花什么花,都攒着!

    与赵丰成亲这么久,他也就成亲时给赵丰置办了衣裳、布料,旁的没买过什么。

    但如今被秦劲一刺激,他顿时愧疚。

    他这个相公做得不称职,太对不起赵丰了。

    补上。

    一定得补上。

    回了院子,见是赵丰在收拾灶房,而周康宁不见踪影,他就抬步去了周康宁屋子里。

    果然,周康宁准备睡了。

    从凌晨忙到现在,实在是疲累。

    趁着周康宁还未睡,他赶紧将他的打算说了。

    周康宁颇为理解:“好!”

    秦劲待叶妙的种种,他也全瞧在眼里。

    他爹自是比不得秦劲。

    但一个平安扣还是买得起的。

    他应下之后,就去炕尾的衣箱里拿银钱。

    衣箱最底部放着一个木盒,木盒里是他们父子三人的全部财产,有田契,也有银元宝、铜钱。

    他摸出一贯钱,给了周立。

    但周立没接。

    周立先来到院中暗中观察,确认赵丰还在灶房里,就折返回来,赶紧将这一贯钱抱住,小跑着往堂屋而去。

    俩娃娃吃过羊奶,已被转移到卧房里,叶妙正在哄他们睡觉。

    秦劲也准备补觉了。

    他将这一贯钱塞给秦劲,拜托秦劲明日买个平安扣回来,然后他极快出了堂屋,一脸平静的回了他和赵丰的房间。

    赵丰的重心在俩娃娃身上,而他白日要下地,因此,他也就中午时能和赵丰待一会儿。

    他躺在炕上,默默听着院子里的动静。

    赵丰将灶房收拾好,又喂了鸡和羊,当然,还要去瞧一瞧俩娃娃。

    见俩娃娃睡了,这才回他们的房间。

    但这时,周立扛不住疲累,已经睡着了。

    天热,身子困乏的厉害。

    困得脑袋发疼。

    想到下午的活计,他就放任自己睡了过去。

    赵丰见周立睡下了,就将二人的脏衣服收拾出来,拎到水井旁清洗。

    周立午睡醒来,身边没人,他有些失落的叹了口气,而后下炕,准备下地。

    离麦收还有几日,今个儿的活计是给玉米浇水。

    这时,秦劲也醒了。

    秦劲也推上小推车下地。

    至于郭家定制的蛋卷,这个活儿是周康宁负责,制作时间定在下午——上午太忙了,没空做。

    做完之后,傍晚郭家的人会赶着牛车过来取走。

    农家人各有各的忙碌,一转眼天就黑了。

    晚饭后,周家父子三人很快就睡下了。

    叶妙非常期待秦劲能收拾他。

    趁着俩娃娃快睡了,如昨晚那般,他让秦劲帮他擦背。

    但想着今日活儿重,因此,他在心里暗暗提醒自己,万不能闹太久,他劲哥的身子重要。

    而且,他能猜到,秦劲顾忌着他的身子,不会真的进到他身子里去。

    孕期两人也玩过其他花样,怎么说呢,聊胜于无吧。

    只要能与他劲哥亲近,不过瘾就不过瘾。

    可谁知真到了洗澡间,秦劲竟是如昨晚那般,身上的衣裳一件不脱,只脱他的。

    将他脱得精光之后,就在他跟前蹲了下来,要伺候他。

    说实话,这场面还是第一次。

    因为以往他们都是互相扒对方的衣服。

    幸好洗澡间里漆黑一片,要是白日里在他们自个儿的卧房,那他定然要脸红。

    但即便有黑夜笼罩,他身子还是热的厉害。

    虽然瞧不见,可他能想象啊。

    他不着寸缕,他劲哥却衣冠楚楚。

    这对比,有些刺激。

    可当他体内的愉悦越积越多时,秦劲却是突然站起,将他拥在怀里,温柔的亲吻他。

    当然,下边也没拉下。

    他被亲的大脑晕陶陶,身子软绵绵。

    开始哼哼着让秦劲快些,再快些。

    秦劲就真的快了起来。

    很快。

    还又蹲下,而且此次动用了牙齿。

    有一点点疼。

    真的,牙齿刮在那里,有些疼。

    以前秦劲伺候他时可没动过牙齿。

    但疼与愉悦相伴,强烈的感受如飓风,一下子就席卷了他。

    他即便咬紧牙关,也无意识的泄露了些许声音。

    最后,等交代出来时,他眼角已经挤出了泪珠。

    声音也有些哽咽。

    他不由吸了吸鼻子,他劲哥“收拾”起他来,当真是毫不嘴软。

    但又疼又愉悦……

    他抬手戳了戳秦劲的心口:“劲哥,再来一次。”

    “……小坏蛋,当心身子。”

    真真是贪欢小夫郎。

    秦劲在他腰部以下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

    “啪”的一声,在漆黑的房间里很是响亮。

    有些羞耻,他不由咬唇:“我身子好着呢。”

    秦劲将人搂在怀里温声哄:“适度,不能放纵。明晚再来。”

    叶妙闻言撇撇嘴,象征性的推了他一把,哼道:“那你回去睡吧,我要洗澡了。”

    “我给你洗,”秦劲却是不将人放开。

    洗澡间下面埋着下水管道,当初盖院子时,秦劲特意定制了一个长长的陶管。

    每次洗澡时,将水桶放在下水口那里,水流入陶管,房间里不会有积水。

    秦劲就牵着人往下水口那里走。

    等站定之后,他正要摸索着去拿水瓢,叶妙却是突然道:“劲哥,我也像刚才那样伺候你吧。”

    “不用。过不了瘾,只会更煎熬。”秦劲抓住水瓢,舀了一瓢水往他身上浇。

    叶妙闻言,没有再说话。

    他在心中反省。

    他劲哥真是太纵着他了,累了一整日,晚间还要过来与他胡闹。

    他想伺候回去,竟还不让。

    他错了。

    他不该瞎撩拨的。

    明明他劲哥也忍得很辛苦,但为了他身子着想,再辛苦也不肯进到他身子里去。

    他今后再……不,是麦收之前,再也不瞎撩拨了!

    还有,明日他亲自下厨,给他劲哥做些好吃的!

    叶妙暗暗下了决心,洗澡时不闹也不瞎撩拨,这澡很快洗完,两人回了屋子。

    翌日,秦劲收摊后,先去了一趟银楼。

    今日没有客商一口气将小蛋卷全买走,因此他收摊比较晚,等他买了黄金平安扣回到包子摊前,时候已不早了。

    他正想推上小推车回家,身后却突然传来了喊声。

    “秦老弟,秦老弟!”

    声音是郭厚的。

    他扭头望过去,只见郭厚坐在车辕上,正对着他挥手。

    马车门敞开着,门口坐着一个人。

    这人对上他的视线,也抬起手臂对着他挥了挥,笑得一口白牙全露了出来:“秦叔!”

    不是旁人,正是郭信恳。

    他心中一喜,忙应声,并推着小推车走过去。

    看这父子俩的神色,府试应该过了。

    不过,他也不敢确定。

    因为郭信恳这小子自打喜欢上周康宁,对科举就没了从前的痴劲儿。

    当然,不是说这小子读书不认真了。

    而是读书不能再跟从前那样左右这小子的全部情绪了。

    这小子此时笑成这样,也可能是因为马上要见到周康宁了。

    这么想着,待在马车前站定,他就笑着道:“小恳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么久没见,瞧着比从前精神了。”

    不过,与上一次见面时相比,有些瘦了。

    看来这一趟奔波还是挺辛苦的。

    他这话音落,郭信恳还未说什么,郭厚就哈哈笑着道:“他府试过了,能不精神吗?”

    此言一出,秦劲眸子转向郭信恳,惊喜道:“你这小子!厉害。”

    “竟然一次就过了府试,厚积薄发啊!”

    县试考了六次才过,府试算是市考,难度比县试大多了。

    可郭信恳这小子竟然一次就过了,真真是开窍了。

    郭信恳听了秦劲此话,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些:“论厉害,还得是秦叔,错过了《郭记茶馆笔记》的大抽奖,太遗憾了。”

    “嗐,这算什么,你要是想看,等续作出来,再让你父亲抽一次就是了。”

    “你小子别自谦了,能一次过府试,甭管是放哪里,都称得上是出众。”

    郭信恳闻言,却是收了笑,一脸认真的对秦劲道:“这不算什么,我还是从前的我。这不,昨日下午刚回来,今日就要找秦叔报喜了。”

    “秦叔,快将小推车放到后边的牛车上,咱们一同回村。”

    父子俩的马车后还跟着一辆牛车,牛车上放着一些礼品。

    赶车的车夫听到郭信恳的话,赶紧走过来,要将小推车搬上牛车。

    秦劲也没客气,直接上了马车。

    他也听出味来了。

    这小子是在说对周康宁的心意不改。

    这才对了。

    就算过了府试,接下来还有院试。

    只有过了院试,才能称作是秀才。

    再者,就算考上了秀才,那也没什么了不起嘛。

    周康宁才不会因为他是秀才就决定嫁给他。

    但以这小子的年纪,还有一次就过府试的成绩而言,能不骄不躁,稳重如从前,心意也如从前,这也算难得。

    于是,回村的路上,他将最近家中诸事缓缓道出。

    因为车夫就坐在车辕上赶着马车,他不好直接直接提起周康宁,只能迂回的讲全家的事。

    但对郭信恳而言,这已能缓解思念了。

    这么久没见,想死他了。

    乡间土路颠簸,马车走的缓慢,再加上秦劲去银楼耽误了时间,因此,他们到家时,午饭已过。

    午饭温在锅里。

    家中众人该补觉的补觉,该照看娃娃的照看娃娃。

    瞧见郭家父子,赵丰有些意外。

    他忙进屋将周康宁喊了起来。

    当然,还有周立。

    郭厚也知道来的仓促。

    昨日郭信恳回来之后,郭厚喜得的赶紧通知亲朋好友,不仅有县城里的,还有郭家庄的。

    今日上午,这些亲朋好友齐聚一堂,他也没有去茶馆。

    再加上他以为郭信恳明日才会去秦家,于是上午他就没和秦劲打招呼。

    但谁知,刚才送走前来道贺的亲朋好友,这小子突然说要去秦家。

    他要去,自己这个当爹的肯定不能拦着。

    于是匆匆准备了一些礼品,父子二人就来了。

    此时,见周家父子俩被赵丰喊了起来,他颇为不好意思,一边指挥着车夫从牛车上搬礼品,一边笑呵呵的解释:“小恳过了府试了。”

    “这是大喜事,他坐不住,想让大家伙早点知晓,于是就这个时候来了。”

    第108章 又一年麦收

    “过啦?”周立闻言不由一喜。

    周康宁愣了一下, 而后清秀的脸庞上浮现出喜悦。

    他真心为郭信恳高兴!

    郭信恳站在门口,有些贪婪的盯着日思夜想的人,连睫毛都不舍得眨一下。

    两个多月未见, 思念如熔岩在心间翻滚,令他一刻都坐不住。

    于是他来了。

    匆匆来了。

    如今见佳人一如上次, 笑容灿烂又宁静,他不由深吸一口气,心间的熔岩总算止息。

    他不由也笑了起来。

    见车夫拎着礼品要进院子, 他忙走过去将其手中拎着的背篓接了过来。

    抓着沉甸甸的背篓, 他大踏步朝周康宁走去。

    待来到周康宁跟前, 他将背篓递上。

    “我来送大肘子了。”

    “正好快麦收了, 吃些大肘子补补油水。”

    背篓里,白生生的大肘子堆在一起, 肥嘟嘟的,瞧着特别喜人。

    周康宁有些好笑。

    他抬手将背篓接了过来。

    这人一直记着当初的大肘子承诺。

    而且,昨日才回东阳县,现在就来送大肘子了。

    这么惦记着他, 实在是叫人感动。

    赵丰在一旁笑着道:“天热,生肉不好存放, 我这就去收拾了。”

    现在麻溜拾掇了,炖一下午,晚上正好吃软烂的大肘子。

    “赵叔说得是,现在就收拾了吧。”郭信恳道。

    于是赵丰将背篓接了过来, 朝水井走去。

    周康宁指了下灶房:“茶。”

    他去将茶水泡上。

    郭信恳没阻拦,而是将视线停留在他背上, 直到他进了灶房,这才依依不舍的收了回来。

    周立瞧着这一幕, 又喜又忧。

    喜的自然是郭信恳心意不改,如过了县试那般,立马赶来道喜。

    忧的是,人家既然如此心诚,他实在没有理由拒绝了。

    俩娃娃还未睡着,叶妙便将他们抱了出来,好叫郭信恳瞅瞅。

    郭信恳虽然大半心思都在周康宁身上,但也挺关心两个娃娃。

    他离开东阳县时,叶妙尚未生产,这会儿回来,俩娃娃已经白白胖胖,会咧着小嘴巴朝人笑了。

    他给俩娃娃准备了礼物:

    和田玉平安扣吊坠。

    虽只有指甲盖那么大,但白玉温润,在阳光下犹如皎月一般自带莹辉。

    而且,平安扣有三枚。

    叶妙瞧着锦盒里的三枚平安扣,乐了。

    好家伙。

    可太巧了,真是捅了平安扣的窝了。

    他喜滋滋的取出两枚,给俩娃娃戴了上去,还摇着他们的小胖手对郭信恳道:“小响小鱼,快谢谢你们恳哥哥。”

    至于锦盒里余下那枚平安扣。

    他仿若没瞧见。

    俩娃娃听不懂他的话,但大眼睛乌溜溜的盯着郭信恳,看得郭信恳不由笑了起来。

    真可爱。

    欣赏完俩娃娃的萌态,他视线不由转向坐在一旁的周康宁。

    周康宁也在盯着俩娃娃笑,也跟没瞧见剩余那枚平安扣一般。

    心中感动是一回事。

    但如此重礼,他不能收。

    这又不是大肘子!

    郭信恳不由叹息。

    这平安扣是他精心挑选的,小巧,不显眼,可挂在脖子里,旁人不会察觉。

    可宁哥儿是真不喜欢他。

    分离了俩月,对他的感情竟是原地未动。

    想当初,县试之后,他爷爷还建议他冷一冷宁哥儿,觉得或许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幸好他没听他爷爷的!

    宁哥儿对他无意,他是远是近,都不会在宁哥儿心中掀起涟漪。

    愁死他了。

    一旁的郭厚,瞧着这一幕,也在心里犯愁。

    罢了罢了,人家不搭理,那就由他这个老父亲接住这无言的尴尬吧。

    “秦老弟,马上要收麦子了,其实小恳挺想过来帮忙,但他还得准备秋日的院试,我便想着,从家里挑几个人,让他们过来帮忙。”

    “小响小鱼年纪小,离不得人,家里田地又多,不添点人手,这麦收撑不过去。”

    秦劲闻言有些意外,他瞥了郭信恳一眼。

    好小子,不要命啦,麦收这种苦差事竟然上赶着?

    一个锦衣玉食的小公子为了追人做到这个份上,周康宁不感动,他要感动了!

    暗暗感叹之后,他开口道:“郭二哥,不必如此,你家田地更多,更需要人手。我准备明日就去雇些人手。”

    他一向好吃懒做,畏惧劳动,更别说今年家中还有俩娃娃。

    他早就打算好了,今年麦收雇些人手。

    但最近诸务繁忙,他还没来得及去招工。

    郭厚一听这话,立马道:“我家田多,人也多,你放心吧,我家不缺干活的人。”

    “再者,雇的人手哪有自家人尽心尽力,别雇了,我挑四个壮劳力过来,保管你满意。”

    “这不好吧。”秦劲想拒掉。

    乡下工钱低,麦收时节,雇一个壮劳力,一日也就二十文钱。

    他家又不是出不起这个钱。

    虽说他帮郭家出了不少主意,但郭家也回馈了不少。

    但郭厚无视了他这话,一锤定音:“就这么说定了。”

    还埋怨的看了他一眼:“你看你,又瞎客气。自家的人盯着,小恳才能放心。”

    自家这小子,舍不得周康宁再承受繁重的农活,来秦家前,特意与他老父亲提了此事。

    他那老父亲心情奇好,闻言想也不想的就答应了。

    他老父亲都没阻止,他这位好兄弟倒是突然“愚钝”了。

    这是他家小子表现的好机会,咋能推拒呢。

    秦劲不是真的傻,他刚才只是想着不要欠郭家人情,没往郭信恳身上想。

    现在郭厚将话讲明白,他立马笑了:“郭二哥,是我想岔了,既如此,你就挑几个人吧。”

    “这才对嘛。”郭厚满意了。

    唉。

    愁人。

    自家傻小子追人可真不容易啊。

    周康宁张了张嘴,想拒绝。

    他回报不了。

    可郭信恳一看他要说话,就立马抢先道:“过了府试之后,我一直在琢磨到底是如何过的,毕竟光县试我就考了六次。”

    “琢磨来琢磨去,我觉得应是在秦家历练了一遭,甭管是心境还是见识,都变了许多。因此文章不再空洞幼稚。”

    “说来惹人发笑,我来秦家前,还闹过一次绝食,饿了两日两夜。当时秦叔妙叔送来了蛋黄酥,我父亲劝我先吃些点心,我就一边哭着,一边吃了好几个蛋黄酥。”

    “当时我只想着,既然爷爷和父亲厌恶我,那我走就是了。”

    “如今倒是能理解他们的苦心。”

    “当然,我也极为感激秦叔,感激众人。”

    “过了府试后,我当时很想再吃到蛋黄酥,看能不能品出些旁的滋味。如今终于回来了,就给我做一些蛋黄酥吧。”

    他没说是谁给他做。

    但在场众人都明白他指的是谁。

    一时间,院子里的几人都看向了周康宁。

    恰好王秀芹、李娇都不在,都是自己人,于是也就没太多顾忌。

    周康宁:“……”

    他深吸一口气,扬起一个浅笑,随后点了头。

    说得可怜巴巴的,还搬出了府试,他怎么好拒绝。

    可不能影响郭小公子的思路。

    接下来还有院试呢。

    院试过了才算是秀才,现在只能称作是童生。

    听说,有些老童生考了几十年,考到头发花白都未能过最后一关的院试。

    在这种紧要关头,他自然要依了郭小公子。

    不就是几个蛋黄酥,他做就是了。

    但一旁的秦劲却是挑眉。

    这小子,追起人来当真是豁出去了,连这种黑历史都敢当着心上人的面讲。

    也不怕周康宁嫌弃他不苏、没有男子汉气概。

    不过,十九岁的年轻人,为了追人,无所不用其极。

    有这股劲,做什么都能成功的。

    郭信恳得了周康宁这话,心中立马松了口气。

    他笑道:“那就拜托了。闲暇时做,别累着。”

    周康宁不语。

    他转过身子,看向叶妙怀中的娃娃。

    郭信恳一笑,并不介意。

    都要吃到心上人亲手做的蛋黄酥了,以后郭家的人还要日日刷存在感,这是进了好大一步!

    名为周康宁的小人日日都在他脑中晃悠。

    他也要周康宁日日都想起他来。

    因为秦家几人下午还有活计,郭家父子就没有久坐。

    临走时,周康宁给叶妙使眼色,指了指那枚平安扣。

    叶妙就拿起锦盒,想还给郭信恳。

    但郭信恳犹如猴子一般,迅速窜上了马车。

    马车停在院子门口,在院子门口拉拉扯扯也不好看,叶妙就没有坚持。

    他态度和周立差不多。

    有些摇摆。

    因此做起此事来,没有尽心尽力。

    等郭家父子走了,他就将锦盒塞到周康宁手里:“先收着吧,若真没可能,那将来就一并还回去。”

    周康宁闻言,就接过锦盒。

    回了屋子,他将锦盒和那块云锦、布料放在了一起。

    郭信恳送的这些物件,除了大肘子,旁的他都没动。

    但盯着木箱子里的这些物件,他思绪跑的有些远。

    说实话,整日看秦劲叶妙秀恩爱,再加上他自己也早就动了春心,对于郭信恳的追人行径,他并非没有一丝触动。

    郭小公子长得好,人也好。

    家境好,前途好。

    他皱眉,这么出众的人物,他怎就不动心呢……

    叶妙将娃娃放下,催着秦劲去吃午饭。

    他劲哥还没吃饭呐!

    而且,他今个儿特意去后院割了把韭菜,给他劲哥烙了几个韭菜鸡蛋菜饼。

    这是他给他劲哥开的小灶。

    旁人都没有!

    他倒是想做点复杂的,可家中材料少,于是,当周康宁又打算做面条时,他就烙了韭菜鸡蛋菜饼。

    他只尝了一口,味道可好了。

    秦劲的确饿了。

    但他怀里还放着银楼的小木盒。

    趁着赵丰在灶房炖大肘子,他悄咪咪的将黄金平安扣塞给周立,而后才进灶房。

    叶妙烙的三个韭菜鸡蛋菜饼,直径有一尺长,外皮焦焦的,里面的馅咸香可口。

    他一口气吃了两个半,又喝了一碗加了蜂蜜的凉白开,这下子是真的吃撑了。

    撑得干不了活儿,只能躺炕上消食。

    专为他做的爱心午餐。

    满足。

    叶妙正在哄俩娃娃睡觉,他抓着那两个白玉平安扣逗两个小家伙儿,这两个吊坠轻,倒是可以天天让他们兄弟戴着。

    这日子可真好。

    俩个小不点才俩月,就又是黄金又是玉的。

    秦劲消食时,另一边,周立、周延年父子俩又下地给玉米浇水。

    忙活到天色擦黑,父子俩这才回家。

    到家后,晚饭已好。

    玉米饼子,凉白开,还有大肘子。

    夏日天长,大肘子炖得久,皮、肉都特别软烂。

    但夏日吃这个,有些油腻。

    因此,赵丰就将中间的大骨头抽出,将皮、肉切成块,然后与黄瓜、青椒一起凉拌。

    蒜汁、香醋都放的足,再加上爽口的黄瓜,将油腻压得几乎不见。

    叶妙一连吃了两个玉米饼子,肘子皮更是吃了十多块。

    孕期他不能敞开肚子吃,每次只能吃上一两块,坐月子时,他又喜欢吃鱼,因此家中好些日子没吃大肘子了。

    久别重逢,自是喜悦。

    再加上不用节制,他就好好放肆了一回。

    吃的太满足,他连洗澡间都不期待了。

    好撑,他只想在院子里溜达着消食。

    但是,今晚周立还要送平安扣,因此,他只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就回了卧房。

    他让赵丰去灶房吃晚饭——得有人守着俩娃娃,要轮流吃饭。

    赵丰饭吃得晚,收拾灶房的活儿就由他来做。

    等他将灶房收拾好,周家父子三人都洗漱完毕,各回各屋了。

    叶妙、秦劲也回了卧房。

    他就先洗漱,洗漱完了,他回了他与周立的房间。

    今日中午,因着郭家父子来了,他和周立都没来得及独处。

    当然,自打俩娃娃出生,日子就兵荒马乱的。

    不能与周立独处的日子多了去了。

    但这两日,可能是被妙哥儿和他女婿影响,他实在是想周立。

    但周立早就洗漱完了,这会儿怕是已经睡着了。

    他推开房门,只见周立盘腿坐在炕上,手中正在摆弄一个小木盒。

    油灯昏暗,他有些瞧不清小木盒的样式。

    他有些奇怪:“你竟还没睡?”

    周立闻言,抬眼看向他,朝他招招手,笑道:“我正要喊你,快过来瞧瞧。”

    赵丰走近。

    小木盒不显眼,可里面的黄金平安扣在油灯下散发着迷人的光晕。

    他看得怔住。

    “你这是……”

    一个猜测浮现在他心头,但他又不敢置信。

    “我托小劲买的,来,我给你戴上。”

    周立一把拉过他,让他坐在炕上,然后将平安扣手绳取出,小心的给他戴在右手手腕上。

    赵丰的手粗糙,也不白。

    如今被红艳艳的绳子、灿烂的金子一衬托,更显得有些丑。

    赵丰盯着手腕看了几眼,下意识想要将手往身后藏。

    这实在是不好看……

    他心中闪过懊恼。

    他该听妙哥儿的话,平日里多抹些羊油膏牛油膏。

    虽不能增白,但好歹摸着不这么糙……

    可谁知周立牢牢抓住着他的右手,并极快与他五指交缠。

    “好看,你五指修长,犹如水葱,这叫葱指。”周立道。

    “……瞎说。”

    什么葱指,净会哄他。

    但赵丰脸上已有了笑意。

    手也不往背后藏了。

    “怎么想到买这个的?”他问。

    “小劲给妙哥儿买了,我也想给你买。对不住,现在才想起来这事,我这个相公,实在是不称职。”

    周立愧疚道。

    “怎么不称职?咱都是过惯穷日子的,不跟他们小年轻似的,整日玩些新花样。”

    “你成亲前的许诺,都做到了。”

    成亲时,周立说会珍他重他,不会让他受半点委屈。

    成亲快一年半,周立没给过他任何委屈,干活时也将脏活累活全抢过去。

    乡下的汉子,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难得的良人了。

    而且,现在更是给他买了黄金!

    他不由低下头,仔细打量手腕上这枚没有任何纹样的黄金饰品。

    要说样式,实在是不出众。

    但这可是黄金,金子!

    他赵丰,这辈子竟然也能有金首饰。

    巨大的喜悦自心底绽开,流向四肢百骸,令他有些无所适从。

    他又抬头,看向面前的男人。

    周立也正瞧着他,目光温和,脸庞上带着浅笑。

    他不由也笑了起来。

    笑得双目浮现出水光。

    他赵丰竟也有这种好日子。

    这么想着,见周立凑了过来,他就闭上眼睛,张开了嘴巴。

    两人吻在了一起。

    唇舌相触的那一刻,两人身子都是一激灵,满足这种情绪迅速充斥了全身。

    自打俩娃娃出生,俩个月了,他们第一次这样接吻。

    之前偶尔亲一下,也只是唇贴一下唇就完事了。

    没办法,实在是太忙碌了。

    又是生意又是农活,他们俩的作息错开,夜间也不在一块。

    而且,也没心情。

    太累了。

    空了这么久,不仅是心,连身子都极为想念对方,因此反应颇大。

    赵丰笑着,环住周立的脖颈,而周立则是抱住他的腰,两人倒在了炕上。

    但想到房门还未关,他就推了下周立。

    虽说周康宁周延年睡下了,可秦劲、叶妙随时都可能出现在院子里。

    而且,他心中也犹豫了起来。

    不知道俩娃娃睡了没。

    若是没睡,他得去哄着……

    见他不动了,周立明白他在想什么,也停了下来,轻声道:“我去锁门,没事的,小劲他们会理解的。”

    赵丰一听,脸红了。

    他可是长辈。

    现在竟轮到小辈来体谅他了。

    可这会儿要他放开周立,他也不舍得。

    之前周立因为周康宁的亲事,“冷落”了他。

    而他现在,又何尝不是“冷落”了周立。

    当然,周立不会介意。

    周立只会想他,给他买金饰。

    这么好的周立,他实在是不舍得走……

    他这一犹豫,周立就笑了。

    周立又低声道:“好丰哥儿,马上就是麦收了,今晚就留下来吧。反正凌晨就起了。”

    此话一出,赵丰心中的天平,立马倾斜了。

    麦收一来,那才是真正的没心思没精力。

    他推了周立一下:“去锁门。”

    周立就笑,忙下了炕,将屋门从里面插上插销。

    等他转身时,赵丰的衣物已经没了。

    而那个平安扣手绳,则被他珍而重之的取下来放到了炕桌上。

    夏日衣衫薄,褪起来也快。

    他喉咙一紧,忙走了过去。

    待他上了炕,赵丰身上已无束缚。

    他也急忙褪去自己身上的束缚。

    他也很想赵丰。

    待他也坦诚,俩人抱在一起,吻在一起,两人都勾着对方的舌头,大力吮着,片刻就气喘吁吁。

    周立喜欢拥抱,因此,在炕上时,俩人没什么花样,此刻也一样,赵丰紧紧抱着他,还亲着他的唇。

    很快,两人都出了汗,俩人相对而拥,呼哧呼哧平复着呼吸。

    片刻之后,他摸摸赵丰的小腹:“会不会怀上?”

    赵丰笑:“这么久都没怀上,应是怀不了了。”

    他和周立也没少做。

    也不搞避孕。

    但不知是谁的问题,他一直没怀上。

    这事吧,他也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态度。

    他与周立感情如此好,若是有个娃,那就是锦上添花。

    可这么一来,他就没空照顾双胞胎了。

    他抓住了周立的手,只道:“顺其自然吧。”

    周立笑,身子微动,满足他的要求。

    这一次,他们正面相拥,瞧着对方的脸,下意识就亲到了一处。

    等这漫长的一场做完,两人是真的累了。

    床单湿了好大一片,但他们也懒得换了。

    周立也没有去打水擦洗,而是直接睡了。

    天色已晚,而赵丰凌晨就得起,能多睡一会儿就多睡一会儿吧。

    堂屋这边,秦劲终于能睡到炕上了。

    赵丰一直没回来,就由他和叶妙一起哄娃娃睡觉。

    哄完了,赵丰还没来,他索性直接睡了。

    中间娃娃醒了一次,哭着要吃奶,等喂了娃,凌晨也快到了。

    没睡够,秦劲脑袋昏沉,但新的一日又开始了。

    赵丰一觉醒来,先跑去堂屋看了两个娃娃,见俩娃娃都安睡,就忙炸锅巴去了。

    他走的飞快,同时也在心里庆幸,幸好妙哥儿也睡得呼噜噜的。

    不然的话,妙哥儿定然要打趣他。

    这么一把年纪了,在小辈跟前,他知羞!

    叶妙的生物钟已经改了,毕竟他很久都不做小蛋卷了。

    凌晨秦劲起床的响动,已影响不到他了。

    今日周立没有下地,而是将镰刀挨个磨了磨。

    还有各种家伙什,全从杂物房拎出来,挨个试试有没有坏掉的。

    明日就要割麦子了。

    可不能耽误了麦收。

    中午秦劲回来时,手中拎着两条鱼。

    现在他已经不特意吆喝着收购鲜鱼了,但若是有人捉了野鱼送到摊前,他还是会买。

    昨日的大肘子还未吃完,鱼就先收拾了,用盐腌上。

    下午,郭家来人了。

    一共四个,都是二三十岁的年纪,各个都精壮。

    他们赶着一辆牛车,特意过来认门。

    秦劲瞧见这四个汉子,端上茶水、小蛋卷,与他们唠嗑。

    这一唠才知晓,这四人竟然是郭家今年新挑的护院。

    郭家自打在县城安家,就雇了护院。

    二十余年过去,上一批护院年纪大了,郭员外今年就新选了一批护院。

    结果,现在郭信恳将其中一半打发过来收麦子了。

    秦劲感慨了一番,在心中认真谢了郭信恳。

    这必然得谢,有四位壮汉相助,今年的麦收可算是能省些力气了。

    郭家这四人并不在秦家留宿,他们天不亮就赶着牛车从郭家出发,来到秦家后,和秦家人一起下地干活。

    而且,认门时他们只赶了一辆牛车,但麦收开始后,他们赶了两辆牛车。

    其实,秦家倒也不缺割麦子的人。

    但将麦子割下后,还得用板车运回来。

    这个时候的板车,跟拖拉机没法比,一次只能运个几百斤麦子,

    而且还是能将人累死的那种运法。

    因此,麦收时,白日里很大一部分时间,都用在了运送麦子上。

    当日割下来的麦子,一定要运回家,不然有人会偷!

    但现在,郭家来了四个人,两辆牛车,这运送麦子的活儿一下子就轻省了。

    有这四人相助,今年叶妙连抓着连枷拍打麦穗的活儿都不用做,他只需要照看俩娃娃就行。

    周康宁也不用下地,他留在家里做家务,做饭。

    中午时,郭家四人在秦家吃饭。

    一下子多了四个壮汉的饭食,因此,这饭做起来也不容易。

    但麦收第三日傍晚,当郭家护院拎着一大包蛋黄酥回去之后,第四日,这四人的牛车上多了两麻袋精米。

    按照四个护院的话说,这两麻袋精米是郭员外准备的。

    面条擀起来麻烦,大夏天的,在灶房里擀面条是个辛苦活。

    蒸饼子也麻烦,还得和面。

    但蒸米饭省力,将大米淘洗一下,直接上锅蒸就成了。

    如此一来,周康宁只需要炒个菜,那午饭就做好了。

    乡下人吃饭,一个菜就够了。

    对此,叶妙不由在周康宁跟前说起了郭信恳的好话。

    瞧瞧这贴心的,快赶得上他劲哥了。

    他劲哥这种好男人举世罕见,郭信恳年纪小,但已学了他劲哥的八成。

    若是错过了,实在是遗憾。

    从乡下寻的汉子,怎么确定会比郭信恳贴心?

    周康宁听了这一番话,沉默不语。

    他知道。

    他知道!

    可他就是不心动。

    唉。

    他也要忧愁了。

    有了米饭,周康宁的活计就轻松了。

    考虑到人家是护院,与郭家也是雇佣关系,秦劲就天天买肉。

    猪肉,鸡肉,鸭肉,鱼肉,换着花样来。

    可不能亏待了人家。

    但东阳县属于北方,主食是面食,天天吃米饭,众人并不是适应。

    于是秦劲就换了花样,让周康宁做蛋炒饭、肠粉、饭团。

    偶尔再蒸些饼子,做顿面条调剂一下。

    反正,要让人家郭家护院宾至如归,要让人吃饱吃好。

    秦家的好饭食,让郭家四个护院暗暗诧异。

    他们来之前,郭员外怕他们心里不痛快,不仅给他们涨了工钱,还特意强调秦家伙食好,秦劲不会亏了他们的肚子。

    但说实话,四人并不是很信这话。

    乡下人家,伙食能有多好?

    秦家又不是大地主,甚至连小地主都不是。

    秦劲只是个摆摊的。

    就算挣了些钱,但到底是乡户人家。

    乡下人都节俭!

    但如今他们服气了,秦家这伙食,真真担得起一个好字。

    要知道,他们在郭家,也不是顿顿、日日都有肉的。

    而且,那什么肠粉、饭团,说实话,他们从前别说是吃了,连听都没听过!

    可来了乡下,他们竟是吃到嘴巴里了。

    味道还特别好!

    哪怕没有肉,滋味也很足。

    怪不得秦劲短短时间内挣出这么大一份家业,好家伙,感情他还未用尽力气!

    肠粉和饭团,这俩个新吃食,甭管是哪一样,只要摆出来,肯定能挣不少银钱!

    既然秦劲不吝啬,也诚意十足,那他们也不能省力气,要甩开膀子,大干快干!

    这四个护院拼尽全力,秦家的麦收进度就很快。

    秦家一下子多了四个壮汉相帮,这惹来不少视线。

    秦劲逢人就解释,他搬出了郭信恳的原话,说郭家小公子觉得是在他家历练之后才开窍的,一口气连过两关成了童生。

    郭家小公子感激他,于是就特意遣了人过来帮忙。

    这理由实在是正当。

    任何人都挑不出刺。

    那可是县试、府试,是功名,是关系到一辈子的功名!

    这换谁都要心存感激。

    别说是麦收时遣人来帮忙了,还得真真正正将秦劲当长辈看!

    这是一辈子的恩人!

    村中无人传郭信恳与周康宁的闲话,别说是外人了,连隔壁老院的人都不知道郭信恳的心思。

    村人还将此事当做一则佳话宣扬。

    秦家对郭小公子有恩。

    郭小公子虽富贵出身,可没看不起秦家是乡下人,泥腿子,对秦家心怀感激。

    双方都是好人。

    多美好的事。

    不过,要是对郭小公子有恩的人是他们就好了。

    瞧瞧秦家的日子红火的,而且,还搭上了郭员外这棵大树。

    他们不清楚郭家的底细,但谁让之前赌场的打手来找秦书礼时,秦书礼提了郭员外一嘴呢。

    于是,在村人心里,郭员外那是能摆平赌债的大人物!

    什么好事都让秦劲占了。

    羡慕。

    村人羡慕的视线,秦劲明明白白。

    但这种视线他早就免疫了。

    他好累。

    虽说有郭家护院帮忙,可他也得下地干活。

    而且,每日供给牛掌柜的货,照样要准备。

    要知道,即便不出摊,只供牛掌柜的货,那一个月保底也有十两多银子。

    这等于是一个大金镯子!

    这叫他怎么舍得放弃?

    于是,虽说现在有人帮忙,但每日的忙碌程度和去年麦收相比,几乎没减多少。

    等麦收结束,家里除了叶妙,每个人都累瘦了。

    第109章 郭信恳过了院试

    瘦了。

    那就得补回来。

    正好, 粮食满仓,此等大喜,以秦劲的脾性, 当然要犒劳一番五脏庙。

    大鱼大肉,必须安排。

    麦收结束的第二日, 秦劲照常出去摆摊。

    今年他家有壮劳力相帮,因此麦收结束的早,但旁人家无人相帮, 很多百姓此刻还在麦地里挥汗如雨。

    因此, 大集上有些冷静。

    他早料到这种情况, 小蛋卷、锅巴做的少。

    千张也只做了五十斤。

    快收摊时, 茶馆的一个伙计跑了来,说是东家要随他一起回村, 向他请教关于《郭记茶馆笔记》续作的事。

    秦劲见状,干脆直接收摊,好去菜市场买肉。

    他本就打算去一趟菜市场的,现在郭厚要来, 那更是得去一趟了。

    将小推车放到刘老板那里,他拎着余下的十几斤千张去了菜市场。

    到了菜市场, 将十几斤千张卖给吴雷,之后他买了十斤排骨,四只猪蹄。

    总是吃五花肉、回锅肉,腻。

    开春时, 赵丰在后院沿着墙根种了一排豆角,结果现在他家豆角快要泛滥了, 变着花样吃也吃不完。

    现在买些排骨回去,正好用豆角来炖。

    拎着排骨、猪蹄刚回到包子摊前, 郭厚就来了。

    马车上一同坐着的,还有郭信恳。

    马车后边跟着一辆牛车,牛车上放着大肘子。

    还有一麻袋精米。

    于是秦劲上了马车,与父子俩一起回村。

    他坐在马车的车辕上,对坐在马车门口的郭信恳道:“你小子不安心在家读书,凑这个热闹做什么?”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死读书没用,得出来走走。”

    郭信恳笑道。

    “……员外他老人家信这话?”秦劲纳闷。

    秋后就是院试,郭员外竟然不拘着这小子?

    “信的,我是下乡之后才开窍的。”

    “况且,他老人家回郭家庄收租子去了。”

    “……”

    秦劲无言。

    这小子,若是此次没过院试,那郭员外会不会迁怒到周康宁身上?

    “你啊你啊,还是多将心思放到读书上吧,童生试三关就剩最后一关,争取一次就过。”他语重心长的叮嘱道。

    “秦叔放心,我心中有数。”郭信恳一脸认真的点头。

    还不是太想念周康宁了。

    想到根本静不下心来,于是趁着他父亲来五里沟,他也过来了。

    或许见一面他就能沉下心读书了。

    想到此,他就问道:“秦叔,之前有人给延年做媒,他全拒了,现在他想法可改了?”

    秦劲闻言纳闷,道:“未改。他说他还小。”

    这小子关心周延年做什么?

    周康宁又没说什么哥哥成亲之后他才会成亲。

    “不小了,明年就十八了。再者,家里活儿重,娶个媳妇或夫郎回来,也能帮着分担分担。”

    郭信恳一脸关切。

    “……”

    好家伙,秦劲明白了。

    这小子是觉得周康宁不肯成亲,是因为秦家活儿多,怕嫁人之后家中无人干活。

    他似笑非笑的开口:“你小子不好好读书,整日瞎琢磨些什么。”

    “我也是为了秦叔妙叔好,家里又是生意又是田地的,着实有些忙不过来了。要不,买个丫鬟或小厮?”

    “再说吧。”秦劲摇头。

    现在还不到买丫鬟的时候。

    白日王秀芹、李娇会过来帮忙,即便周康宁嫁了人,家里人手也够用。

    人家周延年不肯娶亲,他还能强迫不成?

    想到此,他拍了拍车夫的肩膀,让车夫去后边的牛车上,由他来赶车。

    等没了外人,他便将叶妙劝说周康宁的事告诉给郭信恳,末了道:“你小子别走歪路,就老老实实展现你的贴心。”

    “日久见人心,只要宁哥儿没遇见令他心动的,最后不还是会选你?”

    还是年轻啊。

    沉不住气。

    郭信恳听得这话,不由心中苦涩。

    万一宁哥儿有意中人了,那他咋办?

    宁哥儿喜欢壮的,可能不仅仅是因为壮的能保护他。

    也许,宁哥儿就是单纯喜好壮汉。

    乡下缺壮汉么?

    若是闭塞的小山村,可能会缺,可秦家是做生意的,上次的全县大抽奖,让小蛋卷狠狠出了一次名,已经是无人不知。

    秦劲成了名人,住在他家的宁哥儿,也会受到不少关注。

    遇见壮汉的几率可太大了。

    愁死他了。

    秦劲见他肩膀垮了下来,整个人蔫蔫的,便再次告诫他不要急躁。

    顺便还将自己待叶妙的种种心意讲了一遍,好叫他知道,他追起人来虽诚意十足,可还不够。

    周康宁见识过自己对叶妙的好,心中下意识就会比较。

    所以,打起精神来,明明是做的还不够,怎么就先气馁了?

    听完秦劲的话,郭信恳还好,虽惊讶,但不是特别惊讶,毕竟他在秦家住了大半年,知晓秦劲与叶妙的感情有多好。

    但马车里的郭厚却是震惊了。

    从前,他只知道秦劲待夫郎极好,但却没想到能好到这个地步。

    他啧啧道:“世间罕见。也担得起一个‘奇’字了。”

    “要不,我写一写你们夫夫的事儿?”

    秦劲赶紧摇头:“不用不用,我们凡人夫夫,也不离奇曲折,没什么好写的,你应写些大家伙儿爱看的。”

    “说起来,郭二哥,问卷调查的结果如何?”

    他转了话题。

    郭厚也没坚持,顺着他的话道:“此次调查,一共有四千余人参与。”

    “综合这四千余人的话语,他们最最最感兴趣的,是黑白无常与阎王爷。”

    “其次则是宗门修习术法。”

    “双方只差了一百多票,差距很小。”

    秦劲听完,忍不住咦了一声:“《聂小倩》如此火爆,但大家伙儿最感兴趣的是阎王殿日常?”

    “对。”这个问题,郭厚也琢磨好几天了,他道:“可能因为《聂小倩》是虚构的,可黑白无常却是真实的,因此大家伙儿更爱看。”

    “……”

    黑白无常哪里真实了。

    当然,和《聂小倩》比起来,普通百姓的确更熟悉黑白无常。

    秦劲摸摸下巴,嗯……既然人民群众爱看,那续作就往这个方向走吧。

    以黑白无常为主角,写一些惩恶扬善的故事。

    比如黑白无常休假期间去人间玩乐,却撞见不公之事,于是就使出术法帮无辜者解难。

    完全可以将皇帝、官老爷的微服私访故事平移到黑白无常身上。

    而且,还丰富了地府的设定:设有假期,还发俸禄。

    再来个鬼市什么的,百姓肯定爱看。

    当然,这么一来,篇幅会很短。

    但没关系,换个地方换个冤情,多来几篇就好了。

    不怕情节重复,因为百姓对此兴趣正浓。

    每一篇都互为代餐。

    也可以与修真的宗门、各种妖精故事糅合,反正目前市面上没有类似的故事,即便重复,那观众老爷们也有一定的容忍度。

    秦劲将他的想法一一讲出,这下子不仅郭厚喜得直拍大腿,郭信恳也忍不住投来异样的视线。

    明明他秦叔只是一乡下的、没读过什么书的庄稼汉,可说起这些新颖的、精彩的故事,竟是头头是道,信手拈来。

    他父亲想破脑袋都毫无头绪,他秦叔赶着马车却是文思如泉涌,一下子就将续作的大框架给定了下来。

    这就是天赋么?

    而且,怪不得能整出那么多新鲜吃食,看看这脑子灵活的。

    这一刻,他心中对秦劲的佩服瞬间浓了许多。

    从前,他在心中想起秦劲,向来直呼秦劲二字。

    但此刻,心服口服之下,他心甘情愿的称秦劲为叔。

    秦劲不知郭信恳的想法,他在脑子里思索各种情节,好让剧情更丰富些。

    很快,马车到了五里沟。

    今日他们回来得早,周康宁刚割了青草回来,还没来得及进灶房做午饭。

    李娇也在。

    秦劲就让李娇帮着周康宁做午饭。

    大肘子、猪蹄需得慢慢炖,中午是吃不上了。

    但郭信恳这小子妒忌自家护院吃了周康宁亲手做的饭团,他却未尝其味,因此,今日的午饭,得安排一道粢饭团。

    再加上还要炖豆角排骨,只靠着周康宁一人,根本忙不过来。

    此时没有电饭煲,蒸米饭时,先将大米和水一起倒入锅里煮,等米汤沸腾,就将米粒捞出来盛到木盆里,然后放到铁锅中继续蒸。

    之前蒸米饭时,周康宁会往大米里加些糯米,今日郭家父子来的匆忙,而糯米需得提前浸泡,因此就没往大米里加糯米。

    但从口感上来说,影响不大。

    不一会儿,赵丰回来了。

    赵丰也进灶房帮忙做午饭。

    好一通忙活之后,午饭终于做好了。

    豆角炖排骨,凉拌大拉皮,粢饭团。

    粢饭团的馅料很丰富,里面有炒制的鸡蛋皮,黄瓜丝,榨菜,还有咸鸭蛋黄。

    而且,米饭里加了些蔗糖。

    口感上甜咸搭配,对于以面食为主的东阳县人来说,味道很是不错。

    但郭信恳后悔了。

    他们一到家周康宁就进了灶房,大热天的,让宁哥儿在灶房忙了大半个时辰,就他嘴馋!

    而且,也没什么与宁哥儿独处的机会。

    怪不得他秦叔说他太急躁。

    和他秦叔比起来,他的确太稚嫩了,如此毛躁,怪不得宁哥儿不喜欢。

    自我反省了之后,待回了家,他立马进了书房。

    读书!

    先将秀才这一功名考回来再说。

    郭信恳发奋读书,郭厚也在奋笔疾书。

    得了秦劲的指点之后,他也文思如泉涌。

    皇帝、高官微服私访包括青天大老爷破案的故事他收集了不少,稍微改一改,那就能拿来使用。

    但关于修真宗门、鬼、妖与地府相结合的故事,这只能由他原创。

    对他而言,难度有些大。

    哪怕秦劲将大纲列出来了,他也每隔两三日就来秦家一遭,将最新的手稿拿给秦劲过目。

    如此叨扰秦家,他便与秦劲签订了协议,强行签订:

    待续作出来,润笔费一分为二。

    续作算是他和秦劲共同创作,他可不好独占润笔费。

    到目前为止,《郭记茶馆笔记》已为他挣了百两润笔费——秦劲那个让客栈掌柜向外地货商推销的法子,特别有用!

    只靠着此法子,就卖出去了一千多本。

    今年还未结束,待等到冬季,数量肯定能冲上两千本!

    嘿嘿,最终的销量,应该能有个四千本。

    这还是精装版未出来。

    等精装版也上市,那又是一笔小钱钱。

    基础打的这么牢固,待同等水平的续作出来,那销量肯定不会差。

    如此一来,润笔费就颇为可观。

    他万万不能独占!

    郭厚跑的勤,秦劲只能当起了编辑,在看娃、摆摊、农活的间隙,认真琢磨剧情。

    如此操劳,哪怕大鱼大肉补着,整个夏季,他也没长什么肉。

    唉。

    带娃苦哇。

    虽说从前的日子也操劳,但好歹晚间能睡个囫囵觉。

    可自打有了娃,不是晚睡,就是睡着之后被吵醒。

    夜间睡不好,白日里也有农活,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肆无忌惮的酣睡一下午吧?

    于是瘦下来的肉,始终长不回去。

    再抱着叶妙时,叶妙会喊硌得慌。

    喊完之后就是心疼,心疼到经常捏着俩娃娃的脸蛋,小声唠叨为他们付出了太多。

    可待唠叨完了,瞧着俩娃娃的胖脸蛋,他一颗心又软的厉害。

    这是他和他劲哥的崽,长得又好看,每日都会咧着小嘴巴朝他笑。

    多可爱啊。

    三四个月的崽,小小的,肉肉的,侧躺着睡时,还是俩一起并排躺,那场景,每一次都萌得他心肝乱颤。

    这么可爱的娃,多付出一些,也是应当的。

    夏天一走,田地里的庄稼就成熟了。

    春玉米、豆子,都该收割了。

    郭信恳又遣了护院过来。

    自打上次在秦家吃了粢饭团,整个夏季,他都专心读书,再没跟着郭厚来秦家。

    秋收一开始,他也踏上了前往府城的路。

    竟是连个当面告别都没有,他只让郭厚替他送了一封短信。

    他怕见着宁哥儿之后,宁哥儿会占据他的全部心神,因此只能不告而别。

    他交代宁哥儿保重身子。

    而他,也会尽力而为。

    这一封信很短,内容也平淡,没什么暧昧的内容。

    周康宁看完信,小心折好,然后将其与和田玉平安扣、云锦放到了一处。

    有了郭家护院相助,秦劲家的玉米、豆子、红薯很快就收了回来。

    一场秋雨之后,天气凉了。

    郭厚喜滋滋的拎上大肘子来了秦家。

    大抽奖时,那个一口气买了五百本《郭记茶馆笔记》的丝绸货商,已经从京城返乡了。

    但他特意又来了东阳县,而且,进城之后,他没有先寻客栈,而是直接赶着车子去了青云书坊,要再购买一千本《郭记茶馆笔记》,好带回江南售卖。

    之前买的那五百本,到了京城之后,这商人直接去书铺推销,他找的第一家书铺,那掌柜也是个识货的,直接将五百本全部买下。

    他从青云书坊购书时,因为量大,每本便宜了二十文,也就是一千零八十文。

    到了京城后,每本他售价一千三百文,也就是说,每本可挣二百二十文。

    就这么一倒手,轻轻松松,他挣了一百一十两银子。

    谈不上暴利,可挣得轻松。

    倒是他贩卖的布料,不温不火,在京城耽搁了小半年,这才全部售完。

    如今要回江南,他特意留出一部分银子购买《郭记茶馆笔记》,而不是跟从前那般,将银钱全换成京城的特产。

    江南富庶,有钱人也多,这一千本带回去,定然也好卖。

    其实,他想多买一些的。

    可他在京城耽搁了太久,而这期间,外地客商已经买了快两千本,谁知道这两千本会流向何处。

    万一江南已经有了,那他这批可就抬不上价钱了。

    而且,书籍这个东西,只要有纸笔,那就能手抄。

    手抄版价格还低廉些。

    如此一来,他就不敢冒险了,因此只买了一千本。

    这一千本,青云书坊得忙活几日才能交货。

    但此等喜事,赵掌柜一拿到订金,就立马去给郭厚报喜了。

    郭厚得到消息,也来秦家报喜了。

    他决定,这一千本的润笔费,要分给秦劲一半!

    一本二十五文,一千本就是二十五两银子。

    按照之前定的协议,秦劲拿的润笔费是续作的。

    现在郭厚送来的二十五两银子与续作无关,因此秦劲便不肯收。

    但郭厚觉得,若是他不收,那以后就不好意思再来叨扰。

    总之,好一番推让,秦劲还是收下了这二十五两银子。

    这一笔银钱不算小,待郭厚走了,秦劲将这些银钱放入了钱箱。

    秋天来了,冬天就不会远了。

    冬季不好摆摊,月收入要下降,现在多了二十五两银子,倒是可以……嗯,先不吃大喝了。

    这笔银钱,还是办正事吧。

    放好银钱,秦劲洗了手,坐在窗下的桌子旁,拎着毛笔写写画画。

    他准备打个大炉子。

    冬季太阳没威力,而俩娃娃的尿布又多,只靠着火炕,根本无法烘干那么多尿布。

    再者,即便有火炕,屋子里的温度也不高。

    俩娃娃总不能一直躺在炕上。

    因此,炉子必不可少。

    他要打的炉子,像是一个圆形桌子,带有可拆卸的烟道筒。

    可以烧干柴,也可以烧煤,烟会顺着管道排到室外,屋子里不会有烟气。

    一旦炉子烧了起来,整个炉体都是热的,人们可以坐在旁边烤火、烧热水什么的。

    这种炉子通体都是铁,还带一个能通向室外的烟道,所耗费的银钱,必定不是小数目。

    唉。

    养娃不易哇。

    而且,这种炉子,他只见过外形,不知道内里的构造。

    因此,最近几日他一直在用泥巴炉子做实验。

    叶妙坐在炕上,正在缝制婴儿小枕头,这小枕头是用来固定俩娃娃头型的。

    俩娃娃五官长的这么好看,那后脑勺也必定要圆鼓鼓的。

    扁头不符合叶妙的审美,因此他对此事颇为上心,自打俩娃娃出生,就不断根据俩娃娃的脑袋大小修改小枕头的尺寸。

    夫夫两人都在为俩娃娃费心,而俩娃娃这会儿躺在炕上,正挥着小手臂,口中咿呀咿呀个不停。

    五个月大的小人儿,已经不满足于整日躺着了。

    他们已经能坐着了。

    但毕竟年纪小,骨头软,不能长期坐,刚才叶妙扶着他们坐了一会儿之后,就不顾他们的咿咿呀呀,又让他们躺着了。

    入秋之后,天短,室内的光线很快暗了下来。

    等秦劲将油灯点上之后,周康宁端着一碗热乎乎的米糊过来了。

    五个月大的小娃娃,可以吃些辅食了。

    现在他们的饭食依旧以羊奶为主,但也会吃些米糊、菜泥。

    家里早就买了小石磨,做这些食物很便利。

    于是叶妙放下针线,秦劲放下毛笔,夫夫二人将俩娃娃抱起,开始给他们喂米糊。

    周康宁在一旁瞧着,随时准备搭把手。

    秦劲抬眼的间隙,见他一脸认真的盯着俩娃娃,心头一动,不由想起上次郭信恳的话。

    周康宁之所以不成亲,该不会真的是担忧家里人手不够吧?

    待俩娃娃喝完米糊,周康宁端着空碗出去之后,他便与叶妙说起此事,让叶妙抽空询问一下周康宁。

    明年周康宁就十八了。

    可不能被俩娃娃拖累,耽搁了亲事。

    当然,他属意的亲事对象是郭信恳。

    这小子收了心,认真了一整个夏日,算算时间,再过三日院试的成绩就该出来了。

    而府城离东阳县有三日的路程。

    还得一周才能有消息啊。

    焦急。

    叶妙对周康宁的事颇为上心,入秋后,田里的活儿少了,给羊割草的活儿,已不需要周康宁做了。

    砍回来的玉米杆,再加上豆子,对家中几只羊来说,就是一顿好餐食。

    因此,周康宁稍微清闲了一些,每日上午补觉醒来,不用再出去了。

    叶妙就趁着此空闲,将秦劲的疑惑问出了口。

    其实,叶妙觉得他劲哥想多了。

    宁哥儿之所以不成亲,是没遇着让他心动的人。

    可谁知周康宁听了他的话,竟没有直接摇头,犹豫了几秒,才道:“忙,的、的确忙。”

    “……宁哥儿,你还真这样想?”叶妙吃了一惊。

    周康宁就笑:“没。没、心上、心上人。”

    反正他也没心上人。

    再加上这个家也的确离不开他。

    就这么先过着吧。

    叶妙无言。

    但心中感动。

    他不由在心里祈祷,郭小公子此次一定要过院试。

    当然,就算过不了院试,那也配得上宁哥儿。

    可这么好的宁哥儿,值得更好的。

    六日后,郭信恳终于有消息了。

    院试,他过了。

    十九岁的他,成功拿下了秀才功名。

    第110章 大炉子

    大晋科举乃是优中选优。

    三年两次的院试, 依照每府的现有人口,录取名额不等。

    东阳县虽靠近京城,却不隶属于京城。

    东阳县归东津府管辖。

    此次参加院试的考生, 共有五百余人。

    择前十五名录取。

    这还是东津府人口较多,若是在一些人口稀少的府, 通常只择前十录取。

    十五人中,郭信恳位列十二。

    也就是倒数第三。

    但这个名次够他用了。

    即便是倒数第一,那也拿下了秀才功名。

    他郭信恳从今往后与庶民不同, 有了小小特权。

    特权之一的免除个人赋税、徭役, 其实郭家并不看重。

    因为按照大晋律令, 中了秀才, 只可免除十亩田产的赋税,即便是举人, 这个数额也只扩大到五十亩。

    郭家不缺这点银钱。

    和以往朝代相比,大晋对秀才、举人在物质上比较苛刻,若是在前朝,秀才可免五十亩田地的赋税, 举人更是能免二百亩。

    可大晋在这块大缩水。

    经济上吝啬,政治地位上就多给了一些优待。

    凡涉及到秀才、举人的案子, 都要上报朝廷以及上一级官员,地方官不能随意定罪。

    这一条并非虚设,朝廷在三法司专设了一部门,以处理此类案件。

    郭员外恨自家子孙不上进, 怕他死后偌大家产无人守。

    可现在他嘴巴都要笑歪了。

    他看重的就是一旦考取功名,那就多了一层保障, 即便是一县县令,也不好随意构陷谋取他郭家家产。

    嘿嘿。

    嘿嘿嘿嘿。

    报喜的差役脚程较快, 郭员外在郭信恳回来前就接到了喜讯。

    自接到消息的那一刻起,他随时随地都能笑出声来。

    打发人向亲朋好友报喜之后,他就捋着胡须,与自家人琢磨着该如何庆祝。

    可谁知,郭信恳回来的也不慢。

    差役是中午来的。

    郭信恳是傍晚回到郭家的。

    一路风尘仆仆,可叫郭员外心疼坏了,立马就让人准备热水饭食。

    待郭信恳沐浴完毕,来到郭员外的正院,全家人都在等着他。

    落座之后,众人先举杯庆贺,待热闹了一圈,郭员外说起已商定好的庆祝事宜。

    除了宴请自家宾客之外,今年秋自家佃户的租子,全部免了。

    另外,他还准备向秦家订购一千根小蛋卷,其中三百根送往郭家庄,七百根送往茶馆,免费发放给乡邻、行人,先到者得。

    此活动持续两个月。

    郭信恳听完最后一条,立马放下手中筷子,问:“爷爷,秦家生意本就忙碌,再额外订购一千根小蛋卷,他们怕是忙不过来吧?”

    上次调查问卷所用的小蛋卷就是周康宁做的。

    若真订购一千根,那肯定还是周康宁的活儿!

    他好不容易考取秀才,这等大喜,怎能让周康宁的庆祝方式变成加倍的活计。

    而且还是持续两个月!

    这哪里是庆祝。

    这是压榨!

    郭员外一听这话,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若是搁从前,肯定就要翻白眼训斥了。

    但现在嘛。

    这是自己的乖孙。

    金孙!

    他的耐心自然足足的。

    “冬季雪多,秦家生意会大受影响。咱们不要求交货日期,他们自行安排时间,看情况交货,拖上三五日也无妨。过年之前,交足六十日的量就行。”

    反正是免费散发给众人的,他才不在意口感。

    再者,郭家庄的村人也不会在意小蛋卷是否酥脆。

    又是精面又是糖又是鸡蛋的,原料全都是好东西,哪怕受潮了吃起来软绵绵的,那村人也不会觉得难吃。

    小蛋卷利润高,一千根差不多能挣五百文。

    一天五百文,两个月就是三十两银子。

    秦劲肯定会接下这笔生意。

    也算是他给秦劲送的谢礼。

    当然,明日去秦家道贺,还需再准备重礼。

    郭信恳听了此话,无法反驳,只得点头。

    翌日下午,送走其他宾客,郭厚、郭信恳乘着马车、带着牛车,前往秦家报喜。

    到了秦家,落座之后,周康宁不仅倒上了茶水,还端来了一盘蛋黄酥。

    昨日傍晚郭信恳一回郭家,郭员外就派人过来报了喜,因此蛋黄酥早早就备上了。

    而郭信恳也如上次那般,在归家第二日便来了。

    这蛋黄酥没浪费。

    中午做的,口感正好。

    郭信恳瞧着蛋黄酥,不由一笑,捏起一个尝了一口,夸道:“味道绝美。”

    周康宁就道:“多、多吃。”

    “好。这一盘我全吃光。”

    此言一出,周康宁忍俊不禁,翘起嘴角笑了笑。

    秦劲也差点乐出声来。

    好歹是个秀才了。

    即便不稳重,那也应是意气风发、神采飞扬。

    可这句话听着却是傻里傻气的。

    郭信恳倒不觉得失言,瞧着周康宁的笑,三两口吃完一个,又去拿下一个。

    这是他心上人做的。

    而且,是他命运转折的开始。

    只凭着这两点,这一盘子他就该吃完!

    就着蛋黄酥,他说起了今后的打算。

    有了秀才功名,便可进县学读书,以备下一步的乡试。

    凡是进了县学的秀才,年末得参加岁考,三年不过者,那就无资格再进县学免费读书。

    因此,在读书一途,他不能松懈。

    但苦读一年,好不容易考取秀才,在进县学之前,他可以适当玩乐一番,以调整状态。

    况且,死读书没用!

    他朝周延年道:“延年,去年你领着一帮孩子去挖老鼠洞,收获颇丰,可惜那时我已回了县城,没能亲眼见证。”

    “今年你可不能落下我。”

    周延年闻言一愣,下意识看向郭厚和周立。

    郭厚笑呵呵的道:“他这么年轻,也不指望他立马中举,延年,就让他跟着你长长见识,多些田野乐趣。”

    他家这小子,五十岁之前中举就行。

    因此,眼前的头等大事是娶亲!

    周立:“……成,以后延年若是要挖老鼠洞了,就提前一日让小劲去茶馆传个话。”

    郭信恳闻言立马道:“谢谢周叔。”

    周立心情复杂,勉强回了一个笑。

    没说话。

    周康宁倒是无所谓。

    他对郭小公子的确没有心动的迹象。

    可也谈不上讨厌。

    想来便来吧。

    敲定此事,郭信恳、郭厚父子俩很快就告辞了。

    等他们父子走了,秦劲收拾他们带来的礼盒,却发现其中一个礼盒里竟是一封厚厚的信。

    信封上写着宁哥儿亲启几个字。

    秦劲便将周康宁唤到堂屋,将一面铜镜和那封信给了他。

    此次郭信恳给周康宁准备的礼品是铜镜。

    那铜镜有一尺多高,还带底座,不算特别精美,但售价肯定也不便宜。

    周康宁抱着铜镜回屋,先将铜镜放到桌子上,而后拆了信。

    信很长。

    准确来说,这不是信。

    这是郭信恳的每日随记。

    上面写着他从东阳县出发到返回东阳县这期间的所见所闻所感。

    用词寻常,语气也不过分亲昵,就像是与好友闲谈一般。

    府城。

    院试。

    这是周康宁未接触过的世界。

    他读的很认真,每日得了空闲,便回房间读信。

    一连读了四日才将厚厚一沓信纸全部看完。

    这期间,他爹他哥和秦劲一道将冬小麦种了下去。

    秦劲家田地虽多,可小麦种的不多,他家的主食是玉米。

    因此,算上周延年的那两亩地,秦劲一共种了七亩小麦。

    余下的那些田地,歇上一个冬日,明年开春好种玉米、黄豆。

    将冬小麦种下去之后,田地里的活算是没了。

    秦家每日除了摆摊,便是忙活郭员外的订单。

    没有交货期限,也不怕蛋卷口感变差,因此,家中谁有空,谁就进灶房做一些。

    攒够一千根,那就交货。

    当周延年第一次带着郭信恳、秦圆秦芸秦语一帮人去挖老鼠洞时,秦劲打的大炉子终于完工了。

    这圆桌大炉子,桌面的直径有一米。

    秦劲、叶妙的卧房很宽敞,将这大炉子放在炕前,周围还能再坐一圈人。

    至于烟筒,这里没有电钻,不好在墙体上开孔。

    秦劲就在窗户上开了一个圆洞,好让烟筒伸至屋外。

    将烟筒固定好后,接下来就是试验了。

    看炉子旺不旺,看烟筒会不会跑烟。

    他抱来一堆木柴,又从灶房里拿了几根细长的红薯。

    赵丰、周康宁、还有王秀芹都跑来看热闹。

    用麦秸做引子将木柴点燃,而后秦劲将几根小红薯放到了下面的添柴口。

    干木柴烧的很旺,橙色的火焰自上边的炉口窜出,有半尺多高。

    但室内无一丝烟气。

    就好似大灶房中用来做小蛋卷的泥炉子,甭管烧得多旺,但灶房里没有一丝烟气,烟全顺着烟囱排到室外了。

    这一幕,不仅叶妙看得惊奇。

    坐在他怀里的两个胖娃娃也看得惊奇,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炉口的火苗。

    王秀芹将手伸出,靠近火焰烤了烤,顺带摸了摸固定在炉子上的铁制圆桌。

    这铁桌已经暖乎乎了,柴火烧得如此旺,要不了多久,这桌面就该烫手了。

    初冬,气温还未到零下。

    此时用这样的炉子早了些,她连炕都没舍得烧呢。

    但若是到了冬季,外边寒风呼啸,冰雪连天,不敢想象到时候坐在这炉子旁有多舒服。

    而且,瞧瞧这跳动的火苗,太喜人了。

    到时候甭管是烧水做饭还是烘烤衣物,都美得很!

    但有一样很不美。

    那就是价格。

    “这一个炉子,就要六两银子?”她摸着已经有些烫手的铁制桌面问秦劲。

    秦劲正拿着木棍拨拉添柴口的小红薯,闻言点头:“对,做工比较复杂。而且用料多。”

    添柴口下边还有一个清灰斗,可将每日的草木灰清出去,很是便利。

    他又道:“娘,这只是第一个,我给你和爹打的那个还未完工,得过几日才能运回来。”

    王秀芹听了这话,立马道:“花这个钱做什么?我和你爹用不上,夜里有炕,白日里有你们屋子这个,够用了。”

    秦劲闻言笑:“我爹又不来烤火。”

    “再者,大家伙儿做淀粉,手整日冻得跟红萝卜似的,要是有了炉子,那也能烤烤火,还随时都有热水用。”

    “要是老大他们自个儿想用,他们自个儿掏钱打就是了。”王秀芹皱眉道。

    一个就六两银子!

    “没事,我这等于没花钱。”秦劲笑呵呵的道。

    看王秀芹疑惑,就将郭厚分他一半润笔费的事说了。

    二十五两子呢,而俩炉子才十二两银子。

    他等于是一文钱没花。

    但二十五两银子,却是秦兵半年的收入。

    王秀芹听完这话,心中欢喜,好大一笔银子!

    但她嘴上仍拒绝:“就算买回来了,也烧不起,这一日下来得烧多少干柴?”

    “无妨,过两日就让小圆他们上山捡柴去。”

    小事。

    王秀芹看劝不动他,只得收下了这份好意。

    的确,即便是做淀粉,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忙不停的。

    休息时,若是能烤烤火,再吃根热乎乎的烤红薯或者是烤馍片、烧花生,那的确极美。

    嗯……得赶紧让小圆小康他们捡柴去。

    顺便给他们四叔也捡一些。

    很快到了中午,周延年、郭信恳秦圆一帮人回来了。

    转悠了一上午,却一无所获。

    他们连根老鼠毛都未见到。

    除了郭信恳,其他人都有些郁闷。

    郭信恳的目的,一多半都在周康宁身上,因此他依旧乐呵呵的。

    早上他过来时拎着一只大公鸡,现在这只大公鸡成了盘中餐。

    他赵叔很是善解人意,炖鸡时没有将俩大鸡腿切成块。

    两个大鸡腿,他妙叔和宁哥儿一人一个。

    午饭后,宁哥儿去喂大壮小壮时,他凑过去,问起了上次那封信。

    “你可看了?”

    周康宁闻言,点了点头。

    郭信恳立马笑了:“如果你喜欢看这种随记,我就去问我爹,将他进京时的所见所闻记下来拿给你看。”

    “不、不用。别误……”周康宁忙摇头。

    但他话只说了一半,就被郭信恳打断:“不会误了我读书。我虽已去县学报道,但县学管理松散,只要岁考过关,平日里偶尔偷懒也无妨。”

    “我想写给你看。”

    “……”

    周康宁沉默。

    等将手中的窝头碎块都扔给大壮小壮之后,他点了点头。

    主要是吧,郭信恳的随记,就真的只是随记。

    即便是在路边茶棚喝了碗茶水,那也要记下来,包括茶水的味道、价格,都详细记叙。

    还会自嘲从前的爱干净性子。

    到达府城之后,客栈太贵,郭信恳就租了院子。

    院子环境、租价,每日如何买菜做饭等,也都如实记录。

    全都是细碎的小事。

    细碎到他很有代入感。

    换做是他,关注的也是这方面,而不是科考的具体内容。

    来了秦家后,他也翻看过两本游记。

    但那些游记里,全是文言文不说,也只讲外地的地理环境、特色美食、服饰之类的。

    讲的很空泛。

    他看时会走神。

    但读郭信恳的信时,他注意力很集中,下意识会将他自个儿带入进去。

    嗯……既然郭小公子非要写,那就写吧。

    之前秦劲对他说,饱暖之后,他会有新的渴望。

    如今来看,这话的确是对的。

    他除了偶尔想汉子,如今也被郭小公子的随记勾住了心神。

    他对外面的世界,竟是有向往的。

    秦劲曾说,若他一生都在田地、锅灶、娃娃之间转悠,那对他不公。

    或许,等时日长久了,他的确会不甘。

    秦劲劝他珍惜眼前良人,省得将来后悔,那就、就顺其自然多多接触吧。

    这般想着,见郭信恳因为他的答应而一脸灿笑,他不由也笑了起来,问:“能给、妙,看,看么?”

    “当然可以。”郭信恳立马点头。

    他用词并不暧昧,别说是叶妙了,就是拿给周立看他都不怕。

    他心里美滋滋的。

    一大步。

    进了一大步啊。

    虽然宁哥儿感兴趣的是京城,可这个媒介是他啊。

    只要宁哥儿没有心上人,那他就有机会!

    郭信恳动力十足,当日傍晚回了家,在饭桌上就问起自家老爹进京时的种种细节。

    而且,他今个儿在秦家见到了一种新式炉子!

    他准备给自家也打几个。

    他一个大男人,不好在他妙叔的房间多呆,因此只匆匆瞧了几眼就离开了。

    但这几眼足以让他知道这个炉子有多便利。

    好大儿难得要给自家人张罗些物件,郭厚很高兴。

    但这个物件太贵了,郭信恳的月例银子虽然从二两涨到了五两,也一次性从郭员外手里得了一百两的奖励,可那炉子一个就要六两银子!

    三房再加上他老父亲,四个就是二十四两。

    好多钱!

    郭厚将此事上报给了自己的老父亲,想动用公账买炉子。

    郭员外一听是郭信恳的主意,立马就准了。

    银钱是小,孝心为大。

    于是,卢铁匠刚给秦劲交了货,就接到了郭家的订单。

    打第一个炉子时,卢铁匠是摸索着进行,耗时长久。

    如今连着打了两个,他已熟练了不少。

    不过,第三个炉子,得打给谷捕头。

    郭家的订单来晚了。

    安哥儿的小苞谷马上就要一岁,依旧是个小不点,冬日里也需要炉子。

    炉子的实物还未出来,秦劲就给谷栋打了招呼,让谷栋也去定制一个。

    谷家的屋子不如他家的大屋子宽敞,因此,谷栋家的炉子不能照搬他家的。

    小苞谷的周岁宴很是低调。

    不巧的是,当日又下了小雪。

    谷栋就改了计划,一大早去了醉仙居,在醉仙居包了几桌,等亲朋好友来了,就用牛车拉去醉仙居。

    叶妙与安哥儿情分非同一般,自是不愿去醉仙居,他留下来与安哥儿一起用饭。

    昨日卢铁匠将谷家的炉子送了来,比秦家的炉子小了一圈,即便如此,将炉子放到炕旁时,也快挨着另一边的墙壁了。

    但房间小也有房间小的好处,将炉子点上,再加上还烧着炕,整个屋子都暖烘烘的,仿佛在春季一般。

    小苞谷不必裹得里一层外一层的,可穿着小薄袄自由在炕上玩耍。

    他现在能走能爬,每日的活动量挺大。

    也会喊阿爹、爹爹、奶奶、哥哥等常见的称呼。

    叶妙进屋子时,他还喊了几声妙叔,听得叶妙心花怒放,狠狠亲了他的胖脸蛋几口。

    安哥儿对这炉子满意极了,连着夸了好几句,还说谷南也瞧上了,准备找卢铁匠打两个。

    叶妙听得不住点头。

    之前没下雪,他对这炉子的妙处感受不深。

    现在下了雪,且谷家屋子小,暖得他都不想出去了。

    本来刚瞧见这小炉子时,他还想劝安哥儿换个大院子,可现在他将此话咽了回去。

    冬日嘛,就该住小房间,聚气!

    很快,秦劲谷栋谷南等人从醉仙居回来了。

    叶妙秦劲没有多留,一是怕雪越下越大,二则是想两个小家伙了。

    看了虎头虎脑的小苞谷,叶妙恨不能直接飞回去抱抱自家的小娃娃。

    一路回到家,雪已经有一指多深。

    叶妙在老院门口下了牛车,急吼吼的回家。

    等他进了卧房,一股热气扑面而来,暖得他下意识抖了抖身子。

    周康宁、赵丰、王秀芹都在。

    俩娃娃却是睡了。

    “快来去去身上的寒气。”赵丰对他招招手。

    王秀芹则是道:“有烤红薯,吃不?”

    “茶、枣茶。”周康宁也道。

    炉子上不仅放着几根烤红薯,还有一个长嘴铁茶壶。

    三人跟前各放着一个粗陶碗,碗里飘着茶叶,还有几颗红枣。

    他们一边围着炉子编手绳,一边喝茶吃红薯,好不惬意。

    叶妙嘿嘿一笑,道:“都要!我去灶房拿碗。”

    说罢,他冲了出去,跑到灶房先洗了手,而后拿了两个碗回来。

    等秦劲也进卧房时,他的那碗枣茶已经泡好了。

    叶妙也亲过俩娃娃了,正要去拿郭信恳的随记。

    王秀芹还塞给他一根烤红薯。

    刚在醉仙居吃了大餐,这会儿肚子并不饿,但冷。

    即便裹着军大衣,但一路走回来,依旧有些冷。

    他就坐下,一边喝着热茶,一边啃了根红薯。

    两者下肚,再加上炉子里的明火,这下子身上彻底暖了。

    他随意拿帕子擦了擦手,不顾俩娃娃正睡得香,来到炕边随意抱起一个,然后低头就亲人家的胖脸蛋。

    他今日也进屋看了一眼小苞谷,看完之后也想俩娃娃了。

    王秀芹无语:“你别吵醒了小响!”

    “醒就醒了,省得现在睡足了,夜里不好好睡。”秦劲振振有词。

    说着又去捏秦小响的胖脸蛋。

    肉乎乎,软乎乎,手感可太好了。

    他不由多捏了几下,然后成功将秦小响给吵醒了。

    美梦被扰,秦小响迷蒙之后,委屈立马浮上心头。

    他张开小嘴巴,用大哭表达着不满。

    王秀芹看不下去了,怕他将秦小鱼给吵醒,立马将他从秦劲手里接了过去,还重重拍了秦劲一巴掌。

    怎么当爹的!

    秦劲一脸无辜,暗暗道了声哪有那么娇气,他和妙妙亲自生的,逗逗怎么啦?

    但这话他只敢在心里想想,也不再去霍霍秦小鱼。

    看叶妙抓着一张信纸在看,他就从针线筐里拿起一根未编完的发绳在炉子旁坐了下来。

    这日子,安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