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章 山雨欲来
沈桥回堂屋时, 一人一狼都抬头看着他,小狼崽正在吃食,嘴边上还沾着米粒。
沈桥坐下摸了摸小家伙的头, 小狼崽在他手心里蹭了蹭,倒是一点也不护食。
“小家伙吃的还挺香!”
李大成给它掰了半个馒头, 放在米粥里泡软,又给放了些菜汤, 还有几片肉,满满的一小碗。他把碗往旁边挪了挪,小家伙叫了两声,追着跑过去吃。
“它呀,也是个贪吃的,怕是等再长大些,都养不起它了!”
“那等它长大了,怎么办,是要把它送回山里吗?”虽然只相处了一日, 可小狼崽乖巧可爱,若是以后真的要送走,沈桥心里肯定舍不得。
李大成给沈桥盛了碗粥, 许是猜中了他的心思, 笑道: “它从小就脱离了狼群, 就算是送回山里, 它没有捕猎的本领, 恐怕也活不下去。还不如就让它跟着咱们。咱们吃什么就喂它一口,总能养活。”
“嗯。”沈桥点头答应着, 朝着桌边看了一眼,小狼崽还在专注的吃食儿, 碗有些小,小家伙吃的又急,周围溅出一圈米汤。
沈桥咬了口馒头,眉头皱了皱道:“我同禾哥儿说过了,禾哥儿似乎与过去有些不一样,可我也说不清哪里不一样。
“也许是身体还没恢复好,别担心,过些时候就好了。”李大成给沈桥夹了一筷子肉,宽慰着。
心里却觉得有些变化是好事,毕竟人在鬼门关走了一趟,好多事若是还看不清楚,那就也只有浑浑噩噩的过下去了。
禾哥儿吃完饭,觉得力气恢复了些,也没等沈桥来扶,自己顺着墙根一小步一小步的走出来。
昨天刚得知王贵死讯的时候,他还有些不敢相信,前两天还凶神恶煞的挥着拳头打人,怎么就这么死了。
他一夜都没怎么睡,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浮现出王贵那张凶狠的脸。直到天亮他才想明白,也许这是老天看他受了太多的苦,给他一个解脱。
他嫁到王家不到三年,除了刚开始的那一两个月,他几乎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王贵经常喝的烂醉,回到家不是打就是骂。
这样的日子他忍了又忍,以前还曾经天真的以为,如果能生个孩子,也许日子就会好过的多,最起码心里也有点盼头。
可王贵根本就没有良心,丝毫不顾他的死活,差点把他活活逼死,转头就去喝酒耍乐,也许就连老天都看不过去,这才让他一命呜呼!
他都死过一次了,既然阎王爷都没收他,他总得好好活着。
禾哥儿想通了,面上也有了些精神,人也不似过去那般唯唯诺诺。
沈桥收拾好灶台,见禾哥儿扶着墙往前走,赶忙擦了擦手上的水,出来扶他,“禾哥儿,小心。”
禾哥儿把手搭在沈桥的胳膊上,冲他笑了笑,“没事儿,吃完饭我觉着好多了。”
沈桥怔了一下,随即唇边也绽出一抹浅笑,“你笑起来真好看,以后就该多笑笑!”
两人挽着进了堂屋,脸上都带着笑。
吃饱了的小狼崽子,翻着肚皮躺在地上睡觉,李大成怕它受凉,给它垫了个坐垫。
李大成生的比王贵还高大,不笑的时候给人的感觉有点凶,可禾哥儿知道他同沈桥一样,都是好人。若是没有他们,恐怕他早就死了,恐怕连尸骨都会被王家扔到荒山野岭去!
沈桥一坐下,刚刚还呼呼大睡的小狼崽就醒了,两只前爪扒着他的裤脚,沈桥没办法,只能把小家伙抱起来。小狼崽嗅了嗅,许是闻到熟悉的味道,趴在他沈桥腿上,打了个哈欠,又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李大成在小家伙脑门上点了点,笑着骂了句,“没良心!”
禾哥儿看着他们,才知道原来两个人心里装着彼此,即使不开口,深情也会总眼神里溢出来,这大概就是戏台上唱的有情人吧!
他这辈子就这样了,可他真心替沈桥高兴。
李大成轻咳了一声,正色道:“王贵儿最迟今天下午就拉回来了,他还年轻,又无子嗣,丧事应该不会大办。眼下你们并未和离,那就还有名分在,人虽然已经没了,但日子还得向前看。我让小桥找你过来,也是想听听你的意思。”
李大成没有把话说透,以后究竟怎么样还是得禾哥儿自己拿主意。
禾哥儿不想再和王家有任何牵扯,可丈夫死了,婆母又中了风,王家怕是不会轻易的放人。
就算他真的能离开王家,又能去哪呢。父母早逝,他只有一个姐姐关系也并不亲后。当日若不是亲姐贪图王家那六两银子的彩礼,他也不会嫁到王家来。
李大成见他面露难色,也没有开口催促,毕竟是大事,怎么也得想清楚些。他伸手摸了摸小狼崽的脑袋,熟睡的小家伙察觉到有人打扰它睡觉,不满的动了动,前爪搭在脸上,瞧着有趣的紧。
沈桥看禾哥儿一直不说话,有点着急。李大成在桌子下面握了握他的手,冲他点了点头。
“我想离开王家!”禾哥儿一字一字的开口,语气坚定。
他有手有脚,能干活,总不会饿死,大不了也能卖身去大户人家,总好过继续回那个永远都看不见希望的地方强!
李大成早料到他会这么说,并不意外。沈桥却打心里高兴,禾哥儿能走出来,怎么都是好的开始。
李大成点点头,道:“王富到现在还不知所踪,家里没有主事的人,王家定会来寻你回去,好料理王贵的丧事。记住,不管谁来,你只管装出一副起不了身的样子,病气缠身的样子。”
禾哥儿有点害怕,王贵死了,按理说他得守孝三年。如果他装病万一被王家族人知道,那是要做罪的。
李大成看出禾哥儿的迟疑,朗声道:“王家族人众多,若是你回去,那房产、田地,他们还得费些手段才能到手,你病着倒正好省得他们动手。说是来人寻你,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趁着王富还没回来,我找村长过来,立下字据,你们双方摁了手印,你与王家也就彻底没有关系了。这事一定得抓紧,若是王富回来了,你再想和离可就不容易了。你婆母惊惧交加,已经有了中风的迹象,日后怕是需要贴身照顾,王富自然不会担下这份责任,那······”
李大成并未把最后一句话说出来,利弊都说了,剩下的就等他自己去决断了!
沈桥看着禾哥儿犹豫不决,心里也跟着着急,若是今日不能吧事情做定,真等到王富回来主事,那就一切都迟了。
“禾哥儿,日子还长呢,你想清楚。你没有孩子傍身,王家又是那样的婆母和大伯哥。如果你错过了今日,就算日后你过了孝期,恐怕想走也不容易。”沈桥比李大成更能体会小哥儿的难处,更能感同身受禾哥儿的处境。
李大成拍了拍沈桥的手,让他别急。这事他们做不得主,究竟如何还得让禾哥儿自己决定!
他给禾哥儿出这个主意,本来就已经不妥了。实在是王贵把人逼的没有活路,再加上沈桥与禾哥儿交好,他不忍心沈桥难过。
若是被旁人知道了,恐怕他不仅落不着好,还得惹上一身麻烦!
窗外的枝条随风摇曳,风声呼啸,打破了屋里的寂静。
“我······我想试试,王家无论谁来了,我一律都不理。也谢谢你们这么帮我,如果·····如果真的不成,我也认了。”禾哥想了好久,还是想为自己搏一搏,他的声音微弱,但却充满了坚定。
这一下午,沈桥总是心神不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做针线活也频频扎到手指,李大成实在看不过去,叹了口气,拿走了他手里补了一半的衣裳。
“小桥,别弄了,咱两说会话。”
沈桥微微一愣,然后点了点头。两人并肩坐下,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说道:“王家要是不肯放人怎么办?”
李大成轻轻揽着沈桥的肩膀,一副纵容又无奈的模样,“小桥,信不过我?”
“不是,没有·····,我不是不信你,只是有些担心。”沈桥连忙否认,他抬头看李大成,见男人眼中是一如既往的温柔,才慢慢的解释。
“小桥,财帛动人心!王家族里多的是没房没地的,禾哥儿若真的回去了,那单凭给王贵守孝和侍奉婆母这两条,族里就不能明着找麻烦,抢人家的田地房产。这里面自然有心急的,不愿意看见这样的场面。”李大成随手拿起炕桌上得花生酥,喂给沈桥,看着小夫郎鼓着腮帮子,慢慢消化他刚刚的话。
最后一抹余晖散尽,天边染上一抹淡淡得墨色。
李大成将窗户掩上,点了灯,好歹阻隔了些从王家传来的哭声。
凄厉的哭声在夜色里有些瘆人,小狼崽许是有些害怕,嗷嗷叫个不停。沈桥没有办法只能把它抱在怀里,小家伙这才乖乖的卧着。
沈桥身子弱,又刚成婚不久,加上王贵又是横死,两家离得又近。李大成怕冲撞了,嘱咐沈桥不要出屋,早早的在大门外,还有各个门口都系了红布。
窗外风声鹤唳,夹杂着时断时续的泣声,这一夜怕是不会太安稳了!
第082章 错付春宵
夜色正浓, 月色被浮云遮盖,墨色的空中只余几点暗淡的星光。
床上一人一狼崽挨在一起,睡的正香。这小家伙就是吃定了沈桥心软, 一直要贴着他睡。李大成把小狼崽从沈桥怀里揪出来,放到炕尾, 自己搂着夫郎刚准备睡觉,外面就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嗯·····”沈桥迷迷糊糊的哼了一声, 他刚睡熟,但心里记挂着禾哥儿的事,睡的并不踏实,有点动静就惊醒了。
猜想可能是王家人过来找禾哥儿,想穿上衣裳出去看看,刚起身,就被李大成摁下了。
“外面凉,你别动,我去看看。”李大成说着拿起一旁的衣裳就往身上套。
“我想去看看禾哥儿, ······”沈桥撑起半个身子,还是想出去看看,王家那边断断续续的哭了半宿, 弄的他心里也慌慌的。
“不许!”李大成坐在炕沿上穿鞋, 听了沈桥的话, 立时回绝。
外面乌漆嘛黑, 天寒地冻的, 就算不怕冲撞上,刚睡醒就往外面去, 少不得染上风寒。沈桥身子本来就弱,李大成生怕他再受了凉, 染了病。
话说出口,又怕语气太硬,把人吓着,连忙回身抱了抱炕上的人:“听话,这会儿外面正乱着,小桥先别出去。禾哥儿那你不用担心,他只要按我说的做,保管没事。”
沈桥刚睡醒,人还有些懵懵的,心里惦记着禾哥儿,就有些着急。两人相处了这些时日,他对李大成的性子一清二楚,也没往心里去。
“我不出去,就在屋里,你快去吧,小心胳膊上的伤。”沈桥乖乖的答应着,想到李大成身上的伤又不放心的嘱咐了一句。
外面的敲门声愈加急促,李大成顾不上多说,关好屋里的门,冲着外面喊了一句:“来了,别敲了!大半夜的,让不让人睡觉!”
敲门声果然嘎然而止,李大成打了个哈欠,装作刚刚被吵醒的样子。
门外的王有善夫妇交换了个眼神,对上李大成都是一脸的谄笑。
“大成啊,我们也是没有办法,要不也不会深更半夜的来叫门。实在是那边没有个主事的不成,我听说禾哥儿在你家住着,这不来叫他回去,家里一摊子事呢!”
王有善媳妇见李大成没说话,也跟着帮腔道:“就是,你说说这事出的让我们亲戚也跟着为难。我那六兄弟没了,他嫡亲的哥哥也不知去了哪,我那个三婶子听说儿子没了,都哭晕了好几次了,这会儿大夫还在家里没走呢,这医药费还没给呢!”
“禾哥儿,你快跟我家去吧,家里还一堆事等着呢!”王有善媳妇说着,见院里没动静,又朝里头喊了两声。
王有善夫妇典型的无利不起早,要说他们会这么好心给亲戚帮忙,打死李大成也不信。
“这人是在我家里住着,可那日被王贵逼的寻了短见,医药费还是我给垫付的。眼下人虽然醒了,却连路都走不了,怕是也理不了事。”李当成语气淡淡的,叫人听不出情绪。
王有善看了媳妇一眼,讪讪的开口:“这总得让我们进去看一眼,若是真病的起不来身,我们也好回去有个交代不是。”
李大成没开口,眼若寒芒,目光冷冷扫过王有善夫妇,无端的让人生畏。
王有善夫妇此时已经后悔揽了这个差事,本来以为可以从中捞点好处,谁知道遇上这尊冷面佛。
李大成打死野猪的事在村里传的人尽皆知,王友善还真怕他一生气就动手,那自己可讨不到一点便宜。
风声呼啸,王有善夫妇紧张的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以为这事没了转机时,李大成才慢慢的开口。
“人就在那屋,你们愿意看,就自己过去看吧!”
“哎,好。”王有善夫妇见他同意了,连连答应着,抬脚就要往院里走。
“等等,身上的孝服除了。”李大成眉头皱起,幽深的双眸微微眯起,语气冷咧,如寒冰刺骨。
“哦,对对,你瞧我们这一心急都给忘了,这就脱,这就脱。”王有善用胳膊碰了碰媳妇,连忙脱下身上穿的孝服,扔在大门外。
“这下成了,我们进去看看,回去也好回话。”王有善脸上挤出一抹笑,硬着头皮开口。
李大成没说话,冲着禾哥儿住的厢房点了点头。
王有善夫妇进了屋,立时光上了门。
李大成并没有跟进去,自然也没有偷听别人墙角的癖好。他独自站在门口,朝王家那边望了望。
漆黑的夜幕里,王家门前一对白色的灯笼高高挂起,烛光摇曳,发出微弱而冷清的光,在夜里格外显眼。
他们两家中间还隔了几户,饶是如此,都能清楚的听见王家嘈杂纷乱的人声,想来得到消息的亲戚都赶了过来,瞧着明日有的热闹了。
王有善夫妇没用多少功夫,就从禾哥儿屋里出来。虽不知说了什么,单从二人眼中那抹转瞬既逝的贪婪,也能窥见一二。
既然他们心中已然有了计较,李大成也并未同他们多说什么。反而王有善夫妇满脸堆笑的一顿道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家办的不是丧失,而是喜事呢!
送走了王家人,李大成关了院门,回到屋里。见沈桥还没睡,点了油灯,斜靠在炕上,补着白日那件未补好的衣裳。
沈桥见他回来,立时放下手里的针线,帮着他脱衣裳。李大成的伤在手臂上,现在还没有结痂,一举一动都得小心些。冬日伤口好的本来就慢,万一在裂开了,那就更遭罪!
有夫郎动手,李大成也乐得偷懒,让转身就转身,让抬手就抬手,整个人乖顺的很。
见沈桥又在补那件衣裳,眉头轻蹙,心疼的开口:“不行就不要补了,狼爪锋利,这袖子破的太碎了,没得为了这点活儿再伤了眼睛。我就留着平日里干活穿,不补也是能穿的。”
沈桥节俭惯了,舍不得浪费。衣裳他裁的时候余下来的碎布都还留着,先补好后,再附上同色的布,绣上些图案,旁人也看不出来。
他给李大成把衣裳脱了,叠好放在一旁,温声道:“累不着,刚刚睡不着,这才拿出来补补,也好打发时间。”
李大成脱了鞋上炕,拿了沈桥的针线篮子和补了一半的衣裳,放在炕桌上,免得被小狼崽子碰到。
“那明日空闲了再说,咱们先睡觉,王有善夫妇回去报信了,估摸着明天有的折腾呢!”李大成说着熄了灯,挨着沈桥躺下。
屋里一片漆黑,两人同盖一床被子,隔着薄薄的里衣,沈桥甚至可以感知到男人身上的温度,沉稳而炽热。
李大成伸手将夫郎搂进怀里,轻拍着怀里人的后背。沈桥身量单薄,他几乎可以摸到人脊背上凸起的骨头。
“以后还得多吃些,太瘦了。”李大成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的嘟囔了一句。
男人的气息在沈桥耳边轻轻拂过,激起一片灼热。即使没有点灯,沈桥也知道自己脸上烫的厉害。
小夫郎在怀里微微发抖,成功的驱散了李大成了刚刚攒起的睡意。揽着人的手紧了紧,隔着胸腔他听见怀里人如擂鼓般的心跳声,眸色不觉暗了暗,里面藏着汹涌翻腾的情欲。
沈桥紧张的不知怎么是好,紧紧的闭着眼睛,连大气都不敢出。可心里又隐隐的生出些期待,手心里不停的冒冷汗,让他连握拳都不能。
半晌,李大成深吸一口气,搂着人的手不动声色的松了松,声音低沉暗哑,“睡吧,不早了。”
沈桥微微张嘴,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男人并没有进一步的打算。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些难过,明明是这么好的人,却患了这种隐疾。
各怀心事的两人,一时相对无言。
李大成双目微闭,一直关注着沈桥的动静,直到身旁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才无奈的叹了口气,轻手轻脚的起身。
锅里还有洗漱用剩的半锅水,此时还略有余温。李大成也没再生火,就着温凉的水又洗了个澡,才觉得身上没那么燥热。
悄悄回到屋里,沈桥连姿势都没变。
许是他身上沾了凉气,小夫郎在睡梦往外缩了缩。李大成心里暗叹一句“小没良心”,还是等身上的凉气散了,才慢慢的把人搂在怀里。
第083章 禾哥儿成功和离
鸡鸣初晓, 天色微微泛白,村里就早有人家升起袅袅炊烟,带着淡淡的柴火香。
昨夜睡的晚, 李大成本想搂着夫郎多睡会儿,奈何王家从天不亮就吵闹的厉害。
禾哥儿的事唯恐夜场梦多, 今天就得定下来。
那日去梨花已经耽误了一日了,早点料理清楚, 也好早一天出摊赚钱。
除去借给赵婶儿家的那一两银子,家里就还有二两多的积蓄。眼看着天越来越凉,炭火、厚棉衣都要置办,这又是一笔开销。
沈桥畏寒,手脚经常是冰凉的,得暖上好半天才能缓和些。他那日在镇上瞧见店里有卖手炉的,样式最普通铜手炉也要一两银子,雕上些花的就更贵,要是银的, 就得四五两银子一个。
等手头富裕了,他也想给沈桥买一个,握在手里也省的手冷。就算是做针线活儿的时候, 也可以放在腿上, 随时都可以把手放上去暖暖。
打开院门, 哭闹声越发明显。
周恒也站在自己门前瞧热闹, 见他出来, 就凑过来,压低声音道:“王贵他娘情况也不好, 看样子也够呛呢!”
“不是说中风了吗?怎么这么快就不行了。”李大成那日见王贵的娘虽然有中风的前兆,但瞧着面色却没有立时会要命的征兆, 心里有些起疑。
“听说,那日在梨花村就哭过去好几回,回来的路上抬的人脚一滑,又摔了一下。昨天抬回来的时候我瞧见了,连声都发不出来了。”周恒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王家母子落了这么个下场,也算是苍天有眼吧。
“那王贵的丧事呢,王家可有了主事的人?”李大成在门口站了这一会儿,往王家去的人就没断过,光听哭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死的是德高望重的老人呢。
“哪还有人啊,夫郎被逼的撞了墙,他哥自从那天跑了就没回来,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老娘也是进气多出气。”周恒说着也是直摇头,就没见过这样的人家,他顿了顿,又道:“还是村长找人给王贵住在镇上的大伯送了信,这才有人料理这一摊子!”
“哎,你说这叫什么事啊,我娘刚才还说,活了半辈子没见过他家这样的!”周恒看着王家进进出出的人,不由的感叹了一句。
他两正说着话呢,院里有了声响,沈桥起了,正打堂屋出来。
周恒见人家夫郎出来了,收了话头,冲着李大成点了点头,就转身回了自家。
“小桥,我去趟村长家,你把门关好,谁来敲也别开。”李大成怕王家人还会过来找禾哥儿,王家人眼下盯在那点房产田地上,怕是都红了眼,如何是沈桥可以应付的。
沈桥也知道今日是禾哥儿能否和离的关键,点头应下。送李大成出了门口,就立刻把门关上,不放心还上了两道门拴。
禾哥儿休息了两日,除了起身的时候有些头晕,身上的其他伤都好了大半。眼下,他住在人家家里,连看病的药费都是人家出的,他自然不能日日等着沈桥做好饭送进来,也得帮着干点活儿。
刚刚李大成同沈桥说的话,他听的一清二楚,特意等沈桥关了门,才出来,也免得被别人瞧见他能走动,平白又添事端。
“禾哥儿,你怎么出来了?”沈桥刚生着火,抬头就见禾哥儿站在灶房门口。
“总躺着身上也乏得很,出来看看有什么帮忙的,也好活动活动。”
沈桥以前过的都是寄人篱下的日子,自然明白禾哥儿眼下的处境。他也没开口回绝,只让禾哥儿帮着烧火添柴。一来坐着不动,不用担心累着。二来,禾哥儿出了份力,也觉得心里自在些。
禾哥儿笑着应下,坐在灶膛前的矮凳上添了两根柴。见沈桥已经舀了白面,准备和面。
不由得想起过去,他婆婆日子过的仔细,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包顿饺子,那也轮不到他吃,平日里几乎吃不到白面。反倒是来了这里,已经吃了两顿白面了。
沈桥做饭很熟练,不多时四五张饼就擀好了。烙饼的火不能太旺,要不饼皮都糊了,里面还不熟,禾哥儿又把灶膛里燃着的柴往外撤了撤。
两人合作,早饭很快就好了,煎的酥软的萝卜丸子,炒的鲜香的豆角肉末,还有一锅熬的香浓的粟米粥。
李大成还没回来,沈桥刚拿了干净的碟子出来,外面就传来的阵阵急促的敲门声。
“李大成,开门·····”
来人声音粗狂急躁,禾哥儿一下子就听出门外的人是王彪,被吓了一跳,手里端着的粥险些撒了出来。
王彪生的魁梧,平日里在镇上的一家赌坊里当打手,少有回村也是趾高气扬、蛮横霸道的很。偷鸡摸狗的事是一件都没少做,村里人不敢正面得罪他,背后都骂他是活阎王!
沈桥放下碟子,连忙让禾哥儿回屋。他记着李大成临走的嘱咐,不敢发出一点响声。
王彪平日在村里嚣张惯了,敲了这么半天都不见有人出来开门,脾气上来了,抬脚就踹。好在房子是青砖的建的,大门也用的是上好的木料,除了掉了些浮土,大门是纹丝未动。
“好你个李大成,老子叫了这么半天门,你都不出声,是准备躲在里面当缩头乌龟吗!”
外面的人又踹门又骂,沈桥素日最怕这种凶恶的人,李大成还没回来,他心里慌的厉害,更不敢出声。
“王彪,大成许是出去了,你有什么事还是等他回来再说。”周恒听见外面的骂声,出来解围。
“出去了,你骗傻子呢!出去了门能从里面插上,我看他就是贪图我王家的钱财!”王彪说着又朝着院里骂了几句。
周恒见他蛮不讲理,不欲搭理他,可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一声,“大成出去了,家里还有他夫郎在,你这样小心吓着人家。”
“夫郎?连门都不知道开的夫郎,我看也就是比死人多口气,留着也没什么用,不知道的还以为娶了个哑巴呢!”
王彪一脸的无赖样,周恒拿他没办法,还欲再劝。谁知还没等他开口 ,不知哪来的一块石子,犹如离弦之箭,裹挟着风声,不偏不倚地砸在了王彪的头上。瞬间,鲜血从王彪的额头流下,染红了一侧的眉峰。
周恒愣住了,他回过身,见李大成斜倚在墙上,神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是谁砸的我?哪个找死的的敢砸我!”王彪伸手摸到血,恼怒非常,他的声音在巷子里荡开,格外刺耳。
“好啊,敢拿石头砸我,我看你是活够了!”王彪挥着拳头就冲了上来,恶狠狠地冲向李大成。
李大成向后侧身躲过,两人相距不足一尺,王彪一个转身,呼啸的拳风,照着他的鼻梁就过来了,他躲闪不及,拳头擦着左肩过去。
不等王彪喘息,李大成骤然发力,右腿横扫,将王彪绊倒在地,左脚顺势踏在王彪的背上。
王彪奋力挣扎,却纹丝未动,气的破口大骂。李大成躬下身子,盯着王彪,漆黑的双瞳如一汪幽静的深潭,散发着危险的意味。
“谁比死人多口气,还不好说!”他刻意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几分森然的寒意。
见王家那边有人过来,李大成抬起脚,松开对王彪的压制。
“怎么回事,让你来叫人,你怎么反倒和人打起来了!”王贵的大伯装模作样的呵斥了王彪几句,转头又使唤人把他扶起来,这才对着村长说道:“我这个侄子不成器,让村长见笑了。”
村长随口应付了两句,王贵的大伯也是见好就收。
昨日王友善夫妇带信回去,说王贵夫郎病的厉害,瞧着也是没有几天活头了,他心里就有些犯嘀咕。
李大成平白无故的收留一个病的快死的人,难不成是想借着这个理由,强占王家的家产。要不谁会那么傻,养着跟自己非亲非故的人,还管吃管喝的!
今日他本来想让王彪来吓唬李大成几句,让他别惦记王家的田产。
还得敲打敲打王贵那个夫郎,连个儿子都没生的夫郎,王家可不认。没成想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找上门来打架,还让人家一顿胖揍。
“大成啊,这王彪不会说话,你别和他一般见识。”王贵大伯满眼的精光,皮笑肉不笑的给李大成赔了不是,转头又朝着村长诉苦道:“我今日过来,还是得找王贵的夫郎,商量商量。我虽是他的大伯,可这毕竟不掌管他家的钱粮。这操办丧事可哪哪都少不了开销,这我也是难办啊!那禾哥儿要是真的病的起不来身,好歹也得把家里的钱财交代了,也省的我们跟着做难不是!”
“大成,王贵大伯说的也有理,怎么也得让禾哥儿交代清楚!”村长耐着性子听完这通抱怨,朝李大成点了点头。
沈桥只听见外面一片嘈乱,他牢牢记着李大成的话,不敢开门。就躲在灶房里,手里握着一把带着锈迹的柴刀。
时间好似格外的漫长,每一刻都拉长了数倍,转的艰难而迟缓。
“小桥,我回来了,开门。”
熟悉的声音让沈桥的心猛地一紧,柴刀咣当一声从手中滑落,砸在地上,发出尖锐的声响。
“刚刚有人很凶的踹门,我没敢开·····”
小夫郎仰着头看向他,眼圈泛红,虽然强忍着,但声音里还是泄出一丝泣音,揪着他袖子的手也微微发抖。
李大成眉心紧簇,轻轻的拍了拍沈桥的背,回头看向王彪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利箭一般。
“我跟他们去看看禾哥儿,你先带着夫郎回屋歇歇。”村长见李大成神色,开口打圆场。
“还不回去,丢人现眼的东西!”王贵大伯骂了一句,冲着王彪使了个眼色。
王彪心里害怕,面上又挂不住,强撑着恶狠狠地瞪了李大成离开的方向一眼,愤愤不平地离开。
王贵的大伯跟着村长,还有王有善夫妇一起进了旁边的厢房。禾哥儿这次都不用装,刚刚受了惊吓,此时一张脸白的像纸一样。
王贵的大伯连着问了好几句,禾哥儿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一脸为难道:“这我王家也不知是得罪了哪路的神仙,这一个个好好的人都成了这副样子,叫我以后可怎么有脸见我短命的三弟啊!
这一副骨肉情深的戏码,村长只是看着,敷衍的劝说了两句。
王贵大伯见村长没接这个话头,悄悄的给王有善使了个眼色。
王有善立时明白,马上换了副面孔,“大伯,你可别怪做侄子的挑理。王贵没个一儿半女就去了,按理说可是不能埋进王家祖坟的。这大伙都是看在您的面子上,一个字可都没说。这眼瞅着王贵的夫郎也要不成了,他又没给王家诞下一儿半女的,可不能算是王家的人,要是将来也想进祖坟。大伯,您可别怪大家伙说话难听!”
“就是,我们这也是为了王家的风水考虑,大伯可别往心里去!”王有善媳妇也跟着帮腔。
村长哪里听不出他们的话头,冷冷的道:“那你们想怎么办?”
“这,我这当大伯的也是为难,又不能偏私,还得替族里考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就是委屈禾哥儿了。虽说王贵不在了,但我们写了和离书来,禾哥儿只要摁了手印,也是作数的,到时候回娘家也好养养身子!”
王贵大伯这话一出,禾哥儿只觉得心脏抑制不住的砰砰跳。
村长心里鄙视,不知他是怎么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的,面上却是犹豫着叹了口气。
“也罢,毕竟是你们的家事,你们自己看着处理吧!”
王贵大伯同王有善夫妇脸上俱是遮不住的喜色,王贵大伯自怀中掏出一张和离书来,递给王有善媳妇,看来是早有准备。
王有善媳妇上前将禾哥儿的拇指上涂上印泥,强行在两份和离书上留下了手印。
屋里重新安静下来,禾哥儿虽不识字,可看着上面的大红指印,猛烈的抽搐起来,泪水顺着指缝无声的留下来,滴在纸上,留下一滩水印。
第084章 王家两场丧事
王贵的丧事办的简单, 虽也停灵了三日,可里出外进的都是王家人。村里其他人多是第一日过去吊唁,之后就再也没去过。
自从那日王贵的大伯走后, 沈桥就再也没听见过从王家传来的哭声。他听李大成说了,才明白, 原来王家人达到了目的,连样子都不愿意装一装了。
村里谁家有了白事, 除了同宗同族的,也少不了大伙的帮衬。来的人越多,这丧事才算办的越风光。
这亲戚四邻的赶过来,主家自然也得备好茶饭候着。按河谷村的规矩,前两日一般都是素斋,再备些茶水也就够了。毕竟家里有人过世,难免悲痛,谁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挑理。
这最后一日,却是要备好酒水肉菜, 以答谢大家这些日子的幸苦。尤其是帮着挖坟、抬棺的汉子,一人还得格外给一小坛酒和一吊肉,作为酬谢。
这谢礼多少, 就全凭主家的心意了, 也没人指着这个真的能吃喝一辈子。绝大部分人家都是一小坛子米酒, 外加一斤猪肉, 再多了主家负担着也吃力, 毕竟谁家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王贵家却连素斋都没预备,前去吊唁的人们都大眼瞪小眼的站在院里, 连个招呼的人都没有。
赵大祥是个老好人,念着都是邻居, 这人都死了,那过往的磕磕绊绊自然就算了。没成想在王家干了多半天活儿,连口水都没喝到,气的赵婶儿大骂了一顿。
今日就是王贵出殡的日子,李大成在院里瞧见,抬棺的全是他王家人,想来挖坟的也不例外,这王家人还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王贵年轻又没有子嗣,因此这摔瓦、哭灵的步骤就都省了,一行人安安静静地抬着棺材往后山走,要不是有棺材,谁能瞧出他家这是办丧事啊!
李大成在院里洗肉,沈桥的药吃完了,明日又正好是集市。他就没备这么多肉,想着早点收摊,陪沈桥去复诊。
他刚换了盆水,就听见门口有声音,抬头一看原来是孙强,回身拿了板凳让人坐下。
孙强连连的叹气,“昨儿下午王贵大伯来找我爹,说是要卖房卖地,价钱可以商量,就是要快,托我爹给找个买家。”
这人还没入土,就急慌慌的变卖家产,这王家人也忒着急了吧!
李大成虽然知道,王贵留下的房产田地早晚会被分割,却没想到这么快,他总觉着这事有些蹊跷。
就算王家人真不怕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那也不致于压价都肯卖吧!
王贵新丧,王富又不见人影,谁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买他家的房产田地。若是哪日王富回来了,发现家里的房产田地都让人变卖了,能善罢甘休吗!
孙强见李大成似有疑虑,朝门外看了看,见并没有其他人,才压低了声音道:“你可知道为何?”
李大成如何能得知,他见孙强似有话说,放下手里的活儿,引着孙强进了堂屋。
“王家这般着急,透着些不寻常,这里面是不是还有事?”沈桥同禾哥儿在厢房里针线活儿,因此李大成也不避讳,直接开口。
禾哥儿眼下就住在他家里,若是这中间真还有别的事,他自然得弄清楚。要不然以后它出摊了,家里若出了什么事,他又不能及时赶回来,不得活活急死。
孙强见李大成眉头紧皱,连忙开口:“你先别急,同你关系并不大,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你心里有数,知道就行了。”
“我昨天听着这个事,也是觉得不对劲。连夜就回了镇上,托了一圈人才打听清楚,王家为何如此着急。王贵的大伯一家虽说住在镇上,可日子也不是多宽裕。他儿子靠着在码头上记账,养活着一家六口,家里还有一个在书院念书的,花销更是不小。王贵的大伯最疼这个大孙子,日常没少骄纵。就是这个宝贝孙子,前几日和同窗去赌坊,输了足足三十两银子!王家没办法,借了好多人家,都没堵上这个窟窿。正巧这个时候,王贵的事给他家送来了活路,你说他们能不急吗!”
“我说他们那么着急,原来是为了还赌债,可王家这么多人,就算卖了,这银子也不可能都落进他们的口袋吧!”李大成抬手给孙强倒了杯水,淡淡的说。
孙强喝了半杯水,摇头叹气,“你还有空操心他们,你可知我为何从镇上回来,连家都没回,就先来了你这!”
孙强这么一说,李大成倒觉像是忘了什么事,书院、同窗、赌坊,这三个词连在一起·······
难道是李清,那日他亲眼瞧见李清拐进了福平街里面的巷子,那里面可有不只一家的地下赌坊。
孙强见他神色立时变了,料想他是想通了其中关键,这才继续开口:“那个同去赌坊的同窗正是李清,我还听说李清不是第一次赌输了,家里已经为他借了不少银子了。上次咱们一同去镇上,你跟我讲了李春丽的事,我也给你打听了。钱家的少夫人有了身孕,李春丽所生的儿子也已经抱到钱老妇人屋里去养了。李春丽日子不好过,自然没有闲钱帮衬他这个弟弟。我就怕你那个继母,筹不够银子,狗急跳墙会来找你麻烦,这才想着来知会你一声,你心里也好有个数,这些日子小心些!”
“多谢强子哥,我记下了。”李大成到了谢,顿了顿又道:“李家这些年是怎么待我的,村里人都看得见。再说我们既已经断了亲,那就再没牵扯。他们就是来找我,我也不会帮着他们填这个无底洞!”
“这是自然,只怕你那个继母不是个省事的,若是她真的来家里闹,你只管来家里找我,白纸黑字的契书,断容不得他们不认!”孙强怕他冲动,又嘱咐了两句。事说清楚了也没有多呆,还得回家去说一声。
李大成和沈桥正在灶房里做午饭,听着外面吵吵嚷嚷,就知道是王家人埋了王贵回来,他出来关上了院门,好歹也能阻隔些声响。
谁知这午饭刚做好,还没吃上,那边就又乱了起来。
王贵的大伯想独吞房产田地,给孙子还赌账。王家其他人自然不干,虽说他们与王贵没有那么亲厚,但好歹跟着忙乎了这几天,岂能一点好处都捞不着。
王贵的一个堂叔闹的最凶,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互不相让。两个妇人也不甘示弱,吵着吵着就扭打在了一起,又哭又嚎,场面一时难堪的紧。
看热闹的人中有人去寻了村长,村长对这事的细里一清二楚,自然不能蹚这趟浑水,托病在家连大门都没出。
王母躺在屋里,动弹不得,可脑子却不糊涂。她失了儿子,本来就像要了她半条命一样,连喘气都不畅快。
这会儿,又听这帮没良心的想强占她的房子和田地,怒火中烧。颤颤巍巍的抬手指着外面,嘴唇瑟缩了几下,发出些难听的嘶哑声。
一口气,没上来,人也没了!
外头打的热闹,没人注意屋里,等他们进屋时,人都僵了。一双形如枯槁的手还保持着刚刚的姿势,眼睛还死死的瞪着门口。
王家又传来哭声,声音比前几日还要凄厉。周围的邻居不明所以,这刚刚还吵的不可开交,这会儿又哭起来了。
有好事的过去瞧了一眼,才知道原来王贵的娘也没了!
大家心里一阵唏嘘,都说这王家母子莫不是坏事做多了,怎么接连都没了!
这两起丧事挨得太近了,连一个月都没出,按规矩是不用再穿孝服的。可王贵的娘毕竟年龄大了,若是草草了事,面上也说不过去。
王家一众亲戚商量了半天,还是得把王富找回来。这老娘没了,总没有不让人家儿子回来奔丧的道理吧。若是传出去,还不得让人家戳脊梁骨。王贵的大伯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可他们还是要在村里过的,怎么也得留些情面。
王贵大伯一心想着赶紧变卖了房产田地,好给孙子还债,奈何其他人盯得紧,场面一时就僵持了下来。
好些人见一时半会的也分不成银子,就都回了家。已经忙乎了三天了,一点好处没捞着不说,还惹了一肚子气,谁还爱在这呆着。
院里就只剩了他们这一脉,王贵大伯气的站在门口破口大骂,奈何无人理会。
王母的丧事办的更是凄凉,晚上连个守夜的人都没有。
李大成把明日要出摊的东西都收拾好了,面就等明天一早再和,现在天凉了,和好的面放上一夜就有些发硬,不如现和的面软。他卷肉的饼本就薄,若是面硬了,卷肉的时候就容易裂。
沈桥把明日要穿的衣裳放好,小狼崽正是活波好动的时候,还以为是和它玩,吭哧吭哧的又把衣裳叼了回来。
沈桥怕下家伙的下嘴没轻重,赶忙把它抱起来,衣裳拿了放在炕桌上。
李大成进屋的时候,见一人一狼崽玩的正好,唇边也染上了笑意。
月色如钩,静静地挂在枝头,斑驳的树影映在窗扇上,摇曳生姿。
第085章 两人一起出摊
鸡鸣声回荡在狭长的巷子里, 天边微微泛白,一层薄薄晨雾打湿了屋檐下的瓦片。
今日要一起去镇上,怕耽误时间, 沈桥早早的就醒了。小狼崽就挨着他睡,他一动, 小家伙也醒了。打了哈欠,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就这么看着他, 沈桥笑着在它头上揉了两下。
“怎么这么早就醒了,嗯?”李大成感觉身边一空,伸手又将人搂上沈桥的腰。
对于两个人间的亲昵,沈桥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怕路上耽搁了,就想早点起来。”沈桥低着头,刚刚晨起的声音温温糯糯的。
“不急,早上太凉了,吃完早饭再走就来得及。”李大成双眼微闭, 揽着沈桥的手微微用力,顺势将人带倒。
沈桥惊呼一声,倒在男人身上, 整张脸都红透了。
小狼崽见他们又躺下了, 不满的咬着被角, “嗷嗷”的叫了两声。见没人理他, 两只小爪子又去刨旁边的桌腿。
直到吃早饭时, 沈桥脸上的热度都没降下来,他连头都不敢抬, 生怕禾哥儿瞧出端倪。
今儿天气还算不错,路上遇见好几个同村的人都去镇上。沈桥虽不认识, 也跟在李大成身后喊了人。
他以前最怕同别人打交道,这些日子慢慢的好了很多,即使不认识的人,也能打个招呼,熟识的人还能闲聊几句。
他们出来的晚,此时集市上已是人头攒动。
沈桥第一次来集市,人多他怕挤散了,双手紧紧的抓着小吃车的边,才敢好奇的往四处瞧。
李大成回头看了一眼,笑着摇摇头,放慢了脚步。
两旁有各色的摊子,卖饼的、卖面的、卖包子、馄饨、葱油饼的,整条街上飘着混合的香味,勾的人不住的咽口水。
吆喝声、询价声、混着炉灶里炭火燃烧迸出的噼里啪啦的响声,声浪嘈杂,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李大成交了三文钱的摊位费,领了对牌,寻了个后边的位置,将摊子支开。他们来的晚了,靠前头的好位置,自然都让别人占了。
怕沈桥累着,他特意带了个有靠背的小椅子,自己则麻利的把摊子收拾好。点了炉火,先把考肠煎上,一会儿有人来买,就省的等太久。
都来了,哪有光看着的,沈桥自然不肯。李大成没办法,只好递给他一个夹子,让他看着给烤肠翻面。自己则把面揉开,沾了点油,分成均等的面团。一会儿有人买,直接擀开就行,节省不少时间。
沈桥刚刚翻到一半,就有个老嬷领着个四五岁的孩童过来,朝里看了看,问道:“这怎么卖的?”
沈桥从没卖过东西,见有人来问价,愣了一下,慌的急忙回头去瞧李大成。
李大成手上都是面,连忙在一旁的布巾上擦了擦,又拍了拍沈桥的肩,答道:“阿嬷,四文钱一根。”
老嬷的眼睛瞪大了些,有些嫌贵,讨价道:“你这也太贵了,一个肉包子,才三文钱。”
李大成也不恼,笑着解释道:“阿嬷,我这是纯肉做的,用的肉肯定比包子的肉馅多。又用油煎过,外皮酥脆,里面肉质鲜嫩。来,您可以先尝尝,不买也没事!”
李大成说着,挑了一根煎好的,切成小块,用竹签扎上,递给了摊位前的小孩。
小孩用胖胖的小手接过,放在唇边呼了呼,着急的放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好吃,好吃。”
老嬷低头看了看小孙子,不情不愿的掏了四枚铜钱,递给李大成。
做生意嘛,讲究个和气生财,他们又是在集市上摆摊,来光顾的也都是平民百姓,谁家也不是多富裕。因此,有个讨价还价的也是正常不过,他也不往心里去,赚钱嘛,哪有容易的。
他将铜钱交给沈桥,自己夹了跟烤肠,串上竹签,递了过去。
沈桥手里捏着四枚铜钱,不知道该往哪放,他心里有些挫败,也怪自己没用。别人来买问价,他紧张的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李大成转身对上沈桥,眉眼里的笑意立时变得真切,拿出案板下面的木盒,不紧不慢的开口:“怎么了,舍不得放下了,都是你的,回家再数吧。”
男人尾音拉长,嗓音故意压低,存了几分逗趣的心思。
沈桥将铜钱扔进木盒,发出清脆的敲击,知道李大成故意逗他,心里也不这么难受了。
他们正说着话,前面又来了人。李大成冲着沈桥点点头,沈桥深吸了一口气,学着李大成的样子开口:“大娘,四文钱一根,纯肉的。”
“闻着倒是挺香的,来一根吧!”妇人从钱袋里数出四枚铜钱,又瞧见里头盖着布巾的卤肉,道:“猪头肉怎么卖的?
沈桥不知价,李大成主动搭话,上前掀开布巾一角,方便人瞧,“猪头肉四十文一斤,咱这还有、卤好的猪肝、猪心、猪耳朵,价钱都挺合适的。”
那妇人瞧着他报的价钱比熟食铺子便宜,看起来卤肉的颜色也不错,点点头道:“那就给我切上半斤猪头肉,二两猪肝,你这分量可不能少我的。”
妇人怕他价钱便宜,在分量上做手脚,连忙叮嘱了一句。
李大成上辈子就是个厨子,手下有准头,一刀下去,分量差不了不少。听人这么说,还特意把称凑近了,好让人看清楚。
妇人见他还算实诚,这才放下心来,面上有些不搁,又解释道:“你也别怪我多心,我这也是吃过亏的,上次买肉就短了我的,我再返回来找他,他竟不承认,你说气不气人。”
李大成用油纸把卤肉一一包好,递过去,“您来我这,可以放心,断不会短您分量的。半斤猪头肉二十文,二两猪肝八文,加上刚刚的烤肠,一共是三十二文。”
妇人听他这么说,笑了笑,银子也付的痛快。
沈桥接过,三十二枚铜钱放在掌心里沉甸甸的。他心里高兴,虽然这银子不是他赚的,可家里赚到钱,日子越过越好,他也欢喜。
万事开头难,有了第一次开口的经验,沈桥已能够独自应付,除了格外难缠的客人,还是得李大成出面。
李大成瞧着小夫郎,笑眯眯的忙前忙后,心里同样轻快。
怕中午吃饭的人多,忙不过来,腾不出吃饭的功夫,给人饿着,李大成提前给沈桥买了午饭。
两个油炸的糯米糕、一碗飘着油花的肉丝面,还有煎的金黄的馅饼。
沈桥哪里吃的了这些,坐在小椅子上望着李大成。大大的眸子一眨不眨,唇角微微向下,勾勒出一对轻浅的梨涡。
李大成怎么瞧都觉着沈桥有些撒娇的样子,唇边的笑意放大,手里卷好的饼也放下了,宠溺的开口:“吃不下了就剩下,我吃。”
两人的饭还没吃完,集市上人就多了起来,沈桥碗里的面还有大半。李大成不让他跟着帮忙,站在他身前,阻隔了外面的视线,让他安心吃饭。
沈桥见他一个人忙乎,端着碗大口的将那半碗面都吃干净,嘴都顾不上擦,心急的站起来帮忙。
这里面有吃了几次的熟人,见李大成今日带了夫郎,难免笑着打趣了几句,弄的沈桥的脸一下午都是红的。
日光斜照,集市上的喧闹才稍微平息了一些,两人也能歇歇。
李大成今日备的肉少,卖了这一中午,剩的已经不多了,估摸着再有个把时辰,也能卖的差不多。
看完诊若是时间还早的话,他们还能在镇上逛逛,刚刚听人说古方街那边来了杂耍的,正好过去瞧瞧!
第086章 看诊的意外之喜
日头慢慢西沉, 不如午时温暖,淡金色的光斜斜的洒下,街边的一人一物都投下长长的倒影。
李大成见剩的不多, 索性同沈桥商量了,两人提早收摊, 沈桥自是没有不依的。况且他们光中午就卖了不少,粗略算算都有五六百文了, 这笔银子都够寻常人家过活一两个月的了。
这个时辰,街上行人不多,大多是挑着扁担走街串巷的货郎,还有驾着牛车送货的,都是行色匆匆。
因着还不到饭点,街道两旁的食肆、酒馆也是生意冷清。伙计靠着半边门板,懒懒的打着哈欠,有一搭无一搭的招呼客人。
松合堂在清河镇的南边,从集市这边过去, 还得走一会儿。那离古方街倒是不远,看完诊可以过去瞧瞧。
昨日,李大成说今日还要去医馆, 沈桥就有些疑惑, 明明他的风寒都好了, 怎么还要去看诊。
医馆哪里是他们寻常农户常常去的, 进了那里银子就像流水一样花出去, 任你有多少家底都得掏空了。
沈桥辩了两句,奈何李大成在这件事上格外坚持, 半点儿不肯妥协。
他留意到小夫郎这一路上都闷闷不乐,知道他是心疼银子。在街边的小贩那买了支糖葫芦, 递到沈桥面前。
“尝尝甜不甜?”
沈桥没接,抬头看着李大成,发现他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到了嘴边的话就有点儿说不出口。
半晌,接过男人手里的糖葫芦,低声道:“能不去医馆吗?我都好了,也没再发热了。”
李大成没想到沈桥对这件事这么执着,夫郎是个小财迷,他还真是不知道怎么办好。
他盯着沈桥看了一会儿,抽回视线,身子往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道:“上次从医馆回来,小桥不是说想要个孩子吗?不把身子调理好,怎么能有孩子呢?”
沈桥愣了愣,连往后躲都忘了,双唇开开合合,竟是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李大成见沈桥不再反驳,目的达成了,笑着拉了拉人的手,往前走。
沈桥默默的跟着人往前走,心里却翻腾的厉害。
上次从医馆回来,李大成说要等多攒点银子,才能要孩子,要给孩子一个好的生活,他觉得有道理,也信了。
两人这些日子都同榻而眠,偶尔也有些亲密的时候。他虽不懂情事,可有时他明明感觉男人也有想更近一步的举动,却都在最关健的时候停住了。
后来听了吴家夫郎的话,他才知道,原来男人也会有这方面的隐疾。他们成婚至今都没有圆房,沈桥不由得联想到李大成身上。
这种话自然不好问,沈桥本来打算,他们这辈子就算都没有孩子,两个人也能和和美美的把日子过好。
如今李大成又提起孩子,却让他糊涂了。他们都没同房,就算吃再多的药,哪里又能有孩子。
一路上,两人各怀心事,李大成见沈桥乖乖的跟着,以为他想通了。沈桥却纠结着要不要说清楚,毕竟是白花花的银子,可不能就这样糟蹋了。
这个时辰医馆里病人不多,也不用再拿号,药童引着他们在大堂坐下。说冯大夫正在看诊一个病人,下一个就能轮到他们。
沈桥双手搅在一块,四下瞧了瞧,见只有两个药童,坐在药柜后的高凳上,专注的用药碾子碾药,连头都没抬。
大堂里除了药碾子摩擦发出的“咣咣”声,再没其它的声响。
沈桥掌心里全是冷汗,他轻轻的拽了拽李大成的衣袖,紧张的都能听清自己砰砰心跳声。
李大成正看廊下贴的对联,见沈桥似有话说,忙转头。
“怎么了?”
沈桥有些心虚,男人都好面子,这事若是由他的嘴说出来,怕伤了两人的情谊。可不说,又心疼李大成早出晚归,幸苦赚回来的银子。
“那个·····我们·····就是·····就是孩子没有,没有也没关系·····我也不是······不是喜欢孩子·····我·····”他低着头,眼睛都红了,身子轻轻颤抖,竟是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这断断续续的话说的李大成,一头雾水。他转念一想,怕是刚刚说的话沈桥上了心,这才说出这番话来。
李大成暗暗的叹了口气,看着小夫郎一副将哭未哭的样子,心疼的握了握人的手。
“刚刚那是玩笑话,有没有孩子是顺其自然的事,再说,就算真的没有孩子,咱们一样是这样过日子。”
李大成见沈桥抬头看他,握着人纤细的手指捏了捏,温生声道:“小桥若是真想要孩子,等身子调养好了,咱们就生一个。”
他对孩子倒是没有这么执着,见沈桥似是尤为伤心,顺着人的话头安慰着。上辈子到死他都是一个人,如今能够重活一世,还能遇见心悦之人,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
沈桥听了他的话,更是不知如何开口,心里乱得很。李大成对他这样好,什么事都替他考虑,可他却······
心里愧疚又自责,暗暗决定就把话烂在肚子里,就算是再苦的药,他也喝的下去。
走廊上传来脚步声,李大成松开握着沈桥的手,端正了身子。
“冯大夫刚刚看诊完上一个病人,二位可以进来了,请随我来!”药童微微躬身,引着他们往里走。
还是那间诊室,沈桥的心境却跟上次不同。他在案前坐下,卷起一截袖子,露出白皙的手腕,放在脉枕上。
冯大夫对他们有印象,他从医几十年,见惯了世间的人情冷暖。熟话说患难见情谊,可他却觉着这银子才最能考验一个人的真心。
多少病人得的明明是不致命的病症,喝上几副药,再将养上一段时日,自是能痊愈的。可偏偏家里舍不得出银子,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拖着,到了最后活生生的把人拖没了。
妇人夫郎更甚,要看公婆和丈夫的脸色,手里没有银子,自然就不敢来瞧病病。若是得了不易生育的病症,日子久了就算不被休弃,也少不得被夫家打骂,日子更是苦不堪言!
他们医馆虽每月都有义诊,可又能救济多少呢,有的人拿了药回去,连多用点儿炭火熬药,都遭家里嫌弃。
像眼前这位年轻人这样的倒是不多见,瞧着也不是多富裕的人家,娶了这样身子弱的夫郎,银子流水一样的使出去。三年两载的也许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却还是一心一意的守着,看着还颇为疼宠呵护。
冯大夫将搭脉的手撤回来,冲着他们笑了笑,道:“这阵子调养的不错,身子已然见好,再吃上几副药,应当就无碍了。”
沈桥听了,见还要吃药,心里难受,心疼花出去的银子,都有些后悔刚刚没把话说清楚。
冯大夫说完,唤过立在一旁的药童,道:“白芷,先带这位夫郎,去后堂喝杯茶,待我开好药方。”
名唤白芷的药童,点头答应着,引着沈桥出去,还极有眼色的带上了门。
沈桥以前从未来过医馆,就算是病了,他娘也不会在他身上花一个铜板,全靠他自己挺着。这两次跟着李大成过来看诊,次次都是把他引出去,他还以为是医馆的规矩,不疑有他,跟着药童乖乖的出来。
听见脚步声走远,李大成坐在凳子上,问道:“先生,不知在下夫郎的病情可有好转?”
冯大夫点点头道:“确有好转,可令夫郎的身子亏空不是一两日了,要调养起来自然也不能着急。”
李大成心里也有数,如此一问不过是心里存了些期许。
冯大夫见他面上除了有些担忧,并不见失望和嫌弃,心里也松快些,毕竟大夫哪有不盼着病人康健的。
“先生,这药实是苦的厉害,熬的时候都能闻见苦味,不知这次的方子可否换些不那么苦的药?”李大成想到沈桥每次喝药时,皱皱巴巴的小脸,有些心疼。
冯大夫听了他的问话,笑了笑道:“这良药苦口,自是没有好喝的,若是不想喝汤药的话,丸药也可。省去了熬煮的麻烦,直接就能喝,我给你配上两种丸药,药效比汤药更好。只不过就是,这丸药要略贵些。”
汤药熬煮时还得人守着不说,也苦口。那么一大碗沈桥喝完了,总是恶心难受,有时弄的连午饭都吃不多。沈桥自幼受了苛待,身子本来就生的单薄,日日的汤药灌下去,更不易长肉了。
若是有丸药倒是省去许多的苦楚,即使价钱贵些,那也是值当的。只要身子能养好,他又负担的起,价钱李大成倒是不计较的。
“既如此那就劳烦先生,给开些丸药,人也省的遭罪。”
冯大夫听他如此说,更是高看他一眼,能对夫郎如此用心的人,可真不多见,况且还是未曾生育过的。
李大成拿着方子,准备出门,忽然想起什么,又转身回来,刻意压低了声音道:“还想请问先生,不知房事·····?”
冯大夫是过来人,他们年轻人血气方刚的,他自然能理解。若是长久的不在一处,也容易影响了感情,那就得不偿失。因此,他捻了捻胡须道:“房事可有,但还是要节制些,避免太过劳累,或是受凉。另外,令夫郎身子眼下绝不适宜有孕,就算是有孕了,恐也保不到孩子平安生产。切记,若真是小产了,可就更伤身了!”
李大成一一记下,他自是不会让沈桥冒这么大的险。
冯大夫话说完,怕他心里有芥蒂,又宽慰了两句,“你们还年轻,孩子的事也不必急于一时,若是好好的调养着,两三年内自能平安生子。”
如今两人能更亲近,李大成已然心满意足,哪里还会计较孩子的事。他满心欢喜的道了谢,拿着方子脚步轻快的出了诊室。
冯大夫摇摇头,也忍不住发笑,这样的人,他倒是第一次见!
李大成交了银子,共两种丸药,够吃半个月,也省的经常往镇上折腾。付了一两银子,找回六十多枚铜钱。
银子花了,他也不心疼,只要人好好的,银子总能赚回来。人若没了,就算是有座金山又有什么用!
沈桥还在心疼花出去的银子,虽然不知道花了多少,可怎么想都不会太少。村里的郎中看个风寒都得要一二百文,更何况是镇上的大医馆。
李大成却像捡了宝一样,自医馆出来,这一路脸上的笑遮都遮不住!
第087章 各怀心事(圆房前)
傍晚的风里带着几分寒意, 余晖渐退,红灿灿的铺满了整条小路,连四周都镀上了一层暖色的光晕。
离家还有些距离, 李大成就隐隐听见吵嚷声,不用猜也知道是从谁家传出来的。他今日心情正好, 不愿触这个眉头,特意绕了一圈, 从巷子的另一端回家。
那边哭声喊声混在一块,听的人心惊。禾哥儿独自在家,沈桥有些不放心,不觉加快了脚步。
到了门口,两个人都愣住了。早上走的时候,明明是嘱咐禾哥儿从里面把门关上,如今大门上明晃晃的挂着锁,显然家里是没人。
“禾哥儿会不会被王家的人带走了?如果不是王家来人,禾哥儿定然是不会锁门出去的。”沈桥见门锁了, 各种不好的念头都闪进心里,急的像被热油烹了似的。
李大成把小吃车停好,揉了揉沈桥的发顶, 安抚道:“别急, 禾哥儿定然不会有事的。”
他上前两步, 见门没有被砸过的迹象, 锁也是好好的锁着的, 没见半点损坏。王家若来人,禾哥儿定然不会轻易开门, 两相争执间,不可能不留下一点痕迹。
可若说禾哥儿自己锁了门出去, 他也不信,这其中不知发生了什么。
王家那边又吵嚷起来,他们没有钥匙,连家都进不了。刚想去旁边的周家问问,赵婶儿就自另一边匆匆赶来。
“大成,你们怎么打那边回来了?”赵婶儿走的急,说话间还有些大喘气。
“婶儿,不急,我听着王家又吵起来了,就带着小桥绕远回来的。”李大成说完,又指了指大门上的锁,问道:“婶儿,您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婶儿,禾哥没出什么事吧?”沈桥心焦,也顾不得许多,紧着问了一句。
“没事,没事,禾哥儿好着呢!”赵婶站定,喘了好一阵,才平复下来。
她本是拿着钥匙在巷子口,等着他们。左等右等都不见人回来,亏的王家又吵吵起来,她这一回头,才看见李大成的出摊的小车,这才紧赶慢赶的。
“哎!”赵婶儿叹了口气,道:“王富回来了,见他娘和兄弟都没了,就闹开了,非说是让禾哥儿克的。他气冲冲的过来闹,禾哥儿哪敢开门。亏的孙大壮在,死死的拖着王富,这才没让他得逞。我赶忙让我家春生,去叫村长,这才平息了这场祸事。”
李大成眉心紧蹙,是他疏忽了。先前,他料定王富即使回来,也会找王家人闹,毕竟禾哥儿没带走王家的一分一毫。而王贵留下的东西,足够他们闹腾些日子了。
等时间长了,自然没有人再往禾哥身上扯,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敢给禾哥儿出这个主意。
可谁也没料到,王母竟也追着儿子去了,王富对这个兄弟虽说并不亲厚,可对亲娘还是有几分真心的。
不等沈桥开口,李大成主动问:“婶儿,那禾哥儿现在怎么样了?”
禾哥儿本来命就够苦的,他出这个主意虽说也是为了救人出火炕,可若真是因为他没思量周全,导致禾哥儿再出点什么事,李大成的心里也过意不去。
沈桥的视线也落在赵婶儿身上,等着答复。
赵婶儿摇摇头,忍不住笑道:“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小两口啊,心都善!禾哥儿好着呢,村长来了,三两句话说完,王贵就走了。村长说你们住的近,王家的事一天两天又折腾不完,怕禾哥儿住这,再生波折,就把人领回去了。”
李大成点点头,他们两家离得确实太近,王家三天两头的吵闹,想来禾哥儿听着心里也别扭,换个地住几天也好。
只是这孙大壮,上次自告奋勇的去请大夫,明明日子过的不宽裕还帮着垫付了药费,如今又替禾哥儿出头。李大成不知这两人以前是否有交集,单看这份情谊倒是做不得假,只是不知道孙大壮是什么时候对禾哥上的心。
顾忌着禾哥儿的名声,这话他自然没法问出口。孙大壮虽家贫,可人却老实本分,不知比王贵强出多少。若是他们真有缘份,那对两个人都是一桩美事!
李大成道了谢,接过赵婶儿递过来的钥匙,揽着沈桥回了家。
他拿下装钱的木盒,递给沈桥。每次出摊回来,把赚的钱给夫郎,再看人慢慢的串铜钱计数,好像成了两人的默契。
沈桥还有些放心不下,没见到禾哥儿总是有些担心。
王富说是禾哥儿克死王贵母子的,他听到这话的时候,心都跟着颤。他自出生起就被冠上了克父的名声,这些年遭受了多少白眼数都数不清。若不是遇见了李大成,恐怕如今他坟头的草都有一尺高了。
沈桥进屋,把木盒放在炕上,只觉得浑身冰凉,也没心情点数。
小狼崽自上午禾哥儿走了,就没人管他,这会儿瞧见人,急的嗷嗷叫着,扒拉沈桥的裤腿。
沈桥将它抱起来,摸了摸它的毛茸茸的小脑袋,见小家伙一直在舔他的手,猜想是饿了。连忙把它放下,想给它弄点吃的。
谁知小狼崽一着地,叫的更厉害了,沈桥没办法只能抱着它,去外面找吃的。
李大成把小吃车停到后院,拿了沈桥的药和今日卖剩的卤肉往前走,瞧见沈桥抱着小狼崽去灶房,“它是饿了?”
“饿的都嗷嗷叫了,估摸着是饿的久了,直舔我的手。”沈桥把它放下,想生火,给他热个饼子用米汤泡泡先吃着。
“小桥,卖剩的猪肝,左右后日也不能再卖了,给它切点正好。赶了这么久的路了,你也歇会。”李大成说着,将药盒放在桌上,自己站在案板前,拿了半块猪肝切成小块。
小狼崽饿的很了,闻见肉味扒着李大成的腿,急的不得了。李大成把碗放在地上,小家伙一刻也等不得,连忙凑上去,跑的太急,后爪还滑了一下。
沈桥看它吃的香,唇角弯了弯。在锅里放上蒸屉,准备热几个饼,饼都是发面的,放凉了也不硬。放在锅里用热气熏熏就好,要是热的太久了,反而不好吃。禾哥不在,再炒个菜,切切卖剩的卤肉,就能开饭了。
李大成揽着沈桥往后退了几步,随后自己坐在了凳子上着手生火,“赶了一日的路了,去歇歇,饭我做就行了。”
沈桥哪里就娇惯成这样,从前一天都闲不住,也挺过来了。摇摇头,准备帮着打打下手。
不成想今日,李大成格外坚持,一定要让他去歇着,口口声声说晚上有他幸苦的!
观男人异常的兴奋,沈桥有些不懂,不知他为何自医馆出来就这么高兴,好像捡到金子一样。这会儿,说着话,眼里都闪着亮光。
争执不过,沈桥只有抱着吃饱喝足的小狼崽回了屋,留李大成一个人兴致勃勃的在灶房里忙乎。
沈桥坐在炕上理着盒里的铜钱,每一百文用棉线串到一起。他数的慢,心里又有事有时数差了,还得重新数,花费了些时间。小狼崽吃饱了,也不闹人了,就乖乖的躺在他腿边打盹。
禾谷村比别的村子富裕些,识字的人也比安坪村多。农闲时,家里宽裕些的,也会出些粮食,送孩子去村塾里念上两天。不求能考取功名,好歹能识得两个字,不至于做睁眼瞎,将来若是去镇山找个差事也更方便。
人家都说读书识字的人明礼,沈桥盼着村里人,不会真的听信王富的话,对禾哥儿有什么看法。
禾哥儿跟他一样命苦,他能遇见李大成,他也盼着禾哥儿能有自己的机遇,总不能被王贵那个坏人拖累了一辈子。
手里的铜钱一共串了六串,余下的一百四十三文,留给李大成明日去买肉。
沈桥将那六串铜钱,一并放在家里放银子的抽屉里。抽屉打开,他却怔住了。明明记得抽屉里该有一两碎银和十二串串好的铜钱的,如今就剩了那十二串铜钱了,那一两碎银却是不见了。
想来该是付了药费了,沈桥不由得乍舌,他知道镇上的医馆定然是贵的,可也没想到这么贵。足足一两银子啊,节省些都能过多半年了!
李大成把饭做好了,又多烧了两锅热水,想着完事了,给沈桥清洗用。见没地方存放,便都倒在了沈桥平日里泡药浴的浴桶里。拿块木板盖上,一时半会的也凉不了。
锅里又放了水,灶膛里的柴撤了几根粗的,只余两根细柴,也不怕会把锅烧干了。
李大成兴冲冲的把饭端进堂屋,见沈桥坐在炕边上,瞧着情绪不高。他放下碗,朝着屋里喊了一声。
“小桥,吃饭了!”
沈桥实在是心疼那一两银子,小声的应了。想帮着拿筷子,李大成也不叫,只让他好好坐着。
一顿饭吃的两人各怀心事,沈桥要是早知道,半个月的药就要一两银子,怎么都会把话说清楚。李大成想的是,吃完饭赶紧收拾利落,好搂着夫郎睡觉,他等这一天都等好久了。
第088章 圆房
今夜的月色格外柔和, 淡淡的月光如流水一般,透过窗棂静静地泻进屋里,如同笼上一层轻柔的薄纱。
沈桥坐在炕桌前, 单手撑着下巴,细软的青丝散落在肩头, 许是刚刚洗漱过的缘故,靠近脸侧的发丝沾了水, 微微打着卷。
李大成进来时,入目就是这样一番场景,他低头,目光落在沈桥身上,眼底是一片墨色。
“小桥。”他轻呼,低沉暗哑的声音将这两个字唤的格外缠绵。
沈桥心里想着事,听见声音,一抬头就对上李大成乌沉的眸子。那双眸子里似乎蕴含着某种危险的情愫,像要吃人一样, 看的人心里慌乱不堪。
他坐直了身子,下意识的像后挪了些,散乱的发丝从肩头划过, 平添了几分诱惑。
李大成欺身上前, 两人贴的极尽, 他都能闻见沈桥身上淡淡的香味, “小桥, 我有话想同你说。”
“我也有话想说。”沈桥不知因何双颊止不住的发热,心如擂鼓, 开口的声音都轻飘飘的。
“哦?那小桥先说。”李大成略微坐直了些,斜倚在桌上, 听人说话,目光中的情欲却半分未加掩饰。
话到了嘴边上,又有些不好开口,沈桥想到心中的忧虑,又想到买药的那一两银子,还是鼓足了勇气,小声道:“那个药太贵了,半个月就要一两银子,我不想吃了。”
李大成没料到他会说这个,想到沈桥确实一路都闷闷不乐,抬头又见人似乎颇为紧张,抓着衣襟的手,都不住的轻颤。
猜想沈桥应该是看花了这么多银子,心疼,更怕日子久了会被责怪。
他不是欲望上来就不管不顾的人,再说这么些日子都忍下来了,自然不差这一两天。沈桥这样,他只有心疼,哪里还顾得上别的。
因此,李大成牵起沈桥的手,包裹在掌心里,柔声哄着:“那可由不得你,咱得听大夫的。眼下咱还负担得起,银子的事小桥就不用忧心。明日我多做些,集市上卖不完的,还可以拿到巷子里去叫卖,总能把把药钱赚回来的。”
沈桥听他这样说,心里更急了,不知怎么的心里想的话就出了口:“我就是喝再多的药,也有不了孩子·····”
李大成听他这样说,脸色霎时变了。明明每次看诊,都是避开人的,怎么还是叫沈桥知道了。
他见小夫郎低着头,垂着肩膀,整个人像做了天大的错事一样。双眸闭了闭,叹了口气,将人搂紧怀里。
怀里的人不停的发抖,泪水晕湿了他胸前的衣裳,如炙热的熔岩,灼的他心里发疼。
李大成轻抚着沈桥的背,安抚着,“小桥,没有孩子,就没有孩子,就我们两个过,也是一样的。”
沈桥从男人怀里抬起头,打量着他的脸色,见他脸上并不见怒气,才红着眼眶道:“嗯,以后就我们两个,还有小狼崽,咱们三个一起过。”
“好,三个一起过。”李大成对孩子本来也没有这么深的执念,既然沈桥身子弱,不适宜生育,那他自然不会让沈桥冒这个险。
人生在世短短数十年,他们两个把日子过好,空闲的时间可以去府城,或是更远的地方看看,也挺好。
沈桥没想到事情这么容易就说开了,他白白的提心吊胆了一天。若是以后拿药的银子省下,就能攒下来,倒时候用来给李大成交免服徭役的银子。
这么一闹,李大成也没了兴致,脑子也彻底清醒了。越想越觉得不对,第一次看诊的时候,沈桥高热不退,人都是昏的,自然不可能听见大夫的话。后两次在医馆,明明刻意避开了人,绝不会有疏漏,沈桥又是打哪听来的呢!
村里人闲着无事,爱说些家长里短的闲话,李大成就怕有人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正巧被沈桥听了去。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对,他们成亲还不足月余,就算未曾有孕也是正常的。
李大成想不通,又怕沈桥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受了委屈,斟酌一会儿,试探着开口:“小桥,孩子的事可是有人同你说了什么?”
沈桥以为这件事都翻篇了,哪成想李大成还会追着问。他看男人并未生气,也就没有隐瞒,将那日在屋里吴家夫郎同他说的话一一都说了。
李大成听完却是更糊涂了,王贵成婚三载,未有子嗣,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他一脸疑惑的瞧着沈桥,百思不得其解,“王贵他们没有孩子,同我们有什么联系吗?”
“就是·····就是·····他说······说男人也会有那方面的隐疾,就是·····”一句话说的磕磕绊绊,说完沈桥觉得脸上都快要烧着了,又不放心李大成,急忙抬头去看男人。
沈桥的话虽未说透,可李大成好歹也活了两世,是一个成年并且正常的男人,哪里能听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他眉心动了动,喉间溢出几声低笑,是活生生的被气笑的!
“原来,小桥是觉着我,不行?”男人的声音是一个字一个字从唇间溢出来的,他喉结滚动明显,目光中裹挟着强势的侵略意味。
沈桥仿佛被钉在原地的猎物,李大成不给他反应的机会,侧身把朝思暮想的人压在身下。双唇落在人白皙修长的脖颈间,留下一朵嫣红的印迹。
沈桥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慌的连话都说不出,撑起上半身就想往后退。李大成哪里会让人跑了,左手搂着沈桥的脖子,将人控制的死死的。
“别·····别这样·····”沈桥吓得眼眶都红了,声音里也带上了泣音。
这个时候求饶,无异于引火烧身,烧的是谁的身,自然不言而喻!
当日若不是沈桥被逼的的没有活路,李大成也不会这么快把人娶回家。但嫁娶是一辈子的大事,他自然希望沈桥是真心实意的心悦他,才愿嫁与他做夫郎。
然天不遂人愿,他们仓促间成婚,沈桥胆小,好长时间说话都不敢看人。李大成不知沈桥心里是怎么想的,可人既娶回家了,他就全心全意的待人好。他相信天使日久,他的小夫郎一颗心里也会满满都的装的都是他。
成婚当日,他见沈桥怕的厉害,便收了心思,想着慢慢培养感情。毕竟这种事情,还是两情相悦来的好。
谁知第二日,小夫郎就病了,他小心呵护了这些日子,两人的感情也逐渐升温。却不知道,原来背地里沈桥一直以为他身患隐疾。
小夫郎以为他身患隐疾,一辈子都不能人道,却还是甘愿默默的守着他,李大成不知道该不该感动。
他本想吓唬吓唬沈桥,可见人在身下,红着眼睛小声的讨饶,又心软了。
松开揽着人脖子的手,轻声道:“小桥,我们圆房好不好?”
沈桥瞪大了眼睛,连被松开都忘了向后退,大大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李大成,似乎在分辨他话里的意思。
“不试试,你怎么知道夫君行不行?”男人的声音带着热气,喷在沈桥的耳侧,让他整张脸都红透了。
沈桥偏过头,不敢看李大成,脑子里乱成一团,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李大成压抑着滚烫的欲望,将沈桥的脸扶正,两人贴的极近,呼吸声都混在一块。
“小桥,可以吗?”男人声音粗哑,却极有耐心,极力压抑着眼底的炙热,生怕把人吓着。
沈桥只觉的整个人飘乎乎的,心砰砰乱跳,好像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般。在男人的注视下,他轻轻的点了点头,还未开口的声音尽数吞没在漫漫长夜里。
夜色轻柔,也见证了这满室的春光!
第089章 事后清晨
天色将亮未亮, 空中呈现出淡淡的蓝灰色,透出一丝清冷。四周很静,只有零星的几声鸟鸣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
屋里光线昏暗, 依稀可见两人的身影。
李大成早早的就醒了,用胳膊支起上半身, 静静地看着沈桥,眼底是要溢出来的爱意。
沈桥静静的躺在里侧, 身子微微蜷起,蝶翼般的羽睫轻柔的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衬的鼻翼更加挺翘。平日里轻薄的唇瓣,此时微微嘟起,不由得让人心生怜爱。
被子下滑到腰间,李大成轻轻的给人往上盖了盖,遮住了锁骨上的点点红痕。
听着人轻缓的呼吸声,良久,他忍不住, 低头吻在了沈桥的唇瓣上。怕把人弄醒,这个吻极尽轻柔。
昨日沈桥累的很了,只是无意的哼哼了两声, 翻身睡的依旧安稳, 一点要醒的迹象都没有。
李大成又给人盖好被子, 不敢再胡作非为, 索性轻手轻脚的起身。
一早上, 他脸上的笑意都遮不住,若是让旁人瞧见, 还以为他出门捡了金子,高兴成这样。
沈桥昨日受累了, 早饭他想做些营养好消化的。沈桥爱吃包子,李大成和了面,把面盆放在热水里发着,能节省不少时间。
这会儿时候还早,天还未大亮,倒也不怕来不及。
怕剁肉馅把人吵醒,李大成特意拿了个垫子,放在案板下面,便能吸去不少的声音。
灶房里烟气缭绕,飘出勾人的香味。
沈桥动了动,感觉身子酸胀的厉害,连抬抬手臂都觉得无力。他费力的撑起身子,靠在墙上,昨夜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画面一一浮现在眼前。
幸好屋里没有人,否则他恐怕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李大成进屋,瞧见的就是这幅场面。小夫郎整个人都蒙在被子里,只余一个通红的耳尖落在外面。
他忍住了笑意,轻咳了一声,坐在炕边上,手指搭在被角上。还未往下拉,明显感觉被子里的人慌了,紧紧抓着被子,恨不能同被子融为一体。
“小桥,准备以后都蒙在被里,不出来了吗?”李大成挑了挑眉,眼里带了几分调笑。
沈桥听了他的话,脸上烧的更厉害,抓着被子的手一刻也不敢松。他本想自己缓缓,这下被男人笑了,更不好意思出去。
“哦?小桥不出来的话,那······”李大成话说了一半,沈桥还等着后半句,却不想他从侧面掀了被子。
被子里一片昏暗,李大成准确的找到小夫郎的唇,轻轻的啄了一下。
两人呼吸交织在一起,沈桥避无可避,整个人如被抓住的羔羊,瑟瑟发抖。
“小桥,不肯出来,是想重温一下吗?又或者是小桥想试试夫君到底,行不行?”最后三个字李大成说的极轻,灼热的呼吸喷在沈桥的颈侧,让人忍不住颤了颤。
沈桥听见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想说些什么,可脑袋里却一片空白。还不等他反应,耳边传来一声轻笑,随机眼前亮了起来。
李大成瞧着小夫郎整个人好像烧起来一般,全身都红彤彤的,便摇摇头,收了逗弄人的心思。
他直起身来,给沈桥理了理散乱的发丝,温生哄道:“我们本就是夫妻,有些亲近之举也是人之常情,小桥不必这样害羞。”
沈桥闻言,抬眼看了他一眼,不敢对视,很快又把视线落在大红的被子上。
李大成无奈,将人扶起来,随后轻轻的揽进怀里,下巴贴着人的额头,柔声叹道:“我的小桥,怎么这么容易脸红!”
“再不起来,包子可都要凉了,凉了可不好吃了!”李大成耐心的哄着怀里人,半晌,沈桥才抬起头,还是有些不敢看李大成。
李大成捏了捏沈桥的脸颊,打了水给人洗漱。怕沈桥累着,李大成搬了炕桌,早饭索性就在屋里吃的。
沈桥身上虽有些疲倦,却没有到下不了地的地步。昨夜,他能感觉到男人其实还想要一次,只是他一哭,李大成就不忍心继续。
成婚前家里都会找儿女双全的嬷嬷,给即将出嫁的女子小哥儿做教引,他们成婚仓促,自然省略了这一项。
因此,沈桥才会这么害羞,也不知他们这样会不会有孩子,若是有个孩子那该多好······
李大成端了包子回来,见沈桥的脸又红了,无奈的笑了笑,不敢再有一点逾矩的动作,一心一意的哄着人吃饭。
李大成包的包子不同于外面卖的个头那么大,一个个小巧秀气,白白胖胖的,更接近于小笼包的样式。
沈桥轻轻的咬了一口,咸香鲜嫩,连包子皮都吸满了肉汁。他两口就吃掉一个,还没等再伸手去拿,李大成又递了过来。
沈桥接过来,两人指尖相触,脸上又悄悄的爬上红晕。李大成觉得可爱,暗暗忍着,这才没笑出声来,要不沈桥恐羞的吃不下饭了。
小狼崽昨日被李大成抱到了西屋睡,这会儿,闻见肉味颠颠的跑过来,扒着李大成的裤管,急的嗷嗷叫。
“它是饿了?”沈桥说着,就想起身给它弄点吃的。
李大成昨夜吃饱喝足,如今哪里还舍得人劳累,连忙摁下他去“你吃,我去,粥还有点热,小心烫着。”
屋里就剩了一人一狼崽,沈桥弯腰将他抱了上来,这一动腰后酸涩的厉害,他小声的“啊”了一声,小狼崽直直的盯着他,让沈桥有些难为情。
李大成把粥搅到不烫,又掰了三四个包子,泡在粥里,才端回去,准备给小家伙吃。一进屋就见小狼崽,卧在沈桥腿上,两只小爪子还不停的向上抓。
李大成怕沈桥累着,板着脸喊了一句“下来”,小狼崽虽小,但颇通人性,能分辨人的语气,乖乖的从沈桥身上下来。
昨夜到了后面,沈桥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只能发出细小的哼哼声。李大成本来想再来一次,但顾忌着夫郎的身子,也只好作罢,连清洗的时候人都是晕乎乎的。
“别抱它了,小桥,以后它越来越大了,不要惯坏了。”李大成把碗放在地上,也不用再叫,小狼崽就自己跳下炕,直奔饭碗。
两人吃着饭,这一打混,沈桥也没那么害羞了,看着地上的小狼崽,顺着李大成的话头,又想到别处,不禁眉心轻蹙,“那它大了,还能跟着我们吗?会咬人吗?”
李大成正低头喝粥,听沈桥这么问,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他竟不知沈桥的思维竟然这么跳跃,还是安抚道:“大了最多能吃些,咱们虽然不能顿顿给他吃肉,但管饱还是不愁的。我看小家伙有些灵性,等再长长好好教它,该是无碍的!”
“那咱们给它起个名字吧!”沈桥放下手里的筷子,满脸期待的看着里大成。
被夫郎亮晶晶的眸子看着,李大成哪里说的拒绝的花,“好,一会儿吃完饭,小桥,给它起一个吧!”
“嗯。”沈桥点点头,看了眼地上埋头吃饭的小狼崽,冲着李大成甜甜的笑了笑。
日头逐渐升高,屋内的光线也变得明亮起来。柔和的日光倾泻进来,平添了几分温暖!
李大成本想在家里陪着沈桥,两人刚刚正式在一起,正式亲密的时候,自然一刻不想分开。奈何家里实在是不宽裕,容不得他偷闲躲懒一日。
临出门时,他交代沈桥好好歇着,怕有人过来,还特意把门从外面锁了。
安坪村他已然是熟门熟路,依旧奔着后面清净的小路去徐家,也可以避开沈家,可以省去好些麻烦。
哪料天不遂人愿,它刚进村,就见村头围着许多的人,盯着地上的两条车辙印子,阴阳怪气的讲着闲话。
这车这印子很深,花纹繁复与板车或是牛车不同,看起来倒像是马车的车辙。他们这乡野地方马车并不多见,也难怪村里人都围着瞧。
李大成没有偷听妇人夫郎说话的习惯,抬脚就往前走,谁料不知从谁里听到了沈桥的名字,他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你们说,沈家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沈桥那个克死亲爹的扫把星,竟然卖了十两银子。如今他家平哥儿又要嫁到镇上,怎么什么好事都让他们家占了!”
“哎,谁说不是呢,你瞧瞧刚刚的气派,三辆马车的东西,还不知道值多少银子呢?”
李大成从三言两语中也听了个大概,既然与沈桥无关,他也犯不着趟这趟浑水。从人群中悄悄退出来,独自走了小路。
因着,明日想走街串巷的卖卖试试,李大成今日买的肉就多,出来时特意多拿了一个竹筐。
今日徐富也在家,见他过来,热络的招呼他进屋喝水。
沈桥还独自在家,李大成不放心,因此就推了,把正好的银子递过去,却见徐富的眼中存几分试探,“怎么了,可是数目不对?”
徐富连连摆手,道:“哪里,哪里,咱们相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会信不过你?”
他这么说,李大成就更糊涂了,还不等他开口问,徐富就神神秘秘的说:“不知大成兄弟来的时候可在村里看到了马车?”
李大成虽未亲眼见着,但听闲话也听了个大碍,因此点了点头。
徐富见他点头,又继续说:“马车里坐的可是你未来的连襟,在镇上开绸缎庄的周家,他家可就这么一根独苗,可惜从小身子就不好·······”
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这个周少爷已经快不行了,家里这才张罗着找一门亲事。不看门第家世,只要是清白之身,相貌说得过去,就行。我看沈平嫁过去,也不见得有好日子过!”
徐富都知道的这么清楚,想来这事并不是打听不到的。既是为财,想来沈家母子必然是知道内情的。
人各有志,他也犯不上去断别人的财路。况且,沈桥与沈家早已没有关系,李大成也犯不上趟这趟浑水。
无论如何徐富说的这样清楚,李大成还是道了谢,心里惦记着沈桥,也并未多留。
第090章 亲近
日头高照, 天气晴好,竟一丝风都不见。李大成背着竹筐,走的快了些, 额间竟生了一层薄汗。
虽说已入了冬,可这天儿却没有真的冷下来, 眼看着还有一个多月就到年下了,屋里却连火盆都还没点。
李大成总觉的这天象有些奇怪, 他幼时曾听老人们讲过,若是这冬日里不太冷或是冷的晚,那到了春日里天暖和的也晚。
若真是这样,明年的收成恐怕会受影响,到了年下还是多备些米面放在家里,心里也踏实。他一个人还好说,如今有了夫郎,自然得思虑周全些。
想到沈桥,李大成连眉眼都温和了几分。
“大成, 这是去镇上了?”
身后有人喊他,回过头,见赵大顺自后面赶过来, 身后还跟着个面生的妇人。
他应了一声, 停住了脚步, 等着赵大顺赶上来。
“顺子哥, 这位是······”李大成不知他身后妇人的身份, 不好冒然称呼。
“哦,这是吴嫂子。”赵大顺给他介绍了, 又一脸喜色的道:“你嫂子快生了,我放心不下, 提前接了稳婆来家来住下,心里也好踏实些。这吴嫂子可是咱们这十里八村有名的接生姥姥,经他手的孩子,就没一个出岔子的。”
“哪里,都是大家伙心善,看我们孤儿寡母的可怜,这才多多照顾。”吴嫂子客气的推辞了一句,才道:“大家信得过,我必定得尽心尽力才是。”
眼下没有什么比媳妇孩子的平安重要的了,赵大顺听了这话,憨厚的笑着道了谢。
前些年赵家日子不好过,赵家父子四处做工,这才还清了欠下的债,故而赵大顺成婚晚。村里像他这么大的孩子都能帮着家里干活了,这好不容易有了孩子,自然紧张些。
要换做沈桥,李大成恐怕早就坐立难安,都不一定有赵大顺这么从容。
两人说着话,一道回村,也热闹。
赵家因为家里有孕妇,需要诸多避讳。王贵又年轻横死,恐沾上脏东西,伤了腹中的孩子,因此都没来王家吊唁,此时见了李大成,自然聊起来。
李大成将这几日的事都细细讲了,赵大顺听了忍不住的摇头,这事一环扣一环,拿到茶铺都够说书先生讲上几回的了!
两人在前头走着,吴嫂子不好同两个汉子走到一处,因此落后了几步跟在后头。
刚进村,就遇见几个闲散惯了的汉子,手里拿着竹制的弓箭、捕网,看着像是去后山猎兔子。见李大成背了那么多肉,虽知道他在镇上摆摊的事,还是忍不住阴阳怪气的酸了两句。
还未等李大成开口,赵大顺就一脸正色的怼了回去。
赵家在村里也是大姓,同宗的堂兄弟人数众多,赵家父子也是强干的,因此他们也只敢背地里骂上几句,明面上还是得留些情面的。
村里就是这样,谁家户门大,男丁多,就不容易挨欺负。
李大成倒是不放在心上,他活了两世,好多事早就看开了。他不主动挑事,旁人若是犯到他跟前,寻常小事他也愿意得过且过。若真的触及到底线,该动手的时候,他也不会心软。
“顺子哥,不用动气,跟他们犯不着。”
“这些人自己整天游手好闲的混日子,又看不得别人好!”赵大顺又冲着走远的几个人骂了两句,才觉的心里的怒气消了些。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到了岔路才分开,各自往家走。
进了巷子,李大成不自觉的往远处望了望,王家那边静悄悄的,没有一点悲泣之声,一点办丧事的样子都没有。
李大成摇摇头,笑自己忧思过度了。他们不闹的鸡飞狗跳,大家也能得个清净。
进了院,他随手关上的院门,上了一道门拴。这几日事多,巷子里人也杂,还是小心些好。
直奔灶房,李大成把肩上的竹筐卸下来,猪肉拿出来放在案板上。转身打了一盆水,把猪头、猪心、猪肝、放在盆里泡上,又随手切了几片野山姜,仍在盆里,好去去腥味。
这头都料理好了,他才进屋去瞧沈桥。屋里没见半点声响,他也放轻了脚步,进了里屋果然见沈桥半靠在软枕上睡着了,手里还拿着纳了一半的鞋底。
小狼崽也懂事,只是在沈桥身边趴着,没弄出半点动静。李大成摸了摸小家伙毛茸茸的脑袋,想着晚上多给它些肉吃。
怕沈桥一动会扎着,李大成轻手轻脚的想将鞋底自他手里抽出来,谁成想,他一动,沈桥就惊醒了。
“嗯,你回来了·····”沈桥刚睡醒,声音温温软软的,想坐起身来,却不想胳膊压的久了,一动就如针刺一般,酸涩的很,没忍住唇边便溢出一声痛呼。
李大成连忙上前把人扶住,手上微微用了些力,给人按摩着被压麻的胳膊。
“好些了吗?困了就躺好睡,胳膊压麻了还好,这要是摔了可怎么好。”见沈桥脸上的表情似是好了些,李大成才慢慢地叮嘱着。他本不是个话多的人,不知怎么的从遇见沈桥开始,变得越来越啰嗦。
“本想做些针线活,不知怎么的就睡着了。”沈桥小声的解释,许是刚刚疼的厉害,双眸里还含着雾气。
李大成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哪里还舍得再说。又给他轻轻的捏了捏,低头见纳了一半的鞋底,瞧着比沈桥的脚大出不少,笑着问:“是给我做的吗?”
沈桥点点头,慢慢的开口,“再过几日天就更冷了,说不准还会下雪。你去镇上出摊,走的路多,想给你做双厚底的棉鞋,这样脚不冷,身上也能暖和些。”
“夫郎如此贤惠,那为夫想想该如何奖励你,不如就······”李大成说着俯下身,贴近沈桥,轻声开口:“不如就奖励小桥再来一次,也好让小桥好好检验一下夫君究竟,行不行!”
他故意压低了声音,每个字的尾音都拉的又轻又长,勾的人心里痒痒的。
青天白日的,沈桥哪里受得了这样,被男人灼热的目光望着,磕磕绊绊的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话。偏过头想避开,却被李大成的指尖轻轻的捏住下巴,让他竟连躲都不能。
身下的人闭着眼睛轻颤,李大成哪里舍得再欺负,轻轻的在人额头上亲了一下,随即笑着直起身子。
沈桥听见笑声,再迟钝也反应过来男人是故意逗他,又羞又气,抬手轻轻的在李大成身上打了一下。
打完才反应过来,沈桥自己都愣了,想抬眼去瞧男人的反应,又有些不敢。
李大成笑着将人搂进怀里,哄着:“是我不好,不该逗你,小桥若是还生气,尽管可以再打我两下!”
小夫郎胆小,从前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他养了这些日子,才将人慢慢养的胆子大了些。他一直盼着沈桥能活的鲜活明媚,不用干什么事都小心翼翼。如今夫郎肯跟他撒娇使些小性子,他开心都来不及,哪里会生气。
再说了沈桥能有多大力气,打人一点都不疼,就算是沈桥真的用了全力,他也不会生气。他一个大男人,让媳妇打两下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沈桥窝在男人怀里,耳边是男人沉稳的心跳声,心里格外的安定。
两人又亲腻了会儿,李大成道:“那日说好饱饺子的,没包成,今儿正好买的肉多,晚上咱饱饺子吃。” 那日禾哥儿被逼的寻了死,慌乱之下,哪里顾得了许多。他一直记着沈桥的话,今儿正好得空,包顿饺子。
沈桥心里高兴,笑着点点头。
以前沈家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包饺子,也放不了多少肉,就是图个肉味。那也没有他的份,他就站在角落里看着,沈安和沈平会故意端着碗过来馋他。他腹中饿的咕咕作响,闻着香味就更饿了,只有躲出去,等他们吃完再回来。
如今,不是年节他也可以吃饺子了,还嫁了这么好的夫君,往后的的日子也会越过越好!
这会儿已经过了中午,想着晚上包饺子,中午就做些简单的。早上剩的包子还有,放在锅里煎上,等包子底面金黄,再放上少半碗水焖一会,就被能吃了。
李大成又切了点菜叶,做了半锅香浓的疙瘩汤,不仅好消化,吃了身上也暖和。
沈桥还没吃过煎的包子,村里人过日子都细,平时炒菜都不会放很多油。更节俭的人家,只在菜出锅的时候用筷子蘸点油,放在菜里点点,就算放过油了,哪里舍得用油来煎包子吃!
“小桥,快吃,呆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李大成给沈桥盛了碗汤,见他举着筷子不吃,轻声的催了一句。
沈桥回过神来,夹了一个碟子边上的包子,咬了一口,外皮酥脆,内馅更加鲜美,竟是比早上的时候还好吃。
“好吃,煎过后比刚出锅的还好吃呢!”
小夫郎眉眼弯弯的夸赞,让李大成心情大好,又给他夹了几个放在碗里晾着。他们两个你侬我侬,地上的小狼崽却不干了,急的扒着炕边就想上来。奈何它还小,腿又短,努力了半天还是没成功,气的站在地上嗷嗷叫。
李大成同沈桥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忍不住笑出声,却换来小家伙更大的的叫声!
第091章 你唤我的名字比其他人都好听
黄昏的余晖洒落下来, 将灶房里的每一寸都染上了淡淡的金色。橘黄色的日光透过窗棂静静的投射在两人忙碌的身影上,形成了一幅动人的画面。
李大成站在桌前擀皮,看着坐在另一侧包饺子的沈桥, 脸上始终带着笑。
他本不欲沈桥跟着帮忙,担心他身子不舒服强撑着不说, 沈桥执意不肯一个人在屋里,他也只好无奈妥协。
小狼崽吃饱了也不闹人, 李大成用竹篾给它编了个球,此时正在院里玩的起劲。
沈桥往外看了看,眼底荡开星星点点的笑意,“我们叫他崽崽吧,希望它以后都能像现在一样,活得自由自在!”
“好,就叫崽崽。”李大成见沈桥高兴,心里也欢喜,哪有不依的。
“崽崽”
沈桥朝院里喊了一声, 其实也没抱多少期望,想着新名字小狼崽怎么也得适应几天。不成想小家伙歪着脑袋怔了一下,随后放下嘴里咬着的球, 迈着小短腿就跑了过来。
“它听懂了, 它竟然听的懂, 大成, 它知道是叫它······”沈桥没料到小狼崽一下子就听懂, 一时兴奋抓着李大成胳膊摇晃,声音里满是惊喜。
“嗯。”李大成应着, 另一只手附上沈桥握着他胳膊的手,低头就能看见人耳后的红痣, 忍不住用唇碰了碰。
沈桥侧脸贴在男人颈侧,温热的触感,让他脸颊有些发烫。
“以后便都这么唤我吧,小桥喊的比别人好听。”李大成揽着人的腰,在人耳边低语,惹得沈桥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嗷嗷······嗷嗷······”小狼崽见没人理它,不满的叫了几声。
沈桥听见叫声急急的挣脱出来,脸上还带着一抹红,像秋日里的浆果,红的鲜翠欲滴。
知道夫郎脸皮薄,李大成占够了便宜,也懂得见好就收,一顿饺子包下来,再也没有任何过于亲近的动作。
“小桥,你来添柴,我煮饺子。”李大成接过沈桥手里的盖板,眼神瞄着灶前的矮凳,示意人坐过去。
这一下午,男人都是站着,剁肉、卤肉、擀皮就没坐下来过,沈桥想着自己煮饺子,好让他也歇歇,谁知刚拿起盖板就被抢了。
灶膛里的火燃的好好的,根本不用格外看管,沈桥随手扒拉了两下,目光便落在灶旁的人身上。
他以前没有注意过男人的长相,只觉得李大成相貌端正。如今细细看来,男人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脸上线条分明,实实在在称得上一句俊朗。
李大成早就察觉到落在身上的视线,被夫郎这样瞧着,他哪能毫无察觉。心里忍笑,面上却端的一副云淡风轻。
小狼崽鼻子灵,闻见香味,球也不玩了,颠颠的跑过来,扒拉沈桥的腿。灶膛里有火,沈桥怕烫着他,只好将它抱到怀里。
“贪吃!”李大成点了点小狼崽的头,换来小家伙奶凶奶凶的低吼声。
“小东西,还敢凶,回头把你丢到山里喂野兽去!”李大成故意板着脸,吓唬了它一句。小狼崽好似听懂了一般,立时呜呜着装可怜,扎进沈桥怀里。
沈桥耐心的哄着,转头对李大成说:“你别吓唬它了,它也挺可怜的。”
夫郎发话了,李大成哪有不依,揉了揉小家伙毛茸茸的脑袋,全当出气了。
饺子好熟,在锅里滚上两三个开,一浮起来也就熟了。饺子包的是两种馅的,一种是纯肉馅的,没放一点菜,用香油调的馅。另一种是白瓜肉馅的,白瓜切碎了,用油炒过,再混入肉馅。白瓜的口感本就是糯糯的,吸满了肉汁,吃起口感更细腻。
李大成夹了一个饺子,放在唇边吹了吹,感觉不烫了,才喂给沈桥:“尝尝,好吃吗?”
沈桥就着男人的筷子咬了一口,咸香爽滑,鲜美多汁,口中都是肉香,他含糊不清道:“好吃。”
李大成把沈桥吃剩的另一半放进嘴了,笑着点头,对沈桥的评价表示肯定。
男人毫不嫌弃的吃掉他咬过的饺子,弄的沈桥脸上有些发烫,低头想到两人已然有了夫妻之实,若总是这般扭捏也不好。随即抬起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是泛红的耳尖将他出卖的彻底。
李大成瞧着人这般模样,着实是喜欢得紧,忍不住笑出声,随即俯身凑上去偷了个香。沈桥这次是真的红了脸,又羞又气,瞪着李大成,小脸都气鼓鼓的。奶凶奶凶的模样,倒是同他怀里的小狼崽如初一撤!
两人玩闹着,氛围正好,门外传来几声敲门声。
李大成眉心轻皱,收了玩笑的心思,把手里的笊篱交给沈桥,自己转身出了灶房。
王家接连几日就出了两起丧事,还纷争不断,李大成图个清净,因此天没黑,就上了门闩。此时,听着门外的敲门声,心里难免有一丝烦躁。
他本以为又是王家人来找事,没成想门打开,门外是一个四五岁的孩童。李大成认出他是许阿婆的孙子小虎。
许阿婆先丧夫后丧子,家里只剩下这一根独苗苗。平日里许阿婆对小孙子宝贝的很,从不见小虎同村里其他小孩一起玩。
眼下天都擦黑了,小虎独自过来,想来是有事,李大成忙蹲下身子问道:“小虎,过来找大成叔叔,是有什么事吗?”
小虎对其他人都不熟,但他认识李大成。阿婆给他说过,这个给他送肉吃的叔叔是好人。
“大成叔,我阿婆病了,一天都没起来了,家里没有吃的了,你能给我点吃的吗?”小虎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小脑袋都低了下去。
李大成揉了揉孩子的头,尽量放轻了声音道:“小虎在这等一下,大成叔叔包了饺子,等我同小嬷说一声,我带上饺子跟你去看看。
小虎点点头,奶声奶气的道了谢。听说有饺子,心里也高兴起来,阿婆一定是吃不饱才病倒的,要是吃了饺子,一定能好起来。
李大成安抚好孩子,折身进了灶房,沈桥在屋里就听见了外面的对话。许阿婆祖孙两他见过,也都是可怜人,他也受过苦,知道在苦海里飘着的滋味多难熬。
能帮一把,他也愿意在人家受困的时候伸把手。好在饺子包的多,他们两也吃不了。在碗柜里找了个深点的碟子,沈桥装了满满一碟子,想来也够祖孙两吃了。
李大成进来的时候,见沈桥已经装好了,怕端到外头去凉的快,还贴心的寻了块盖巾盖上。他心里划过一阵暖流,他的小桥心地善良又贴心,怎能让他不喜欢。
低头在沈桥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才接过人手里的碟子。
“别闹,孩子还在外面了·····”沈桥怕被孩子瞧见,略微往后退了一步,却被李大成勾着他的腰,又给拉了回来。
“不闹了,抱抱。”李大成下巴贴着沈桥的额头,低声叮嘱道:“许阿婆年纪大了,我过去看看,你先吃不必等我,一会儿把门关好了。”
“嗯。”沈桥点头答应着,李大成又紧了紧揽着人的手,才依依不舍的松开。
沈桥跟着出去,见小虎只穿了一件夹棉的薄袄,怯怯的望着他,心里也不好受。喊李大成等一等,自己转身进了堂屋,用油纸包了些花生酥和几样蜜饯,递过去。
隔着油纸小虎都能闻见里头甜甜的香味,他记着阿婆的话,不能随便要人家的东西,因此往后退了一步,不敢接。
“小嬷给你的,拿着吧!”李大成开口,小虎犹豫了会儿,还是抵不住诱惑,从沈桥手里接过油纸包,甜甜的道了谢:“谢谢小嬷!”
沈桥看着他们走远,才关上门。锅底的火还没撤,他还不饿,又添了几瓢水,将饺子放在锅里温着,等李大成回来都不用热,直接吃就好。
闲着也是闲着,沈桥又扒了颗秋菜,取了菜心,同辣子一起拌了,做个凉菜。他做饭的手艺虽比不上李大成,但做些家常菜味道也是不错的。
许家这边,比李大成想的还要艰苦,当初为了给儿子治病,家里但凡值点钱的都卖了。屋里并未点灯,借着月光,见许阿婆躺在炕上,身上也只有一床满是补丁的薄被御寒。
许是听见声响,许阿婆费力的撑起身子,“小虎,你是不是饿了,阿婆这就给你弄吃的······”
李大成忙上前扶住许阿婆,还未开口,小虎抢先答道:“阿婆,大成叔给咱们带了饺子,有肉饺子吃了,吃了饺子阿婆的病一定会好的!”
许阿婆听了这话,才费力的转身去看李大成,满是病容的脸上费力挤出一丝笑,“大成,给你添麻烦了,这孩子不懂事,家里还有些吃的,这饺子你就拿回去吧,过日子都不容易。”
“阿婆,都是摆摊剩下的碎肉做的馅,不值什么。眼下您好好养着才好,小虎可还指着您了。”李大成握着老人家的手,轻声劝着。
他观许阿婆的神态还好,有些发热,料想是劳累又受了寒,这才病倒。心下也松了口气,许家祖孙本就活得艰难,可再经不起一点波折。
李大成将许阿婆安抚下来,见他和小虎吃上饭,又帮着烧了热水,都安顿妥帖了,这才折回家。
沈桥左等右等都不见人回来,针线活儿也做不下去,索性搬了小凳子,坐在堂屋门口等着。听见敲门声,连忙跑过去开门。
“怎么去了这么久,许阿婆没事吗?”
李大成关上门,上了两道门闩,道:“许阿婆还好,可能是受了凉,我帮着烧了热水,等他们吃完才回来。”
“你吃过了吗?”李大成揽着人往屋里走,问道。
沈桥摇摇头,莫名有些心虚,“我想等你一起吃。”
李大成哪舍得责怪,将人箍进怀里,无奈的叹了口气:“好,一起吃!”
两人吃饱喝足,因着李大成明日要出摊,早早的就洗漱上了炕。
虽有过肌肤之亲,可沈桥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李大成顾忌着夫郎的身子,房事不敢太频繁,只好捧着人的脸亲了几下,才满意的睡去。
第092章 下次记得闭眼哦
天光微现, 隔了几户的王家就传来哭声,今日是王母出殡的日子,想来还得闹腾会儿。
沈桥被哭声惊醒, 迷迷糊糊的往李大成怀里缩了缩。夫郎在怀,他连被吵醒的怨气都散了, 轻拍着沈桥的背,想让他再睡会。
两人又睡了会儿, 外面天都大亮了,李大成才有些不舍的起身,谁知他一动,沈桥就醒了。
“再睡会儿,早上天凉,过会儿再起。”摁住将要坐起来的人,李大成给沈桥理了理遮住脸的碎发,轻轻的开口。
“我去做早饭,你吃了再走, 天凉吃饱了,身上也热乎些。”沈桥覆上李大成落在他肩上的手,小声道。
夫郎这般心疼他, 他心里自是高兴, 可哪舍得真叫人太操劳。
“不用, 我去做就行, 你等我烧好水再起。”李大成握着沈桥的手, 放进被子里盖好,又道:“许阿婆那我有些不放心, 早上我做点面汤,咱们吃了暖和, 我给许阿婆也送一碗,顺便过去看看。”
沈桥点头,刚要开口,就见男人突然俯身,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小夫郎实在是诱人,李大成克制不住加深了这个吻,直到沈桥有些喘不过气,他才意犹未尽的松开身下的人。
沈桥脸烫的像要烧起一般,胸腔也大力的起伏着。
李大成心情大好的出屋,临走还说了句让沈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话,“小桥,下次记得换气哦,还有要闭上眼睛!”
沈桥羞的整个人都缩进被子里,这下就算李大成喊他起床他都不敢起了,哪还有脸见人!
心里把李大成埋怨了个遍,明明以前那么正经的人,现在却动不动就说些让人面红耳赤的话!
埋怨归埋怨,可他心里还是欢喜的,夫妻感情好是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
世上的女子小哥儿没有一个不盼着与夫君相亲相爱的,可真正恩爱的又有多少。姻缘都是听从父母之命,女子小哥儿就如同浮萍一般,嫁的好坏全看命数。
命好的能嫁入好人家,公婆慈爱,丈夫关怀,能安安稳稳的过完这一生。
若是命不好的,便如禾哥儿那般,即使入了虎狼窝里,也只能慢慢的熬着。禾哥儿都算是运气好的,拼着半条命,总算从虎狼窝里挣了出来,可又有多少人连这样的运气都没有!
李大成不仅人好、上进,更难得的是知道女子小哥儿的难处。沈桥有的时候都忍不住想,上辈子究竟是做了什么好事,这辈子才叫他嫁了那么好的夫君!
脸上的热度退了些,沈桥才收回思绪,起身穿好衣裳。小狼崽见他动了,便叫着让人抱。沈桥唤了声“崽崽”,小家伙的叫的更欢了,好像在答应一般。
沈桥无奈只能将它抱起来,一起出了屋。早饭李大成已经做的差不多了,到了油正准备摊蛋饼。蛋饼对火候的要求最高,火太旺了,饼容易糊。火太小了,面糊又不容易凝结,煎出来软塌塌的,也不好吃。
将怀里的小狼崽放下,沈桥自然的坐在灶前烧火,小狼崽许是知道这边有吃的,也卧在一边,乖乖的等着。
面糊里放了葱花,一下锅香味就出来了,沈桥往外撤了两根柴,只靠着底火就能把饼摊熟。
李大成动作麻利,两勺面糊倒在锅里抹匀,等一面煎的金黄了,再一番面,一个蛋饼就成了。待煎好一个,他用手撕了一小块,喂给沈桥,笑着道:“小桥,尝尝!” 面糊是用鸡蛋调的,自然是好吃的。沈桥已经忘了刚刚被调戏的事,吃到了好吃的,眯着眼睛直点头。
“一会儿你先吃,我给许阿婆送点儿,回来再吃。”李大成见他喜欢,直接把剩下的多半张饼都递了过去。
“我去送就行了,你吃完了还得出摊,早些去也好早回来。”沈桥把饼就放回篾篮里,说着就要起身。
“王家今日出殡,咱避讳些。”李大成自然不肯让沈桥出去,自己拿汤碗盛了满满一碗面汤,用碟子盖上,见人乖乖的坐下,才出了屋。
巷子里全是炮仗燃过的纸皮,还未来的及清扫,他们这出殡都会放些炮仗以求驱除邪祟,讲究些的人家还会扎纸牛纸马,在前面引路。
李大成往前走,路过王贵家时,余光往里瞟了一眼,门虽开着,里面却空无一人,想来是都去坟地了。
不管王母的丧事办的如何,想要谋夺王贵房产田地的人恐怕都要失望了。王富再怎么说也是家里的长子,有他在别人就算想动些歪主意,也不敢明目张胆的下手。
到最的鸭子飞了,不知王贵大伯家里宝贝孙子欠下的赌债该怎么还。还有李清,李春丽自己日子都不好过,自然帮衬不上他这个好弟弟。
赵荷花一直觉得他这个儿子是文曲星下凡,将来是要位列朝堂的大人物,自然不会撒手不管,恐怕李家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李大成想着,还是觉得需e多个心眼,明目张胆的来他不怕,就怕他们狗急跳墙不知作出什么事来。
如今他有了夫郎,自是不像过去可以毫无顾忌。沈桥身子又弱,这些日子好吃好喝的养着,才养回了些。前些日子因为禾哥儿的事,跟着忧心操劳,人都瘦了一圈,现下可是半点惊吓都受不得。
“大成,端着碗这是上哪去?”秦阿嬷正往门外泼水,见李大成端着碗,喊了一嗓子。
李大成想着事,听见有人唤他,收回思绪,应道:“秦阿嬷,昨儿许婆身子不舒服,小虎来家里喊我。今儿我再过来看看,也好放心。”
秦阿嬷为人热心,家里人口也简单,就一个儿子都成家了,儿子孝顺,平日里就在家带带小孙子,日子过的相当不错。
秦家和许阿婆家挨着,两家共用一堵墙,平日里看他们祖孙日子过的不容易,也没少帮衬。听李大成说许阿婆病了,也是叹了口气,许家日子过的本就拮据,若是再添了病,可就更难了。
李大成随口聊了几句,才敲了许家的门。
小虎给开的门,见了李大成很热情,小嘴一刻不停的讲着,“大成叔,我阿婆好多了,今早已经能起来身了。多亏了大成叔的饺子,阿婆让我好好谢谢大成叔······”
李大成笑着揉了揉孩子的头,往里走,果然如小虎说的一般。许阿婆正抱了一把柴,准备做早饭。
“阿婆”李大成喊了一声,把碗放在桌上,又道:“家里的早饭做多了,我给您和小虎送了些,您早上就别做饭了。”
他这几句话说的随意,可许阿婆活了大半辈子,哪里能不明白,人家这是施恩不图报啊!
谁家都不是大富大贵的日子,哪里会顿顿都做多了,这么说分明是怕她这个老婆子心里有负担!
“大成啊,阿婆谢谢你。”许阿婆说完,去里屋把昨日李大成送饺子的碟子拿出来,斟酌了会儿,不好意思的开口:“大成,你是个好人,可日子也不容易,往后就别往惦记我们祖孙了,阿婆也实在是没有什么能回报你的。”
许阿婆脸上布满了皱纹,像是被岁月侵蚀过的古老树皮,每一条皱纹都仿佛在诉说着他一生的艰辛和不易。老人家低着头,拿着碟子的手微微发颤,让李大成心里也不好受。
“阿婆,大成叔叔给咱们做了面条,还有鸡蛋呢,您吃了就再也不会生病了!”小虎掀开了汤碗上盖的碟子,见里面是香喷喷的面条,高兴的喊了一声。
“这孩子,没规矩,下来!”许阿婆呵斥了小孙子一句,才转头对李大成说:“大成,面你还是端回去吧,家里还有些馍馍,热热够我们祖孙吃的。”
小虎见香喷喷的面条没了,虽然不舍得,还是乖乖的从凳子上下来。只是到底年纪小,眼睛还是瞄着桌上的碗。
李大成看着小虎,目光中都是称赞,这么小的孩子,平日里又缺衣少食,看见好吃的还能这么听话,实属不易。最关键的是还能想着长辈,不吃独食,就更难得。
“小虎,真懂事。”李大成夸了孩子一句,才对许阿婆道:“阿婆,您不用多想,左邻右舍的谁家都说不准有个难处,互相帮衬一把,不值得放在心里。”
许阿婆双唇嗫嚅着,好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浑浊的双眼里却都是感激。李大成没多呆,接过许阿婆手里的碟子,就出了许家。
第093章 搞事业
还未行至集市, 就听得那边人声鼎沸,叫卖声、喝彩声、谈笑声不绝于耳。离近了,李大成才发现原来是街边新开了一家茶楼, 富春茶楼四个金漆大字的牌匾,端正的挂于二楼之上。
掌柜的还请了一批身着彩衣的杂耍艺人前来助兴, 吸引了许多百姓,就是不喝茶的也乐得瞧个热闹。
许多卖小吃的摊贩索性就将摊子摆在街边, 招揽着来往的路人。
一时间集市里倒是冷清起来,李大成交了摊位费,领了对牌,毫不费力就寻了个中间的位置,将摊子支了起来。
外面热闹非凡,锣鼓声不断,好多摊贩见没有什么客人,都站在高处往外瞧。
李大成眼下除了沈桥,想的最多的就是怎样多赚些银子, 也没有瞧热闹的兴致,独自坐在矮凳上看着摊子。
一上午生意都冷清得很,连往日的一半都没卖, 眼下饭点儿都过了, 想来下午的生意也不会好到哪去。李大成便想着早点收摊, 去民巷碰碰运气。
清河镇虽说不上多富庶, 但也比其他偏远的镇子强些, 哪怕是粗茶淡饭,老百姓也能填饱肚子, 街上也鲜少见到乞儿。
能住在镇上的虽不说家家都是富户,可总归是有些营生的。他将卤好的猪头肉、猪耳朵、猪肝等, 切了混着拼成一碟,只需十几文钱,想来也人愿意买一碟回去,给晚饭加个菜。
他刚将摊上的布帘拆下来,就见摊子前面来了人。
来人是个微胖的中年汉子,衣着不凡,正扶着木栏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可叫我找着你了······”
李大成觉着这个人有点面熟,好似在哪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
“不知这位客官找我有什么事吗?”
“哎呦,前两个集市我过来一直也没找见你,今儿可算让我找着了。”中年汉子缓了会儿,才断断续续的说。
眼前的场面有些眼熟,李大成一下子就想起来,上次也是有个人急急慌慌的找过来,说是要给家里老父亲买些卤肉。
他一日见的客人众多,自然不可能记住每个人,但这个人两次过来都颇为着急,因此,李大成倒是对他有些印象。
“上个集市因为家中有事,来的晚了没寻到好位置,收摊又早,可能错过了,害您白跑一趟了。不知客官今日想要些什么?”李大成客套了两句,将拆下来的布帘收起来,又拿出案板,准备一会儿切肉用。
中年汉子摆摆手,道:“今日什么都不要,我找你是有个生意想同你商议一二?”
李大成闻言愣了一下,才道:“客官莫不是说玩笑话吗?我只是摆个小摊,勉强糊口罢了。看您衣着不俗,想来家境殷实,我一普通的农户,实是没什么能同您商议的。”
他虽不懂衣裳布料,可看面前人的衣裳用料光泽细腻、轻盈柔软,该是上好的丝绸,能穿的起这样衣裳的人,又怎么能是平常人家。
李大成于这个人,算着今天才见了两面,连对方的名姓都不知道,自然得留个心眼。
中年汉子见他如此说,心下也不恼,脸上的笑也真切了几分。上次一见就觉着这个小摊贩不俗,从言谈举止看不出是乡野出身。
今日再见,更认定了他上次的观点。一般的农户听说找上门的生意,怎么都会先问问清楚。眼前的年轻人却冷静自持,丝毫不为送上门的利益动容。以退为进,拒绝的不仅干脆利落,还得体的很,一点都不会让人下不来台。
原本,他是想雇佣这个年轻人回去为他所用,如今看来恐怕不太容易。
中年汉子笑了笑道:“小兄弟,不必过谦。我是真的有事想同你商议,咱们找个清净的地方说,你也不用过分担忧。这青天白日的我也不能把你怎么着,不是!”
今日集市上生意冷清,有的摊贩都无聊的打起了瞌睡。中年汉子穿的富贵,一过来就吸引了周围不少人的目光,大家都以为有生意来了,如今都隐隐的往这边瞧。
李大成见他言谈恳切,况且这也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点了点头,收了摊,随他来到了街边的一个茶摊。
这个时候不是热天,茶摊的生意也不好,见他们二人坐下,老板忙殷勤的上前招呼。
中年汉子要了一壶云山,云山是清河镇特有的茶叶,因生长在云山上而得名。并不多贵重,是普通百姓都能喝的起的,冲泡也不繁复。因此就算在茶摊上,点上一壶云上,味道也是不错的。
茶摊老板是个有眼色的,看出他们有话要说,上了茶,就避到了茶棚外面。
李大成给中年汉子斟了杯茶,又给自己斟了一杯,才慢条思理的开口:“在下李大成,河谷村人氏,还没请教先生尊名?”
中年汉子见他报了姓名来历,满意的点点头,道:“我比小兄弟虚长些年岁,姓吕单名一个凡字,家里有些薄产,胡杨街的青竹阁正是我的产业。”
“原来是吕掌柜,失敬,失敬!”李大成拱手做了礼,他早就料到此人家底丰厚,听他如此说,也不吃惊。
吕掌柜见他神色未变,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言谈间也并未有谄媚巴结之意,对眼前这个年轻人越来越有好感。
两人既连家底都报了,吕掌柜也不藏着掖着,直接进入了正题,“ 大成兄弟可见到了今日集市边上新开的茶楼?”
李大成点点头,示意吕掌柜继续往下说。
“这富春茶楼的东家是从府城过来的,听说还是个秀才。茶楼里文集经史应有尽有,文人学子们不仅可以免费翻阅,还能相互交流,今日一开张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看得出颇得读书人的青睐。就这一日看,这富春茶楼往后的生意就差不了!”
吕掌柜说着叹了口气,道:“原本青竹阁乃是镇上第一家茶楼,家里一辈一辈的传下来,到了我这辈,生意却是每况愈下。镇上的茶楼、茶馆一间接着一间,原本我还能勉强支撑。可这富春茶楼一开业,恐怕我也撑不了多少日子了!”
吕掌柜说着不免难过,深深的呼了口气。李大成上一世也开过饭店,自然知道做生意的难处,宽慰了几句,吕掌柜才接着往下说。
“实不相瞒,若是青竹阁再经营下去,恐怕就要断送在我手里,若真到那时,我不是成了吕家的的罪人,就算死了也没脸见先祖!我也是思虑了良久,才决定改行。”
“吕掌柜魄力着实让人佩服,可隔行如隔山,吕掌柜还是再三思量思量!”李大成眉心微皱,低头思量了一会儿,还是没顺着吕掌柜的话头说,反而劝了两句。
镇上茶馆确实不止一家,也各有特色。青竹阁李大成也听过,虽说生意不如前些年好,可毕竟根基还在,若转换思路,难保不会起死回生。可若冒然转行,一但不成,可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听李大成如此说,吕掌柜心知他是好意,可还是摇摇头,道:“我知大成兄弟是真心为我着想,可这几年也不是没想过其他的法子,成效均不大,转行也是没有办法。”
李大成见吕掌柜态度坚定,也不再劝,心里约莫猜出几分吕掌柜找他过来的意图。
“我欲将青竹阁改为酒馆,这些日子已经重新装潢过了。那日吃了大成兄弟卤的猪头肉、猪肝,味道实在是好,一点不输镇上那几家熟食铺子。我有心请大成兄弟过来我这掌管后厨,薪酬好说,每季还可从中分成,不知大成兄弟意下如何?”吕掌柜虽知这话出口,有可能会被拒,却还是想着试试。
果然,李大成听了他的话,脸上未见惊喜,虽然神色都无大的改变。可吕掌柜知道,自己这心思怕是成不了。
“多谢吕掌柜抬爱,然在下家里却有不便,当初出来摆摊也是为着自由,实在不能接受吕掌柜的好意了,还请您见谅!”李大成又给吕掌柜斟了杯茶,拒绝的干脆利落。
吕掌柜早料到他不会答应,不过勉力一试罢了,听他一口回绝了也不恼。
他做生意这么多年,识人还是准的。那日他初见李大成就对他印象颇好,回去一尝买的卤肉,更是大为吃惊。
一个小小的摊贩,做的东西竟然可以同张记熟食铺子的媲美。尤其是调的那蘸料,配上卤肉吃,清爽解腻,让人胃口大开不说。那款辣的蘸料更是辣味醇香,入口还不带一丝的麻感,让人吃上就停不下来,难怪家里的老爷子,吃了一次还惦记着。
他也让家里的厨子,试着复刻过,可那滋味总是差上一星半点。也不难吃,可总欠缺了些刚入口那瞬间的惊艳。
有这等手艺的人,若是他想,到哪个酒楼都能谋份差事,自然不会见点好处就轻易妥协。
吕掌柜也不气馁,他酒馆都装潢好了,自然不能轻易放弃。酒馆还不同于酒楼食肆,客人以吃饭为主,有热菜也有凉菜。来酒馆的都是以喝酒为主,下酒菜也多是冷盘,各种卤肉更是少不了。因此,他才相中了李大成,极力想将人收入自己铺子。
“那大成兄弟,你看这样可好,咱们合作。你按照定量将每日卤好的肉,直接送到我的铺子里,价钱我给你再原有的基础上,一斤涨上十文钱。”
李大成听他如此说,觉得这个生意倒是可做,可听他说一斤涨上十文钱,猜想这其中可能还有其他的条件,笑了笑道:“先谢过吕掌柜看中,只是不知吕掌柜可还有其他要求?”
吕掌柜听他这么问,心下大赞,对面前这这年轻人是真的欣赏。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他也不隐瞒,“大成兄弟别多心,我到了这个年纪再转行不容易,难免谨慎些。也没有旁的条件,只是希望大成兄弟以后就不要再卖给其他人。”
李大成点点头,做生意嘛,谁都想独占一份儿。吕掌柜会有这样的要求,他也不意外。于他其实也没什么损失,不能卖卤肉了,还能卖烤肠。况且每日还有了固定的进项,也省的沈桥为药钱忧心。
李大成应了,吕掌柜脸上的喜色不加掩饰。拉着他就去了自家的铺子,美其名曰认认门。
青竹阁的招牌并没有换,可里面的装潢却全变了,不再似过去茶馆的模样。大堂中央新搭建了圆形舞台,配着层层叠叠的纱幔,华丽异常。听吕掌柜说,花重金买了两个外邦女子,不仅样貌出众,舞姿更是轻盈诱人。
李大成有些庆幸自己每日只需到后厨即可,否则让沈桥知道了,他日日要见到两个外邦女子,心里难免吃味。
两人商定了细节,吕掌柜是个谨慎人,所有的细则都落到了纸上,一式两份,两人都摁了手印。约定三日后正式送货,吕掌柜还给李大成预支了五两银子,作为第一次的货款。
从胡杨街出来,他见天色还早,索性到周边的民巷中,叫卖试试。两人约定的是三日后便不可再私下卖于他人,如今小吃车上还声许多,总不能糟蹋了。
直到天边被落日的余晖染红,李大成卖了个七七八八,才收拾了摊子往家走。头上偶尔掠过几只鸟雀,发出阵阵清脆的鸟鸣,平添了几分意趣。
第094章 我给你炖了鱼汤
眼见着天都黑了, 人还没回来,沈桥有些着急,有心想去巷子口迎迎, 想起李大成叮嘱他的话,又止住了脚步。
灶下留了底火, 温着饭菜,也不用人看着。这会儿也没有旁的事做, 沈桥索性就拿了矮凳坐在院里等着。
门外一有声响,他就凑上去听听,见没有车辙声,便又坐回到凳子上。
小狼崽吃饱了,在一旁玩球,李大成又给他做了一个扁些的球,小家伙喜欢的紧,走哪都不忘放叼着。
小家伙平常粘人的紧,见沈桥坐下了, 定是要凑过来让他抱的。今日许是察觉他情绪不高,也不吵着让人抱了,就乖乖的在旁边玩。
“崽崽”
沈桥唤了一声, 小狼崽立时丢下球跑过来, 舔了舔他的手, 沈桥笑着逗他:“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只小狗呢!”
小狼崽许是没听懂, 歪头看着他。见小家伙如此乖巧, 沈桥爱怜的揉了揉它的脑袋。
正和小狼崽玩着,巷子里传来脚步声, 还夹杂着隐隐的车轮声,沈桥立时起身。
李大成还未行至家门口, 就见自家的门敞开了一条小缝,从里面探出一个圆滚滚的小脑袋。他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好在还隔了几户人家,沈桥听不见,要不然又该羞恼了。
沈桥见真是李大成回来了,推开门小跑着过来,要帮忙推车。李大成伸手将人揽住,触手一片冰凉,一看就在外面呆的时候不短了。
“身上怎么这么凉,也不多穿点,当心受凉。”他搭了一下沈桥的肩,顾忌着是在外头,夫郎脸皮又薄,有些不舍的松开手,两人并排着往回走。
怕下次沈桥又一直在外面等他,又叮嘱道:“今日有事耽搁了,这才回来晚了。日后,我若是回来的晚了,你就在屋里等我就好。”
“我也刚出来,天都黑了,见你还不回来,我就想出来迎迎你。”沈桥本想说有些着急,话到嘴边又改了口。李大成出门难免有晚回来的时候,他不想让人分心。
李大成何尝不明白沈桥话里的意思,他的小夫郎没有安全感,还不欲让他担心。他倒是有些庆幸今日答应了吕掌柜,日后也有更多的时间留在家里。
小狼崽见院里没了人,两只前爪扒着门槛,费力的往外探头,样子着实有些蠢,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了笑意。
李大成洗了手,又洗了把脸,接过夫郎递过来的布巾,还未开口,耳边就传来沈桥清甜的声音。
“今日蒋龙的过来,送了三尾鱼。他见你不在家,放下鱼就跑,我追出去,也没追到,跑远了还喊着是在河里抓的,不值什么,让我们留着吃。”
“那鱼小桥可收下了?” 李大成将毛巾搭回架上,柔声发问。
沈桥胆小,他自然会将人护的好好的,不叫旁人欺负了去。可他也盼着他的小桥能学着主事,而不是一味的顺从他。
家里的银钱自成亲那日,他就都交给了沈桥保管,就是希望他活得恣意,每日都开开心心的。
“他跑远了,我也追不上,只好收下。我虽不认识,可看他挺有礼的,听闻你没在,连院都不肯进。我想着既是和你相识的,那我们收了别人的,改日再还些别的吃的过去,礼尚往来,也好走动。”沈桥想着都是一个村的,邻里间送些吃食儿,也不是什么大事。人家诚心送,他若是推拒太过,反而伤了情分。 “小桥说的很对!”李大成看着人灿若星河的眸子,忍不住在沈桥眉眼处亲了亲。夫郎面带娇羞,如繁花待放,让他的眸色暗了暗。
沈桥有些不好意思,可两人一日未见了,他又舍不得转身离去,因此转换了话头,“我炖了鱼汤,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我还是第一次做。”
“小桥做的自然好吃,等我换身衣裳,咱们就吃饭。”李大成摸了摸沈桥的头,进了里屋换衣裳。
沈桥把饭菜都端上了桌,好在锅里留了底火,也不用再热,省去了不少时间。
熬的奶白的鱼汤、豇豆炒肉、清炒菜心,配着喷香的大米饭。
李大成出来的时候,沈桥已经把饭都摆好了。
他在外跑了一天早就饿了,可看着这一桌的饭菜,还是笑着把夫郎又夸了一遍。
沈桥让他夸的有些不好意思,明明做的都是些应当应分的事,到了他嘴里就好像自己做了多了不得的事一样。
如今只剩两人,李大成也不拿架子,端着碗扒拉了几口,一碗饭就见了底。沈桥见状又给他添了饭,这一晚饭下肚,李大成才觉得腹中充实了几分。
沈桥见他吃的香,晚饭也没少用,足足吃了一碗饭,还喝了一晚鱼汤。
小狼崽虽然已经吃饱了,可闻见香味还是馋,扒着桌子腿,小声的叫唤,听起来着实有些可怜。
李大成往旁边扔了块鱼肉,小家伙立时追了过去,它不闹人,他们也好安静的吃个饭。
“赶明儿我再去买肉,买些棒骨炖了,吃饭的时候就扔给他一块,不仅能磨牙,也省的它闹人。”李大成将挑了刺的鱼肉放进沈桥的碗里,抬头见小狼崽已经吃完了,又看着他们,无奈道。
沈桥听他这么说,似是想起什么,轻轻道:“咱们多买两根,多的我们炖汤喝,你晚上回来,喝上一碗也可以暖暖身子。”
棒骨上带的肉不多,一般都是剔肉剩下的,因此也不值什么钱。以前村里有人家杀猪,棒骨大多是送的,看谁家买的肉多,送上一根。虽不多贵重,可白送的谁得了都高兴。
沈桥曾经见过别人用棒骨煮汤,香味隔着两三户人家都能飘过来。听李大成说要买棒骨,便想起来,也想要做给他吃。
“好,多买几根,咱们炖汤喝。我再买些排骨,给你做红烧排骨。”李大成笑着应下,他喜欢沈桥慢慢的同他说要吃些什么,虽都是小事,可看着人细细的盘算着,心里却格外的安定。
过日子本来就是柴米油盐的小事,两人平平淡淡的过着,直到白头,也是一件幸事!
饭后两人一起洗了碗,李大成本想自己收拾,奈何夫郎的眼神一直落在他身上。想着两人一日未见,说说话也好。
他洗碗,沈桥收拾了灶台。灶底留了火,李大成又放了半锅水温着,备着一会儿洗漱用。见水缸里的水不多了,他默默地记在心里,想着明天起来先把水缸填满。
他们村有两口水井,喝水做饭,都需要去井边挑水,洗衣服则直接去河边就行。挑水一般都是妇人夫郎的活儿,看似轻松,实际上想把水缸装满,也得来回跑上好几趟。
他们家有两个水缸,李大成哪舍得让沈桥做这么重的活,从把人接回来那一日,就没让他拿过扁担。
沈桥见他看水缸,也不由得想起他刚来时,总想着帮着多干活儿,才对得起人家花的那十两银子。见缸里水见底了,拿起扁担便想出门挑水,这些活儿他在沈家也是做惯了的,虽挑不了满桶的,但两个半桶他还是挑的动的。
谁知刚拿起扁担就被拦下了,男人玩笑的说“他娶的是夫郎,不是长工。”
“小桥,水还得会儿才热,咱先回屋。”李大成抬头,就见小夫郎站那放空,又呆又萌,忍不住低头在人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想什么呢?”李大成揽着人往屋里走,低声询问。
沈桥摇摇头,自然不好意思把刚刚想的事拿出来说。见人支支吾吾的脸都红了,李大成也不再追问。
进了屋,他将五两银子拿出来,递给沈桥。
沈桥没见过这么多银子,一时瞪圆了眼睛,面带惊讶的问:“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
“总不是偷的?”李大成故意逗他,见人眉心轻蹙,一脸的着急,才将今日与吕掌柜相遇的种种都说了。
沈桥连镇上都没去过几次,也没有听过青竹阁,乍一听闻和那么大的酒馆做生意,心里还有些发虚。可转念一想,李大成向来沉稳,既然他都想定了,那这生意定然是没问题的。
只不过想到以后日日都要去镇上,也未免太幸苦了些。夏天还好,冬日路上难行,若是在赶上下雪,那就更危险。光是这么想着,他心里就忍不住担心。
“那以后岂不是日日都要去镇上?”
“虽是每日都去镇上,但酒馆是中午才开门,我只需赶着中午前到就好,上午还有时间在家里陪你。”李大成以为沈桥是舍不得他,握着人的手,柔声解释。
沈桥见他曲解了自己的意思,忙将手抽出来,想要解释,不成想被一把抱住。男人看他的眼神晦暗不明,已通晓人事的沈桥一下子就懂得其中的含义,脸腾的就烧了起来。
上一次,屋里乌漆嘛黑的,什么都看不见,如今屋里还点着油灯,亮堂堂的,沈桥羞的整个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李大成本来没有其他的杂念,可香香软软的夫郎就在身侧,还如此惦记他,不知怎么的就有些心猿意马。
可想着明日要带沈桥去镇上,不忍人拖着疲倦的身子,到底生生的忍住了。只在沈桥白皙的脖颈儿处,留下一处红痕。
第095章 回安坪村
日光初升, 天边渐渐泛起淡淡的金色,像是被细细地涂抹了一层薄薄的金粉,打在瓦片上发出细碎的光。
沈桥还睡着, 昨夜想着今儿要出去,李大成并未做什么, 只是抱着夫郎聊聊天,到了最后难免占些便宜, 才搂着人睡去。
往后需日日往镇上送各种卤肉,单凭人力肯定是不行,就算小吃车也放不下那么多。他同沈桥商量着,不如找木匠打辆板车,除了送货,自家也能用。若是以后手头富裕了,买头牛就更好了,不仅省了人力,还能耕地。
怀里的人动了动, 李大成搂着夫郎的手臂松了松,将滑到腰间被子往上盖了盖。
沈桥睡醒还有些迷糊,下意识的想揉眼, 手刚伸到一半, 却被一只大手握住了。
“别揉, 回头眼疼。”李大成握着沈桥的手, 轻轻的放在唇边亲了一下。
沈桥刚醒来还有些迷糊, 半晌才反应过来,羞的低头, 却正好碰到男人的下巴。本就发烫的脸颊,瞬时就爬上了一层红晕。
一大清早的香软的夫郎在怀里, 满脸的娇羞,李大成哪里忍得住。
“小桥,要个早安吻吗?”他翻身将人压在身下,低声询问。
沈桥红着脸,摇头点头都不是,还带着水汽的眼睛直直的望过去。还不等他反应,眼前突然一黑,唇齿间都裹挟着男人的气息。
两人的呼吸交叠在一起,沈桥心跳的厉害,脑袋里却适时的想起李大成上次说的话,乖乖的闭上了眼睛。
日光静静的洒进来,见证了这满室的春色。
早饭是李大成做的,他心情大好的在灶房里忙乎着。早上天凉,想让沈桥多歇歇,把小狼崽也抱了出来。
小家伙明显更想在屋里陪着沈桥,却被硬生生的抱了出来,连最心爱的球都不玩了,无精打采的趴在地上。
李大成见状给它切了块卤好的猪肝,这才把小家伙哄好。
早饭没做的太油腻,煮了粥,烙了几张带葱花的薄饼,薄饼本就有咸味,他也没在格外炒菜。只蒸了个蛋羹,又舀了一小碗沈桥腌的咸菜。
沈桥觉着身子发软,在屋里躺了一会儿,待脸上没有那么烫了才起身。其实两人并未怎么样,只是李大成一凑过来,他的心就砰砰的乱跳。
饭桌上,李大成卷了张饼,递过去。见沈桥错开眼神不看他,知道人害羞,也不戳破,一顿饭吃完,沈桥总算开口说话了。
“一会儿我同你一起去安坪村吧,省的来回折腾。”
今日要去安坪村找赵木匠打辆板车,回来还要去镇上买些香料,这事昨日李大成就同他说了。
本来商量好了,李大成独自先去安坪村,回头再折回来接他。可沈桥想想还是觉得这样折腾不说,也耽误时间,不如两人一同出门,直接从安坪村去镇上。
李大成没想到沈桥这么说,愣了一下,眉头紧皱,明显不赞成。
安坪村于沈桥绝对算不上是个好地方,他都不敢想那日如果他没有恰好路过,也许他的小桥就被人活活的逼死了!
“小桥,咱们不赶时间,你留在家里给崽崽弄点吃的,咱们得下午才能回来,等我回来咱坐牛车去镇上,天黑前肯定回来了。”李大成握着沈桥的手,轻声的哄着。
“我真没事,当日说的清楚,十两银子,我于沈家就没有关系了,再说还有你在,我不怕的。”沈桥回握着李大成的手,目光坚定,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李大成一直细细的打量着沈桥的神色,见人脸上并未见丝毫勉强,低头想了半天,也没再劝。
那段过往,如一个毒瘤一样缠着沈桥,要想真的铲除,第一步就是面对它。如今沈桥既然愿意和过去做个了结,那他自然愿意陪着。
远处的山峦在晨雾中若隐若现,仿佛是一幅水墨画,幽静清新。
两人沿着蜿蜒的小路并肩而行,安坪村离着河谷村不远,中间只隔了一个村子,他们不用赶,步行过去有半个时辰也足够了。
这个时节路旁的草木都枯了,瞧着有些寂寥,偶尔传出几声鸟鸣,更添了几分萧瑟。
路上行人不多,李大成怕人无聊,便随口讲了几个故事,逗得沈桥的忍不住抿嘴笑。
再翻过一个土坡就是安坪村了,村子的轮廓越发清晰。进村不远就是赵木匠家,因此也没有小路可以绕,只有从村口进。
许是他们来早,村口并不见人。沈桥本来想的好好的,真d的回来了,不知道怎么的还是有些紧张。他不怕别的,就怕别人当着李大成的面喊他是“扫把星”,他不想让李大成见着这么难堪的场面。
察觉到身旁人的情绪,李大成牵起沈桥的手。虽大庭广众的这样有些不好,可沈桥也没有拒绝。被大手包裹着,似乎缓解了几分紧张。
这会儿太阳升的高高的,照在人身上暖暖的。周围的一切都很熟悉,明明是他生长的地方,可沈桥却觉不出一丝安心。
刚拐进巷子,一户人家门前坐着几个人,搭伙做针线活儿。本来说的正热闹,一见了他们,便瞬间止住了话头,目光齐刷刷的盯着两人。
沈桥有些不自在,下意识的往李大成身后缩,却被男人一把揽住。外人瞧着只是小夫妻亲密了些,也看不出什么异常。
“我在,不怕。”李大成偏头在沈桥耳边轻声说了一句,沈桥反应过来,立时挺直了腰。
两人刚走过去,那几个人就忍不住叽叽喳喳的开口。
“那还是沈家那个扫把星吗?”
“还真是,我看了半天才认出来,这没多少日子,样子都变了!”
“谁说不是,你瞧瞧那一身衣裳可都是细棉布的,这裁一身衣裳得多少银子呢!”
“你们光瞧见衣裳了,没瞧见他腕子上那个镯子,明晃晃的,不知多少银子呢!”
“这沈家是翻身了,一个哥儿瞧着是嫁到福窝里了,另一个哥儿马上又要嫁到镇上,哎,这好事怎么都让他们家碰上了!”
几人见沈家日子过的艰难,如今竟翻了身,心中嫉妒,说到最后难免酸上几句。
这一路上虽也遇见了几个人,许是碍于李大成在旁边,并没有人说什么,沈桥悬着的心也一点点松了下来。
赵木匠平时都是一个人住,又像个老小孩一样,酷爱美食,李大成这次过来,特意带了些灌好的肠带来。挂在梁下风干以后,可以吃好久。
果然老爷子见他带了吃的过来,十分高兴,拍着胸脯大打了包票,让他后日过来取,绝不耽误他用就是了。
李大成道了谢,他和老爷子接触过几次,两人又都是体面人,李大成也没提订金,问好价钱后,直接付了全款。
赵木匠平日里除了帮着街坊四邻,修修补补以外,没接什么大活儿。他年纪上来了,若真是有主家来请,去打成套的家具器具,他身子也吃不消。
他见李大成和沈桥走在一块,也替他们高兴,李大成又给他带了那么些灌肠,因此就只收了个木料钱。
李大成知道老爷子的脾气,也没来回推让,直接按着老爷子说的数目,付了六钱银子。心里默默的记下,以后路过的时候多给老爷子送些吃的。
沈桥有问有答的聊了两句,见赵木匠态度和蔼,也不像刚进屋那般不自在。
从赵家出来,还不到中午,李大成盘算着带沈桥去镇上吃午饭。可安坪村这并没有牛车,要是想做牛车的话得走上一段,才有往镇上去的牛车。
沈桥正走着就见到了最不想见的的人,沈平见了他们也颇为意外,眼神狠狠的剜他们两人一眼。
沈平自从得了这门好亲事,眼睛恨不得长到头顶上,在村里更是谁都不放在眼里。
他马上就要嫁到周家了,周家可开着两家绸缎庄,在镇上都是排的上号的富户,村里人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触他眉头。
最多在背后骂上几句,也不知道他们家走了什么运,好事都紧着上门。也有人说是因为沈家那个扫把星走了,这才转了运。
可无论说什么,都只能羡慕沈家得了这么些真金白银的好处,这可是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福份!
第096章 与过往和解
沈平得了这么好的亲事, 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周家送来的那些聘礼他连见都没见过。那些金玉之物、丝绸布匹,堆在屋里, 他连睡觉都会笑醒。
他娘还特意找人算了,说他是旺夫的命, 嫁过去那周家公子的病自然就好了。等他再生下个孩子,那就彻底坐稳了少夫人的位置。
想到以后过的都是这样的日子, 吃穿出入还有仆妇伺候着,只觉得老天爷终于开眼了,也不枉他过了那么多年的苦日子。
而他之所以有这么好的运气,能嫁到镇上。都是因为家里没了那个扫把星,没人克着他的运势。
此时见了沈桥,自然满腹的怨恨,生怕沈桥又碍着他,不能如愿嫁进周家。
“你这个败坏门风的扫把星,走了怎么还有脸回来?”
李大成见沈平口出恶言, 上前一步,将沈桥护在了身后。他虽不想和一个小哥儿计较,可若伤到沈桥, 就另当别论了。
沈桥没想过会遇见沈平, 沈平往日一向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何春兰恨不能把沈平当成镇上的公子哥儿, 那般娇养着。
昔日他受沈平欺负惯了, 从来不敢反抗,只能默默的忍着, 唯恐遭来更多的打骂。
眼见沈平如此凶悍,沈桥一时有些害怕, 反应过来于沈家已经没关系了,心才定了些。
“给沈桥道歉!”李大成眉心紧皱,眼眸森然,低沉的嗓音中压抑着怒气。
他长得高大,板着一张脸看起来有些唬人,沈平气势有些不足。可转念一想,他马上就要嫁到周家了,这个村夫又哪敢真把他怎么着。
“我给他道歉,他也配!不仅克死了我爹,还勾搭汉子败坏我家的名声·····”
“你胡说,我没有,我没有······”沈桥的脸一下就白了,从李大成身后出来,指着沈平的手都在抖。他不想让沈平在李大成面前这样污蔑他,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站出来替自己辩解。
两句话在唇边反反复复,像是为自己辩解,又像是对李大成说。
李大成见人这样,心疼坏了,忙挡人前面,轻轻把人的揽进怀里,“小桥,不怕,我在呢,咱不跟他一般见识。”
沈桥刚刚被沈平的话一激,瞬间仿佛回到了那日在沈家门口的情形,那种无助绝望到极致的感觉包裹着他,让他跳脱不出来。
听着熟悉的声音,沈桥才慢慢抽离出来。抬头见男人平日清润的眸子都染上了血色,连忙抹了抹眼角,小声的说没事。
李大成拍了拍沈桥背,见人稍微平复下来,转身在地上捡了根拇指粗细的树枝,向着沈平走过去。他的脚步不疾不徐,却每一下都像是踩在了沈平的心上,带着极强的压迫感。
“你别过来,你想干什么,你不知道我的未婚夫是谁吗?你要是敢动我,你们两个贱人都得不了好!”沈平见李大成像是真的动怒了,心里胆怯,可他跋扈惯了,自然放不下面子低头,只能搬出周家来。他可是周家未过门的少夫人,谁不得给他几分脸面。
沈安本来就跟在沈平身后,准备陪着沈平去镇上采买嫁妆,见他们起了争执,就躲在拐角处没出来。他和李大成打过几回照面,次次都没占到便宜。
上次他被打的足足在炕上躺了半个来月,眼下就想着观望一下,料定了李大成不会真跟一个小哥儿动手。
可眼见李大成抄了家伙,沈安藏不住了。沈平如今可是家里的摇钱树,周家光彩礼就给了六十两银子,他这一辈子都挣不来这么些银子。
等沈平家过去以后,那周少爷身子骨弱,三灾八难的,说不得哪天就归了西。只要在这之前沈平的肚子争气,生下个一儿半女的。那这周家诺大的家产,万贯家财,还不都得乖乖的落在他弟弟手里。
真到了那一天,他也能过过镇上公子哥的瘾,那美人和银子还不流水一样的来,只怕怎么都享用不尽呢!
可若是沈平出了什么纰漏,那这到手的银子怕就飞了。因此,沈安虽然有些怵李大成,可为了后半辈子能享乐,还是冲了出来。
“我说你一个大男人,居然想跟个小哥儿动手,你要不要点儿脸!”
沈桥听沈平话有觉得有些蹊跷,他才离开家不到两个月,沈平就订了亲,听他话里的意思,还马上就要成亲了。何春兰一直觉着凭沈平的相貌,一定能嫁到富贵人家,也定然少不了丰厚的彩礼。
因此,就算家里的门槛都快被媒婆踏平了,里面不乏也有家境殷实的人家,何春兰都没点头,怎么会这么快就许了人家,还要成婚了。
可听沈平话里话外的炫耀,外来的夫家还颇有势力,这就让人更疑惑。真正的富贵人家娶妻自然是优先娶女子,就算真要娶个小哥儿,那也会是门当户对的人家,不可能单凭着相貌娶一个乡野人家的小哥儿。
沈桥拿不准这其中是否有其他的内情,又怕李大成真惹上麻烦,快步上前,抓住男人的手臂,“我们不跟他一般见识,我没事,咱们不是还得去买东西吗,一会儿来不及了。”
李大成附上沈桥的手,还未等开口。
沈安听了这话却来了精神,他让李大成揍了好几回,如今逮着机会,可得好好出出气,他冷笑了两声:“还是趁早滚吧,趁着我现在不想跟你们计较。惹急了我,我随便找个由头,把你们两都抓起来!”
“就是,我未来的夫家可是大名鼎鼎的周家,家里光绸缎庄就两家。惹了我,小心你们以后都没好日子过!”沈平见前面有沈安顶着,又见那个扫把星怕了,刚刚压下去的气焰,又涨了起来,出口全是嘲讽。
李大成拍了拍沈桥的手,握着树枝的另一只手青筋骤起。这两人连人都算不上,他自然不能让沈桥白白的让两个畜生欺负了。
他动作极快,一把拽住沈安的手腕将人绊倒在地,手里的树枝裹挟着风声落在沈安的身上,脚下立时传来惨叫。
这动静惹的左右邻居都扒头出来瞧,见是沈家的人,又都默默的退了回去,更有甚者还关上了院门。
沈家在村里人缘本来就不好,何春兰爱占小便宜,本来街坊邻居,看他们家孤儿寡母的可怜,也多有容让。
可自从何春兰把沈桥卖了十两银子,这风向就变了。十两银子不是小数目,有的心眼窄的人家找上门来,想要把过去接济沈家的米粮折合成银子要回来。哪成想银子没讨成,还挨了顿骂,被何春兰用粪叉子赶了出来。事情在村子里传开了,没人再登沈家的门。
沈平又寻了这么门好亲事,村里人眼见着丰厚的彩礼入了沈家的门,何春兰母子更是在村里恨不得横着走!
如今大伙见沈安挨了打,不幸灾乐祸就算是好的了,哪里会管他家的闲事!
惨叫声不绝于耳,沈安只觉得身上像被刀割一样,他的一条腿被李大成踩在脚下,想跑都跑不了,只能活生生的受着,
“啊······,平哥儿救·······救我·······”沈安受不住,向一旁的沈平求救。沈平哪里见试过这样的场面,吓得双腿发软,一句话都说不出,完全没有刚刚骂沈桥的架势。
“给沈桥道歉!”李大成抬起脚,语气没有什么波澜,眸色黑的纯粹,似乎要将人吞噬一样,低头瞧着地上的沈安,脸上满是嫌弃。
“我错了,好弟弟,是哥哥错了,你快给哥哥讲讲情,咱可都是一家人啊·····”沈安手脚并用的凑到沈桥跟前,抱着沈桥的裤管,声泪俱下的认错,只是这里面有几分悔意就不知道了。
沈桥从前也羡慕过别人家的哥哥会护着弟弟妹妹,他也憧憬过,自己的哥哥也会这般。可这么多年下来,他早就认清了,沈家人从来都把他当成一个能白白干活儿的苦力。
若不是他还有点用处,恐怕早就被扫地出门了。刚刚还对着他破口大骂的人,这会子又来演兄弟情深,沈桥只觉得可怕,生不出半分的喜悦。
他挣开沈安的手,快步跑到李大成身后。男人身上有他熟悉的味道,李大成牵起沈桥的手,包裹在大大的掌心里,冷冷的瞧着沈平。
沈平见沈安如此没出息,只觉得丢人。又见这个扫把星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像是变了个人,手腕间的镯子更是让他妒从心起。
他本来以为沈桥就算被人花十两银子买去,就凭那丑陋无趣的样子也定会遭人厌弃。没想到他这个克死亲爹的弟弟倒是过的不错,这就更激怒了他心里的恨意,出口的话哪有好听的。
“你个惯会勾搭男人的小娼妇,你以为使些手段哄的男人为你出头,就可以到我面前逞威风了,我告诉你·····”
李大成听见“小娼妇”三个字的时候,眼神里的冷意藏都藏不住,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结了。他松开了沈桥的手,开口的声音像是冰冻千年的寒冰,仿佛是从地下飘出来一般。
“我倒要看看周家会不会要一个毁了容的夫郎?”李大成说着,手里的树枝自上而下,正照着沈平的面门。
沈平惊呼一声,跌坐在地上,捂着脸慌忙的后退,不待李大成开口,抢着给沈桥道了歉。
沈桥从前一直被他们打骂欺辱,如今见他们如此,心里那个隐蔽的角落,仿佛渐渐消融,开出五颜六色的小花。
第097章 沈桥的心境
出了安坪村往镇上去, 还得走一段土路,路上难免坑洼不平,不如官道好走, 李大成牵起沈桥的手就没放开。
路上不时可见匆匆的行人,或是背着沉甸甸的农具, 或是挎着篮子往后山走,想来是去挖野菜冬笋一类。
安坪村远不如河谷村富裕, 因着地形的因素,村里的田地不仅贫瘠且还混着大量的石块。村民们从年头幸苦到年尾,也换不回多少粮食,再交了税,剩下得更是所剩无几。
好在靠着山,山里的野菜、野果能吃的颇多,这个季节毛栗子也熟了,正式好拨壳的时候,因此好些个村民都搭伙一块上山。
有得人看过来, 没认出沈桥,还以为他们是外村来的年轻夫妻,看了两眼就移开了视线。也有人认出了沈桥, 低声和身旁人说着闲话。
察觉到沈桥有些不自在, 李大成握着人的手紧了紧, 轻声道:“镇上新开了家富春茶楼, 掌柜的在店门口请了杂耍艺人表演, 可热闹了,一会儿我们买完东西也可以过去瞧瞧。”
沈桥还想着刚刚沈平的话, 李大成替他出了气,他心里自是畅快, 可又怕真的惹上什么麻烦。听李大成问他,沈桥下意识的点头,回过神来才道:“要不我们找个村里人打听一下,沈平的亲事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今日吃了亏,我怕他们不肯善罢甘休。”
沈平是千娇万宠长大的,性子骄横,不是吃了亏能忍下的脾气。沈安是家里的独苗,更是个蛮横的。沈桥怕他们会报复,心里总有些不踏实。
李大成揉了揉他的头,安抚道:“不用特意打听了,那个我过来拿肉正好碰见周家来送聘礼。我想着咱们过自己的日子,与他们也没有牵扯,这事就没同你说。”
沈桥不用想也知道李大成按住不说的原因,自然是怕他再想起过往的伤心事。
他的亲娘和两个哥哥根本就没有把他当人看过,这么多年他在家里当牛做马、挨打受骂。原本他觉得都是因为自己命数不好,才遭人嫌弃的,他也只能盼着努力干活儿,日子能稍微好过点儿,再无别的期盼。
可后来他遇见了李大成。
男人告诉他,他爹的死、祖父母的死,与他没有半点关系,不过是个意外罢了,根本怪不到他身上。
是啊,他一个刚出生的奶娃娃,哪来的这么大的本事!
好些事他以前不会想,更不敢想,可他现在也有了依靠。男人会在日常生活中潜移默化地告诉他,他并不是比别人低一等。更会在他被人欺负的时候将他护在身后,替他出头。
说不难过是假的,可整整十六年,他从两三岁就干活儿,没一日得闲。到最后何春兰还要用他换十两银子。就算是沈家于他有恩情,那他也该还够了吧!
沈桥深深地吐了几口气,敛了敛思绪,才开口,尽管努力的遮掩,李大成还是从中听出了一丝泣音。
“那你同我说说,行吗?”
顾及着还在外面,李大成只是轻轻的揽着沈桥肩,拍了拍他的后背,将他所知的关于周家的事都说了。
沈桥倒是没料到会是这样,小声的问道:“那周少爷真的病的这么重吗?”
“听说来的那日周少爷是吃了药强撑着过来的,想来已经到了强弩之末。”李大成也不隐瞒,如实的说了。
向这种大户人家,男人若是未成婚就过世了,怕是连祖坟都进不了的。哪怕家里再有钱,也只能找地方另行安葬,就连葬礼都得一切从简。
周家就这么一个独子,哪里承受的了,即是拼着损些银钱也得给儿子成个亲。可门当户对的人家,谁家会舍得姑娘小哥儿刚进门就守寡,那不是毁了孩子一辈子。
即是镇上的普通人家,但凡了解内情的,都知道周少爷常年病着,也不敢冒险结这门亲。周家又舍不得给儿子随便找个人,因此这才找上了沈平。好歹身家清白,相貌也说的过去。
这也是为什么周家肯出这多彩礼,又要这么快成亲的的原因。一来,可以冲冲喜。二来,成了亲若是真有个好歹,也有个守灵的人,丧事也可大办。
沈桥虽然没念过书,也不识字,可他也懂得道理,沈家明知周家少爷身子不好,还将沈平嫁过去,无非是贪图丰厚的彩礼。
沈平是否真的能飞上枝头,沈桥不理会。他知道李大成不会惹上麻烦,心里也踏实了,被牵着的手主动回握,两人慢悠悠的往前走。
赶牛车的车把式难得见这么恩爱的小夫妻,隔老远就打了招呼,“坐车吗?一个人四个铜板,直接坐到镇上。”
李大成掏出八枚铜板,给了车把式。见车上已经坐了三个人,一对婆媳和一个年轻小哥儿。他一个汉子自然不好意思同人家挨的太近,索性就扶着沈桥坐在了边上。这种拉人的板车同拉货的不同,两边并没有扶手,方便多坐几个人。
这来回一趟镇上光路程就得一个多时辰,再加上等人的功夫,来回怎么也得两个多时辰,就算是一天卯足了劲跑,最多也就能跑三趟,车把式自然盼着能多拉几个人,赚的也都是些幸苦钱。
“咱们再等上一刻钟,还没人来的话,就出发。”车把式说着,自板车底下掏出一把干草,喂给套着车架的大黄牛。
几个人听了都没意见,只有那位老妇人阴测测的冷哼了一声,面上带着不悦,一旁的年轻妇人立时从包袱里拿出干粮小心的递过去。
“饿了吗?到了镇上咱们先去吃饭,吃饱了再去买东西。”李大成低头,挡住沈桥的视线,在人耳边轻语。
沈桥摇摇头,他早上吃的不少,这会儿还不饿呢。
过了一会儿,又匆匆的跑来个中年夫郎,车把式见人差不多了,也不等了。手里的鞭子轻轻的甩了一下,大黄牛就慢慢的向前走。
他们两坐的靠外,李大成又往后挪了挪,双脚才勉强离开地面。路不平,遇到稍高些的地方,脚尖偶尔会擦着路面过去。
牛车虽行进的慢,却难免颠簸。李大成怕沈桥摔了,从他背后伸手揽住他。
“一会儿到了镇上,我就停在长平街,大家若是办事或是采买东西的,完事就尽快回来,要是超了半个时辰可就得等下一趟了。”车把式朝着后面嘱咐了几句,赶着牛车继续往前走。
若是单纯办事半个时候也够了,若是采买东西,时间就不太充裕,也只能等着坐下一趟牛车。申时末还有最后一趟,足能赶回村里。
几人盘算着自己的行程,都没说话。那位老妇人却不干了,扯着嗓子道:“你横竖是拉活儿的,就不能多等会儿,我们看完了病还得站在冷风里等着下一趟,你是想冻死我这个老婆子!”
车把式整日往返于镇上和各个村子,耍赖不讲理的人见多了,也不惯着,张口道:“去镇上不止我这一辆牛车,着急的话大可坐别的!”
听了这话,老妇人当时就不干了,吵嚷了起来。年轻的妇人面露难色,还是小声的劝解着。谁知这一开口,像引着了导火索一样,立时换来一顿责骂。
“还不都是你,这个不争气的,嫁进我们家一年了,这肚子没有半点起色,家里的母鸡都比你强,还知道下个蛋,瞧瞧你,就知道吃白食!”
“哎呦,我们老周家也不知是做了什么孽了,娶了你这么个没用的,天天就知道蛊惑我儿子。若不是带你去医馆看诊,我能受这个气!”
“婆婆·····”年轻妇人被骂的低下头,眼眶都红了,却不敢哭。想来是挨骂惯了,连半句都不敢辩驳。
大家都面面相觑,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外人也不好插手。
沈桥最怕别人吵嘴,下意识的往里大成怀里靠了靠。
老妇人骂了两句,见儿媳妇并不敢还口,心里这口气才顺了些。冷哼了一声,将头转向了一边。年轻妇人擦了擦眼眶,低眉顺眼的坐在那,大气都不敢出。
沈桥看了看李大成,男人冲他摇了摇头。不是他们不能出这个头,只是今日他们替那个年轻妇人出了头,回去她的日子只会更不好过。
除非她丈夫有担当能护住妻子,否则她的日子一样难过,毕竟谁都改变不了别人的人生!
第098章 我很喜欢我的夫郎
到了长平街, 大家都下了车,有一会儿还要跟车回去的,同车把式说了一声, 让稍微等等。李大成他们一时半会儿先不回去,也同车把式知会了一声, 免得人家空等。
眼下已经过了饭点,各家食肆饭庄里面食客都不多, 李大成领着沈桥进了街边的一家食肆,二层高的小楼,店面不算太大,但布置雅致。
一进店,便见正堂挂着一块漆木的牌匾,上书着“雅食”二字,字迹流畅,力透纸背。竹质的桌椅上铺着淡雅的桌布和椅垫,被一扇扇雕花的木隔栅分开成一个个私密的空间。
店内客人不多, 小二也趁着这个时候忙里偷闲,躲会儿懒。
小二悄悄的打量了一番,见他们衣着似是普通农户, 并未多殷勤。又瞧着其中的小哥儿衣着鲜亮, 衣襟上连一个补丁都没有, 倒有些拿不准。
乡野农户整日长在田里, 穿的也都是粗布麻衣, 这位小哥儿面庞白皙,身上的料子也是镇上时兴的细棉布, 瞧着倒不像个做农活的。
他们这一行见的人多,性子都圆滑, 拿不准也不敢轻易得罪人,笑着上前,“二位是要吃点什么?”
小二说着,就引着他们往靠近过道的位置上坐。
李大成微微蹙眉,手里掂着六七枚铜钱,给了店小二,道:“找个清净些的位置,我夫郎怕吵。”
小二接了赏钱,立时就换了一副面孔,满脸堆笑道:“您瞧我,真不会办事,您这边请,二楼不仅清净,还能看到街市,视野也开阔。”
沈桥还是第一次下馆子,有些无措,又怕给李大成丢人,一句话都不敢说,乖乖的任男人牵着上了楼。
他往外望了望,果真如小二所说的一样,不仅能看见外面的街市,连远处的行人车马都看的一清二楚,就是缩小了好多。
来之前李大成就打听清楚了,他家的鱼鲙做的一绝。想着沈桥爱吃鱼肉,便特地带人来尝尝。
小二递过菜单,又麻利的给上了一壶茶,站在一旁等着吩咐。
李大成将菜单上的菜一一念出来,问沈桥想吃什么,沈桥从未来过这种地方,哪里会点,摇摇头只说都好。
李大成便按着沈桥往日的口味点了几个菜,一道鱼鲙、笋焖牛肉、五珍羹、还要了两碗米饭,外加要一份栗子糖糕。
小二一一记下,转身要走,却被李大成喊住了,他刚的了赏钱,脸上不见一点不耐烦,忙笑着问还有什么吩咐。
“麻烦告知后厨一声,鱼鲙不要太辣,微辣即可。”李大成怕太辣,沈桥吃不了,特意嘱咐了一句。
小二忙应下,就往后厨去。
二楼除了他们,还有一桌客人,隔了几桌,离的不算近。见周围没有人了,沈桥这才放松了些。
“这里吃饭是不是很贵?”沈桥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注意他,才往前探了探身子,小声问道。
李大成笑了笑,忍不住揉了揉沈桥的头,“不贵,咱也不是天天出来吃。”
用饭的人不多,后厨动作也麻利,不多时,菜就上齐了。
一道鲜嫩爽滑的鱼鲙,鱼片薄如蝉翼,放在高汤里煮过,微微打着卷,还滋滋的冒着油花。
李大成给沈桥盛了一碗,沈桥没怎么吃过鱼,上次煮的鱼汤,觉得已经很好吃了,可跟这道鱼鲙还是没法比。一口咬下去,既保留了鱼的鲜美,又增添了几分咸辣交织的风味。
笋焖牛肉,牛肉炖得软烂入味,与鲜嫩的竹笋相得益彰。沈桥是第一次吃牛肉,咬了一口眼睛都亮了。就着米饭吃,实在是下饭。
李大成就喜欢看沈桥吃饭的模样,一旦吃到好吃的,小夫郎眼睛就亮晶晶的,瞧着都喜人。
他又给沈桥盛了碗羹汤。五珍羹也是店里的招牌之一,羹中混合了五种不同的坚果,口感醇香,甜而不腻。
两人都吃的饱饱的,沈桥觉着肚子都鼓了一圈,瞧着碟子里剩的五块栗子糖糕有些舍不得。栗子糖糕外皮酥脆,内里则是满满的栗子泥,甜而不腻,他很喜欢。
李大成瞧出他的心思,付账的时候找小二要了油纸,将剩下的栗子糖糕包好,放在了身后的竹筐里。
沈桥静静地坐在桌边,见李大成把糖糕包了起来,漆黑的眸子先是带着惊讶,随后转变成唇边的一抹浅笑。
阳光从雕花的窗棂间透进来,打在沈桥柔和的侧脸上,恬静又温暖。
出了食肆,两人去了卖香料的铺子。
给酒馆送货,同他自己摆摊还不一样,酒馆里的客人更挑剔,若不是味道真的好,恐怕会留不住人。
吕老板不只订了卤猪杂、猪头肉、香肠,还订了十斤酱牛肉。酱牛肉要想做的好,还得费一番功夫。家里的香料不多了,这次索性就多买些,也省的日后总得来买。
香料铺子的掌柜见他们买的多,不仅给抹了零,还赠了一小包香叶。
这会儿街上人不少,李大成护着沈桥,往鑫平街走。鑫平街后巷那不仅有牛羊肉铺,还有几家野味铺子,里面有兔子、竹鸡等野味售卖,价格自然也偏高。
集市上虽然也有肉铺,可都只卖猪肉,并没有牛肉。牛肉金贵,一斤牛肉可以买上四五斤猪肉了。
好在鑫平街离着集市不算远,只隔了三条巷子,一会儿买完牛肉再过去看杂耍也来的及。
后巷不宽,青石铺就的路面显得有些凹凸不平,两旁的店铺都是传统的木制门脸,岁月在它们身上留下了斑驳的痕迹。
牛羊肉的腥味大,巷子里又堆着养着好些装兔子的竹笼,一进巷子就是一股扑鼻的腥味。李大成没让沈桥陪着去,街边有个卖苏酪的摊子,他买了碗苏酪让沈桥坐在那等他。
小夫郎不肯,李大成把背上的竹筐卸下来,让人看着里面的香料,这才把人劝住。
做酱牛肉最好就是用肥肉相间的牛腱子,不仅口感好,而且烹饪过程中能够更好地吸收酱汁,使酱牛肉的味道更加浓郁。
做酱牛肉损耗的多,十斤生肉酱好最多也就还剩六斤多,若是做十斤的酱牛肉怎么也得买个十六七斤生肉。
李大成接连问了两间肉铺,都说没有这么多肉。第三个肉铺的老板,说可以预定,明天拿肉。
牛肉一斤是七十文,看他要的多,肉铺老板一斤还给便宜了五文钱,他要了十七斤,一共是一两一钱银子。李大成付了三钱银子的订金,约好了明天中午过来拿。
出了巷子,沈桥碗里的苏酪还有半碗,李大成拉了凳子,坐在一旁陪着。
沈桥中午吃的多,这会儿还不饿,强吃了半碗实在是吃不下了,不吃又怕浪费。他抬头看着李大成,眨着大眼睛,虽未开口,可意思却很明显。
李大成在桌子下面握着沈桥的手,温言轻笑道:“吃不下了?”
沈桥朝着周围看了看,见没人注意,才点点头,小声说:“中午吃的太多了,实在吃不下了。”
李大成端过碗,三口两口的喝完,不见半分嫌弃。
摊主是个中年妇人,见他们如此恩爱,笑着打趣了两句,弄的沈桥都走出鑫平街时,脸上还有一抹红色。
还未行至集市,就听见远处传来喧嚣声。
熙熙攘攘的人群,各种商贩的叫卖声、行人的谈笑声、儿童的嬉闹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热闹非凡的市井画卷。
李大成怕人多挤散了,牵起沈桥的手就没松开。
富春茶楼前面一块空地,更是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身着五彩斑斓戏服的杂耍艺人,脸上都涂着浓厚的油彩,个个身手矫健,或翻跟头,或耍杂技,或表演各种奇妙的戏法,引得人群中传来阵阵喝彩声。
他们来的晚,只能站在外圈,沈桥身量不高,瞧不真切。李大成想了想,在人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便矮下了身子。
见身后的人没有动静,李大成以为他害怕,笑着补了一句:“不怕,摔不着你!”
沈桥迟疑了一会儿,才慢慢的坐在男人肩上。见周围有几个驮着孩子的父亲,沈桥还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不敢到处看。
远处的杂耍实在精彩,不多时沈桥就被吸引了过去。其中一人手持长杆,站在高高的木凳上,身体前倾,长杆的另一头稳稳地顶住另一个的双脚,他们在空中旋转、翻腾,如同在空中翩翩起舞。惹得人们屏息凝神,生怕他们摔下来。
沈桥没有看过杂耍,看到精彩处也随着人们鼓掌,手刚拍了两下,想起自己身处的位置,又慌忙的抓住李大成的手臂。
李大成只觉得夫郎着实是可爱,忍不住轻笑出声,扶着人的双手却又紧了紧。
夕阳西下,杂耍表演也接近尾声。
三五行人不时结伴往外走,李大成刚想靠边让沈桥下来。前面一个同样坐在父亲肩上的小双儿,指着他们奶声奶气的说:“爹,为什么那个哥哥这么大了,也要坐在别人的肩膀上呢?”
被小孩子这样说,沈桥一张脸登时就红透了。李大成拍了拍他的手以做安抚,蹲下身子,扶着人慢慢下来。
小双儿的父亲可能也没想道自家孩子会这么说,也有些尴尬,一边制止自家孩子不要乱讲话,一边磕磕绊绊的给他们道了歉。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李大成笑笑,蹲下身子,轻声道:“小弟弟,那个哥哥是我的夫郎,他当然可以坐在我肩上!”
小双儿听了李大成的话,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理解,又有些困惑,问道:“那大哥哥你是不是很喜欢那个哥哥?”
小双儿的父亲大声的喝止,李大成摆了摆手,肯定道:“当然了,我很喜欢我的夫郎!”
说完起身牵起沈桥的手,往外走。淡金色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却格外的相配!
第099章 赵家嫂子难产
夕阳逐渐西沉, 天空也被染成了一片橙红色,街市上慢慢的安静下来。
李大成牵着沈桥来到长平街,远远的就看见车把式在招揽客人。许是最后一趟了, 牛车上已经坐了五六个人。他付了八文钱,依旧找了靠边的位置, 扶着沈桥坐下。
车把式见天色不早了,车上的人也坐的差不多了, 也没再等,赶着车慢慢悠悠的出了镇子。
走了一段官道,路就没有那么好走了,远处的天也渐渐暗下来,灰蒙蒙的。奔波了一天,人们许是都累了,牛车上并无人讲话,只有车轮在土地上碾过,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路两旁, 草木萧瑟,一片凋零,并没有什么景致可瞧。
牛车颠簸, 沈桥随着来回摇晃便有些困倦, 掩面打了个哈欠。
“困了?”李大成轻声询问, 揽着他往自己身上靠。
沈桥摇摇头, 小声道:“不困, 就是晃的有些晕。”
“那我同你说说话,一会儿就到家了。”傍晚天凉, 若是睡着了,弄不好要着凉, 李大成看出他有些累了,便想着两个人说说话,也好打发时间。
“崽崽,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今日出来了整整一天,沈桥还有些担心家里的小家伙。
“放心吧,它机灵着呢,出来时也给它留够了吃的,小家伙不会亏待自个的!”
沈桥想道小家伙素日的行径,也笑着点点头。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沈桥醒了神,也快到家了。牛车不会送到村口,两人下了车,还得往前走上一段路才能进村。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远处房舍中的点点亮光,勉强能让人看清脚下的路。四下无人,李大成索性握着沈桥的手慢慢往前走。
刚刚走到村口,就听见“砰”的一声,好似有人摔倒一样。两人对视了一眼,便加快了脚步。这个时辰若不是家里有急事,谁也不会赶着天黑出村,万一要是跌一下,摔坏了骨头,再没人发现,可是要命的。
两人走到近前,李大成见跌倒的人是赵大海,忙上前将人扶起来。见他脸上划破了一道口子,还再往外滲血,身上的衣裳也被刮破了。
不知道有没有伤到筋骨,李大成也没敢擅自挪动他,连忙问道:“怎么样?伤没伤到骨头,还能走动吗?”
赵大海一路跑过来,跑的急了,天黑又没看清路,这才被石块绊倒了,身上虽有些疼,却也不影响行动,想来该是没伤到骨头。
“能走,谢谢大成哥,我还有急事,就先走了,啊······”赵大海顾不得脸上的血,道了谢,捡起地上熄灭的灯笼就往前走。不成想腿上疼的厉害,一动更是钻心的疼。
赵大海是赵大顺的亲弟弟,李大成自然不能看着不管,将人扶到旁边的磨盘上坐好,问道:“家里是出什么事了吗,天都黑了还出村?”
李大成这一问,赵大海也憋不住了,十五六的汉子声音里都带了哭腔:“大成哥,我嫂子难产,都生了一天了,孩子也没生出来,稳婆说······稳婆说母子都难保,我这着急去请大夫·····”
赵大海说完彻底崩不住了,他哥哥嫂子带他极好,嫂子进门之后操持着整个家,更是幸苦。家里要添丁,本来是喜事,谁知道会出了这样的事。
李大成撩起他的裤管看了一眼,虽然肿的吓人,但应该没伤到骨头,想来养上几日该无大碍。可眼下若是想赶路的话,怕是有些勉强。
他回头,看了一眼沈桥,沈桥会意,立即点头道:“你快去吧,路上小心!”
生孩子是个鬼门关,沈桥虽然没有生产过,可也知道这里头的凶险。以他们村有个夫郎就是难产去了,听说足足生了两天。那时他年纪还小,在河边洗衣裳,看见那家人也来洗生产时用的床单被褥,血水染红了半边的河水,看着都骇人。
李大成卸下身后的竹筐,对赵大海道:“你的腿伤了,勉强赶路也耽误时间,我替你跑一趟。”
赵大海扑通就给李大成跪下了,抹了把眼泪,含糊不清的道谢:“谢谢大成哥,谢谢大成哥·····”
李大成忙将他扶起来,也不耽误时间,将竹筐交给了沈桥,又嘱咐了一句,就出了村。
王家的事还没个结果,为了那点利益,那帮亲戚三天两头的过来闹。眼下天又黑了,他不放心让沈桥一个人回家,索性让沈桥先跟着去赵家。等他请了大夫,两人再一起回家。
生死攸关的大事,就算碰上旁人,也不能见死不救,况且赵家对家里也多有帮衬,沈桥自然明白。只是眼下只有他和赵大海,还是有些不自在。
见赵大海伤了腿,行走不便,沈桥从路旁捡了根拇指粗细的树枝,又放在地上试了试,确认能受得住力,才递过去,“拄着这个吧,也好走些。”
赵大海还没说亲,也没和姑娘小哥儿单独接触过,不好意思的道了谢,才拄着树枝往前走。
两人一前一后的往赵家走,刚进巷子就听见赵家传来的惨叫声。
赵大海的神色立时变了,顾不得腿疼,三步两步的就跑进院里。沈桥也跟着进来,见赵家院里已经站了好些人,想来是赵家同宗的亲人。人一多,说话的声音此起彼伏,就显得嘈乱。
生孩子除了稳婆,自家也需要找几个生产过的婶子嫂子在屋里帮忙,赵家没有其他的女眷,就请了大伯娘过来主事。
赵大顺正在院里急的团团转,产房里门窗紧闭,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只能听见不时传来的惨叫。好几次他都想冲进屋里,都被大伯娘拦住了。说是产房里血污,他一个汉子进去不吉利。
没法只能急的在院里干转圈,见去请大夫的弟弟回来,脸上还带着血,心里就更急了,连忙冲上去询问。
赵大海将来龙去脉都说了,又看了看身后的沈桥,不等赵大顺说话,赵家的大伯娘就过来道了谢,挽起沈桥的胳膊就准备带他到堂屋里歇着。
产房里不时传来惨叫声,沈桥哪里坐的住,主动开口说帮着干点什么。他没生产过,是不能进产房的,赵家大伯娘又道了谢,请他到灶房里帮着烧水。
说是烧水,其实也干不了多少活儿,人家自是不好意思使唤他一个外人。灶房里一个年轻的夫郎正在忙活着,也是未生产过的,见他过来便让开了灶前的位置,让他坐下。
生孩子用的热水多,灶火一刻也熄不得,沈桥往里填了两根细柴,细柴燃的快,水开的也快些。
产房里一盆盆的血水端出来,伴着不时的惨叫声,他们两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惊惧。
“一直听人家说,生孩子就是闯鬼门关,如今亲眼见了,真是吓人!”年轻夫郎说着,把锅里的烧开的水舀出来,放到干净的木盆里,又舀了凉水放进锅里。
沈桥点点头,他听的那叫声也是心惊,道:“只盼着赵家嫂嫂能母子平安。”
“谁说不是呢,这都生了一天了,稳婆说是孩子大了,胎位也不好,真是急人啊!”
叫声更加凄厉,两人也没了说话的心思,沈桥又添了柴,生怕灶火不旺,误了事。
赵老爹一把年纪了,硬生生的熬了一天,此时已经站都站不稳了。有人想扶着进屋歇会儿,老爷子硬是不肯,颤颤巍巍的坐在屋檐下,眼里都是血丝。
半晌屋里都没了声音,沈桥提着的心刚松了些,稳婆就急慌慌的从产房里跑出来,手上都是血,颤声道:“胎位不正,折腾了一天,产妇也没力气了,昏过去了,怕是·····怕是不成了·····”
赵老爹听了这话差点没晕过去,赵大顺身子晃了晃,要不是有人扶着,早就到下去了。
稳婆也是难受,她们这一行赚的就是个喜钱,眼下这种情况,若是遇上不讲理的人家别说拿不到银子,不惹上麻烦就不错了。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李大成背着头发花白的老大夫自外面跑进来,他怕耽误了功夫来回都是跑着,好在他自小走惯了山路,要是换了别人,早就晕在半道上了。只可怜老大夫一把年纪了,被他颠簸的头晕眼花。
赵家人一听大夫来了又燃起了希望,赶忙扶着大夫往产房走。
稳婆反应过来,先一步进了产房,找人拿布帘在床前拦了一道。她见的多,知道虽是为着救人,可到底男女有别,产妇若是让大夫看了身子,日后难免遭夫家嫌弃。
沈桥听见李大成的声音,从灶房里出来,见他脸上都是汗,忙掏出手帕给他擦拭干净。这会儿天凉,出了这么些汗要是再吹了风,难免受凉。
赵大顺见大夫进了产房,转身就给李大成跪下了,往日硬朗的汉子,眼里都含了泪。
李大成侧身避过这一礼,弯腰想把人扶了起来。哪成想赵家兄弟都是这个套路,赵大海见哥哥跪下,扑通也跪下了。
他也是心酸,费了好大力气才将赵家兄弟扶起来,额上又冒出一层细小的汗珠。
屋里又传来声音,让在场的人都松了口气。人醒了就好,若是一直昏着,别说孩子容易被憋死,大人也危险。
老大夫从产房里出来,说是施了针,情况暂时稳住了,又开了催产的药,让赶紧去煎。
李大成见脱离了危险,就开口先回去。人家生孩子,他一个外男在这多有不便,赵家人也想倒这点,千恩万谢一通,赵家大伯和赵老爹还亲自把他们送出了门。
第100章 这辈子就我们两个携手共度
月光透过树梢, 斑驳地洒在地面上,带着些清冷的寒意。阵风吹过光秃秃的树枝,更加剧了这份儿寒意。
经了这遭, 两人心情都有些沉重,回去的路上也没说话。
沈桥还惦记着赵家嫂子, 那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仿佛还在耳畔, 他盼着赵家嫂子能母子平安。
李大成的心情更低沉,他从没想过生孩子会这般凶险。他自诩算个胆大的,哪怕是在林子里遇见野猪和狼的时候都没怵过。可看着端出来的一盆盆血水,听着屋里叫声,也止不住有些心慌。
他不敢想若是沈桥躺在里面,他会怎么样。就算只是想想,都感觉心像是被人硬生生的扯开一道口子,疼的撕心裂肺。
从前也想过一家三口的日子,想过他和沈桥若是有个孩子会是什么模样, 如今这些念头都消散的干干净净。
小哥儿生育本就比女子更艰难,若是用沈桥的命去冒险,来换一个孩子, 李大成宁可这辈子都没有孩子!
想定了, 他的心才不这么慌, 慢慢平复下来。这辈子就两个人过了, 等挣够了银子, 他可以带着沈桥四处看看,到处游历一番, 他的小夫郎还没出过清河镇呢。
在沈桥不知情的状况下,李大成已经想定了, 这辈子就两个人过。以至于后来沈桥的身子调养好了,想要个孩子是难上加难。李大成防他像防贼一样,沈桥使尽了手段才能如愿。
李大成握着沈桥的手一直没松开,哪怕开门的时候也只用了一只手。院门只开了一扇,进门之后他立时用肩膀撞上,卸下肩上的竹筐。
握着沈桥的手往前一拉,沈桥瞬时撞进男人怀里,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男人抱了个满怀。
两人之间没有一丝的距离,李大成恨不得把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刚刚他觉得心里慌的厉害,眼下人就真真切切的在怀里,不知怎么的就生出些失而复得的感觉。
沈桥察觉到李大成情绪有些不对,虽不知道为什么,可他能感觉男人身上满满的不安。李大成在他面前永远都是温声笑语,他从没见过人这个样子。
沈桥伸手环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胸前,静静地陪着。
小狼崽被关在堂屋,一天没见到人了,听见外面有声音,挠着门嗷嗷的叫,盼着能吸引人的注意力。
半晌,李大成才松开沈桥。
“你去看看崽崽,我去简单做口吃的。”他敛了敛情绪,转身往灶房走。
“等等。”沈桥抓着他的胳膊,虽没怎么用力,可目光坚定,“你先歇会儿,我去做饭,眼下也晚了,我煮两碗面,也费不了多少功夫。”
说完,沈桥也不给他反应的机会,转身进了灶房。
小狼崽见进来的是李大成,明显有些不满意,嗷呜一声,又趴下了。李大成被它逗笑了,将小家伙抱起来,揉了揉它的脑袋。
灶房里,沈桥煮了面,切了些笋和肉丁,做了个浇头,拿筷子夹了一块笋丁尝了尝,味道正好,才浇在面上。
李大成爱吃辣,他那一碗沈桥特意加了一勺辣椒油。两人跑了一天又折腾到这会,早都饿了,李大成足足吃了两大碗,沈桥也又添了半碗面才吃饱了。 天凉,李大成给沈桥打了水,让人泡泡脚,不仅能解乏,也能暖暖身子。他自己则去西屋洗了个澡,他跑的一身汗,怎么也得清洗一下,才好搂着夫郎睡觉。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淡淡的月光透过窗棂飘进来,好似一层碎银,晶光闪闪。
李大成搂着沈桥,借着月光看着怀里的人,眸子暗了暗,他的指尖划过沈桥的侧脸,滚烫的气息喷在人的颈侧,“小桥,可以吗?”
每次这种事,李大成都要问他,这种问题沈桥怎么答得出口,他怎么说都是羞人。
男人见他没有开口,声音低沉暗哑,一遍遍的唤着他的名字。
沈桥羞的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轻轻的点了点头,瞬间就被男人压在身下。他一惊,轻哼出声,还没来的及反应,瞬间就被灼热的气息淹没。
沈桥觉得李大成有些不对劲,可还来不及细想,思绪就渐渐的不那么清明。整个人如浪涛里的一叶扁舟,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长夜漫漫,只有天上的一轮圆月,见证了满室的缠绵·····
两人昨夜折腾的晚了,日头都高高的了,才醒来。
沈桥窝在被子里,身上还有些乏,便不想睁眼。可身上有一道目光一直盯着他,他哪里还睡的下去。
睁开眼睛颇有些哀怨的瞪了李大成一眼,李大成见人醒了,忙凑上前去,“饿了吗?想吃什么我去做。”
沈桥刚想说话,开口的嗓音沙哑的厉害,他自己都吓了一跳。想到昨夜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画面,又瞪了李大成一眼。
李大成赶忙拿了水,将夫郎扶起来,贴心的在腰后垫了个软枕,给人喂了水,忙问道:“怎么样,好点了吗,还有哪不舒服吗?”
他这会儿是真有些着急,也怪自己昨夜做的太过了,明知沈桥身子不好,还不知节制,若是真的因此生病了,真的是要悔死。
“我没事儿,你······你别着急。”沈桥喝了水,嗓子也没有那么哑了,见他是真的着急,连忙开口。
他的小桥太让人心疼了,即使使些小性,也顾虑着他的感受。
李大成阖了阖眼,忍住眼底的心疼,放轻了力道给人揉着后腰,轻声哄人:“是我不好,昨日过分了,小桥怪我也是应该的。”
沈桥听他提起昨夜,脸上刚刚降下的热度又有了回温的趋势。他后腰有些酸,被这么一揉也缓解了好些。身上未有其它的不适,身后也清爽干净,想来是细细的清洗过。
他低着头,小声开口:”没有怪你,也·····也没有那么难受·····”
夫郎红着一张脸,着实可爱,李大成没忍住在人脸上亲了一口。
沈桥下意识的闭眼,纤长卷翘的睫毛如一把羽扇,轻轻的划过李大成的心上。
屋里氛围正浓,外面响起敲门声,沈桥一惊,向后退开。
“我去看看是谁,你先歇着。”李大成揉了揉沈桥的头,才转身出了屋。
“大成,在家吗?”赵大顺见没人开门,朝着院里喊了两声。
“来了。”李大成应了一声,见是赵大顺,紧走了两步。赵家嫂子昨日才刚生产,家里正是忙不开的时候,这会儿过来,怕是有什么要事。
开了门见赵大顺喜笑颜开,李大成才放下心来。
“顺子哥,嫂子可还好?”
“好着呢,母子平安,昨天多亏了你,你可是孩子的救命恩人。”赵大顺想起昨日的凶险,还是忍不住后怕,若是没有及时找来大夫,恐怕喜事就要变坏事了。
“别放在心上,人命关天的事,谁碰上了也不能不管,嫂子和孩子都平安就好。”李大成拍了拍赵大顺的肩膀,又道:“我还没恭喜顺子哥,喜得贵子,往后就都是好日子了!”
“承大成兄弟吉言了,这些喜蛋你收着,满月礼的时候,可得早点过来,咱们好好的喝一杯!”赵大顺说着,将手里的拎着的喜蛋塞到李大成手里,转身就走,生怕李大成和他推辞。
人走了,李大成才发现地上还有一坛子酒,就在赵大顺刚刚站的位置。他无奈的摇摇头,听着巷子口传来喊声,“得空了,就来家里看看你小侄子!”
他们这生完孩子,转天会给亲朋好友送喜蛋,生男孩送单数,女孩小哥儿则送双数。一般是送给孩子的外祖家、同族的近亲,还有生产那日跟着帮忙的妇人夫郎。
煮熟的鸡蛋用红纸裹上,再加上一小坛用红纸封着的米酒,讲究些的人家还会请人用红纸写上喜字,贴在装喜蛋的网兜和酒坛子上。
鸡蛋金贵,一般人家都是送上五六个,有这么个意思也就是了。相比之下赵家的礼送的重了,李大成目测得有二十多个鸡蛋,酒也是大坛子的,瞧着也不像米酒。
他将东西都拿进灶房,每个喜蛋都裹了红纸,一一拆开,一共是二十七个鸡蛋。
这喜蛋都是煮熟的,这么多一时半会也吃不完,他索性做成茶叶蛋。也用不上好茶,茶末就够了,再加上昨日买的香料,正好卤上一锅,这阵儿天凉,也能放的住。
沈桥嗓子有些不舒服,早饭他就煮了粥。清粥味道寡淡,怕沈桥吃着没味,又切了些秋菜和肉沫,快出锅的时候,放上盐和香油调味。
光吃粥不饱,他又摊了几张蛋饼,香香软软的,再配上两个茶叶蛋,早饭就好了。
这顿饭又是在炕上吃的,沈桥本来已经起来了,李大成怕他强撑,硬是把饭放在了炕桌上。
他先给小狼崽弄好了饭,放在地上,才洗了手,将刚刚赵大顺来的事说了。沈桥听说赵家嫂子母子平安,也替他们高兴。
李大成给沈桥包了一个茶叶蛋,刚刚卤好的鸡蛋还没怎么进味,但带着茶叶的清香,吃起来也比白水煮鸡蛋好吃。
两人商量着,赵家的喜礼送的丰厚,他们也不能白收人家的礼,给孩子买件小东西,等满月时送过去,也不算失礼。
正好今日要去镇上拿订好的牛肉,沈桥便让他买上几尺细软的棉布,给孩子做身衣裳。
李大成应下了,他有些放心不下沈桥,本想着下午再过去拿肉。沈桥推脱说要吃镇上的肉包子,偏说下午就没有了。
他看穿夫郎的小心思也不戳破,想着脚程快些,中午应当能赶回来。嘱咐人中午不用做饭,只管歇着,这才拿了两个竹筐,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