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副本中。
下一个是苏明亮。
他清了清嗓子, 跟自我介绍般说道:“我选择的身份是别墅主人的儿子。”
苏明亮很有仪式感地理了理衣领,才声情并茂地道:“我一直觉得我很幸福,因为我有一对恩爱的父母, 还有一个聪明的妹妹。”
“我的父亲是著名的商业巨擘,我一直以他为我的学习榜样。别人家小孩在玩的时候, 我在学习,别人家小孩在睡觉的时候,我还在学习。妹妹过来劝我休息,我摇头拒绝了她。”
“我怎么可以休息呢?父亲还在看着我呢。我这么对她说,但妹妹却说,父亲和母亲已经睡下了。”
他停顿了一下,做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表情:“我不高兴地问妹妹,说你为什么要骗我,父亲明明一直在注视着我。”
“每当我感觉疲惫的时候,只需要往旁边的地上一扫,就能看见那道巍峨的身影。我知道,那一定是父亲。”
对面的三人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眼露惊恐。
而娄寻仍然靠在沙发上,双臂抱胸认真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妹妹觉得我疯了,生气地离开, 但我却很茫然,我没有骗她啊?”
“我低头看向我脚下的黑影,它长得蔓延到窗台t,比我的身体还要宽, 映出的身体轮廓和我完全不同,这明明是父亲的影子。”
“父亲每时每刻都在关注我,我一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孩子,竟然能得到父亲这么多的关注。”
“我决定瞒着妹妹,不然要是妹妹嫉妒我,去找父亲怎么办?那我岂不是会失去父亲的注视?这可不行。”
“我可不愿意离开父亲的注视。没有父亲看顾的小孩,是会死掉的。”
“故事说完了。”苏明亮微微一笑,看向薇妮,“裁判,我的故事还合格吗?”
薇妮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颔首:“过了。下一个。”
苏明亮得到肯定,下意识转过头想往娄寻身边挤,一边挤一边小声嚷嚷:“寻姐你都没去楼上,竟然还全部说对了——”
他一转头,和似笑非笑的诺兰对上视线。
苏明亮:“…………”
他的话顿时卡在了嗓子眼里。
哦天哪,他怎么忘了,现在多了个诺兰哥和小梨妹妹,寻姐身边已经没有他的位置了。
想想真是伤心,等回去了,他也要听寻姐讲故事!
苏明亮的下一个是诺兰。
薇妮从这个男人身上感觉到了一股莫名其妙的威胁感,她不由得坐直身体,淡淡道:“你要选择什么身份?”
诺兰的语气很随意:“既然其他身份都被说过一遍了,那我就挑别墅的……嗯,最后一任女主人吧。”
薇妮眼神一凝:“哦?你确定?”
她难得好心地提醒:“如果你选择这个身份,需要具体到第几任。”
诺兰点头,再开口时已经进入状态:“我选择的身份是别墅的最后一任——也就是第五任女主人。”
“我的家境不太好,父母工资微薄,还有个刚上大学的弟弟,仅凭那点工资,根本供不起他读完大学。于是,在先生带着丰厚的聘礼来的时候,我的父母很爽快地同意了这桩婚事,把我嫁给了先生。”
“我的学历只有初中,而先生却是名牌大学的博士,我想不通他为什么会看上我。我只是他公司里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小职员,只远远地见过他几面。在公司里,我什至都没有资格和他说话。”
“我们门不当户不对,和那些千金小姐比起来,我的皮肤也不够柔嫩,长得也不算特别惊艳,比我好看的女人有很多,先生怎么会看上我呢?我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问自己 ,但总是得不出答案。 ”
“我也不敢问先生,他的气场太强大了,光是回答他的话,就已经耗尽了我全部的勇气。”
“不过,先生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他主动告诉我,他需要一个贤惠的妻子来照顾他的一双儿女。”
“我连忙答应了。当天,我就见到了这对兄妹。”
“少爷对我的态度很普通,就像是对待一个陌生人那样。他的视线一直跟着先生,我想,他应该是非常崇拜先生的。”
“小姐……我说不上来这是什么感觉。小姐看我的眼神有点奇怪,好像有点怜悯,又好像很厌恶,好像还有些别的情绪。但当我仔细打量的时候,这些情绪全都消失不见,小姐看我的眼神也像看一个陌生人。”
说到这里的时候,诺兰停了停,看向薇妮。
薇妮恰好也在看他,用那种冷冰冰的、像看戒备的陌生人一样的眼神。
诺兰微笑了下,继续说:“先生的命令我不敢不遵从,于是从这天起,我承担了一切属于保姆的活计,除了做饭,其他家务活都是我一手全包。至于为什么除了做饭……因为做饭竟然是由先生来做。”
“天哪,先生这样的人物竟然也会亲手做饭吗?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简直想象不出来他穿着围裙进厨房的模样。”
“我站在厨房外面看呆了,连小姐什么时候走到我身边都不知道。”
“还是小姐的声音唤回我的注意力。小姐站在我旁边,像是随口一说:''在我还没出生时,家里的每一餐饭都是由父亲亲手准备的''。”
“她说完就走了,我还在回味她话里的意思,就看到先生不知什么时候抬头看向抽油烟机。即使小姐走了,他也仍旧盯着抽油烟机的某一块地方看了足足五秒。”
“我一开始没懂,直到后来有一天先生不在,我好奇地进了厨房,站在他的位置看向他那天看的地方,然后在锃亮的外壳上看到架子上的花瓶。”
“那瞬间我从头到脚都在冒凉气——因为那天,小姐和我说话时,我们站的位置就是在花瓶那里。”
话音落下,他听到有人倒吸一口凉气,虽然声音极力压低,但在当前的场景中仍然很明显。
诺兰当没听到,继续讲述:“我慌慌张张地想离开厨房,但却不小心碰撒了盐罐。玻璃罐落到地上摔得粉碎,里面的盐也撒了一地。我赶紧拿纸来擦地,好不容易把这些盐都擦完了,却不知道要怎么处理玻璃碎片。”
“我很害怕被先生发现我进过厨房,还打碎了盐罐。正焦虑不安,小姐悄无声息地出现了。她给了我新的玻璃罐,还指导我加了新的同分量的盐,说明天上学的时候会帮我买一袋一模一样的盐。我非常感激小姐,就问玻璃碎片要怎么处理。”
“小姐沉默了下,说:''那你就把这些玻璃碎片埋在壁炉的灰烬里吧,藏严密一点,明天上学的时候我会把它们当垃圾一起带走''。”
“我想不出别的办法了,就按小姐说的方法去做了。”
“在小姐的帮助下,我收拾好了残局,惴惴不安地等着先生回来。期间我悄悄观察了小姐,发现她还是那么平静,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小姐的心理素质真好啊,从气势上看,我觉得小姐比少爷更像先生。”
“我突然也有点怕小姐了。”
娄寻听到这的时候,抬眼看了眼薇妮,便见她神色淡淡,看不出在想什么。
倒是一如既往地平静。
“晚上先生回来了,我害怕他发现,一直提心吊胆地在厨房外不远处等着。但这回我长了个心眼,特意挑了个抽油烟机映不出来的死角待着。先生似乎没有发现异常。我松了口气。”
“直到当天晚上入睡前,先生都没有异常举动。我想,他应该是没有发现。于是我放心地洗漱睡觉,但刚闭上眼睛,就感觉有一道阴影笼罩在我脸上。”
“我惊慌地睁开眼,看见整个人都被笼罩在黑暗里的先生,他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泛着冷光。”
“我想大叫,但嘴被捂住了,叫不出来。我想逃走,但手脚都被先生捆住了,动弹不得。”
“先生说,我不该有那么旺盛的好奇心。”
“然后我眼前一亮又一暗,睡了人生中最安稳的一觉。”
诺兰礼貌地颔首,道:“我的故事说完了。”
薇妮的表情不太好看,但还是点了下头:“过。下一个。”
下一个是娄寻。
她不急不缓地说:“我要选择的身份是——别墅的男主人。”
这话一出来,对面三人组齐齐发出一声惊呼。
薇妮似笑非笑道:“哦?你确定?温馨提醒,一旦选择身份,后续不可更改,而且每人不得选择已被选择的身份。”
江津冷汗涔涔,惊怒上头,竟然强行插话:“这条规则,你之前明明没说!”
薇妮看了他一眼,像是在看蝼蚁一般,轻描淡写地说:“我是裁判,我想怎么增加规则,就怎么增加规则。”
娄寻注意到她说的是“增加”,而不是“修改”。
所以,薇妮虽然是裁判,但只能增加规则,不能改动规则,也不能删改规则?那就好办多了。
娄寻微笑着应:“没问题。”
她懒散地靠回沙发,淡淡道:“我的身份是别墅的男主人。”
“从记事起,我就发现我似乎和其他人不一样。”
“其他人照镜子只会看见自己,但我照镜子,除了能看见我自己,还会看见一个高高壮壮的黑影。”
“我看见镜子里的我被黑影勒住脖子,露出痛苦神色,感觉我的脖子好像也有点疼。”
“于是我伸手一摸,在脖子上摸到一道凸起的勒痕。”
“可我在照镜子之前,脖子明明是好好的。”
第122章
娄寻说着,轻轻抚摸了下脖颈,似乎那里真的有条凸痕。
“我看向镜子,看到里面的''自己''也摸上脖子——然后, 黑影的手消失了,''我''的手变成了黑t色的。”
“也就是在这一刻,我感觉我的手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我尝试着握了松开,松开再握,但没有发现异常。我想,这也许是我看错了吧。”
“我转身离开镜子。在离开房间之前,我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镜子的方向,看见那个拥有一双白色人手的黑影在对我笑。它笑着的牙齿是血红色的。”
“我不敢再看,赶紧把门关上了。”
诺兰垂着眼眸,弯着唇并起食指和中指,不轻不重地在腕间的手环上敲击两下。
对面的布兰特瞬间就跳了起来,一脸惊恐地左张右望:“谁?!谁在敲门!?”
诺兰懒懒道:“给队长的故事增加点氛围感罢了,不要这么大惊小怪。”
娄寻看了他一眼,用眼神示意他安静点,别吓人。
诺兰乖巧点头,顺势往她那边靠了些,肩膀几乎和她贴在一起。
娄寻没挪开,默许了这种亲近, 继续讲故事。
“我明里暗里试探过家里的佣人,但我很失望地发现,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到黑影。”
“在照镜子时,在沐浴时, 在喝水时,它无时无刻不在注视我。”
“刚开始它只是注视我, 但后来,它开始接触我。”
“在睡梦中,我突然感到一阵窒息,用尽全力挣脱,从小照顾我的张妈把我抱在怀里安慰我,哄我,说睡觉的时候不要把被子盖住脸,容易窒息。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因为那根本不是被子蒙脸,是那个黑影!它蒙住了我的口鼻!它想杀死我!它想替代我!”
“可是张妈不信。”顿了顿,娄寻放低了声音,缓缓说道。
“他们看不见黑影,他们觉得这是我的臆想。不论我怎么和他们说,他们都觉得这是我的臆想。他们觉得我疯了,想把我送进精神病院。”
“但是他们不知道,黑影也盯上他们了。在我被送进精神病院之前,黑影杀死了他们。”
“家族里反对的声音都消失了,我继承公司,成了新的家主。”
“但我知道,黑影仍然没有消失,它一直在我身边。”
娄寻说完,看向薇妮,淡淡道:“我的故事也说完了。”
薇妮和她对视,半晌,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你只在一楼活动,竟然还能知道这么多。”
便是默认过了的意思。
娄寻回以一笑:“不会带团队只会一个人干到死。”
薇妮脸色发青,觉得她这话意有所指。
她转开脸,冷硬地说:“下一个。”
下一个是布兰特。
故事接龙进行到现在,大部分角色都已经被选过了。由于薇妮新加了规则,现在留给布兰特三人的身份只剩别墅男主人的第二、三、四位妻子。
这需要他们对这三位女士有足够的了解,不然很难不出错。
布兰特显然想到了这点,额头冷汗涔涔而下,支吾几声,才在薇妮的催促下勉强开口:“我、我选择的身份是男主人的第……”
他眼里闪过挣扎和犹豫,道:“第四任妻子。”
薇妮轻点了下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这冷淡的眼神让布兰特越发紧张起来,大脑一片空白,之前找到的那些线索就像突然被尘封了,一个也想不起来,必须拼命在记忆的犄角旮旯里扒拉,才能勾起一点印象。
他汗如雨下,磕磕巴巴地说:“我、我的家境还可以,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但从来没吃过苦。后来,我偶遇了一个英俊的男人。”
“虽然他大我不少岁,但他身上那种属于成熟男人的气质深深让我感到着迷。所以当他向我求婚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就答应了。我的父母却没有立刻答应,他们警惕地问他,喜欢我什么,我有点不高兴,心想我难道不值得别人喜欢吗?但想想还是忍住了,想听听他怎么回答。”
“他果然没有让我失望。他说了一大堆我的优点,最后说,他最喜欢的就是我的天真烂漫,他看到我的笑容心情就会变好。”
“其实我也是,我一看到他就忍不住想笑,想扑进他怀里。我深深地迷恋这个男人。”
“在我的坚持下,我的父母最终还是同意了这门婚事。婚礼很盛大,在婚后我搬进了别墅。正式入住的第一天,我给两个孩子都带了礼物。但只有男孩接受了,女孩没有接受。我有些沮丧,心想也许她不太喜欢我,女孩子通常会更亲近母亲,而我并不是她的亲生母亲。”
“除此之外,我的婚后生活很幸福。丈夫很疼我,从来不会让我下厨,孩子们的教育也不用我费心,他们聪明又自律,根本不需要督促。我觉得我简直是天下最幸福的人。直到有一天,我发现家里有一个上锁的房间,我很好奇,问丈夫,但他却只是摸着我的头发岔开了话题。”
“虽然当时被转移了注意力,但我还是好奇极了,于是后来趁他不在,我偷偷找开锁师傅打开了那扇门。”
“——我简直要惊呆了!那扇房间竟然全部是镜子!墙壁、地面全部都是镜面,我不过震惊之下扶了下门框,上面就留下了我的手印。这镜面到底是什么材质做的?竟然擦不掉手印!我拼尽全力,也没办法完全消除痕迹。”
“还好我比丈夫矮很多,手也比他小很多,他应该不会注意到这个小细节。我送走了开锁师傅,惴惴不安地等丈夫回家。”
“但是他今天回来得格外迟。直到孩子们都放学回来,他也还没有回来。继子回房做作业了,继女没有。她站在楼梯上看着我,突然问了一句:''你上过三楼了?''。”
“我吓得差点摔碎手里的杯子——因为那个上锁的房间就在三楼!”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发现的,这个继女虽然话少,但是一向非常聪明。我时常觉得,她比她的哥哥要聪明得多。我吓坏了,连否认都说的结结巴巴。 ”
“我不知道她信了没有,她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听得我毛骨悚然。”
“她也转身回房了,转身之前,却留下一句话:''别等了,点个外卖吃顿好的吧。''。”
“家里只有我们三个人,继子回房了,那继女这句话是和我说的?她、她是什么意思?”
“我想问,但她已经进了房间。她进房间之后如非必要不会再出来,我便想那就明天问吧,我和她的相处时间还多着呢,不急这一晚。”
“但我再没能问出这个问题。”
布兰特讲完,咽了下口水,小心地觑了眼薇妮的神色,说:“我、我说完了。”
薇妮微微一笑,在布兰特期待的目光中残忍地摇头:“你说的不完全对。”
布兰特的心一下凉到了谷底。
他确实没发现那么多细节,也没有推断出全部的故事。他说的这些,都是根据自己找到的线索和先前的四个人故事拼凑得来的。
娄寻微蹙眉,心想他不应该说那么多的。在不完全了解的情况下,多说多错。
等下看看能不能帮一把吧。
薇妮:“第一,没有接受礼物的是继子,接受礼物的是继女;第二,继女没有问那个有没有去三楼的问题。”
她看了眼布兰特的手指,轻飘飘地说:“既然你也去过那个房间,难道不知道只要碰了那个房间里的镜子,接触的地方会留下痕迹?”
布兰特瞬间面色惨白,摊开手掌,果然见到指腹和掌心有不明显的湿滑黏腻感。他以为是出汗导致的,但汗怎么可能擦不掉?
他拼命地用衣服去擦指腹和掌心,却只是徒劳无功。
薇妮怜悯地看着他:“讲错故事的人,将会代替故事中的人接受惩罚。”
布兰特顿时脸色煞白一片,他张开嘴巴却发不出声,嘴唇剧烈抖动后突然从嗓子里挤出一句尖利的叫喊:“我不想死!!!”
薇妮却只是摇头。
这种事,由不得当初的那个“她”,自然也由不得他。
下一秒,布兰特的身体剧烈一抖,嘴里发出一声惨叫:“啊!”
他紧紧握住自己的手,却不能阻止鲜血不断地从指缝中渗出来。
手掌的面积是有限的,只能覆盖一小片区域。于是很快,众人便看到有血痕匀速地沿着手指往上蔓延,皮肤被看不见的刀割开,露出其下红艳的血肉和森森白骨。
布兰特捂着手臂惨叫,痛苦地在沙发上翻滚,他的队友们按住他防止他乱动扩大伤口,却对他目前的情况无计可施。
江津惊慌道:“怎么办?再这样下去,伤口就要蔓延到脖子了!如果大动脉也被割开,谁都救不了他!”
话音未落,他眼角余光一晃,似是有人影掠过,下一秒,他看见原本应该t坐在对面沙发上的娄寻到了眼前。
她一只手中握着一把锐利的匕首,另一只手扣住布兰特捂着伤口的那只手臂用力往外一掰,让那伤口的源头出现在视野之中——正是那沾染了镜面痕迹的指腹。
江津愣愣地看着她冷厉的面容,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旁边的凌云见到她举起的匕首,若有所觉,急促地开口:“你——”
一句话还没说完,娄寻已然动手。
——她利落地把布兰特整只手切了下来。
断手掉在地面上,布兰特发出声嘶力竭的惨叫,双眼一闭痛晕过去。
与此同时,已经蔓延到布兰特锁骨的伤口奇迹般地停住了,就像是失去了气味的警犬,茫然地停在那里,不知所措。
场面一片寂静,只有江津和凌云的呼吸声粗重可闻。
娄寻盯着那道伤口,确认它真的停止蔓延后,松了口气,慢慢坐回原处。
果然,那道痕迹就是杀戮发生的起因,只要断开人和起因之间的连接,杀戮追踪不到源头,自然会停下。
娄寻坐回去,发现自己的掌心也出了点汗。
她抿了抿唇,知道这是因为自己也紧张,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但如果不试一试,布兰特必死。好在她终究还是成功了。
娄寻想收起匕首,但看了眼上面的血迹,顿住了。
就在这一秒的停顿间,旁侧伸来一只修长好看的手,轻柔地接过匕首。
诺兰含笑看着她,轻声说:“我来擦吧。”
娄寻没吭声,但松开了握着匕首的力道。
匕首被诺兰接去,细细擦拭。
那边苏明亮看着呆愣的两人,急急道:“你们俩还愣着干嘛?快给他止血啊!”
江津和凌云这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给布兰特止血,还给了他喂了补血的药剂。
布兰特惨白的面色这才好转了点。
薇妮看了眼娄寻,说:“你倒是热心。”
娄寻难得没判断出来她到底是正常说话还是在阴阳怪气,思考两秒,回道:“举手之劳。”
这个鬼怪倒是和以前遇到的那些都大不一样。娄寻心想,她一开始觉得这是鬼怪,但是后来在她刁难玩家的时候,又觉得她很可能是堕化者。
但现在看来,薇妮并不太像堕化者,因为她对人类的恶意没那么大。至少不像正常堕化者那样一心想着要置所有人类于死地,不然她刚刚完全可以阻止自己。
那么,关于薇妮当前的真正形态……还是再观察观察吧。娄寻想。
薇妮看向江津,再次恢复冷淡的态度:“下一个。”
江津不安地搓了搓手,有了布兰特的前车之鉴,让他现在每说一句话都要经过大脑考虑。
但再怎么考虑,选择余地就摆在这,他只能二选一。
江津咬咬牙,说:“我选别墅男主人的第四任妻子。”
薇妮轻扬下巴,示意他继续。
江津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不安地搓动手掌,缓慢地、一字一句斟酌着说:“嫁进来之前,我听说过关于先生的事。很多人都说他克妻,连续娶了三任妻子都死了,而且间隔时间都不长。但我觉得这都是迷信,我从来不信这些命理学说。”
“而且,我家里只剩我一个人了,我怕什么?大不了就是赔一条命咯,运气好的话我还能过几年阔太太生活。”
江津的额头上冒出汗珠,眼珠飞快转动,语速却很慢:“我做了很多心理准备,但没想到,婚后生活竟然会这么和睦。丈夫宠我,继子女虽然和我不亲近,但表面上还是比较孝顺的,从来不会顶撞我。”
“我很满意现在的生活,经常去逛商场,买那些从前只能远远看一眼的高奢。有一天我逛得太上头忘了时间,等回去的时候已经晚了。我有点心虚,进门的时候就刻意放轻了动静。”
“我以为丈夫可能会在客厅等我,因为客厅的灯是亮着的。但出乎意料的是,客厅没有一个人。我后知后觉感觉到有点不对劲——家里为什么这么安静?”
“就在这时,我听到楼上传来轻微动静。我轻手轻脚地上楼,看见我和丈夫的卧室里透出灯光。我来到卧室门口,悄悄将房门打开一条缝。”
“然后我震惊地瞪大双眼——因为丈夫竟然在对着镜子自言自语!”
“我忍不住去听他在说什么。”
“但等我听到的时候,却浑身冰冷。明明是三伏天,但我却冷得浑身都在发抖,骨头缝里都在冒冷气。”
“我听到他在说——”
“''有小老鼠进来了,她在偷看你。''”
“''好吧,也是偷看我们。你说得对,我们是一体的。''”
“''你又饿了?''”
“''好吧,那你吃吧。''”
“再之后,这些谈话还在不在继续,我已经不知道了。”
“我只能听到一种声音。”
“——我的骨肉被咀嚼的声音。”
第123章
江津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小心地说:“我的故事说完了。”
他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安分的像个等老师回答的小学生。
在他忐忑不安的等待中,薇妮终于开口了:“她不是自愿的。”
江津一愣:“什么?”
薇妮一字一句慢慢地说:“如果不嫁给男主人, 她就会死。”
江津下意识反问:“可她嫁给男主人最后也死了啊?”
薇妮淡淡道:“是啊。”
江津还没反应过来,娄寻已经快一步出声提醒:“眼睛!”
薇妮意味不明地看了眼娄寻,轻哼一声,说:“你没有说对她的故事,将会经历她的结局。”
江津瞬间脸色惨白,喃喃道:“我——我不要被吃掉!”
他想起娄寻的提醒,一咬牙, 狠狠心当场挖出了自己的一双眼珠!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客厅,江津手上脸上全是鲜血,痛得浑身痉挛。旁边的凌云急忙帮他包扎止血。
等到包扎完毕, 江津身上也没有出现别的变化。
他被喂了止痛药,渐渐缓过来了一点,虚弱地说:“谢谢您。”
如果不是娄寻提醒,他就算能避免这个惩罚,也不会这么及时,必然还要受更多的伤。
娄寻淡淡道:“举手之劳。”
薇妮哼笑一声,说:“你还挺爱''举手''。”
娄寻没理她,双眼微阖,在脑中复盘目前知道的所有线索,尝试推理完整故事。
毕竟,在完整故事被推出来之前,故事接龙会一直进行。 Sirius小队成员她倒是不担心, 但对面三个就未必了。这才第一轮,已经出现大大小小的伤, 照这样下去,这三个人未必能走完第二轮。
还是得尽快结束“游戏”啊。
在娄寻思索间,最后一个玩家凌云也开始讲述她的故事。
她只有一个角色可供选择——别墅男主人的第三任妻子。
娄寻睁开眼,静静地听着。
凌云尽力忽略身边浓浓的血腥气,让自己的注意力保持集中,慢慢叙述:“我选择的是别墅男主人的第三任妻子。”
“嫁进来之前,我就知道他已婚两次,但我……”
和之前的两个队友不同,凌云对娄寻有着莫名其妙的信任。也许是因为她也是女孩子,给了凌云一种莫大的安慰感,所以她讲述的时候时不时就会看一眼娄寻的表情。
而这次,在即将说到“她”的心情时,她看见娄寻微不可查地对她轻轻摇了下头。
凌云从记事起就跟着里昂他们混在一起,相依为命地长大。里昂很有作为领头人的风范,他们几个都很服里昂,遇到大事都是里昂吩咐,他们无脑照做。
久而久之,凌云似乎就不会自己思考了,思索一件事时,大脑转得很慢,需要好一会儿才能反应过来。
但这次,她和娄寻清明的目光对视,身体忽然轻微一震,脑子第一次转得这么快——她竟然在电光火石间理解了她的意思!
娄寻的意思,是让她避开主观情绪,只阐述线索提供的客观事实。
这样才是最不容易出错的。
凌云领悟后立刻顿住语句,一秒后,生硬地转向另一个方向:“我知道我嫁给先生只是为了他能帮助我的家族渡过难关,所以即便已经是这个家名义上的女主人,但我仍然处处谨慎。”
凌云皱着眉头,小心地避开那些涉及主观判断的地方:“在我的努力经营下,我和先生一双儿女的关系都不错。”
“我和先生的关系也不错。他对我很体贴,甚至还亲手为我吹头发。他事事亲力亲为,根本不需要我为他做什么,这t让我感到很不安。我只是个巩固家族利益的工具罢了,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甚至还会亲自陪着我回家,应付那些虚伪的亲戚。”
“我知道先生不爱我,虽然他笑得很温柔,但爱和呼吸一样都是藏不住的,不爱就是不爱,再怎么伪装,也装不出来。我觉得很可怕,他为什么要装□□我?”
“我不知道,我也猜不出他的用意,只好小心翼翼陪着他演。”
“但和先生相处时间越长,我就越害怕。这种恐惧来得没有根据,我疑心自己得了被害妄想症,总觉得洗澡的时候有人在监视我,睡觉的时候有人在监视我,散步的时候有人在跟踪我。我受不了这样的日子了,我想离开这里。”
“哪怕一无所有,我也要离开这里。”
“我精心策划了一场死遁,每个环节都考虑到了,计划开始前还反反复复地检查过,确定没有任何问题。”
“我这才和先生说,我想回家看看父母。我刻意挑的他出差的时间,知道他绝对不会抛下重要的的合作伙伴和几十个亿的大生意来陪我一起回去。”
“先生盯着我,摸了摸我的头发,手掌从我的头顶滑到我的颈侧,顿在了大动脉的位置。”
“他说我很久没有理发了,头发都快及腰了,这次出去,可以剪短一些。”
“他按住我的大动脉,笑着说:''这个位置就不错''。”
娄寻微微蹙眉。
时刻关注她的凌云话语一顿,发现自己竟然再次不自觉代入进去揣摩人物心情,赶紧从故事中抽离出来,紧张地继续说道:“我最终还是决定按照原计划死遁,但我出发前检查过好几十遍的计划为什么会出现疏漏?!”
“我死在车祸里,飞溅的玻璃碎片划过我的皮肤,切割我的头发。闭眼前的最后一秒,我看见我的长发被玻璃碎片划断,发尾正好断在颈侧大动脉的位置,被喷薄出的鲜血染成深色。”
“我的故事说完了。”凌云紧张地看向薇妮。
薇妮神色淡淡:“有点小瑕疵,但和关键词结合得还可以,过了。”
凌云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能暂时放下来。
薇妮看向索菲娜:“第二轮开始。”
“等等。”娄寻突然出声。
薇妮的神色不辨喜怒:“嗯?”
娄寻平静地说:“不用再继续游戏了,我已经盘出了完整的故事。”
薇妮似笑非笑地看向她:“哦?你确定?只要你有一处出错,你将会承受八个人的总惩罚。”
她到底只有一个人,想同时在八种惩罚中保全自身,堪称天方夜谭。
苏明月蹙起眉,目含隐忧。
她知道娄寻很强,也很聪明,但在这种关乎性命的大事之前,她无法克制自己的担忧。
除了娄寻和薇妮,全场最镇静的竟然是诺兰。
他一副胜券在握的神情,如果脸上能写字,他恐怕会写上“信队长没问题”。
凌云恍恍惚惚地想:他看起来比娄寻大佬本人还要更信任她自己。
娄寻沉静地颔首:“嗯,我确定。”
闻言,薇妮冷淡地点头:“那就开始吧。”
娄寻不疾不徐道:“别墅的富豪男主人患有被害妄想症,总觉得周围人想杀了他。在一日复一日的精神压力下,他衍生出了第二人格,第二人格杀死了那些他认为对自己有威胁的人。
但总杀人也不是个办法,他不想进监狱,也不想进精神病院,所以他必须伪装成一个正常人,娶妻生子,将身边人置于一个可控的位置。他的控制欲极强,必须时时刻刻知道妻子和孩子的动静,包括他们的想法。妻子是个成年人,他只能慢慢给她灌输自己的想法,但孩子们还小,他可以肆意洗脑,让孩子们唯他是从。虽然小女儿似乎天生情感缺失,对他没有大儿子那样浓烈的崇敬,但没关系,时间还长,他可以慢慢塑造她的三观。
第一任妻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想出门交友,但他怎么可能允许呢?见了别人,听了别人的想法,就有可能脱离控制,而他绝不容许自己的附属脱离掌控。
于是他策划了那一场意外。果然,自那之后,妻子再也没有提起过出门聚会。可他还是不满足。他总觉得想要出门交友的妻子已经不再忠于自己。哪怕她对自己唯命是从,他也依旧觉得这副温顺的皮囊下是一颗违逆的心。
他一日比一日怀疑妻子,最后终于忍不住杀了她,把尸体埋入花园地下,等尸体的养分被吸收完后挖出来,用螺丝和铁架把骨架固定好后刷上白色油漆风干,装成骨架模型。于是,仍然没有人发现他杀了人。他继续披着上流绅士的皮混迹在社会上层,仍然是高贵的人上人。
这位''高贵''的人上人在数次犯罪中享受到了控制与杀戮的乐趣,于是他又娶了几任妻子。
可惜啊,这几任妻子都没能通过他的考验,他只好处理了这些''失败品''。
在这个过程里,他发现小女儿似乎不像他以为的那样是情感缺失。她只是演得好,表面淡漠。实际上,他的小女儿和他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人,她柔软多情,怜悯同情泛滥,竟然试图插手他的调/教过程。
他当然忍不了,于是,他喊来自己的长子,让他了结自己的妹妹。
这也算是他对长子的一个考验。只有通过了这个考验,他才能算是他的继承人。长子答应了。
他想,他的教育总归成功了一半。
但长子失败了,小女儿重伤但没死,从此失踪。长子向他请罪,但他只觉得愤怒。废物!连个小女孩都解决不了!
他知道小女儿没死,也许就在某个地方幽暗地注视他。这个想法让他不寒而栗,害怕突然某一日,某一刻,小女儿回来报仇。
他以同样的方法杀了长子,希望能让小女儿看到他的诚意。瞧,他亲手惩罚了那个差点杀了她的凶手,这还不够有诚意吗?
但没用,他仍然能感觉到那仿佛无孔不入的视线。到最后,哪怕他站在花园里,每朵花上都像藏了一双眼睛,幽幽地、冷酷地注视他,像暗处盘踞的毒蛇,要在他松懈下来的那一刻置他于死地。
他一个人住在别墅里,整天提心吊胆,最后终于想出一个''好''办法,用芝麻粒填满全身每一个毛孔,把自己变得乌漆嘛黑,藏在黑暗阴影中,这样,就没有任何人能发现他了。
这个疯子在别墅里战战兢兢、浑浑噩噩地活着,连外界瘟疫爆发蔓延都不知道。
没过多久,走投无路的流民闯进别墅想找食物,发现这样一个披头散发、疯疯癫癫的东西,在恐惧中爆发勇气,一刀一刀砍死了这个疯子。
疯子的尸骨被扔在壁炉里,只有余灰为他收尸。 ”
说完,娄寻顿了顿,迎上薇妮的目光,轻声补充上最后一句:“他至死都不知道,他的小女儿早就已经死了。那样重的伤,一个孤身的、不敢去医院的小女孩儿要怎样自愈?
他不知道,但他心里有鬼,所以,他心里的''鬼''杀死了他。 ”
第124章
薇妮面色不变,直勾勾盯着她,轻声说:“既然你知道了事情的全貌,那你知道要怎么走出这栋别墅了吗?”
苏明亮:“?”
苏明亮左右看看, 选择和他姐小声咬耳朵:“不是完成游戏就能出去吗?”
苏明月嘴唇不动,面带微笑地用气声说:“你可怜的脑子已经退化成这样了吗?”
苏明亮:“……呜。”
那边娄寻沉默一秒, 答:“杀了这里的BOSS。”
闻言,对面三人组唯一理智清醒的凌云一惊,下意识出声:“可是这里的BOSS不就是——”
她看向了薇妮,未语之意不言自明。
她分不出鬼怪和怪物的区别,只知道薇妮很强大。所以, 在她的认知中,薇妮这种执念强大的存在一定是BOSS级的。
坐在她对面的索菲娜轻轻摇头:“不是,她只是普通的鬼怪。”
娄寻接话:“害死她的, 才是真正的BOSS。”
对面的江津终于在极度的痛感中慢慢找回了理智,哑声问:“那我们该怎么找出BOSS ?”
娄寻没有答话,只是忽然起身朝着薇妮后面走去。她刚一动,她身边的诺兰也立即起身,跟上了她。
苏明月也立刻拉着苏明亮跟了上去,剩下的索菲t娜虽然没有起身,但掌心朝上一番,一把精致的黑金长弓已然出现在掌中。
索菲娜拉开弓弦, 箭矢瞄准了壁炉的方向。
娄寻目标明确地来到壁炉前,不用多说,苏明月精准控风拂开了里面的灰烬。
余灰被吹开,露出其下不知掩埋了多久的森森白骨,一截又一截随意地插在里面,甚至连一具全尸都拼不出来。
娄寻心想要是颂扶这时也在就好了, 直接念个咒超度它,说不定能直接免了打架。
可惜没有如果。
她看了眼苏明亮,苏明亮立时领悟,上前一步,深吸一口气,【人猿】状态启动,肱二头肌鼓起,力量感十足地挥出一拳——
轰——! ! !
灰尘四散,暂时遮盖住壁炉的景象。
娄寻紧盯前面,厉声道:“防御!”
不消多说,颂扶不在的时候,苏明亮就是第一坦克。
他立即切换成【泰山】形态,如巍峨山岳般立在众人之前,稳稳接下来自前方的第一道攻击。
尖利的爪子从他的身上划过,却只是划破了衣服,连他的皮肤表层都未能划破。
灰尘渐渐沉淀下去,攻击众人的生物出现在眼前——是一只有两米高的骷髅。
身上空荡荡,青白的骨骼暴露在外,每个关节处都有往外暴凸的利刺,整具身体都像是一台杀戮机器。
骷髅的空洞的眼眶中跳动两团黑灰色的火焰,虽然没有声带,但凭借力量和空气共鸣,硬是发出了类似说话一样的声音:“我就知道她会来杀了我!我就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哈!那就尽管放马过来吧!看看究竟是你杀了我,还是我杀了你!”
沙发上的小姑娘缓缓站起身,脚下没有任何影子。
她静静地看向自己血缘上的父亲,冷漠道:“我杀你,不正是如了你的愿?”
她冷笑着嘲讽:“毕竟,你脑子里时时刻刻都在想有人会杀你。”
骷髅被戳中痛处,暴怒着扑过来:“逆女!!!”
却被轻松挡住。
在身形高壮魁梧的【人猿泰山】面前,骷髅的体型简直弱小得可怜。
苏明亮咧嘴一笑:“寻姐!它就交给我好了!区区SS级,看我捶碎它!”
沙发上瘫软的三人组闻言直接傻眼。
区区?这可是SS级啊! ! !怎么在他的嘴里就像D级一样弱? !
更关键的是,他的队长竟然也默许了?
这支队伍的实力竟然已经强到这种程度了吗?连双S级的鬼怪也可以随便杀?
娄寻往后退了几步,给苏明亮留出足够空间,淡淡道:“不用顾忌,这个东西已经快要完全成为堕化者了,打死算你积福。”
苏明亮响亮地应:“得嘞!”
毕竟是SS级的半堕化者,虽然他嘴上说的轻松,但行为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大意。
眨眼间,增强力量的特制拳击手套已经戴上,骨节处的钉刺反射锐利寒光,看上去竟比骷髅的利刺更吓人。
在绝对的力量压制面前,一切技巧都成了无用功。
携着破空力道的一拳重重砸到骷髅身上,直接将那处骨头砸出几道裂缝,突兀又丑陋。
骷髅被这又猛又重的力道砸的一个踉跄,刚刚站稳,另一击已然再次降临!
它早已不是人,多年的沉睡让它无法再如臂使指地控制自己的身体,哪怕能通过气流判断出攻势,也因速度赶不上而无法避开。
骷髅在重击之下不断发出愤怒的咆哮,音波攻击一层又一层扩散开,但有娄寻的精神力屏障帮忙挡着,苏明亮一点都没受到影响。
在看到骷髅身上横七竖八的漆黑裂缝之后,他更加兴奋了,眼眸赤红,抡拳速度快得什至出现残影。
从最开始有规律的“砰——砰——砰——”到现在的“砰砰砰砰砰!”,苏明亮完美达成从势均力敌到碾压式暴揍的转变。
就在他打上头时,再一次落下的拳头忽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接住。
他警惕而不解地转头,看见单膝跪在他肩上的女孩儿。
和他碗盆大的拳头比起来,接住这股力道的手掌瘦削单薄,皮肤白得近乎半透明,如精美的艺术品。
但这个精美的艺术品却接住了暴力机器全力以赴的一击。
苏明亮一怔,头顶被温柔的力道摸了摸,熟悉的声音在耳侧响起:“别打了,剩下的交给我。”
他下意识说:“我还能继续!”
耳朵被弹了下,那声音叹了口气:“我当然知道你能继续,但我不希望你被力量控制。以后''嗜血''这个BUFF还是尽量少用吧。”
娄寻从他的肩膀上跳下去,如猫一般轻盈落地,示意诺兰把他拉走。
这么个巨人伫在这,让她不太方便发挥,可能会误伤。
诺兰听话地把苏明亮拽走了。
娄寻看着面前和一堆碎骨渣没什么区别的骷髅碎片,弯腰伸出食指,在它的脑门上轻轻点了下。
下一秒,熟悉的系统提示框弹出:
【“湮灭”状态已使用,请选择是否保存到状态栏。 】
【是/否】
娄寻点了“是”,又勾了个“记住此选择”,才漠然看向逐渐分解彻底消失的骷髅。
这还是她第一次正式用这个DEBUFF。好久没用天赋能力了,都快忘了这种感觉了。
虽然娄寻因为不想变得依赖天赋能力而尽量减少使用,但好久不用确实有点生疏。看来以后该用还是得用用,不但能保持熟手,还能减少麻烦。
目视骷髅湮灭在空气中,娄寻转身看向薇妮。
薇妮沉默着对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娄寻顺着看过去,看到一路敞开的大门。在最后一扇大门的尽头,可见一团隐隐绰绰的明亮光团。娄寻知道,那就是这座废城的出口。
忙活了这么久,出去的“通行证”终于拿到手了。
众人陆续往外走,娄寻照旧殿后。
在临出门之前,她下意识再次看了眼薇妮,见到薇妮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只钟表。
薇妮似乎早就等着娄寻看过来了,见状丝毫不惊讶,对她微笑了下,纤长手指拨弄钟表的指针,让分针往前转了一圈后,又操纵它往后转了一圈,于是时针还在最初的位置。
她垂着眼,在时针位置复原后,再次重复了一遍这个操作,然后是第三遍、第四遍……
薇妮没有抬头,没有再看娄寻,只是垂眸一直重复进行这个动作。
门外传来苏明月催促的声音:“小寻?”
娄寻如梦初醒,应了句:“这就来。”
她跨出别墅大门的那一刻,脑海中出现的仍然是薇妮莫名其妙的反常举动。
薇妮想告诉自己什么?她为什么不说出来,而是要借这个方式隐晦地传递给她?
难道是因为这个副本的污染物BOSS?
祂一直在监视副本里的一切?
娄寻还没想出个所以然,面前忽然多了一道身影。
凌云一手拉着一个队友,认真地鞠了九十度躬,鼓起勇气直视她,严肃地说:“谢谢您,娄队。”
“虽然您可能看不上我的力量,但如果您有需要,随时吩咐,我一定会尽全力报答您的恩情的!”
旁边的江津和布兰特跟着连连点头。
娄寻笑了下,说:“好啊,我的吩咐就是好好活着。”
对面三人齐齐一愣。
娄寻收敛笑意,表情很正经:“我没开玩笑,保存有生力量,就是我的吩咐。”
“活下去,拼尽全力活下去。”
……
拜别娄寻等人后,凌云的心态还是很复杂。
好像是第一次,有人这么期待她活下去,不为任何目的,不为任何利益,只是单纯希望她能好好活着,堂堂正正地活着。
她想起里昂曾经说过,他们七个永远是一体的,他永远不会抛弃他们。
可是这次,他没有来。
凌云其实不笨,从在别墅里开窍后,她就隐隐感觉不对劲。
怎么就那么巧,她完成最后一单的时候里昂发布新的命令,让她不得不先完成里昂的任务,以至于任务超时得罪顾客。
她被扣款的时候,里昂明明是有能力救的。他完成的任务那么多,捞他们三个一把完全足够。
可他没有。
他默许他们被副本惩罚。
凌云想到这里心头发冷。
在看到前方不远处等着的身影时,心头更冷了。
银发黑眼的男人走上前来,和他们逐一拥抱,语气歉疚:“抱歉,没能及时救出你们,我一直在想办法,但是总是找不到入口。”
江t津和布兰特像以前一样安慰他说“没关系,哪有人能次次都成功的”。
凌云反常地没说话。
里昂察觉到了,转过头看她,那双眼睛温柔而忧伤:“凌云,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凌云调动自己全部的演技露出一个笑:“当然不是,我只是……还没有反应过来。副本的惩罚太可怕了,我差点就死在里面了。”
这话说完,里昂眼眸里的光微微一闪。
他的语气是恰到好处的难过:“是我这个做队长的失责了,这次回去,我会写检讨。”
江津和布兰特连忙安慰他。
为了融入进去,凌云也勉强露出笑容安慰他。
在队员们的安慰下,里昂总算停止自责,带着他们往住处走去。
凌云跟在后面,不住看向里昂的背影。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哪里违和。
也许是第六感在预警,她忽然知道哪里怪异了——里昂的喉结……怎么在后脖颈处?
而且,他以前从来不戴手套的,这次来接他们,为什么戴了这么厚实的手套?甚至连手部的曲线都不太能看得出来了。
仔细观察的话,他的发量好像也少了许多,只是长发披着很难看出区别。
凌云心里突然凉得厉害——她有一个极其大胆极其不可思议的猜测。
凌云听到自己极力伪装镇定的声音:“里昂。”
里昂回过头,对她露出一个疑惑的笑:“怎么了?”
凌云的视线从他平面的五官上扫过,缓缓摇头:“没事,就是突然想喊你了。”
里昂笑笑:“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你发现什么了呢。”
他重新转过身去,聚精会神地听江津和布兰特描述废城里发生的事。
凌云悄无声息地加快脚步,来到他的后面,颤抖着伸出手——
撩开了他脑后的头发。
长发下面,赫然是一张刚刚才见过的、熟悉至极的面容。
只不过,这张一模一样的脸此时此刻紧闭着双眼。
里昂? !
不对,凌云恍惚地想:如果后面这个是里昂,那正面那个,是什么东西? !
第125章
也许是感觉到了后脑的凉意, “里昂”转过头来,含笑的双眼注视着凌云,轻声说:“怎么了?”
凌云一步步后退, 心中无法抑制地升起寒气,从头凉到脚。
她试图找队友求救,却发现江津和布兰特两人不知何时定在原地,维持着侧头说话的姿势,脸上什至还带着劫后余生的笑。
这感觉实在太恐怖了,就像世界被定格住,只剩自己独自面对恶魔。
不, 污染物分明比恶魔还要可怕——
凌云转身就跑,却还是后心一疼——
她低头一看,一支纯白的羽箭穿透了她的胸膛。
……
另一边, 娄寻和凌云等人分离后,右眼皮莫名其妙跳了几下,她的步伐不由慢下来。
走在她旁边的诺兰第一个察觉,问:“队长,怎么了?”
娄寻微蹙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顿住脚步,尝试联系薛梨那边。
薛梨的嗓音一如既往地微哑:“你们终于出来了?”
娄寻:“嗯,你和颂扶那边怎么样?”
薛梨那头沉默了几秒,说:“我们被困在地铁站了。”
娄寻一秒反应过来:“所以你们现在是在地铁站的哪里?报个位置, 我去接你们。”
薛梨:“负一层二号线开往普阳路方向的地铁站台。”
娄寻:“好,我知道了。”
薛梨等了等,只听到娄寻和其他人交代,没等她问自己,憋不住主动开口:“你不想知道我们这里发生了什么吗?”
娄寻言简意赅地道:“我边走你边说,我听着。”
此刻她身边已经空无一人。
诺兰和苏明亮被她派去高铁站了, 苏明月和索菲娜前往商业街,而她自己则独身前往地铁站,安排得明明白白。
薛梨沉默着没有立刻答话,耳麦里却仍旧响起了声音,是颂扶。
她小声问:“是队长要来了吗?”
薛梨“嗯”了一声。
娄寻听到颂扶发出一声欢呼,快乐地嚷道:“太好了,我的外置大脑终于要来了。”
娄寻:“……”
娄寻哭笑不得,应:“嗯,等我三分钟。”
薛梨却突然开口:“等等!别过来!”
这一声让旁边的颂扶都猝不及防,疑惑地问:“怎么了?”
薛梨紧紧盯着自己面前的面板,声音低哑:“……我们的余额全部清零了。”
颂扶:“?!”
她急忙也调出自己的面板,看到上面的数字后,挠了挠头,说:“虽然我的余额也是0,但我睡觉前特意清点了一下,当时我好像就是0.”
薛梨:“……”
颂扶关掉面板,认真地看向她:“所以只有你还有正数余额哦。我们都是穷光蛋。”
薛梨:“…………”
虽然娄寻没有亲眼看到这一面,但她能想象出薛梨被噎到的样子,不自觉勾起唇角:真是难得啊,高冷雪梨被噎到说不出话。
可惜没能亲眼见到。
薛梨调整了下情绪,深吸一口气道:“我大概知道为什么我们会被困在这里出不去了。”
娄寻:“嗯?”
颂扶:“嗯?”
薛梨严肃地说:“我先说一下你们消失后发生的事。”
“你们消失后,我就去找颂扶了。一个人待在夜晚的商业街很不安全,所以我打算去和她会和,轮流守夜。守夜过程中果然出了一些意外,好在都被我们顺利解决了。”
她轻描淡写地略去和污染物的激烈打斗,继续说:“''夜生活''结束后,新的一天开始,我打算出去转转看看能不能发现新的线索,颂扶硬要和我一起—— ”
颂扶小声说:“我担心你嘛。”
薛梨假装没听到,接着道:“但这时候,我们出不去了。因为不知名的原因,我们一直在经历''鬼打墙'',不管是走楼梯还是乘坐扶梯还是坐无障碍电梯,上楼后依旧是负一层的场景。我们被困在了负一层。”
娄寻思索着道:“所以?你现在发现了什么?”
薛梨一时半会儿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一米外的地铁车厢中,露出的那些隐隐绰绰的人影。
那些东西也在看她。
——扒着玻璃门,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大大小小的眼睛和嘴巴贴在门上,贪婪地盯着她们,嘴角流下涎水。
颂扶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一开始还不明所以,说:“这些怪物我一个人就能对付,你别担心,我会保护你的。”
薛梨只是道:“你再仔细看看。”
颂扶不解地瞪大眼睛仔细观察这些怪物,在扫到某一张脸时,忽然顿住了。
然后,她的眼神也凝固住了,喃喃道:“这玩意儿,我昨天不是已经把它打得渣都不剩了吗?”
娄寻停住脚步,联想到离开别墅前,薇妮那个看似莫名其妙的举动。
她似乎明白,薇妮想告诉她什么了。
接下来,薛梨的话映证了她的猜测。
“这是一座不死城。”薛梨沉声说,“不管前一天发生了什么,这些东西第二天都会照常出现。”
“所以我的余额会消失,因为现在回到了''第一天''。”
之前没想通的地方一下子就得到了解释,娄寻低声道:“所以23 : 59的时候结算资产,因为零点时,所有余额会全部归零。”
闻言,颂扶震惊道:“那我们岂不是永远赚不够八万一千币、完不成任务了?”
“除非我们抢在时间循环前完成目标,但一个人一天之内怎么可能赚到八万一千币?除非抢劫银行,不然怎么可能办得到啊!”
薛梨幽幽道:“就算你想抢银行,商业街也没有银行给我们抢。”
娄寻停住脚步,看着眼前的地铁站入口,思路渐渐捋清。
“不,不需要一天之内赚够八万一千币。”
“只要打破轮回,限制自然会消失。”
颂扶虚心请教:“那该怎么打破轮回呢?我捶碎地铁可行吗?”
薛梨:“……”
薛梨面无表情地说:“你以后还是少和苏明亮说话吧,别学他一根筋的做派。”
颂扶:“嗯?我觉得他很真诚啊,和他说话永远不会冷场。”
娄寻打断这两人的发散思维,说:“打破轮回的关键不在地铁。”
她沉声道:“——是买卖交易。”
娄寻想起自己那一环套一环的外卖任务,终于拨开了困扰她的迷雾。
她耐心道:“想要打破轮回,必须终结交易循环。”
颂扶乖巧地等自己的外置大脑发话:“需要我去做什么嘛?”
薛梨则从t安静下来的背景音里察觉出了什么:“你是不是已经到地铁站了?”
娄寻:“暂时不需要,等我理一下。嗯,我现在在地铁站门口。”
薛梨立刻说:“别进来,我会想办法出去和你……和你们会和。”
颂扶闻言,看向自己的二号大脑:“什么办法?我能做什么?”
在她们说话的间隙,地铁停靠到站,铃声和播报声同时响起,车厢门缓缓打开。
在怪物们扑上来之前,颂扶支起了金刚罩,牢牢护住两人。
薛梨的视线从紧紧扒在金刚罩上的怪物身上扫过,稍顷,勾起唇角:“找到了。”
她精准地指向隐藏在怪物群中的一个小小身影,语气冷酷:“杀了祂,我们就能出去。”
颂扶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惊讶地睁大眼睛:“啊?你说的是那个女人吗?我怎么看不出她和其他怪物的区别呢?”
薛梨的视线和那只污染物的目光对上,冷冷道:“当然不是那个女人,她只是个普通鬼怪。”
“我说的,是她背包上的那个娃娃挂件。”
颂扶这才把目光挪到那个娃娃上。
那只娃娃做的酷似人类,只是眼睛大得不正常,占据了整张脸大半面积。
当颂扶看过去的时候,那双漆黑的大眼珠和她对视,轻而肆意地眨了一下,被缝起来的嘴巴忽然裂开笑了笑。下一秒,不见祂如何动作,身上的黑线自然脱落,娃娃一跃而下,混入怪物群中不见踪影。
薛梨面色不变,手掌一挥,一株柳树便拔地而起,很快就顶到天花板上,无数柳条狂舞,抽飞一个又一个怪物。
她冷冷地嗤笑道:“被发现了就想跑?没那么容易。”
另一头的娄寻听见她们的对话,微微挑眉,问:“找到核心污染物了?”
薛梨:“本来不确定,但祂一跑,我就知道我找的没错。”
娄寻:“需要我进去帮你们一把吗?如果真是饥荒骑士,那绝对不止一个污染物,祂的坐骑也一定是污染物。”
薛梨坐在树枝上,一边操控柳条寻找跑掉的核心污染物,一边蹙眉:“我没有看到坐骑。”
娄寻微微皱眉:“没看到?”
按理来说,饥荒骑士应该和坐骑一起出现才对,怎么可能只出现一个呢?
颂扶一棍子抡飞一只怪物,不解地嘀咕:“怎么找不到……祂刚刚明明就是在这个地方消失的啊……”
她再次锤爆一个怪物的脑袋,甩了甩棍子,忽然顿在原地,开启金刚罩护身,棍子立在地上不动。
薛梨看见,问了一句:“怎么了?”
颂扶皱紧眉头,不确定地说:“梨梨师妹,你有没有觉得地面在摇晃?”
由于耳麦还是接通的状态,这句话清晰地传到娄寻的耳中。
她心中一凛,脑海中忽然划过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娄寻上前一步,脚尖紧贴着门口,手掌抚上门框——
不似看上去的金属材质那样冰冷,而是有温度的、软硬适中的奇异触感。
她掌心里的门框轻微地一起一伏着,如同生命体在有规律地呼吸一样。
娄寻的眼神变了,她立即奔进地铁站,厉声道:“你们现在立刻聚在一起!颂扶,金刚罩的防护力度开到最大!立刻!”
颂扶不明所以,但她一向很听话,闻言立即用棍子当做撑杆,往旁边一跳,就跳上薛梨在的那根树枝。好在她和薛梨都很轻,这根树枝同时撑着她们两个也毫无问题。
薛梨还没动作,颂扶已经麻利地撑起了金刚罩,并按照娄寻的吩咐把强度开到最大。
一时间,金刚罩上的金光把柳树都染成了金色,甚至把离得近的那些怪物也映成了金色。
整个负一层都金光闪闪,熠熠生辉。
薛梨习以为常地掏出墨镜戴上,收敛了那些不断飞舞的柳枝,把它们收回来在树身外围编织成了一个巨大的茧,人为地在金刚罩外又加了一层防御。
她一边透过树茧的缝隙看向外面那些张牙舞爪的怪物,一边凝神感受着身下的颤动,神情凝重:“……地面确实在摇晃。”
娄寻直接从楼梯的扶手上滑下,看到不远处那个透着金光的巨大绿茧,稍微放下心:还好,赶上了。
变故就在此刻发生!
她前一秒刚站上负一层的地面,后一秒,整个地铁站都剧烈摇晃起来,怪物们像是被某种威压震慑,纷纷尖叫着逃开。
只是短短几秒,地铁站就已经大变模样。
地面突兀地鼓起一道道尖刺和一块块棱形凸起,似是某种兽类身上的鳞甲。
地铁的门和楼梯像奶油一样融化掉,化为某种粘稠液体在地面上流动,凡是退得迟被这液体沾上的怪物,像被蛛网缠上的昆虫一样动弹不得,化为养料融进液体中,继续向着四面八方蔓延。
娄寻三步并作两步攀上柳树枝构成的茧,目色凝重地抬眼向上看去——天花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照这样下去,她们三人的结果不是被地面的尖刺洞穿,就是被天花板和地面挤成肉泥。
颂扶看见娄寻后立刻扩大金刚罩的范围,把她也纳入进来。
但是这样一来,她的金刚罩就比茧先一步接触到下降的天花板。那沉沉的重力通过金刚罩,全部传到了她身上,如泰山压顶一般,压得她额角青筋爆出,眼白蔓上蛛网一般的红血丝。
薛梨蹙眉,操控柳条外扩,挡在金刚罩外面。
但柳条的硬度怎么可能和金刚罩相比?才挡上不久,就被压成了一滩翠绿的汁液,滴落到地面被那粘稠液体吸收。
召唤物受创,让薛梨也遭到了一定程度的反噬。
她面色一白,从未像此刻这样痛恨自己的天生基因缺陷。
明明只是个小伤罢了,却被放大到这种程度……她死死咬着牙,再疼也不肯吭一声。
薛梨忍着极度的痛楚,没有心力去注意其他,直到自己忽然被揽入一个怀抱,才诧然抬头。
她见到颂扶闭着眼睛的面容。明明被重力压得青络尽显,抱着她的力道却很轻柔。
“别怕……我会保护你的。”颂扶哑声说。
薛梨想笑她逞强,却不知为何笑不出来。
她以为自己是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颂扶,但实际上她只是茫然地眨了眨眼,然后顺从地把脸埋在颂扶的颈窝里。在温暖可靠的怀抱里,她一点一点松开紧皱的眉头。
身体好像没有那么疼了……她想。
茧之外,娄寻召出武器,冷漠地目视地铁站的种种变化,心说果然,骑士与坐骑必定是同时出现的。
只不过,在此之前,谁都没有想过,饥荒骑士的坐骑竟然就是这座地铁站。
一整个地铁站都是坐骑。
沉眠的时候,祂是地铁站,现在苏醒了,就是另一个恐怖的SS-级污染物。
娄寻面无表情地给自己叩了个“增力”BUFF,又分别给两位队友也叩了BUFF,减轻她们的痛苦后,才挥剑斩出——
刹那间,雪白的剑光甚至压过了金光闪闪的佛光,势如破竹般切入天花板中,撕纸一样轻而易举地把天花板撕开了一道大口子。
裂口处一片漆黑。
但并不是纯然的黑。
娄寻望着裂口中自己的倒影,默不作声地握紧了手中剑柄。
这个注视她的……是什么东西? !
——不管什么,杀了祂!
她脑海中划过这个念头的同时,手中长剑闪电般刺出,直直命中那只窥视的眼珠!
第126章
然而长剑刺出的刹那, 她却听到“叮”的一声响——那分明是剑尖撞上了另一个同样坚硬的金属物体才会发出的声音!
娄寻闪电般撤回长剑,目光如电,还没来得及细看那只眼珠, 就见一大蓬鲜血兜头浇下,腥臭的味道扑面而来!
她立即后撤几步, 避开了被鲜血淋到的下场。
那些黑红的血液落到地面上,竟然将地面腐蚀出了一个个深深的大坑,甚至可见埋在地板之下的钢筋——更确切地说,应该是“骨骼”。
刺耳的尖叫声响彻整个狭小的空间,娄寻刚准备劈开天花板,就见锯齿般的叶子横扫过来,裁纸般将天花板撕开一道又一道缝隙。
娄寻抽空转头一看,便见趴在颂扶背上面色惨白的小姑娘。明明已经疼得连抬手都费力,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劲又召唤出一株植物来帮她打下手。
娄寻仔细看了眼,确定颂扶已经放弃攻击,全面防御, t将两人护得严严实实,让她不需要再额外担心,才收回视线,放手对付眼前的污染物就行。
颂扶在地震山摇般的巨大动静中扯着嗓子喊:“队长——你不用管我们!我会照顾好自己和梨梨师妹的!”
娄寻没回头,比了个“OK”的手势。
颂扶看见,没再说什么,快速带着薛梨寻找安全地方苟着去了。
一个远程召唤师和一个防御类坦克,在现在这种一看就是输出为主的环境中发挥不了太大作用。还不如找个地方先安顿下来,然后再让薛梨操控召唤物帮助场上的队友。
娄寻心分二用, 一边在震荡的环境中寻找平衡,一边紧盯天花板之上那只污染物的行动。
在最开始的那一大波鲜血淋完后,她终于看见挡住自己剑尖的是什么玩意儿——一支看上去十分眼熟的黑金箭头。
据她所知,用黑金长箭的只有……
娄寻抬头,透过被撕得千疮百孔的缝隙,见到高悬于空中的一道熟悉身影。
漆黑的骨翼张扬地在身侧展开,升到九级的天赋能力让她的头顶多出一圈半虚半实的黑金光环,随着能力的使用,正忽明忽暗地闪烁着。
是堕天使形态的索菲娜。
虽然两人间差距甚远,但耳麦可以解决距离问题。
娄寻:“索菲娜?你怎么来这里了?”
那边顿了一下,才传来索菲娜的声音:“没注意,追着它过来的。”
娄寻握住天花板破开的缝隙,战术黑手套牢牢护住她的手掌不被锋利的边缘割破,还额外提供摩擦力让她顺利借力跃上地面,得以看清四周景象。
她见到地面上除了一个巨大的还在咆哮的兽头,还有一个捂着脸颊的男人。惨绿的液体从他的掌缝间渗出,滴落的液体把地面腐蚀出一个个冒白烟的坑洞。
“这什么东西?”娄寻隐约觉得这人有点眼熟,虽然脸捂住了看不见他长什么样子,但身形很熟悉。
索菲娜的声音透过耳麦传来:“掌管商业街的瘟疫骑士。”
娄寻惊奇道:“你这么快就把祂找出来了?”
索菲娜沉默了下,含糊地带过过程:“嗯。”
总不好说她刚进商业街就直接切换成了战斗形态,因为废城里那个恶心的男主人,心口还憋着气,正巧遇到不长眼的怪物上来挑衅,直接无差别对着扫射,恰好扫到了这个伪装成普通NPC混在怪物堆里的SS级污染物。
还好娄寻没细问,只道:“那祂的坐骑呢?”
这点让索菲娜也很疑惑:“我没找到,祂出现的时候只有一个,我没找到同气息的第二个污染物。”
想了想,她补充道:“对了,这玩意儿一开始暴露真身的时候还挺大个,但不知道为什么,被射中一只眼睛后就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迅速瘪下来了。体型恢复人形大小后,鲜血从黑红色变成了具有腐蚀性的红绿色。”
索菲娜嗤笑一声:“总不能祂的坐骑就是祂的眼睛吧。”
这时,被射瞎一只眼睛的污染物终于止住血,放下了捂着脸的手。
祂姿态优雅,丝毫没有受伤的狼狈模样,甚至还有闲心从胸前的衣兜里掏出一块手帕把自己脸上的脏污擦干净。
随着那些污渍被擦净,娄寻终于得以看清祂的模样。
这张脸? !
娄寻惊诧出声:“里昂?!”
这不是凌云队伍的队长里昂吗!
他怎么会变成SS级污染物瘟疫骑士?怎么可能,人类不可能直接变成污染物总辖,就算被污染,也会先变成堕化者,实力再怎么暴增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就达到SS级。
而且他在进入比赛前一定是人类。监察者07可一直看着呢,绝不可能让污染物混进人类队伍。
所以,里昂队长到底是怎么回事? !
里昂听见她的声音,不急不缓地回头,露出一个还不是很熟练的微笑:“你认识我?”
娄寻冷声道:“我只认识人类里昂。”
闻言,瘟疫骑士模仿人类的样子叹了口气,遗憾地说:“那真可惜,他已经死了。”
“不对。”祂忽然改口,“也不算是死了。我赋予他永生,他会和我一起见证新时代的到来。”
稍慢一步赶到的苏明月正好听到这句,立刻表达了自己的听后感:“呸,不要脸的东西。”
这大概是娄寻第一次听到她这么直白地表达自己的喜恶。
苏明月毫不客气地嘲讽:“偷了别人的皮囊还要硬给自己扯一面道德大旗,恶心。人类皮囊只有一张脸,你可省着点丢吧!”
闻言,瘟疫骑士却说:“我有两张脸。”
说着,祂撩开后脑——准确来说应该是头顶的头发,露出后脑的另一张脸。
那张紧紧闭着眼睛的脸竟也和里昂长得一模一样!
只不过,其中一只眼睛已经瞎了,露出黑洞洞的孔洞,隐约能看见里面空荡荡的骨架,所有细胞血管之类的组织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
“……”
见状,饶是见多识广如苏明月,也被小小震惊了一把。
娄寻表情不变,只是眼神凝重几分。
她的视线快速在瘟疫骑士身上梭巡一圈,在那张毫无生气的面孔上停留了几秒,身体忽然一僵。
她想,她也许知道那个消失的“坐骑”在哪里了。
也许是心有灵犀,索菲娜的声音忽然通过耳麦传过来。
她喃喃道:“我刚刚……是不是一箭射杀了真正的里昂?”
虽然知道对方不一定能看见,但娄寻还是下意识摇了摇头:“不是,他早就死了。”
“在他被强行夺取身体改造、被污染物夺舍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死了。”
剩下的,不过是一个只有身躯的空壳而已。
索菲娜那边没有再说话,只是粗重的呼吸声慢慢放轻,直到恢复正常。
一来一回交谈间,苏明月来到娄寻身边。
她抬头往上看了看,不无遗憾地说:“可惜这地下看不见天气,不能提供增幅。”
因为特殊的天赋能力,当她的能力状态与当前场景吻合时,威力会得到加强,根据契合程度加强10%-100% 。
娄寻说:“提供不了额外加成也没关系,九级的天赋能力本来就很强了。”
完成了这么多副本,众人的天赋能力早已升到满级,自身的精神力和体质都有了质变,外力的加成已经不再那么重要。
“也是。”苏明月笑了下,凝神看向前方的污染物,“那就——开始了!”
话音未落,满地沙尘突然拔地而起,无风自动,飞快演化成沙尘暴往瘟疫骑士的方向卷去,一次呼吸时间都不到便已牢牢将祂裹住。
如果副本里能具现化污染物数值,众人一定能看见代表防御力的数值正在节节下降。
正是沙尘暴的作用——降低敌方防御力。
在【天气之子】升到九级后,所有天气全部解锁。在经过多个副本的历练后,苏明月对这些能力的掌控已经到了如臂使指的程度,心随意动,轻而易举就能调配出最适合当下的状态。
这九种状态已经深深印在她的脑海中:
⑴晴天:己方受到伤害减免;
⑵阴天(多云):敌方攻击伤害减免;
⑶降雪:晕眩/短暂定身敌方(根据雪势大小,产生的威力不同);
⑷下雨:敌方减速,己方增速;(特殊形态:结冰)
⑸冰雹:群体攻击(根据冰雹大小,产生的攻击力不同);
⑹雾霾:降低能见度,时间久吸入有害物质,迟钝思维;
⑺沙尘暴:降低敌方防御;
⑻龙卷风:增强己方伤害;
⑼雷暴:麻痹/单体攻击(根据强度决定威力);
⑽闪电:极高温。
搓出沙尘暴后,苏明月并未停止动作,修长手掌灵活做出各种手势,一道又一道BUFF增加到队友身上:
娄寻的长剑上覆上一层细微的旋转风流,只需她一挥剑,剑上覆盖的龙卷风就会随之飞出,增强剑气,造成更强的伤害;
索菲娜的箭矢上萦绕着噼里啪啦的细小电弧,在箭矢射出的刹那,雷暴将会立即在箭头凝聚,既能削弱敌方也能配合己方。
她正准备继续召唤更多状态,耳麦里忽然传来一道沙哑声音:“还有我。”
随着声音一同传过来的,还有渐渐逼近的脚步声。
苏明月一扭头,便见到毛发青黑、四肢修长,马蹄燃烧着烈焰的青焰马。
这一看是薛梨从异世界召唤来的坐骑,最大的t特点就是来无影去无踪,速度奇快无比。
苏明月:“原来小梨也在啊,我怎么没看到你?”
颂扶:“她和我在一起呢,月师姐放心,我们现在很安全。”
苏明月:“原来福娃也在啊,那我就不担心了。”
她知道颂扶的金刚罩甚至比苏明亮的泰山还要结实。
薛梨努力忽略喉中痒意,一刻不敢放松地梭巡四周。
心大的颂扶大大咧咧问:“怎么了梨梨师妹?你别害怕,我的金刚罩很结实的,能硬抗SS级污染物的攻击。”
薛梨:“……你别乌鸦嘴了。”
颂扶还没表达自己的疑惑,就忽感金刚罩受到了一阵剧烈的撞击。
这忽如其来的强势攻击重重击打在金刚罩上,就像有人重重对着她脑袋拍了一巴掌,让她整个人都断片了一瞬。
还好为了保证防御力度,她把金刚罩的范围开到了最小,几乎紧贴着两人的身形外廓。所以虽然遭到了这样猛烈的攻击,金刚罩仍然完好无损。
——就是颂扶头晕晕的。
等她好不容易缓过来,就猝不及防和面前的东西来了个近距离贴脸——
面目诡异的大眼娃娃和她脸对脸。嘴巴上的缝线裂开,露出沾满血迹的棉絮。
祂“嘻嘻”笑着,大而黑的眼珠子紧贴金刚罩,几乎要将瞳仁挤压得变形。
饥荒骑士做出一个拥抱的动作,抱住金刚罩,眼里是兴奋而恶意的光。
“Surprise!My food!”
第127章
颂扶愣了下, 双手合十说道:“我佛听不懂洋文。”
然后反手掏出长棍,畅通无阻地穿过金刚罩,把趴在罩子上的污染物打飞出去, 在地上滑行好一段距离才停下。
刚准备出手的薛梨:“……”
她面色复杂地望了颂扶一眼。
你佛不听洋文,但打洋人(。
饥荒骑士完全做到了不抛弃、不放弃,即便被击飞,稳住后立即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嗷嗷叫着再次朝颂扶冲过来,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她,硬是冲出了决一死战的气势。
一边冲,一边还不停说着叽里呱啦的外文。
颂扶纳闷道:“我都说了我佛听不懂洋文了,祂怎么还说?怎么,是华文太难学了吗?”
她的耳麦一直没有关, 娄寻也听到了她这句话,短促地笑了下,说:“不一定是华文太难学,可能是因为祂没吞噬华人。”
颂扶:“嗯?什么意思?”
娄寻侧身避开瘟疫骑士的攻击,还有余力给她解释:“我的一个猜测,不确保一定正确。”
颂扶有点惊讶地反问:“你说的还能有错的?”
娄寻:“?”你对我是否有些太信任了。
娄寻一边反手刺出长剑,一边说:“我认为祂之所以会说西文,是因为吞噬了里昂, 提取了他的记忆后学会了这门语言。”
颂扶疑惑:“但吞噬里昂的不是瘟疫骑士吗?现在和我对打的明明是饥荒骑士啊?”
娄寻:“这就涉及到了另一个问题——这个副本里的天启四骑士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听到这里,索菲娜也加入了对话:“天启四骑士里,我们现在只遇到了饥荒和瘟疫,还有两个一直没出现。我猜高铁站那里也会藏着一个,大概率会是战争骑士。但这样的话,死亡骑士在哪里?”
苏明月看了眼高空之上的堕天使,说:“我们想到了一起。”
颂扶礼貌地问:“请问我能加入你们的脑电波吗?”
她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娄寻笑了下,刚要说什么,耳麦里忽然插/入一道急促的男声:“战争骑士在往地铁站的方向逃!拦截不了,这玩意儿会把自己碎成臊子,你们注意下,别被创到了。”
娄寻诧然:“诺兰?”
诺兰:“嗯。”
他的声音被夹在一片呼啸的风声中有些失真,因此他加大了音量:“战争骑士是凌云!”
“……”颂扶感觉自己的脑子好像宕机了。
谁?
一片混乱中苏明亮的声音竟然还是那么突出:“诺兰哥我又没拦住啊啊啊!这狗比又裂开了!祂分成四块逃走了!”
诺兰:“……又双叒叕裂开了?”
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现在碎成多少份了?”
苏明亮快速叭叭:“我算算哈……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分成了两份……对战的时候又一分为八……逃跑的时候又不断分裂……”
他念叨了一会儿,震惊道:“哥,祂现在一共有两百份!”
娄寻:“……”
〖此时无声胜有声,娄姐的眼睛里写着“废物”两个字。 〗
〖虽然但是,面对这种能无限分裂再生的污染物,谁能全部拦住啊? 〗
〖我刚刚才从诺兰的直播间过来,有一说一,那污染物分裂的速度太快了,上一秒还在打架呢,下一秒就突兀变成了俩,左右夹击。要不是诺兰反应快,可能已经受伤了。 〗
〖 ……说到这个,在诺兰战斗的时候,有没有能看清他动作的大佬啊?见鬼了,我5.0的视力竟然都跟不上他的行动。 〗
〖看不清,根本看不清。这波我愿称之为刺客大战臊子。 〗
〖小亮:?终究是我错付了。 〗
〖难怪我觉得少了什么,原来是漏了小亮大厨。这个家不能没有厨子,那就改成刺客切臊子给大厨做菜之战吧。 〗
弹幕滚动间,破风声由远及近,如炮弹般直直冲着索菲娜撞过来!
高空中的堕天使一回头,便见数百个不明物体像蝗虫一样飞快地冲自己而来。
幸好她没有密集恐惧症。
索菲娜的主要攻击技能是单体攻击,群攻的冷却时间长而且很耗费精神力,不到特殊时刻她一般不会轻易动用。
她感受了下这些玩意儿的气息,确定碎得越多实力越低,虽然量大,但并不值得她耗费大量精神力搞波大的,遂准备避开。
索菲娜刚准备降落,就见到地面上一道金色光柱突然拔地而起,斜着朝自己笼罩过来!
颂扶大喊:“都站在原地别动!等我佛来个佛光普照!我佛不怕蝗虫爱吃臊子!”
薛梨在她旁边听完了整个过程,优秀的记忆力自动和之前的所见所闻串联上。
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抬头瞅颂扶:“你师叔是不是没少揍过你?”
虽然她不是佛门弟子,但也知道不能什么话都安给佛祖。佛祖真的有这么多话吗?
颂扶想了想,认真地说:“那倒没有,我师叔一般不动手。”
师叔最喜欢逼她抄经书了,说这样能让她多认字。
薛梨一静,试探着问:“他和你说过最多的话是什么?”
颂扶:“''我佛没有说过这话''。”
旁听全程的苏明亮:“哈哈哈哈哈哈!”
苏明月:“你还笑?战争骑士都快踩着你姐头顶降落了!”
苏明亮:“!!!”
他一扭头,顿时见到一大片乌压压的、跟着索菲娜一起降落的战争骑士。
忽略前因后果,这场景非常像地狱之主带着一众恶魔前去找娄寻大决战。
苏明亮喃喃:“索姐霸气……”
霸气的索姐在污染物切片们追上之前被金刚罩笼罩进去,婉拒了臊子们的跟随。
靴子触地,索菲娜站到娄寻面前,眉眼冷肃:“接下来需要我怎么做?”
娄寻看着飞速跑去和臊子们会和的瘟疫骑士与饥荒骑士,叹了口气:“阻止不了了,等最终战吧。”
颂扶很坦然地说:“我没听懂。”
然后乖巧地等着外置大脑的回复。
她觉得人的脑子要是能具象化,她的头顶现在指定在冒烟。
娄寻耐心地解释:“这个副本一共有三个地图,分别是商业街、地铁站和高铁站。从目前已知的线索可知,这三个地方分别由瘟疫骑士、饥荒骑士和战争骑士统治。那就出现了一个问题:死亡骑士呢?”
苏明亮:“对哦,死亡骑士呢?没有第四块地图给祂当领域了啊。”
苏明月:“动动你的脑子,瘟疫、饥荒和战争会带来什么?”
薛梨淡淡地接:“会带来死亡。”
颂扶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点什么,不由得皱眉苦思起来。
娄寻:“所以答案很明显了,其他三个骑士合在一起,就是死亡骑士。”
苏明亮:“那祂为什么还要把自己碎成臊子?直接合并不就得了?”
诺兰:“第一,如果祂不把自己切片,祂根本逃不出去;第二,在这种情境下,臊子反而能充当黏合剂。”
颂扶闻言,看向天空,惊讶道:“真的诶!”
只见天空之上,那些碎片就像是胶水一样,把里昂模样的瘟疫骑士和凌云模样的战争骑士黏在一起,变成新产生巨人t的四肢。
苏明亮看着紧闭双眼的凌云,难过地说:“我们出来的时候不该分开的。这样,凌云说不定就不会死了。”
娄寻投去疑问的目光:“我还没来得及问,凌云怎么会变成战争骑士?难道也像里昂那样被污染物吞噬转化了?”
诺兰装不出很难过的样子,干脆垂着眼不说话,让脑补代替所有演技。
于是照旧是苏明亮来说:“我和诺兰哥是在高铁站外面遇见凌云的。因为看她只有一个人,我就主动上去问她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行动。毕竟就算从外面看,也能看出高铁站的候车大厅里巨多怪物和污染物,她一个人进去肯定危险。”
“但是我刚往她那儿走了一步,衣领子就被诺兰哥揪住了。”
诺兰抬眼,懒声道:“不拦住你,看着你去送死吗?”
苏明亮挠挠头:“那我哪知道她那时候已经死了啊!”
索菲娜皱眉:“已经死了?”
苏明亮点点头:“嗯。”
“但是她当时的状态很奇怪,至少从表面上看,她和活人没有区别。脸色正常,和我们打招呼的声音语气也都没有异常,朝我们走过来的动作也很正常。”
娄寻:“那你们是怎么发现她是活死人的?”
苏明亮:“我被诺兰哥拉回去之后,诺兰哥投出一把飞刀,凌云闪开的时候露出后背,我才看到她后背上有一个已经干涸的血洞。就算是我,也不可能在这种贯穿要害的伤势里活下来。”
娄寻看向诺兰。
苏明亮是看见致命伤才确定的,那诺兰呢?他为什么只见了一面,就看出了凌云的真实状态?
诺兰坦然地和她对视,说:“保持对危险的敏锐度是一个刺客的基本修养。”
“她身上的血腥味,我隔着几公里都能闻到。”
苏明亮震惊:“哥,你鼻子竟然比我还灵!”
诺兰:“……”
这应该是夸他吧?诺兰不确定地想。
诺兰表面上装的一本正经,暗地里却心虚地瞥了眼娄寻。
……其实他瞒了一部分没说。
他之所以能这么快发现凌云成为污染物,是因为污染物身上的气息。
这股味道普通人闻不到,但对他来说却刺鼻极了,就像把他关在一个刚刚装修完的房间里一样,只要一呼吸,那股浓烈的油漆味就迫不及待地钻进来。
简直让他反胃。
诺兰不动声色地往娄寻身侧站了站,满足地嗅了嗅。
好闻。
感觉活过来了。
颂扶强行插话:“我佛说你们两个的鼻子都很灵。”
“现在可以继续说后续了吗?”
苏明亮摸摸鼻子:“哦哦当然可以。”
“然后我就尝试和凌云进行对话,刚开始她还有回答我的问题,但当她发现我们已经发现她的秘密之后,立即性格大变,不但不再和我们说话,反而疯狂地攻击我们。 ”
“我和诺兰哥一开始只防御不还手,直到诺兰哥发现凌云身体里的细胞组织还有内脏器官全部都不见了,和我们对打的只是一个空壳,才开始反击。”
“占据凌云身体的东西打不过我们,就分裂逃开了,我和诺兰哥就一路追过来,边追边杀。再然后就是你们看见的这样了。”
娄寻:“那你们有看见另外的人吗?”
诺兰知道她说的是谁,摇头道:“没有。出别墅分别后,我再也没有看见任何一个其他队伍的人。”
苏明月皱眉:“我和索菲娜也没有发现别的人。”
她看向空中已经成型的缝合怪,喃喃道:“难道……”
索菲娜沉声道:“也许我们没见到的那些人,都在里面。”
娄寻的声音及时拉回众人的注意力。
“准备战斗!”
半空中的缝合怪双手在身前围成一个圈,一个急速转动的能量旋涡已然成型。
里面的能量波动让人胆战心惊。
薛梨看着那个最多只能算是个人形轮廓的玩意儿,有点惊讶:“死亡骑士竟然不是人形?”
娄寻仔细感受祂的气息,摇头:“这不是死亡骑士。”
她的目光紧盯缝合怪头顶的一个小黑点:“这东西只是死亡骑士的坐骑,真正的死亡骑士,坐在祂的头顶。”
在她的感知中,这个缝合怪块头虽大,气息却不过尔尔。祂头顶那个黑点身上的气息,才如渊狱般深不可测。
“唰”——
漆黑的骨翼展开,索菲娜一手握紧长弓,一手掌心凝聚出新的箭矢。
她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紧盯那个极小的黑点,弯弓搭箭,在满弓时松开——
“咻——!”
砰!
长箭与高速旋转的能量团相撞,发出震耳的爆炸声。
然而在爆炸中心,火焰般的能量团依旧光芒夺目,冲散了能量箭矢后冲势不减,依旧气势汹汹地朝索菲娜飞来!
一根翠绿的藤蔓立即拦在它的必经之路上,但只坚持了一秒就被烧成灰烬。
颂扶立即开启金刚罩,险而又险地把这个能量团挡在了外面。
但下一刻,她面色一白,唇角溢出鲜血。
而此刻的金刚罩外,能量光团如电钻一样对准某个点快速转动,随着转速的加快,颂扶的脸越来越白,几乎衬得她眉心那抹朱砂痣如血一样红。
娄寻、诺兰、苏明月和苏明亮已经呈前后左右之势围住了缝合怪,要么借助道具要么凭借天赋能力悬在空中,从各个方位对污染物发起进攻,暂时无暇顾到下面。
索菲娜咬牙弯弓搭箭,一下聚集三支能量箭矢,一次又一次对着能量团射过去,不断削弱它的能量。
弓箭之后,无数藤蔓也挥击在能量团上,让它的色泽越来越黯淡。
等到光团缩小到只剩原来三分之一的时候,薛梨召出食人花,一口包下了能量团!
虽然代价是食人花被炸的四分五裂,但能量团也在爆炸中彻底消散了。
索菲娜面色凝重。
这是这么久以来,她遇到过的最强大的污染物。
甚至不是本尊亲自出手,只是坐骑的一击,就需耗费她们三个人的力量才能化解。
漆黑的骨翼悄然转化成纯白的羽翼,圣洁的治疗光芒洒在奄奄一息的小女孩身上,缓解了她被反噬的痛苦。
颂扶让薛梨靠在自己怀里接受治疗,看着她惨白的脸,皱眉道:“接下来你不要再动用天赋能力了,你今天已经被反噬两次了,要是再来一次,你的身体会受不住的!”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疾言厉色地说话。
薛梨却只是看向天空。
铅灰色的天空上,她的亲人还在继续战斗。
薛梨收回目光,缓慢但坚定地摇头:“不。”
只要她还活着,就会一直战斗。
薛梨垂眸感受着自己体内逐渐恢复的经络器官,轻声说:“治疗力度再加大些吧。”
她得尽快恢复好,才能去帮那个人。
索菲娜也皱起眉:“这不是无痛治伤,没有麻药的情况下,你会清醒着感受伤口逐渐愈合的过程。这会非常难受,加上你本来的那些痛苦,可能会让你直接疼晕过去。”
薛梨却只是阖眼,轻声说:“拜托了。”
“……”索菲娜眉头紧拧,到底还是加大了圣光的输出率。
……
高空之上。
即便有娄寻等人创造机会,诺兰仍旧很难接近缝合怪头顶的那个小黑点。
祂太不起眼了,只占据了头顶中央的一小块地方。哪怕诺兰速度提到最快来到缝合怪的头顶处,往往来不及出手就会被缝合怪挡开。
离成功最近的一次,大概是他被挡开前把影刃投射出去,砸向死亡骑士。
力道、准头都没有问题,但和天赋能力密切相关的影刃在到达祂周身一米范围时,竟如遇到炙火的冰雪那样悄无声息地融化了。
天赋武器被毁让诺兰也受到反噬,气息略凝滞几分。
娄寻扶了他一把,问:“你还好吗?”
诺兰不动声色地抹去唇角血迹,低声道:“我没问题。”
他低估了排名前三的污染物总辖的实力。
这具人类的躯壳,上限还是低了些。
娄寻松手,回到原来的位置。
她扫视一圈,看见苏明月已经摘下发簪,长发在空中猎猎飞舞,神情如坚冰一般,数种不同的天气随着她手势的变动一一施加在缝合怪身上。
苏明亮的上身衣衫已经完全破裂了,肌肉鼓胀到夸张的地步,每挥出一拳,空气都会因承受不了这种极致的力量而列出黑洞。
但不管他们怎么攻击,冲击波最多到死亡骑士周身两米的范围就会无缘无故消失。
——就像祂的身体外面有一层透明的保护罩,不管是什么,都无法越过这层结界。只要沾上, t就是永远的消亡。
她本来想试一试能不能直接叩开对方的【死亡之门】,但只是稍微尝试了一下,精神力便大量流失,让她脑袋一晕差点直接从空中摔下来。
差点被吸干所有的精神力,也只不过是让死亡骑士的【死亡之门】叩开了一条缝隙,让祂受伤。如果想要祂死亡,恐怕就算抽空她的精神之海,也办不到。
这个污染物的实力……超乎想象的恐怖。
留在地面上的三人恢复好之后,也加入了攻击的队伍中。
但结果和之前区别不太大。
虽说娄寻的【叩门】让祂受了些伤,但这只污染物的抗压能力极其强大,最明显的表现竟然只是结界往里收缩,本来两米的距离缩成了半米。
——攻击照样落不到祂身上。
娄寻褪下手腕的发绳,扎起头发,露出光洁额头和那双冷酷的眼睛。
这样不行。
照这个局面来看,就算他们体力耗尽,也最多只是斩杀污染物总辖的坐骑,没办法杀死这只难缠的污染物总辖。
而且……
娄寻微眯了眯眼,试探性地发出一击,通过观察攻击泯灭的距离,验证了心中的猜测。
这只污染物总辖身上的时间,竟然也是轮回的。
每隔俩小时,那层透明结界就会稍微往外扩一点点,虽然非常细微,但积少成多,还是能看出痕迹的。
这无疑代表祂正在恢复。
得想个办法打破轮回,起码不能让祂这么恢复下去了。
至于打破轮回的关键……当然是终止交易。
终止交易的关键,则在商业街。
娄寻:“我要回商业街拿个东西,你们先挡一阵子,我会尽快赶回来。”
众人:“没问题!”
娄寻立即脱身离开,缝合怪见状,不知道是受什么刺激了还是收到新的命令,攻击的力道和频率猛然加快,一时让剩下的六人都有些吃不消,纷纷暂避锋芒。
在一片混乱中,最顶端的那个小黑点动了。
祂如一粒尘埃般飘然而下,刻意收敛气息避开其他人的感知,轻飘飘落到娄寻的必经之路上。
一众人中,只有诺兰若有所觉地往下看了一眼,然而脆弱的人类躯体让他没办法立刻脱身前往。
但如果换回本体,只有两种结局:一是副本立即停止并出现崩塌迹象,二是他主动离开副本以保证副本仍正常运行。
诺兰眉眼冷郁,一声不吭地加大了攻击力度,哪怕身上不断增添新伤也毫不在意。
躯壳没了可以再换,但……没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另一边。
这是娄寻第一次距离这么近地观察死亡骑士的模样。
从打扮上来看,祂和一个英伦绅士没有区别。
礼帽、礼服、手杖等配备齐全,只可惜衣服里面套了个骷髅架子,让祂显得不伦不类。
“初次见面,你好,娄寻。”这只污染物说的竟然还是标准的华语,“我久闻你的事迹。”
祂甚至彬彬有礼地弯腰行了个绅士礼节。
在这种时候,娄寻竟然还想到了颂扶。
如果颂扶看到这一幕,大概会回敬一句“我佛不受洋礼”。
她想到这里,冷肃的眉眼稍微柔和了一点,但对着污染物总辖的语气仍然是不客气的:“让开。”
污染物总辖那双空荡荡的眼眶正对她的方向,明明没有声带,也不知道声音是从什么地方发出来的。
“娄寻女士,我想你可能对我们的族群有些误解。也许我们需要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娄寻:“我和你没什么可聊的。”
她横剑前指,冷漠道:“不让的话,就打一架吧。”
如果这个污染物真要挡她的路,她是绕不过去的。
那不如速战速决。
但就在这时,她看见污染物身后正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公主裙,小皮鞋,精致得就像一个洋娃娃。
正是薇妮。
她看似不急不缓地迈步往这边走,实际上速度却极快,只是一眨眼的时间,便倏地往前“走”了一大截。
距离污染物总辖还有一百米距离的时候,污染物总辖嘴角的笑容消失了。
祂转头看向身后那道小身影,冷冷道:“我记得我和你约定过,彼此之间互不干扰。”
薇妮停下脚步,淡淡道:“当初说的是不踏入对方的领地。”
她注视着污染物总辖,嘴角忽地一弯,语气嘲讽:“但这一切的前提建立在,这里确实是你的领土的基础上。”
娄寻本来打算趁着薇妮和死亡骑士说话的工夫离开,谁想刚要走,眼角余光发现了薇妮手上拎着的笼子。
小巧精致,似乎是个鸟笼,上面还盖了一层绒布,看不清里面具体装的是什么。
但娄寻的心跳却悄悄加快。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笼子里装的,就是她要拿的东西。
薇妮还在和污染物总辖对峙。
薇妮冷冷道:“但这里一直都是我的地盘。蓝星,从来不是污染物的土地。”
“之前我容许你暂时在我的领地活动,但现在,我决定收回这份权利。”
“滚出我的地盘。”她昂着下巴,傲慢道。
死亡骑士却道:“我所在之处,即是我的领土。”
“小姑娘——你们人类是这么称呼幼崽的,对吧?你没有意识到一个前提:规则的建立需要极致的暴力。而很显然,你没有能打败我的实力。”
“我能吞噬同化你的父亲,自然也能吞噬同化你。只是你现在还没有成长到可以引起我注意的地步,所以我允许你在我的领土内继续成长。”
“现在么……差不多可以''吃''了。”
祂往前走了一步。
看似很普通的一步,走出去的刹那却让薇妮的脸更白了——无形的威势从头压下,让她抵挡困难。
但下一秒,她的脸色就恢复了正常——娄寻神情淡淡地往她那里走了一步,分走了她全部的压力,但脸色竟然丝毫没有变化。
薇妮不由得心惊:看来之前在别墅时,她还是隐藏了实力的。
死亡骑士见状仍旧淡定,动作神情还是绅士的、温和的:“你们对我们族群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我的实力等级在你们人类口中,是总辖,对吧?”
“但总辖也是有高低之分的。之前的那些,按照你们的评级是SS-级。既然有个''-''的符号,就注定祂们永远不可能是真正的【总辖】。”
“整个族群中,和我同实力的,不过寥寥几个而已。实力高于我的,更是只有一位。”
污染物总辖再次往前走了一步。
随着这一步的迈出,无形的波动以祂的身体为圆心往外扩散,所过之处,万物凋零。
“让我来告诉你们真正的【总辖】实力是怎样的吧。”死亡骑士微笑着展开双臂。
顿时,飓风突兀出现在原地,如扶摇直上的大鹏一样转瞬间笼罩住整个战场,旋即分散成更多的细小风流朝着远处扩散而去。
娄寻脸色一变,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她的直觉告诉她必须立刻阻止污染物总辖的行为,不然将会发生很严重的后果。
娄寻以被风刃割伤为代价,来到薇妮近前,拿过她手中的鸟笼。
绒布一掀开,里面赫然是一具小鸡骨骼。看品种和大小,赫然正是副本连环任务第一家的养殖场出品。
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
娄寻闭上眼睛,用力将这具小鸡骨骼捏成了齑粉。
刹那间,周围的风诡异地静止了一瞬。
污染物总辖的身体也僵住了。
几秒后,风才重新开始流动。
污染物总辖活动了下身体,叹道:“真可惜,轮回复生的能力没有了。”
“但没关系。”祂微笑着说,“你们还不具备让我死亡的资格。”
话音未落,随着“砰”的一声巨响,一大片残肢碎尸从高空坠落,七零八碎地散落在地上各处。
正是死亡骑士的坐骑。
Sirius小队的其他六人回到娄寻身边。
苏明月警惕地看着死亡骑士,对娄寻说:“其他污染物都已经解决了。”
只剩这个终极BOSS了。
先回答她的却是死亡骑士。
这只高等级污染物摇了摇头,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微笑:“定论不要下得太早。”
话音刚落,不远处忽然传来万马奔腾般的剧烈响动,连地面都在震颤。
苏明亮:“怎么回事?!”
他仗着变身【人猿泰山】后个子高,看得远,率先看向远处,然后脸色立马变了:“寻姐!商业街和高铁站的那些NPC全部都在往这边跑!”
薛梨熟练地顺着他的身体往上爬,踩在他的肩膀上看向远处,语气严肃地补充:“已经不是NPC了。”
“往我们这边狂奔来的, t全部都是高阶堕化者。”
这个词一出,在场所有人都齐齐沉默了。
堕化者,还是高阶,还有这么多,谁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谁都知道这代表着怎样的难度。
死亡骑士放下臂膀,微笑着说:“这才是高阶总辖该有的实力。”
“凡我所在之地,皆为领土;
凡领土之上生物,皆为臣民。 ”
“只要我想,随时可以把它们转化成你们口中的【堕化者】,不管它曾经是鬼怪还是怪物还是污染物,现在都只会是臣服于我的堕化者。”
祂轻蔑道:“不要拿那些连SS级都没达到的失败品来和我相提并论。那些劣等基因,怎配和我并肩?”
娄寻感到自己体内的力量在躁动。
如果不克制的话……她将会马上进入一度燃血状态。
然后,她的异变程度很快就会加深。
不过,也许并不是一件坏事。
娄寻没有刻意压制体内力量的沸腾,于是没多久,她的脸颊和颈侧就出现黑曜石般的细密鳞片。
一度燃血状态,完成。
甚至在SS+级污染物总辖的领域加成下,她的实力比以往还要更强些。
堕化者大军近了。
娄寻刚想嘱咐队友们,就愕然地看见一双双跳动着不同火光的眼眸。
她的伙伴们竟然也进入了燃血状态? !
娄寻蹙眉:“这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我一个人就够了,不需要你们也燃血!”
颂扶说:“不是好玩啊,是如果不燃血,我们可能没法儿从这么多高阶堕化者的手里全身而退。”
“这些兼顾污染物实力和人类狡猾的东西很难处理的,一不小心就会被拖进阴沟里。”
她叹了口气,闷闷不乐:“这下,这个副本里没有任何鬼怪可以幸存下来了。”
索菲娜摇头,视线紧盯某一处:“不,还有一个。”
颂扶意识到了什么,立刻顺着看过去,然后看到正在艰难和体内力量对抗的薇妮。
娄寻单膝跪地扶住薇妮,尝试吸走她体内的暴动能量,帮她稳住情况,可惜效果不太理想。
薇妮冷汗涔涔而下,咬牙道:“不用管我,我能控制住我自己。”
她虽然虚弱,嘴上却仍然不饶人:“倒是你,我都把关键道具给你送过来了,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娄寻认真地承诺:“我一定会把祂赶出你的地盘。”
诺兰拍拍她的肩,适时地说:“堕化者交给我们,你专心对付污染物总辖。”
娄寻沉沉地应了声“嗯”,深吸一口气,举剑迎上!
在接近污染物总辖的过程中,她体内沸腾的力量没有一刻停歇。
二度燃血!
三度燃血!
四度燃血!
五度燃血! !
六度燃血! ! !
锋利的骨翼在她身后展开,每一块尖刺都是最锐利的武器。
而她是众兵器的王。
污染物总辖脸上那副虚伪的笑容总算收起来了,祂感受着面前这个人类节节攀升的实力气势,喃喃道:“怎么可能……”
屏幕外的研究人员也目瞪口呆。
“怎么可能!目前最高记录是三度燃血,就这都差点永远失去神智,再也救不回来!”
“但娄寻已经六度燃血了,看她的样子神智还是很清醒啊!和燃血之前没有任何变化!”
“她不需要任何辅助,也不需要任何药物帮助,就抗住了六度燃血的精神污染?!”
“有史以来的最强【火种】,毋庸置疑。”
副本内。
娄寻和污染物总辖的战斗还在继续。
一个如风一般轻盈,携来的每一片树叶里都藏着致命的杀机,一个稳稳站在原地,死亡结界抗住一切攻击。
娄寻冷笑:“果然,越是强大,缺点越致命。你空有指挥掌控其他生物的能力,空有最强的防御结界,却没法主动攻击。”
没有攻击能力,就只能被动挨打。
从娄寻第一次攻击到现在,死亡结界的范围已经缩小到只剩一分米。
由于已经失去轮回恢复的能力,死亡结界每次缩小就是永久缩小,再也没有恢复原来范围的可能。
这就意味着污染物总辖只能像木偶一样呆站在原地,不然只要祂稍微一动就会离开1分米的保护范围,直面攻击。
污染物总辖终于意识到了这个年轻女孩儿的强势力量,想要逃跑。
但祂的“子民们”现在被Sirius小队的其他成员拦住,根本无法为祂提供帮助,集攻防于一体的坐骑又已经死亡,祂现在是各种意义上的“孤家寡人”,只能靠自己。
污染物总辖想努力闪避娄寻的攻击,但这个女孩儿的攻击就像长了眼睛,祂避开的动作反而像主动把自己的弱点和要害送上去。
只要积累得足够多,哪怕是一阵微风,也能吹死一个人。
更别说是硬生生承受了这么多下攻击的污染物。
一剑、两剑、三剑……每一剑的刺出都伴随着精密计算,准确无误地击打在骷髅的关节处。
骷髅逐渐被拆卸成零件,垃圾般横七竖八地堆在地上。
“你的死亡结界,不过如此。”
娄寻弯腰从烂泥般的污染物总辖身体内掏出源晶,冷淡道。
随着源晶被掏出,王与王的战斗分出胜负。
娄寻收回武器,风中的杀机终于止歇。
娄寻把污染物总辖的尸体拖到薇妮面前。
“给你处置了。”她说,“祂死了,这里的掌控权应该重新回到你手上了吧?”
薇妮愣了好一会儿。
好不容易回神后,她拎起裙摆,一手抚心,对娄寻鞠了一躬。
“是的,掌控权完全归到我手里了。多谢。”
娄寻摆手:“不用道谢。有帮有还的朋友间互助而已。”
薇妮再次愣住了。
这次回神的时候,她的眼里是真诚的笑意。
“嗯,我的朋友。”
娄寻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摸了摸她的头,温声说:“我记得副本完美通关后,核心鬼怪可以直接转世投胎?”
“如果你投胎之后还能记得这些,可以来我家做客。我家的地址是……”
人声在系统播报声里渐渐变得遥远。
核心污染物死亡,堕化者们失去领袖,动作纷纷慢下来,面面相觑,眼神里闪烁着算计的光,但这已经不是娄寻等人该考虑的事了。
BOSS死亡的那一刻,副本自动通关。
“【狂欢商业街】副本已完成。”
“本次评分:S。”
“恭喜Sirius小队率先完成副本,全员通关,存活率100%。”
“奖励正在结算中……”
第128章
“游客娄寻获得【时光档案·破茧】。”
“游客娄寻在【狂欢商业街】达成完美结局, 天赋能力【叩门】增强,精神力增强,体质增强, 获得1000000生活积分和1000000副本积分。”
“游客娄寻杀死SS+级污染物总辖SIFIUE,获得编号SS3污染物*1, 获得99999999生活积分和66666666副本积分。”
“游客娄寻杀死并获得编号……”
……
娄寻选择性忽略脑海中那一连串的播报声,闭了闭眼缓解自己的头晕后,立即看向队友们。
还好,队友们没有她这么强的异化表现,解除燃血状态后,逐渐恢复正常。
薛梨跑过来捧着她的手臂,小脸快要皱成包子:“为什么你手臂上的鳞片还没消失?”
苏明月走到娄寻身边,抚上她的耳廓, 脸色也很难看:“还有你的耳朵……”
即便不照镜子,娄寻也大概能猜出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无外乎就是尖耳和手臂覆盖或多或少的黑曜石晶体而已。
娄寻安慰担忧地围过来的队友们,温声解释:“不用在意,只要我的心脏和大脑还是好好的,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说到底,人断了手臂还能活下去,但没了心脏和大脑,却只有死路一条。
索菲娜蹙眉:“我记得你有个在官方研究院的好友?能不能联系她预约一下身体检查?”
薛梨闻言精神一震, 立刻打开手环联系于醒,娄寻想拦都没拦住。
她无奈道:“真的没事,这些痕迹过一段时间就会自己消下去的。”
但这次连一向大大咧咧、非常信任她的苏明亮和颂扶都半信半疑。
苏明月:“小寻,我们比赛的时候是强制开直播的,你想好要怎么和爸妈解释了吗?”
娄寻看着自己胳膊上的黑鳞,陷入沉思。
要不挖了吧?
众人都围在娄寻身边,只有诺兰站在两步开外的地方。
好在他够高,即便离的不是那么近,也能看到娄寻的情况。
所有人中,只有诺兰从始至终没有说话。
他一向挂着笑的脸上罕见得t没有任何表情,微微皱眉看向娄寻的心脏处。
人类是感知不到本源结晶存在的,但他能。
毕竟这股力量某方面来说可能还和他是同源。
而现在,他哪怕闭着眼睛,天生的扫描雷达都能扫出娄寻心脏处的一块漆黑结晶。
虽小,却已经成为心脏的一部分,不可割舍。
甚至颅内也有半晶体。
燃血程度太深,现在的他很难逆转这样的异变。
如果……倒是可以,但她能等到那时候吗?
娄寻注意到诺兰的目光,抬头看过去,正好和他的视线对上。
那双往常总是带着笑的眼眸里看不到任何情绪,只有沉郁的黑。
他……这是生气了?娄寻不确定地想。
要哄哄吗?
等回家后找个独处机会哄一哄他吧。难得看到他黑脸,还挺新奇。娄寻觉得有点奇妙,但是并不排斥这样的感觉——
回去的路上,衣袖突然被扯了扯,娄寻低头一看,是薛梨。
小姑娘板着脸,眼神却是掩不住的担忧:“你还痛吗?”
她往娄寻的方向走了走,就快走进娄寻的怀里。
薛梨轻咳一声,秉持着“只要我不说就不会有人发现我在害羞”的掩耳盗铃精神,说:“如果你痛的话,我可以给你吹一吹。”
娄寻哭笑不得:“我不是小孩子了。”
苏明月说:“这话你可以留到爸妈面前讲,看爸妈是不是也这么觉得。”
娄寻:“……”
那必然不可能啊。不管他们几个多大,在苏宜秀和聂随的眼里都是孩子。
娄寻蔫巴巴地继续往前走。
明明回去的路程并不长,娄寻却走出了一种无尽大道的感觉。
抛开队友们的话语神情不谈,光是动作,就让娄寻差点把鞋扣破——颂扶很不放心娄寻的身体状况,坚持要用佛光普照她,娄寻没坳过她,同意了。
于是索菲娜跟着展开天使羽翼,精准地把圣光播撒在她身上。
然后整个回去的路上,娄寻都是被左边佛光和右边圣光一路普照回去的。
虽然确实好受很多,身体暖洋洋的,很舒服,但太社死了。
还好游乐场扩张以后,以前繁华的街道现在都空荡荡,没有行人,不然娄寻以后都不想再出门了。
在社死的威胁下,娄寻回去的步伐比以往快了很多,几乎是一路跑回去的。
远远见到家门时,她几乎要喜极而泣了。
终于到家了!
虽然还隔着一段距离,但娄寻已经闻到了浓郁的饭菜香。
明明在副本里大战许久都没觉得饿,这会儿回家了,饥饿感却一瞬间就蔓延上来了。
娄寻揉了揉胃,快乐地从熟悉的香味猜大概是哪些菜。
她开心地准备和苏明月对答案,但看过去后却愣住了。
除了她,竟然没有一个人是开心脸。
队友们都皱着眉,一个个都愁眉苦脸的,不像才完美通关一个地狱副本,获得胜利,马上就能到家吃上美味的饭菜,反而像是输了比赛即将去蹲大牢。
娄寻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好像低估了自己在队友们心里的分量。
她把他们当家人,他们也在把她当家人。
虽然心情不好,但对周围环境的警觉性还在,苏明月感到有人在看她,顺着视线来源望过去和娄寻对上视线,下意识露出一个温和的笑:“饿了?还有几分钟就到家了,回家就能吃上热腾腾的饭菜了。”
苏明月看了眼其他人,其他人get到她的眼神,也陆陆续续露出笑容。
只是其中有些演技不行的,一眼就能看出笑脸是硬挤出来的。
唉。
娄寻在心里叹了口气,不想队友们再为自己担心,主动说:“我会联系余将军做身体检查的,等结果出来了就拿给你们看,好不好?”
苏明月摸了摸她的头,叹息着拥住她:“其实我希望你不要那么懂事。”
娄寻沉默着没有说话。
她的人生经历注定她不可能不懂事。
过早懂事是她幼时生存的最大凭仗。
苏明月显然也知道这点,叹了口气,没有接着往下说。
就算她再怎么想,也没办法回到过去,没办法在小娄寻自己一个人生活前就遇到她,接进家里。
“不说这个了,马上就到家了,都开心点吧,别让爸妈和陶奶奶她们也跟着担心。”苏明月说。
众人一声不吭地点头。
来到家门口的时候,索菲娜和颂扶都收起了圣光和佛光,不需要收拾的娄寻则迫不及待地推门进去,连可能会发生的责问都不怕了。
还是家里最让人安心啊。
一进家门,她整个人都松懈下来了。在副本里绷得极紧的那根弦一松开,疲惫便如潮水般漫上来。
真想回到房间里那张柔软的大床上好好睡一觉。
不过肯定得先吃完饭。
娄寻慢吞吞地苏宜秀和聂随的方向挪,连头都不敢抬,老实等着被训,却只听到了招呼自己来吃饭的声音。
娄寻诧异抬眼,发现苏宜秀和聂随的表情动作和以往一样没有变化,一边麻利地盛饭端菜,一边像往常那样招呼他们洗手吃饭。
预想中的责问并没有发生,娄寻却并不觉得高兴,反而很不安。
她想开口问一问,但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口。
直到吃完饭,饭桌上都没出现比赛副本这个敏感的话题。
甚至连饭后,苏宜秀都没让他们去洗碗。
苏宜秀:“你们比赛了这么久,多累啊,怎么能还让你们洗碗呢,都回房去睡一会儿吧,家里其他事有我和你聂叔呢。”
苏明亮扭捏道:“妈,真的不需要我洗碗了?”
苏宜秀笑骂道:“臭小子,等这一天等很久了吧?真的不用你洗了,快回房休息去吧。”
苏明亮欢呼一声,抱住苏宜秀还想转个圈,还好被踹了一脚及时止住了这个危险的想法。
“谢谢妈!妈我爱你!那我回去啦!”
他走归走,还强行拽走了诺兰和薛梨。
诺兰看出了他的意图没有反抗,薛梨看出来了但不想离开,却还是敌不过苏明亮的力气,被强行扛走了。
他们三个前脚刚走,后脚苏明月就带着索菲娜和颂扶也离开了。
陶奶奶祖孙主动去收拾餐桌厨房,于是客厅只剩下娄寻和苏家父母。
苏宜秀看着忐忑不安的娄寻,叹了口气,上前抱了抱她:“你们都大了,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和老聂不会干涉你们,但只有一条,一定要记着——活着回来。”
聂随拍了拍娄寻的肩,语重心长道:“有事情不要自己一个人硬抗,咱们家里没有人是废物,多多少少能给你帮点忙。如果觉得累了,就回家来歇一歇,我给你们做好吃的,放松放松。”
娄寻觉得鼻子有点发酸,喉头干涩。
她乖巧地点头,神情认真,表示自己都把这些话听进去了。
“去吧,你也累了,回房睡一觉吧。”苏宜秀摸摸她的头,掌心一如既往的温暖。
“嗯。”娄寻应下——
娄寻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去诺兰房间找他。
想去找,但又怕他已经歇下了。
好在上楼后,她纠结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她看见诺兰正靠在她的房间门口等她回来。
第129章
娄寻罕见有点心虚。
她慢吞吞走到房间门口,没急着开门,看了眼诺兰后快速移开视线,低声问:“生气了?”
诺兰的视线在她耳廓的漆黑晶体上停留了一秒, 道:“进去说吧。”
娄寻:“好。”
她打开门,率先进去, 诺兰在她身后进来,顺手关上了门。
娄寻的房间很简单,没有多余的花里胡哨的东西,只有简简单单的床、桌、椅和柜子,墙壁上是最开始的墙纸, 除此之外没有海报之类的东西。
房间里很整洁,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花香。顺着香味儿来源看过去,可以看见窗户前的一盆蔷薇。它被打理得很好,茎叶翠绿,花瓣舒展。
诺兰还看见衣柜旁有个比人还高的玻璃柜,里面分门别类地摆放着娄寻从小到大得到的奖状和奖杯,连年份都细心地用标签贴贴起来了。
不过十岁以后的标签贴上的字迹就变了。
娄寻顺着诺兰的视线看过去,顿了一秒,语气没什么起伏地说:“以前那些是奶奶写的,奶奶去世后,就是我自己写了。”
难怪后面的字迹不一样了。诺兰点头, 移开了视线。
“你坐这儿吧。”娄寻指了指书桌前的椅子,自己在床边坐了下来。
她的私人地盘从不会准备第二人的东西,所以只有一把椅子。
诺兰顺从地坐下。
一低t头,就看见桌子角落有数朵手工画上去的小红花, 每朵上都有一个代表心情的小表情,有的是笑脸, 有的是哭脸,还有的是严肃脸。
他数了一下,一共是18朵。
诺兰若有所思:他记得娄寻今年18岁。
所以,小红花的数量是代表她的年龄吗?
娄寻见他目光顿住,也看过去,然后脸上快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
她轻咳一声,耳廓泛红:“以前不懂事的时候画着玩儿的,不用管。”
诺兰看出她不想多说,从善如流地应:“好的。”
他把话题引回正题:“那么现在,我们来聊一聊你身上出现的异常情况吧。”
娄寻挑眉:“你还懂这些?”
诺兰的理智在坦白和不完全坦白之间摇摆了会儿,选择了后者。
“略懂一些。”
他朝娄寻摊开手心,那双好看得像艺术品的手就那么静静放在她的面前,如同某种邀约。
“我能帮你恢复。”
娄寻这下是真的惊讶了:“你还有这能力?”
诺兰沉默了下,谦虚地说:“不能完全恢复,但可以帮你把表面上那些都消除。”
这不算说谎,以他现在的身体,没办法承受净化心脏结晶的后果。
娄寻探究地盯着他,不知道他是真的看出了自己体内的情况,还是想诈一诈她。
最后她决定当没听出来。
娄寻把手放在诺兰的手心,道:“好吧,那就信你一次。”
诺兰一笑,反手握住,自信地说:“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一股有些熟悉的暖流顺着两人手掌相接的部分传递到她体内,顺着经络血管一路蔓延到身体各处。
娄寻明显感觉到有结晶覆盖的地方——比如耳后手臂这些地方泛起一阵又烫又疼又麻又痒的奇特感受。要不是她意志力强大,可能当场就把手抽回来了。
为了转移自己注意力,娄寻把心思放在了别的地方。
话说回来,这股暖流……好像有点熟悉?她当初第一次燃血之后,好像也感受到了这股力量?当时醒来以后,她以为是自己太疼了做的梦,难道那竟然不是一场梦吗?
娄寻刚想问出来,手臂就传来一阵剜肉般的强烈痛楚。
“唔——!”
她下意识看向疼痛来源,还没见到手臂的样子,后脑就覆上一只宽大的手掌,温柔但有力地把她按向一个宽厚的怀中。
低缓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会有点难受,睡一觉吧……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她怎么不知道诺兰还有催眠的能力……娄寻在莫名其妙涌上来的困意中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脑海中的最后一个念头是:那绝对不是梦!
她当时一定是被这小子哄睡着的! ——
还是敲门声叫醒娄寻的。
她有点迷茫地睁开眼,大脑还没完全恢复运转,便听见苏宜秀的声音。
“寻寻,出来吃晚饭了。没睡好的话,吃完饭再继续睡。”
娄寻下意识应道:“好,我马上就来。”
她本能地坐起来准备穿衣起床,在意识到自己目前的状况时,混混沌沌的大脑骤然清醒。
她记得诺兰来找她,还说能消除她身上的部分源晶……然后好像有点痛,还有点舒服,她就在这样的感觉中睡着了。
娄寻蹙眉看向自己:衣服整整齐齐,人也整整齐齐地待在被子里。
被子被盖的很严实,连边边角角都捻严实了,看起来诺兰还是一个细心的人——不对!他人呢!
娄寻掀起衣服看了眼手臂,发现那些晶体都消失了,再一摸耳朵,其他地方的晶体也消失了。
她东摸摸西看看,最后确定除了体内的源晶没变化之外,所有表面晶体竟然都不见了。
诺兰说的竟然是真的,他真的有能力消融这些晶体。
娄寻兴致勃勃地下床穿鞋直奔餐厅,想问个清楚,却发现众人都陆陆续续齐聚餐厅,唯独少了诺兰。
“苏姨,你有看到诺兰吗?”娄寻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说他有点事,要先回去一趟。”苏宜秀说。
她打量着娄寻的面色,问:“你找他有急事吗?”
娄寻摇头,想想还是不放心,又问:“他走的时候有什么异常吗?比如脸色和行为,有什么和平时不一样的地方吗?”
苏宜秀耐心地回想了一番,摇头:“没有,一切正常。”
“哦对了,他让我给你带句话,说不用担心他,他办完事就立刻回来,不会耽误比赛。”
这么说的话,那他应该没事吧?
娄寻点点头,压下心里的思绪:“嗯好,吃饭吧。”
嘴上说着没事,吃饭的时候却还在想这件事。
诺兰有事离开了?他能回哪去?想到这里,娄寻的面色一臭。
……她好像还没有问过诺兰具体的信息。
她只知道诺兰之前一直都住在研究院,后来Z区即将开启后,为了方便训练才搬过来。
但更多的,她就不知道了。
娄寻一向不喜欢窥探别人的隐私,除了必要情况,其他的都是让队友自己决定,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
要不吃过饭去研究院找找吧?要真有什么事,她也能帮个忙。娄寻心想。 ——
研究院办公室。
余劲松被气到跳脚:“你知道你这具身体价值多少钱吗?!!!”
诺兰淡定地说:“性能跟不上了,多快能换个更好的?”
余劲松捂着胸口感觉自己快要厥过去了:“你还嫌这不够好?你知道为了这具身体,研究院的研究员们加班加点废了多少个方案多少份材料才制作出这么一具吗? !”
诺兰还是很淡定:“但它的强度在现在的副本里有点不够看了,而且我也没办法为她清除更深层次的源晶。”
闻言,余劲松震惊:“你说谁?!谁体内的源晶?!”
如果说之前有七八分都是演的,现在有七八分都变成真的了,余劲松感觉自己快要喘不上气了,揣着最后一丝希望问:“你说的——应该不是娄寻吧?”
诺兰奇怪地反问:“除了她,还能有别人?”
余劲松颤巍巍坐下,抖着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也是,我就没见过第二个能让你另眼相待的人。”
诺兰很不见外地在他对面坐下,问:“所以能给我这具身体搞个升级换代吗?”
余劲松闻言手一抖,茶水洒了一半。
他没好气地说:“不能!现在用的材料已经是最顶尖的了!”
诺兰遗憾道:“好吧。”
被这么一吓,余劲松没了继续喝水的兴致。
他面目严肃地盯着诺兰:“娄寻体内的源晶是怎么回事?”
诺兰平静地说:“就像你们看到的那样,六度燃血留下来的后遗症。”
余劲松喃喃道:“连她也没办法完全消除燃血带来的后遗症吗……”
诺兰不客气地说:“她的情况已经算很好了。据我所知,其他五个星球的最高记录才三度燃血,而且燃血后差点失去理智,成为【堕化者】。相比之下,她身上只是出现一些异化症状已经很轻了,起码她的神智还是完全清醒的。”
余劲松:“你不能拿萤火虫和太阳比。”
诺兰:“你也知道她是太阳啊?你对太阳就这么没信心?”
余劲松:“…………”
欲言又止,因为言不出来。
余劲松被诺兰神一样的逻辑打败了。
他:“嗯嗯嗯你说的都对。”
诺兰起身,道:“我会尽量帮她消除负面作用,但这具身体能做的有限,如果是十度以上的燃血,除非回归本体,不然我也没办法再压制了。”
余劲松震惊地起身,连仪态都顾不得了:“十度?!?!不行,六度已经很极限了,你要多劝着她,千万不要冒险!”
诺兰却摇头:“不冒险是没法把那些东西彻底赶出去的,这个道理你应该比我更明白。”
“……”余劲松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行了,没其他事的话我就走了。”诺兰懒洋洋地挥手,转身离开。
“研究有新进展记得及时联系我。”
在他走后,余劲松颓然地坐下,揉了揉脸,又揉了揉脸。
为什么“安”和“定”总是不能共存呢? ——
娄寻吃完饭就溜溜达达出门了,准备去研究院一趟,路上还能顺便消个食。
让她没想到的是她前脚刚出门,薛梨后脚就跟上来了。
娄寻和薛梨大眼瞪大眼。
娄寻:“你不在家写作业,跟过来干嘛?”
薛梨倔强地昂着头:“你不是说过不会丢下我?”
娄寻:“……是,我是这么说过,但我不是要丢下你,我还会回来的。”
薛梨:“我不管,反正我就要跟着你。”
两人继续大眼瞪大眼。
半晌,娄寻屈服了:“好吧。”
她伸手拉住了t薛梨,带着她一起往前走。
路上,娄寻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薛梨,冷不丁道:“你长高了。”
薛梨眼中立刻出现笑意,甚至抬头用视线比划了下自己和娄寻的身高差,满意道:“吃好喝好睡好,肯定长得好。”
娄寻又说:“也比以前开朗了。”
最明显的变化就是,她比以前爱笑了。
娄寻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小姑娘满脸的冷漠与防备。
即便后来加入队伍,除了在她面前,其他时候从来不笑。
但现在,她的笑容明显变多了。
比如说,今天在饭桌上,颂扶和索菲娜给她夹菜的时候,她非但没有拒绝,还笑着说了句“谢谢”。虽然笑容弧度很小难以发觉,语气也很别扭,但是熟悉她的娄寻一眼就看出来了。
内向小孩终于逐渐变得活泼开朗,她很欣慰。
闻言,薛梨头一扭,哼道:“我一直是这个样子。”
脾气倒是没什么变化。
还是那个别扭的孩子。
娄寻忍笑,顺毛道:“嗯,你一直是这样。”
两人说笑间,娄寻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一家书店,道:“等下去书店买些书本文具吧,我记得你和琪琪的草稿纸快要用完了吧?”
薛梨:“我才不用草稿纸。”
顿了顿,又说:“但我可以陪你去买。”
娄寻看着小大人样的薛梨,笑着应:“嗯。”
现在的世界中,积分才是硬通货。
多次的副本经历让娄寻攒下不菲的家底,再也不用担心吃了上顿没下顿,也可以放手买买买了。
虽然脸上很嫌弃,但是行动上却很诚实。
在来到书店门口时,薛梨主动伸手,先一步推开书店门——
下一秒,她的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副本载入成功,欢迎游客来到街道特殊副本【红娘子】。”
“【红娘子】难度等级:SS级。”
“副本人数:1/1。”
“您的身份:小学老师。请维持您的人设,不要ooc。”
“请在一天内找到副本主线任务并完成。”
“祝您生存顺利。”
……好熟悉的一脚踏入新世界。
薛梨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新世界,面无表情地听完了系统的播报,面无表情地想:
让一个小学生来当小学老师?
第130章
娄寻下意识伸手去抓,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只抓到虚无的空气。
她脸色难看极了,用力推开书店门走进去, 但书店里面空无一人,连书架上的货物都没了。
忽然间,娄寻发现柜台上放着一本红色封皮的书。
她走过去拿起,先是因入手奇怪的触感皱了下眉,才看向书籍的封面。
很普通的一本课外读物,《十万个为什么》。唯一特别的,大概就是……
娄寻拿起书, 放在鼻前嗅了嗅,闻到一股已经发臭的血腥味儿。
这本书的红色封皮,是被鲜血染红的。
娄寻凝神感受了下,在这本书的周围感知到一层若隐若现的空间波动,其边缘正好囊括了书店大门。
所以……
她睁开眼,目光不善地看向手里这本书。
薛梨被拉进的新副本,和这本书有关系?难道这本书的主人是这个副本的关键鬼怪?
但这个副本很不对劲。
娄寻蹙眉,仔细感受了下附近的能量波动。
这股能量的峰值足有SS级,但在几个不规律的瞬间会忽然弱下去,只有S级。如果不是她细心,感知力又足够强, 很有可能就被糊弄过去了,以为这是一个SS级的地狱副本。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个副本并不稳定?
一想到薛梨进了一个不稳定的超高危副本,娄寻就感到心焦。
不管对外表现得多成熟多聪明,薛梨终究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 让她一个人进入不稳定超高危副本,娄寻完全克制不了担心。
但以娄寻现在的实力, 没办法撕开SS级副本的结界强行进去。唯一的可能性,就是现在能大幅度提升实力,然后在这个街道副本的能量值落到S级的时候抓住机会冲进去。
后者很容易就能做到,但前者……
娄寻目光一顿,想起自己系统背包里的一样东西。
回来后,要么在吃饭,要么在休息,加上六度燃血的后遗症让她心有余悸,到现在都没有吸收那股能量。
娄寻摊开掌心,拿出系统背包里那枚刚得到手不久的SS级污染物源晶——出自编号SS3的污染物总辖,那个逼她用出六度燃血才杀死的超高危污染物。
即便只是拿在手上,娄寻都能感受到里面蕴含着的磅礴能量。
毫无疑问,如果吞服进去,她的实力绝对会迎来一次质的飞跃。
娄寻思考着,无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耳朵——上面的晶体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
她的后遗症已经减轻了很多,所以……应该可以再冒一次险?
娄寻深吸了一口气,拿出防御道具在自己身边摆好,原地坐下,盯着手心里的源晶看了一秒,果断送入嘴里。
下一刻,光怪陆离的画卷在她眼前徐徐展开……——
此刻正处于副本内的薛梨也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
这个副本的能量似乎有些异常,她想。明明是SS级的副本,但给她的压迫感却远远没有【狂欢商业街】那个污染物总辖带来的强。
难道副本的等级也能注水?
不管怎样,先看看这里什么情况吧。
既然身份是“小学老师”,那她的主要活动地点应该在学校。
薛梨一边走,一边观察沿途的环境。
这里的科技发展水平和经济发展水平都不高,甚至可以说得上是落后。
脚下的路是她只在资料片里见过的泥巴路,高低错落的屋子大多是土屋,偶尔见到的砖屋比起来简直气派极了,连院墙都要高得多。
环境非常原生态,一路走来,她甚至不小心踩到了随处可见的鸡屎。
“……”薛梨嘴角抽了抽,用力把鞋底的鸡屎蹭在土地上,接下来走路愈发注意。
因为各方面都很落后,所以这个村子的人看起来还挺团结,房屋都是建在一起的,没走多久,薛梨就找到了村里唯一的小学。
说是“学校”,其实只是一间低矮的小土屋而已,只在外面竖着个写着“学校”的木牌。
薛梨在门口站住,顺着打开的门往里看了一眼,和里面数个孩子对上视线。
……怎么说呢,有点出乎意料。
薛梨以为这里面的孩子就算不是污染物,也可能是怪物。因为小孩子就是一张白纸,会更容易被污染,进而被同化,或是直接堕化。
但这里面的五个孩子,竟然全部是鬼怪,而且……
薛梨的目光在五个孩子的脸上扫了一圈,不动声色地道:“你们就是这里的全部学生?”
最大的那个孩子看上去大概才五六岁,原本该是上幼儿园的年纪,但显然,这个山村里并没有幼儿园。
她是第一个回答的,嗓音清脆,还带着小孩子特有的奶声奶气:“对,就我们五个。”
薛梨走进教室,先是站在讲台后面,发现站这儿只能露出一个头后,臭着脸走到旁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下面一溜排小崽子,莫名感觉自己好像成了孩子王。
她问:“先把你们的名字和年龄都报一遍。”
薛梨指了指最大的那个女孩子,说:“就从你开始。”
女孩子倒是挺听话的,乖乖地回答了:“我叫可儿,我娘喊我大丫,老师也可以这么喊我。我六岁了。”
第二个也是女孩子:“我叫招娣,老师可以喊我二丫,今年五岁了。”
第三个还是女孩子:“我叫赔钱货,不过我娘喊我三丫。我四岁。”
第四个是男孩子,长得比前面三个女孩子都结实:“我叫大宝,三岁了。”
第五个是个刚刚学会说话的小孩子:“我叫二宝,今年二岁啦。”也是个男孩子。
薛梨面无表情地听完了全程,大概知道这村子是个什么德性了。
女孩子就起名“渴儿”、“招弟”、“赔钱货”,男孩子就“X宝”,很明显的重男轻女。女孩子在这里恐怕一点人权都没有。
薛梨的视线从他们相似的眉眼间扫过,突兀道:“带我去见你们的娘。”
大丫惊讶道:“可是今天是新学期开学,老师应该要上课!”
二丫和三丫重重点头:“上课!我们要学知识!娘说了,只有学了知识,才能走出大山!”
大宝和二宝不明所以,只跟着起哄:“学知识!学知识!”
薛梨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在三个女孩子身上重点停了t停。
她说:“我有事要和你们家长商量,你们五个都是一个妈……一个娘,所以直接找她岂不省事?”
顿了顿,她嘲弄道:“难道要我去找你们那个血缘上的''爹''?”
大丫和妹妹弟弟们面面相觑,显然是有点困难地消化着这番话。
薛梨补充:“我知道你们不是普通的小孩子,实力挺强,但我比你们更强,要是真打起来,你们五个加一起都没胜算。”
“所以,是直接带我去找你们娘,还是被打一顿再带我去找你们娘,自己选吧。”
这五个孩子能好端端生活在超高危副本里,当然不是普通的孩子——他们个个都是S级的鬼怪。
但薛梨也不是普通人,她早就已经升到满级了,实力早就不止S级,要对付五个S级的娃娃还是轻而易举的。
听了这话,三丫很明显地缩了缩肩膀,拉了拉大丫的袖子,清澈的大眼睛里是鲜明的惧怕:“大姐,我不想再挨打了……”
二丫虽然没明说,但也不自觉瑟缩了下,双臂抱住自己。
大宝见状,展开双臂站在三个姐姐面前,气势汹汹地盯着薛梨:“不给打我姐姐!”
走路都走不稳的二宝也晃悠悠来到他旁边,握住小拳头:“娘说了,要保护姐姐们!”
薛梨心想这两个小男孩倒不算无可救药,还能教一教。
但该做的事还是要做。
她扬手打了个响指,身旁便出现一只比她自己还高大的黑狼。
薛梨故意威胁小孩子:“不听话的小孩子都会被狼吃掉!”
这只黑狼足够S+级,比五个小孩的实力等级都高,成功让他们吓白了脸。
就在这时,大丫的耳朵忽然动了动。
接着,像是接收到什么讯息似的,她点头说:“好吧,娘同意见你,你跟我们来吧。”
听到这话,薛梨没有收回召唤物,反而看了黑狼一眼。
黑狼看懂她的指令,顺从地俯身,薛梨骑在黑狼背上,指挥道:“行,带路吧。”
大丫和二丫在前面带路,左右跟着大宝和二宝,三丫在后面殿后,五个孩子围着薛梨往某个方向而去。
路上,薛梨状似无意地套话:“你们娘不是这个村里的人吧?”
大宝心直口快地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被大丫瞪了一眼后立刻捂住嘴,一副绝不会再开口的样子。
薛梨看了眼二丫,意味深长道:“因为她告诉你们学了知识才能走出大山。但靠山吃山的人,尤其还是落后山村的村民,是不会有这种思想的。”
“有这种思想的,只能是外来者。”
她淡淡道:“你们的娘,是被拐/卖来的吧。”
二宝好奇道:“什么是拐/卖呀?”
薛梨说:“就是让人背井离乡,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当奴隶。”
二宝震惊又害怕:“好可怕!”
他晃晃悠悠地加快脚步想去拉二丫的手:“二姐姐,二宝害怕……”
二丫拉住弟弟的手,面色不善:“你不要吓他。”
薛梨淡淡道:“我只是实话实说。”
她环视一圈,说:“你们娘究竟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来了之后过的又是什么样的日子,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不是吗?”
这下,五个孩子全部没再说话,神情低落,连最小的二宝都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他小声说:“爹经常打娘……还要打姐姐们。娘每年都要生哥哥姐姐,生弟弟妹妹,肚子里揣着小宝宝还要继续干活。”
他看向薛梨,怯生生问:“这是''奴隶''吗?”
薛梨答他:“是奴隶,也是生育机器。”
二丫点了点他的脑门:“说了不要再叫''爹''了,娘会不高兴的。”
二宝捂着脑门点头:“二宝以后不会再这么喊了。”
说说走走间,他们来到一间还算齐整的土屋,起码一眼看上去方方正正,没有哪里破漏。
大丫说:“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你往里走,走到最里面,就是娘的屋子。”
薛梨颔首:“嗯。”
她跳下黑狼的背,不用多说,黑狼自动跟在她的身旁,陪着她一起走进了这间土屋。 ——
眼前景象斑驳,画卷像是褪色老照片,人与物都朦朦胧胧,只能看个大概。
娄寻忍着浑身骨骼经络重塑一般的剧痛,努力凝神看完了全程。
她看见形似燕子的生物从堂前飞出,飞过长长的巷子,飞入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在其中一处低矮的屋檐下停住。
“燕子”离开的府邸中,穿着乌衣的中年人沉默地看着这一幕。
半晌,确定那东西在外筑巢定居,不会再回来后,他露出松了一口气的模样,低声道:“终于走了……也许它离开后,我王家能再回到往昔盛况。”
同样的情景也出现在巷子里另一户宅邸中。
“终于离开了啊……以后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谢家子嗣终于可以全部平平安安地活到大了。”
画面缓缓淡去,又逐渐出现新的场景。
她看见有一个文人模样的中年男子正在纸上书写什么,因画面模糊不清,她只能看清部分字迹,似乎是“庭有枇杷树,吾妻……所手植……亭亭如盖矣”。
娄寻的目光没有在纸上停留太久。
她看向庭院中那棵枝繁叶茂的枇杷树。
那棵树正无风摇晃着,茂密的枝叶发出“簌簌”的响声,还不知道从哪儿发出柔婉的声音。
它似乎在呼唤谁:“归郎……”
在一声声的呼唤中,中年男子终于搁笔,看向庭院里那棵不断呼唤他的枇杷树。
他走向枇杷树的那一刻,画面骤然中断。! ! !
娄寻骤然睁开眼,胸腔里的心脏跳得极快,似乎下一秒就要冲出喉口。
她急促地呼吸着,好一会儿才从最后那突然黑下去的画面中脱离。
那感觉太可怕,像是连灵魂都被浓重的黑暗吸进去一样,差一点,她就以为自己再也回不来了。
不愧是SS级的源晶啊……力量有多大,危险就有多大。
但好在,她终于安然无恙地度过了这一危险历程。
强大而蓬勃的力量充斥全身,不刻意控制的情况下,她随意一挥手,就能划破面前的空气,露出漆黑的空间裂缝。
她付出了应有的代价,也得到了相应的力量回报。
这次冒险是值得的。
娄寻站起身,收好那些防御道具,闭着眼睛感受了下周围的力量波动。
在副本的力量落到某一点时,她闪电般出手!
空无一人的书店内凭空出现一扇忽明忽暗的“门”。
娄寻迈入这扇空间之门,在她的身影消失后,“门”缓缓消散。
书店再次恢复平静,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柜台上的《十万个为什么》还血淋淋地躺在那里。 ——
狭窄、逼仄。
这是薛梨的第一感受。
越往里走,越狭窄,越昏暗,还有股不知从哪儿透出的腐烂潮湿味道,让她很不适。
长久住在这样的环境里,就算本来没病,也要闷出毛病了吧?
薛梨走过一间又一间屋子,在最里面那间最小、最暗的房门前停住。
她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沙哑而虚弱的“进”。
薛梨推门而入,接着屋内豆大的烛光勉强看到床上坐着的人影。
那张面庞比她想象中的年轻很多,看起来还不超过二十岁。
除了那个躺在床上的年轻女孩儿,床边还趴着两个小婴儿,似乎是一对龙凤胎,长得一模一样,正警惕地盯着她。
两个小家伙身上的气息竟然也是S级。
而年轻女孩子身上的气息足有SS级。
一个强大的SS级的鬼怪,还有七个对她忠心耿耿的S级小鬼怪。
看来,这就是这个副本的核心鬼怪了。薛梨不动声色地想。
“坐吧。”年轻女孩子从床上坐起身,咳了几下,沙哑地说。
薛梨随意坐在桌旁的条凳上,盯着她:“你就是他们的''娘''?”
她还是感觉很不可思议:“这七个小孩都是你生的??”
年轻女孩儿:“嗯。”
幸好她的视力不受昏暗的光线影响,在黑暗中也能正常视物。
薛梨皱眉看她:“但你明明这么年轻。”
年轻女孩儿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平静地说:“来的路上,二宝不是已经说了吗。”
“我每年都在生孩子。”
“来了初潮的那一年,我被强行破身。从那一年起,我每年都在怀孕,每年都在生孩子。”
……从其他人嘴里听说,终究没有从本尊嘴里听到来得震撼。
薛梨眉头越皱越紧,看着她一身的红,声音干t涩:“你身上这些……都是血?”
年轻女孩儿:“嗯。生最后一对龙凤胎的时候难产,大出血死了。”
薛梨问:“我该怎么称呼你?”
年轻女孩儿沉思了会儿,说:“我死的时候,浑身都被自己的血染红了,于是后来他们就喊我''红娘子'',你也可以这么喊我。”
薛梨没有问“他们”是谁,只道:“这样太不尊重人,你还记得你来这里之前的名字吗?”
红娘子说:“太久了,早就不记得了。”
薛梨想了想,说:“那我喊你阿绛吧?”
她认真地解释说:“这个名字五行属火,代表在火中涅槃重生,迎来崭新的、积极向上的新生活。”
红娘子意味不明地和她对视几秒,忽地说:“你的精神体不是纯正的白色,你不是一个好人。”
言下之意就是:你为什么这么好心,还帮我取一个好名字?
薛梨闻言,垂眸盯着自己怀里的雪梨玩偶看了会儿,才道:“也许是因为我遇到了值得我真心相待的人。”
薛梨看向红娘子,问:“你有试过逃跑吗?”
听了这话,红娘子却嗤笑一声。
她冷笑一声,掀开了被子,露出自己的脚。
那赫然是一双被缠得变了形的小脚。
红娘子咬牙切齿地道:“我被拐来这里后,那些畜生就强行给我裹了小脚。一年又一年过去,哪怕他们后来放松戒心,不再把我拴在屋子里,我的脚也已经彻底变形,再也逃不出去。”
兴许是被勾起了伤心事,红娘子的眼神不再平静。
她愤恨地怒视薛梨:“你懂这种感觉吗?!”
不等薛梨回答,她又冷笑一声:“呵,看你的穿着打扮,肯定是被娇宠着长大吧?你绝不会明白这种绝望的感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活着的时候每一天都在想死,真正死了的时候,却在想我死了,我妈妈该有多伤心。”
“她带我出来买书,却弄丢了我。她那么爱我,我曾经过的也是和你一样的日子啊……”
薛梨却摇头。
她说:“你说的不完全对。也许你以前过的,确实是我现在的日子,但我以前过的,却不是你以前过的日子。”
“我血缘上的亲人重男轻女,尤其是血缘上的爹以及爷爷奶奶。在弟弟没出生之前,我过得勉强还行,起码能有口热饭吃,冬天能有厚衣服穿。等个几年也能等到一件新衣服。但弟弟出生后,我就彻底变成了隐形人,这些所谓的''亲人''再也不会管我,我也不能再上桌吃饭,只能等他们吃完,吃点冷掉的剩饭。”
“但就算是这样,他们还是看我不顺眼。”
“在几个月之前,他们突然对我好起来,说要带我去游乐园玩,我就知道他们终究忍不下我了。”
“我偷听他们打电话,知道他们想卖了我,买家和他们约好在游乐场见,因为游乐场人多,弄丢个小孩子不会有人怀疑的。只要他们不报警,谁也不会知道我被拐/卖失踪了。”
“但他们没想到这个游乐场可不是单纯的游乐场,我们所有人都被拉进了副本里。他们对我好了很多,也许是因为我能让他们活着出副本。但没多久,我们就被拉进街道联合副本。这个副本对当时还是新人的我们来说难度很大。”
“在这个副本里,我们遇到了生死危机。其实我有想过的,在这个世上没有人爱我,没有人在乎我的死活。如果真的到了生死时刻,我是愿意以命还命报答生恩的。”
“但我没想到的是,在生死面前,我先一步被抛弃,被推给污染物。我血缘上的父亲还说,养了我这么久,我这个废物终于可以发挥一点作用了。我血缘上的母亲一向唯唯诺诺不敢违背父亲的命令,跟着他一起离开了。”
“虽然早知道他们是什么德行,但我还是有点伤心。所以力竭后,我就不想再抵抗了,我想这样死了也好。”
“但……我被救下来了。”
“救我的那个人还说要给我一个家。”
“我喜欢现在的家。”
最后两句说的有些没头没尾,但红娘子还是听懂了她的意思。
她沉默了一会儿,突兀地问:“你觉得我惨吗?”
薛梨说:“嗯。”
红娘子:“……哈?”
她没想到这个小姑娘这么坦诚,而且还不像一般人那样安慰讨好她。
要知道,以前进入这个副本的所有玩家,听了她的故事后就算装也会装成痛哭心疼的模样,然后假情假意地安慰她。
那虚伪的表情简直让她想吐。
薛梨继续说:“但不止你一个人是惨的。如果当初我血缘上的爸妈真的把我卖了,我的下场应该和你差不多。可能比你还要痛苦些,因为我有基因病,对疼痛的感知力非常高,是普通人的数十倍。”
红娘子的表情微微变了。
薛梨难得这么有倾诉欲,也许面前的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鬼怪。
故事说在这里,也会烂在这里,不会被带出去。
薛梨:“你听过童话故事吗?”
红娘子:“听过一点。”
薛梨:“那你听过《灰姑娘》的故事吗?”
红娘子:“没有。”
薛梨坐在条凳上,慢悠悠晃着腿,不急不缓道:“那我给你讲一个《灰姑娘》的故事吧。从前有个失去了母亲的姑娘,在父亲续娶后一直遭受继母和两个继姐的苛待。后来因为一次奇遇,盛装打扮去参加王子的宴会,并被王子喜欢上。”
“王子拿着灰姑娘落下的鞋子去全国寻人,寻到灰姑娘家里时,她的两个继姐因为脚大穿不上鞋子,甚至还拿刀削下一部分脚,当然最后都被识破了。灰姑娘被寻到,完美试穿这双鞋,被王子带回皇宫举行婚礼,从此和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薛梨说完故事后,顿了顿,看向红娘子,淡淡道:“懂了么。”
红娘子难得懵了:“ ?懂什么?”
薛梨翘起脚,一本正经地胡编:“脚小的人最有福气。”
“你看,我的脚和你差不多小,这说明我们都是有福气的人。”
“我之前说的那个给了我一个家的人,她说从此以后我就和她绑定了,她说她永远不会丢下我。”
说着说着,薛梨的眼里出现淡淡的笑意,语气也真诚许多。
“我已经等到了我的福气,你肯定也会等到的。”
红娘子:“……谢谢你的祝福。”
这句话说完后,房间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良久,红娘子才说:“你是在等那个人来救你吗?”
薛梨坦然地应:“是啊。”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娄寻一定会来找她的。
红娘子说:“那我们要不要打个赌?”
薛梨直截了当地拒绝:“不赌。”
红娘子:“……为什么?”
薛梨:“赌狗一无所有。”
红娘子:“……”
红娘子还是不放弃:“我认为这个赌约很有价值。”
“如果那个人真的来救你,我直接放你们出去;但反之,如果一炷香时间内她没有来找你,你就要永远留在这里陪我,怎么样?”
薛梨毫不迟疑地说:“你必输无疑。”
红娘子:“这么自信?那来赌吗?”
薛梨还没说话,红娘子的面色就变了。
只见她忽然跳上房梁,床上的两个小童也有了动作,齐力掀开床板,露出下面一团又一团黑色雾气。
那庞大的能量波动让薛梨变了脸色。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这里的能量波动那么奇怪了,原来这个副本原理上应该只是个S级副本!
被压在床板下面的雾气都是被压缩的村民污染物和村民怪物,因为数量太多还被强行压缩在一起,导致能量汇聚在一起,表面上达到了SS级的强度。
但实际上,最强的村民污染物只有S级,按理来说是根本达不到SS级的副本评级的。
所以在村民挣扎特别厉害的时候,能量会短暂溢出,于是能量波动会回落到S级。
这个副本唯一的变数大概就是出了红娘子这个SS级的鬼怪。
也不知道是怨气太浓还是死因太凄惨,让她的实力突破桎梏达到SS级,加上七个对她言听计从的S级鬼怪,竟然真的把这一个村子的村民全部打包压缩在床底下,千百年地镇压着。
红娘子放出这些污染物和怪物,她似乎有什么独特的控制方法,把这些东西都放了出去,不知道要干什么。 t
灰黑色的雾气出了房门后就恢复成人形,张牙舞爪地扑向不知名的方向。
薛梨兴致缺缺地移开视线。
她不帮着彻底杀死这些污染物和怪物就已经是她最大的仁慈了。
……
娄寻进入副本后,立即感受到某个方向传来剧烈的能量波动。
只需一瞬间,她就确定那是副本的核心所在。
这个山村都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娄寻便猜测薛梨应该也在核心那里。
她那么聪明,这么快找到核心也是合理的。
娄寻立即往能量波动最剧烈的地方赶去。
然而路上,却遇到无数村民污染物和村民怪物阻挡。
这些东西似乎是受了什么控制,一个接一个冲上来送死,偏偏脸上每一块皮肤都在诉说恐惧。
对于这种S级的污染物和怪物,娄寻甚至都懒得动手,最多只在看到祂们的时候抬手虚叩一下。
于是这些污染物和怪物还来不及靠近娄寻,便化为飞灰湮灭在空气中。
来拦的东西越多,娄寻越担心,也越暴躁。
她罕见地展现出了暴戾的一面,手下一点没留情,一路杀到了红娘子的住所,在外面对上了五个S级小鬼怪。
大丫害怕得瑟瑟发抖,但还是坚定地挡在妹妹弟弟们面前,哆嗦着指着门说:“你是来找老师的吗?老师进去了,就在最里面的房间,娘也在里面。 ”
还算识相。
娄寻颔首,没有对她们出手,径直推门进去。
……
屋内。
红娘子身为这个副本绝对的核心,能感受到副本里所有的变化。
红娘子的眼神有点奇异,她看向翘着脚等人的薛梨,忽然道:“我觉得我也等到了。”
薛梨:“嗯?”
她还没来得及问,下一秒就感知到熟悉的气息。
薛梨瞬间跳下条凳,惊喜地看向门口。
房门被暴力破开,娄寻就站在门口,见到她后,冰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大步走进来抱起她。
“你曾经问我会不会抛下你。”
“我来了,这就是我的答案。”
薛梨刚要回答,就忽感周围地动山摇。
她诧异看去,就见到红娘子的身上忽然亮起了刺目的红光。
下一秒,熟悉的系统音响起:
“SS级鬼怪【红娘子】自愿放弃轮回转生,成为召唤师【薛梨】的绑定召唤灵,请问召唤师【薛梨】是否愿意签订契约?”
“温馨提示:
1.在遭受致命攻击的时候,守护灵可以替命。
2.召唤灵必须全身心奉献给召唤师,奉召唤师为主人,才可以成功缔结契约。 ”
薛梨其实不太想缔结契约。
比起成为只能跟着主人一起生死的召唤灵,她更希望红娘子可以转世轮回,投一个家庭幸福的好胎,安安稳稳、健康幸福地长大,过完一生。
但因为核心鬼怪近乎“献祭”,副本崩塌,薛梨选择的时候被晃了一下,不慎手抖选择了“同意”。
于是她眼睁睁看着红娘子化为浅红光芒朝自己飞过来,而后变作一条深红的丝带缠在手腕上。
丝带上还缀着七个闪亮亮的小铃铛,四粉三蓝。
铃铛上的光芒慢慢减弱后,深红的丝带颜色也逐渐转淡,最后变成了看似柔和无害的浅红色。
副本彻底崩塌。
剧烈的轰鸣声中,她被娄寻牢牢护在怀里,听着她的声音在自己头顶上放出响起。
“别怕,我带你出去。”
薛梨默默往她怀里缩了缩,小声说:“我不怕。”
虽然说着娄寻一定不会丢下她,但薛梨心里其实是没底的。她原本打算在红娘子那儿坐一会儿,套到足够的信息就自己去解开副本,没想到真的等来了娄寻。
这回,她终于清楚地知道了自己在娄寻心里的分量。
从今以后,她都不会再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