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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   第 27 章

    ◎天边皎皎月光◎

    每每回想起那夜, 纵使责任无关于他,可徐羽树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最后在几座城市搜寻无果, 逃一般离开话题中心, 整日以酒精麻痹。

    “我早该意识到的。”

    他坐在徐家别院,木椅老旧, 垂着头, 脚边堆满大大小小空酒瓶,徐羽树伸腿踢开,玻璃叮叮咚咚,几个顺台阶滚下去,窝在草垛里。

    “那天小钰不讲话,他看着我, 一定是我给他灌输的东西让他不开心……”

    “否则他怎么会一言不发就走?”

    徐羽树胳膊撑在膝盖,刘海与他人同样颓废,寸头长成了及耳短发, 眼底因得不到安宁终日密布血丝。

    他絮絮叨叨说完,盯住面前人身上的摄像机, 抬手向虚空一举, 就当与来访者进行招呼:“没什么好说的。”

    顿了顿,徐羽树闭眼。

    “仅仅过去半月, 徐晋枟快把这座城市掀个底朝天, 如果有消息,也会比实时监控来得更快。”

    “现在连他都找不到, 小钰是铁了心的躲着, 我又有什么办法。”

    “订婚的事?”

    仿佛听到天方夜谭, 徐羽树嗝出熏熏酒气, 肩膀像没骨头似塌软,整个人都快从椅子滑到地。他扶住旁侧装满空酒瓶的纸箱,哗啦声摇摇欲坠,空气中浓厚酒精气不难让人怀疑徐羽树离酒精中毒仅一步之遥。

    “他养大的孩子跑了,连句话都没留,对那种爱面子的男人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要我说啊,小钰跑得好哇。”

    徐羽树前倾身子,咧开嘴,原本藏在衣服里的戒指项链滑落,镜头缓缓下移,画面聚焦,外表皮磨损严重,已经无法看清上刻的字。

    他忽然凑近,五官不断放大。

    “去拍徐晋枟啊,去拍他现在落魄的样子,去拍他砸烂小钰院子的样子,去拍人撕破那张假脸,要砸了整个徐家!”

    “你又算什么东西!你上得了哪里的台面?滚!滚出去,别让我们看见你!”

    摄像头仍旧对准徐羽树濒临崩溃的脸,他喘着粗气,浓眉之下是盛怒到极致的眼睛,骇人如蛰伏猛兽。

    由于徐羽树的妨碍,摄像头完全失衡拍入大量地砖与灰,混乱中唯一能捕捉到的便是一晃而过拍摄者的脸。

    画面定格。

    于川缓缓闭合镜头。

    由于使用摄像机观看,声音比外放含糊,徐羽树声线变得格外怪异,滋滋啦啦没个边际。于川放好相机,坐在房间唯一的椅子上,整理稍显零乱的袖口与衬衫下摆。

    等完毕这一切,他立立领子,原本垂在脸侧的妹妹头发鬓被别在耳后,露出令人不舒服如银蛇竖瞳的眼。

    他未先开口,而是静静凝视侧躺在床的身影,眉心着难以平复兴奋,苍白嘴唇因得到爱欲之人,几乎是不受控制地颤抖,腔调一直往上走:“小少爷。”

    于川伸手扶住床围栏,他始终凝视那人的脸,极近距离下,甚至能闻到都属于小少爷的气息,混合刚洗过澡的沐浴露柚子香,效果竟比催情迷药更让他无法自拔。

    “徐晋枟以为是徐家那些人把您偷带走的,砸干净那座大院子,无数珍宝化为粉末灰烬,就差一把火烧得干净。”

    “您说,您的小爸爸这么爱你,怎么可能会同意跟我订婚?那些不过放出的诱饵,您还真傻傻上钩。”

    “小少爷太天真。”

    伴随于川话音越来越低,他薄唇蹭到对方苍白指节,偏头凝视他因不安而颤动的眼睫,嘴角微启露出森白的牙。

    “您知道吗?在您十三岁我们已经见过一次面了,那天明明是葬礼,天气晴得好像出嫁的吉日高照,您猜那些老人在偷偷议论什么,说您天生煞星,克父克母,还能克至亲之人。”

    于川想触碰他,又不敢。

    对他来说,小少爷就是挂在天边的皎月,就算落魄街头,也能被别有用心者偷偷抱回家养。

    因极度兴奋,于川瞳孔都快凝成不起眼的点,他凝视小少爷因孕期疲倦淡青眼底,再加近期营养严重不良,本就巴掌大的小脸此刻不见半点肉。

    指关节苍白,甲床因贫血颜色比以往还要淡些,血管顺指腹蔓延掌心,甚至手腕,青色依附皮肉里,充满欲望。

    “但是我不怕,我早没了家。”

    于川直起腰,凝视徐钰鸣蓄满泪的眼,神情困惑:“为什么要哭呢?”

    他想碰床上人的脸,所以先看了看自己的手,用桌子上的医用湿纸巾擦干净每一根手指,似乎料想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于川脚跟发软,一动不动凝视小少爷被泪打湿的发梢鬓边。

    “我虽然不能给您带来太多,最起码能让肚子里的孩子平安出生,你应该也清楚如果被徐晋枟找到的后果吧?”

    于川骤然改变称呼,他捏住悬在徐钰鸣头上的输液管,从后者角度望去仅能捕捉到他略显发旧的外套,边缘还存两单根外翘线头,梅干菜一样垂着,稍微来阵风都吹得摇摇晃晃。

    “谢谢你带我出来……”

    终于,徐钰鸣说了第一句话。

    这些天他意识始终昏沉,能听到外界讲话,自然得知于川为了照顾他三天两夜未合眼。

    可这份帮助,对他来说有些沉重。

    作为明面上的徐晋枟未婚夫,为什么要对他如此周到?徐钰鸣想不通,他胳膊因长时间输液冰凉,随即于川塞来热好的盐袋,缓解大片酸痛感。

    于川选择性无视这句话。

    他调整输液管,顺便拉来椅子,距离极近之下,甚至能看清徐钰鸣略带孩儿气如水蜜桃的脸颊,或许因身体温度升高缘故,白里透出浅浅的粉。

    “很难想象被娇惯大的孩子拥有自毁倾向,徐家给你做过心理检测吗?还是说有了身孕才这样?”

    “……”

    得不到回应,于川也不恼,他握住徐钰鸣手指,顺势向上,绕过手背的输液管,摸住腕部靠近动脉的某处伤痕。

    “我避开徐晋枟的搜查大费周章把你接到这里,不是想看你活不过两天。”

    “……”

    “倒是有人猜到这里,我想想,好像是公立医院的医生,徐家资助的对象?”

    徐钰鸣肩膀一颤。

    他的沉默就是最好回答。

    于川等了片刻:“我明白了。”

    就当徐钰鸣以为对方会跟往常做些泄愤的动作,他闭眼,于川只是把滑落肩膀的被子拉高,帮他掖好被角,轻轻带上门离开。

    28   第 28 章

    ◎我们两清,但不希望你忘掉我◎

    自那天起, 护士再未见过徐钰鸣。

    三楼尽头的病房好像被疗养院刻意隔离,除去定时定量的一日三餐,偶尔她路过, 那扇木门始终紧闭。

    她总会忍不住假设:“如果那天我答应了他请求, 也许就不会这样了吧?”

    明明是调养身心的疗养院,却把人禁锢在房间里, 就算考虑安全问题, 可做法未免也太过分些。

    更何况……

    护士合上记录本,轻轻叹口气。

    “怎么会比来之前还要瘦呢?这不符合常理,还没人陪他说话,万一得产后抑郁就难办了呀!”

    她并未压低音量,恰巧有位同事经过,听到了她的自言自语, 很惊讶反问道:“你在说谁?”

    护士咦了声:“小少爷呀。”

    “啊?你不知道吗……哦对了,他离开的那天你正好休息,还是于先生赶在宵禁前带走他的。”同事约摸估算:“前前后后不超过十个小时吧, 就把小少爷跟婴儿带走了。”

    “?!”

    同事换好衣服,意识到她是真的一问三不知, 表情略显凝固, 自知失言移开视线:“……不是什么大事。”

    过两三秒,也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能让护士安心, 她强调那晚的过程。

    “出来的时间很快, 是个很健康的女孩,李院长刀口划得漂亮, 缝合也见不到半点疤, 如果不是旁边的小鸟, 谁都看不出来他刚有了孩子。”

    “小鸟?”

    “嗯, 乳名,大名好像是徐yīng。”

    眼见换班时间就要到了,同事催促她去打卡:“至于哪个字就不清楚了。”

    “说来也奇怪,负责剪脐带的人说她就没见过这样的孩子,出生意思意思哭了一下,明明连眼睛都睁不开,还要使劲梗着脖子脸朝着生父。”

    “气味问题?”

    “不是。”同事摇头:“就是不知道原因才觉得奇怪。”

    “也会有这样的小婴儿吧?”

    “巧合而已。”

    同事盯住桌面水杯,里面泡的应该是茶叶,过了整晚蔫巴巴沉在杯底,晃动时卷起无数细小茶渣。

    她隐瞒了一些事。

    比如,婴儿有些轻微色素缺失,虽然不怎么常见,但也并非偶然,尤其浅棕碎发与略琥珀色的眼,总感觉应该存有某些外界因素。

    同事喃喃自语:“不过,幸好。”

    “幸好未携带基因病……”

    由于虚弱,徐钰鸣讲话断续,他怔怔凝视怀中婴儿酣睡的侧脸,茫然望向窗外,又看向开车的于川。

    对方额头密布汗珠,原本蓬松垂落的鬓发被他尽数别在耳后。

    徐钰鸣面色苍白。

    车内温度调高到二十八度,他仍控制不住地发抖,怀里小鸟轻得好像没多少重量,徐钰鸣胳膊一再收紧,抱住襁褓的手微颤:“于川。”

    “别怕。”

    灰车黑夜疾行,尾灯闪烁红光。

    徐钰鸣腹部刀口隐隐作痛,他不得不弯腰试图缓解,未戴文胸的双乳软趴趴垂在胸口,却因涨奶奇硬。

    他想说疼,但他与于川的关系十分微妙,况且他们在夜间行驶,后面隐约跟了徐晋枟手下的车。

    没必要,忍忍就过去了。

    比关在深不见底的徐家大宅好。

    从上车起,小鸟一直安静沉睡。

    徐钰鸣端详她的脸,奈何小宝宝太小,瞧不出像谁,鼻子挺挺的,嘴巴一瘪一瘪,鼓嘟嘟的脸蛋晃来晃去。

    “饿了吗?”

    作为新手“妈妈”,徐钰鸣脸上出现片刻茫然,他试探性伸手,却想起自己手指可能存在细菌,偷偷望向于川,发现对方压根没注意他的纠结。

    徐钰鸣悄悄解开扣子,软肉呼之欲出,顶部沉甸,如雕塑完好的半圆。

    如果按照平均身孕年龄,徐钰鸣本身都能称得上孩子,更何况去照顾小婴儿。他哺乳姿势不得要领,好歹让女儿含住咂摸,疼痛顿时缓解大半。

    纵使小鸟饿了好久肚子,也不像寻常婴孩嗷嗷大哭,象征性哼唧几声,代表饿了或者不舒服,就等小钰注意她。

    徐钰鸣稍稍抬高手臂。

    小鸟大口吮吸着,这种被全心全意依赖的感觉,让他心底有了微妙触动。

    一大一小就算不讲话,仍旧吸引于川余光注意,他偏头。刚巧徐钰鸣胳膊酸痛想换个姿势抱小鸟,谁料。

    就如怕吸痛徐钰鸣般,小鸟骤然松口,圆鼓鼓奶肉外弹,几滴乳汁顺势滴落被前者快速抹去,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调□□叶,免得风速太大吹到小鸟。

    “……”

    一回生,二回熟。

    等徐钰鸣再次喂完奶,窗外景象也从高架变为逐渐出现的城市轮廓。

    “我暂时甩掉他们了,下高速会进一栋三层的停车场,你带孩子离开去二楼出口,那里停了辆面包车,有位戴眼镜的男人会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于川讲话快到吞字,可具体位置对徐钰鸣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他是我大学朋友,读完博直接留校教书,就算徐晋枟他们再怎么疯,绝不能冲到大学抢人。”

    最后尾音上扬,于川好像在笑。

    “小少爷,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小少爷,等你下车,我们恩情两清。”

    “恩…情?”

    徐钰鸣跟着他的话重复,眼底茫然不假,他搂紧再次沉睡的小鸟。

    “那时你才多大,肯定没印象了。”

    于川缓缓按下转向灯,车辆回到城市主干道,先前提及的停车场静立道路斜前方,看起来不过五六分钟的车程。

    “要不是徐晋枟一反常态,我可能真会成为你的长辈,再对小辈做些羞于提及不干不净的艳.事。”于川声调出乎意料地轻快,连带略阴冷面相变得和煦。

    “我其实很期待的。”

    他扫了眼呼呼大睡的小鸟,仍旧惊讶于还未长开的婴儿,五官隐隐约约竟能与徐晋枟相似到堪称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程度:“把这些混账念头付以行动。”

    语气轻佻,可面容平静。

    于川好像在看前面,目光又或许落在后视镜,目睹徐钰鸣哺乳的全过程。

    他突然很想落泪,心底的话脱口而出:“我还是希望你能讨厌我。”

    “也不想你忘掉我。”

    29   第 29 章

    ◎咂摸咂摸,泡泡◎

    停车场阴冷。

    饶是下车时穿了厚厚棉衣, 徐钰鸣仍哆嗦寒颤,抱女儿更紧些。这里应该是新建的,但由于临近高速往来车辆众多, 建筑内部看起来比外表旧, 偶尔几处墙皮脱落,露出灰黑灰黑的内墙。

    徐钰鸣转身, 于川并未驱车, 车窗半降,发动机工作声嗡鸣,两人对视。

    片刻,估摸时间差不多了,后者忽然弯起眼睛,无比平静的语气里夹杂几分释然:“钰鸣。”他声音略沙哑。

    “嗯。”徐钰鸣点头。

    这是他第一次听于川叫他名字, 先前要么为调侃的小少爷,要么带点玩笑意味的“小长辈”。

    谁料对方叫了声不再言语,反而直勾勾看着他, 搭在窗边的手垂落,目光同在徐家别无二样, 要把徐钰鸣的模样刻在心底般, 最后还是于川驱赶他。

    “快点去吧,二楼, 出口。”

    徐钰鸣再三犹豫。

    虽然他习惯被照顾, 但跟于川的关系微妙,或许怀里抱着女儿的缘故, 他抿嘴, 唇瓣颜色苍白灰败, 还卷起皮。

    “谢谢。”

    闻言, 于川侧目。

    生育会改变一个人。

    尤其对徐钰鸣来说,激素骤然上升令他皮肤透出异白,鼻尖与眉眼因寒冬泛红,原本油亮发色干枯,整个人瞧过去与打霜的小油麦毫无区别。

    于川匆忙买来的棉袄挂在他身上显得格外空荡,说话时几根发丝散落,刚巧依在他两唇之间。

    似乎从未如此狼狈,他想用舌尖推出去,几次尝试皆未成功,本就湿润的眼睛微眯时更显茫然,说他像出去游学结果跟大部队走丢的高中生都有人信。

    正是如此,他浑身可怜劲儿很容易招惹到某些心怀不轨的家伙,年龄与长相成反比,对徐钰鸣来说是无声灾难。

    以为自己讲话音量小,他不得加重声音:“谢谢,给我们容身之地。”

    徐钰鸣讲话时语速哪还有最开始轻快,一字一句拖沓,向来挺得笔直的腰背刚想弯,被于川瞬间托回去。

    他愣住,抬眼与人四目相对。

    “好歹也是我看着出生的,于情于理也该唤我一声叔叔吧,徐小鸟?”

    虽然是对婴儿说的,于川始终凝视徐钰鸣的眉眼。

    “……”

    见徐钰鸣沉默,于川眼底的黯然明显,他胳膊伸出窗外,手指停在包裹小鸟的襁褓,似乎在感知小婴儿的温度。

    “我向你说的那位是大学的教师,平日里可能没太多话,更多时候都在图书馆备课,除去晚上回家睡觉,你白天一般见不到他。”于川生怕徐钰鸣觉得不自在,刻意讲出他无法拒绝的条件。

    “就算你不愿意麻烦别人,但小鸟该怎么办?其它方面我并不清楚,接下来的寒冬腊月天,你要让小鸟冻着吗?”

    “……”

    “徐羽树自身难保,徐家岌岌可危,李奕返聘回院,你指望谁能帮你?”

    于川讲话带刺,却句句属实。

    “……”

    “徐晋枟动真格了。”他凝视婴儿的睡颜:“我也挺好奇你们之间关系。”

    “他冷漠自负,却愿意照顾仅有十三岁的你,他目空一切,却一次次为你打破原先订下的规矩,差点闹上新闻。”

    “他是爱你,还是打着爱的旗号,试图掌控你?”于川趴在方向盘,关掉疯狂震动的手机:“你女儿跟谁都不像。”

    徐钰鸣抱紧襁褓,神经紧绷。

    不过,于川这句话更像无意间提及的闲聊,欲将徐钰鸣面容刻入脑海般深深凝视他的脸:“这是好事,钰鸣。”

    “你不就想给她自由吗?等安顿好这边,我会去找你。”

    徐钰鸣喉咙干涩到沙哑:“找我?”

    “单亲家庭上户口总会比普通家庭困难,再加政策对双.性人限制颇深,最起码要一位成年人陪同在场。”

    于川耐心解释,他停顿片刻。

    “多喝水,别多想,就算徐晋枟找过来,没有确凿证据他不占理,我那位朋友虽然话少,但人品还算可以,不会做出把我们公主小钰交给恶龙的坏事。”

    徐钰鸣心中紧张缓解大半,他难得露出笑容:“我不是。”

    于川微笑看他,没争辩,离开了。

    车尾消失拐角,徐钰鸣继续走。

    他按照于川给的地点,慢慢摸索着下到二楼,可能建筑大部分处于地下的缘故,竟比先前暖和不少,最起码徐钰鸣能伸开手臂,得空看看女儿的脸。

    “小鸟,刚才是你的于川叔叔。”

    婴儿不知何时睁眼,即便知道刚出生的小婴儿其实看不进去东西,徐钰鸣仍抬高手臂,脸蛋轻轻贴在女儿头顶。

    似乎感应他靠近,小鸟笑,小手碰碰徐钰鸣苍白下巴,她咂咂嘴巴。

    “咿呀——”

    徐钰鸣脚步微顿,疑惑低头:刚出生的婴儿会发声调?不过来不及想,他思绪很快被女儿乐成弯月牙的眼占据。

    “小鸟小鸟,我是你的妈妈……诶?还是应该叫爸爸?”

    小婴儿不会讲话。

    唯一能表达情绪的,是她专注凝视徐钰鸣面庞的眼睛,以及拽住他一胸前小块布料的手指,徐钰鸣纠结半天。

    “算了,等你长大再决定吧。”

    按照于川所说,二楼出口果然停了辆车,看起来有些老旧,像是从二手市场淘来,连车屁股都白一块秃一块。

    对方忘记跟他说车牌号,徐钰鸣脚步渐渐慢下,不确定偏头。

    “你好,于川?”

    车上下来男人,他好像比他更早一步注意到他,很普通的立领衬衫,手腕戴了块男士腕表,见徐钰鸣第一眼先推上去眼镜,温和笑笑,满身书生气。

    等徐钰鸣迟疑点头,男人才开口。

    “你好,我叫孟林,跟于川是大学朋友,很高兴见到你。”

    自从有了女儿小鸟,徐钰鸣反应比先前慢半拍,对方熟练拉开车门,站在旁边等,他才恍恍惚惚道谢。

    “应该的。”

    恰巧,有一批准备夜间上路的物流车缓缓开出去,孟林找准时机跟紧。

    “大概四十分钟左右到家,可以先睡一会,小宝宝放在婴儿篮,很安全。”

    叫孟林的男人并无恶意,徐钰鸣轻拍女儿的背,扭头望向一盏盏路灯,车玻璃映出他身体轮廓。

    纵使棉衣厚重臃肿,仍能从他瘦削肩膀,瞧出身形单薄。

    怀中小鸟不知何时睁眼,静静拽着那小块布料,始终盯着徐钰鸣冻得发紫的耳根,小嘴巴呼出来个泡泡,皱起没眉毛的额头。

    “咿呀——咿——”

    她声调上扬,像在抗议般,脸埋到靠徐钰鸣怀里的那边包被,踢踢腿,咂摸咂摸嘴巴。

    30   第 30 章

    ◎小鸟重拳出击◎

    不知何时, 徐钰鸣后靠睡着了。

    等他浑身一颤从睡梦中惊醒,汽车已停稳不知多久,车内暖气始终保持高速运转, 偶尔的杂音如沉重咳嗽。

    小鸟还在睡, 但一脸严肃,再加上没有多少头发, 像个小老头。看得徐钰鸣露出笑容, 掌心贴住小鸟侧脸,凝视女儿面庞,手指无意识轻蹭。

    作为新手妈妈,徐钰鸣的育儿知识几乎为零,纵使随身包里有本关于百天宝宝的护理日记,他心中仍旧没底。离开疗养院前, 相熟的护士未露面,倒是另一位又塞过来母子手册。

    “应该能用上,看看吧。”

    更详细的, 在匆匆离开的情况下也来不及说,徐钰鸣就稀里糊涂被于川带走, 离开自幼生长的地方。

    自始至终, 主驾驶的孟林未开口。

    他正翻阅期刊杂志,但过去十几分钟都没掀开新的一页。

    相反, 孟林透过后视镜, 有意无意打量这位被朋友送过来的“小妈妈”。

    真应该是叫小妈妈。

    他模样不大,若不是于川再三保证徐钰鸣二十岁出头, 给他换身衣服说他还在上学都会有人信。

    尤其那张娃娃脸……

    虽然面容憔悴没多少肉, 可眼睛还是晶亮晶亮的, 因身体回温鼻尖没有刚上车的红, 透出惹人微笑的粉。或许刚有了女儿的缘故,本应该锋利艳丽的五官柔和。

    赶在他抬头前,孟林移开视线。

    他掩住内心慌乱翻过一页,低头凝神才惊觉书拿倒了。

    “抱歉,我刚才睡着了。”

    “不碍事,车里暖和,这里虽然是楼房,但老房子温度有时上不去。”孟林向他解释:“但也能维持到二十度左右。”

    教职工住宿紧挨操场,天蒙亮,已经有学生在操场晨跑,握住的手机屏幕亮如星,徐钰鸣好奇,孟林温声解释。

    “新生都要跑一学期,打卡还会沿途定点拍照。”他先伸手护住车门框,怕徐钰鸣下车时碰头:“回去吗?”

    学校是很普通的公立综合大学,不过因年代久远,再加上世纪出过几次游行,在省内也能排得名次,孟林属于人才引进过来教学,自然分了套老房子。

    他的家在二楼,不高,但对无法长时间站立的徐钰鸣来说,每一步都扯得后腰酸痛。

    孟林提着大包小包开门,可未见人跟来,他扶住栏杆探身,徐钰鸣仰头。

    “不好意思。”

    毕竟跟孟林刚认识,他没办法向人诉说自己身体的异样,抱住襁褓的手无力摩挲,嘴角干涩,甚至没法露出象征礼貌求助的微笑,但男人反应极快。

    “稍等。”

    孟林身影消失在二楼,随后脚步声一阶阶下滚,转眼站在徐钰鸣跟前。

    “我来抱孩子吧。”

    几次来回,孟林拉下夹克拉链,露出里面衬衫,很普通的灰色布料。

    凭徐钰鸣现在的体力,他做不到边抱孩子边上楼,同时怕女儿认生,半哄式拍拍她小身体:“让孟林叔叔抱抱。”

    听到徐钰鸣讲话,婴儿睁眼,浅色瞳孔绕了圈,最后落在他脸上,小鸟无牙的嘴巴一咧,咿咿呀呀。

    “刚出生的孩子能听懂?”

    “她每次都回应我。”徐钰鸣也不是很确定小婴儿是怎么辨认出妈妈与外人的区别,扶住栏杆抬脚:“能听懂吧?”

    孟林在前面带路,忽然觉得胸前有东西在敲,以为是虫子作祟吓他一跳。

    结果低头,小婴儿手攥成拳,正有节奏地咚咚咚敲他,似乎很不满意孟林抱,小拳头一次比一次用力。

    可惜小婴儿能有什么力气,没敲一会儿累了,瘪瘪嘴,赶在她哭出声前孟林忙上下晃晃:“她是不是饿了?”

    徐钰鸣站在一二层平台歇脚,闻言也忘记自己腰痛,快步上来忙要抱,恰巧小婴儿挣扎。

    她虽小,奈何都是实打实的肉。

    孟林连恋爱都没谈过,能僵着胳膊抱到现在已是极限,腰弯得越来越低。

    “这……我抱不住她。”

    怀里顿然一空,心底大石落地,孟林刚想松口气,转眼见婴儿紧紧靠着徐钰鸣不动,心里情绪微妙:“挺黏你。”

    徐钰鸣目光茫然:“她刚出生。”

    刚出生的小孩有奶就是娘,哪有黏人一说,孟林轻咳,拿出毛绒拖鞋放在徐钰鸣脚边。

    “我上午十点还有课,十二点买完饭回来应该是二十左右,奶锅里有温好的早饭,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吃。毕竟我也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无论是请月嫂还是置办东西,你同我说便好。”

    孟林换掉外套,他深呼吸,肺部充盈甜蜜,与老旧的家格格不入。

    起初,他并未觉得异样。

    徐钰鸣目光闪烁表情欲言又止,尚未换掉的棉外套映衬他脸红扑,抬起眼睫瞳孔泛着盈盈水光。

    “房间……”

    “哦!这边!”孟林猛地回神,暗自懊恼,一边推开虚掩的门:“我参照月子中心稍微买了些。”等看清垒成墙的尿不湿,徐钰鸣呼吸稍屏。

    “我平常白天不怎么回来,你当自己家住。”孟林语速稍快,他拿起另外一件比夹克衫还要老学究的褂子穿好。

    “家里有座机,我电话就在旁边。”

    “月子餐的话……”孟林停顿两三秒才开口:“如果不嫌弃,我每天都会像今天这样做好再走,味道可能有点牵强。”

    徐钰鸣点点头。

    “那、我先出门了。”

    这次甚至不等徐钰鸣表态,防盗门咣当一声在他面前闭合,震得用来遮挡猫眼的挂坠晃三晃。

    徐钰鸣费力的将女儿从襁褓里刨出来,刚低头,忽然意识到孟林逃一般离开房间的缘由。

    ……真实原因难以启齿。

    他放下小鸟,略无措地脱掉解开扣的棉服,穿在里面浅色纯棉睡衣衬得小妈妈肤若凝脂,明明扣子都系到脖颈最上方,翘起来的奈尖顶起布料,呈现完美的水滴状,同时也湿漉得耐人寻味。

    不知何时,小妈妈溢奶了。

    那小片潮湿一点点蔓延,由开始的指甲盖大小,最终浸染透整片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