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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1.梦里

    错了!太错乱了!

    谢嗣音觉得自己几乎要疯了。

    她眼前是庄严巍峨的金像佛陀, 背后却是看?不见的滚烫情丨欲。

    男人的呼吸越来越烫,伏在她的肩头细细密密地啄吻,他?吻得很温柔, 但是谢嗣音却没有一点儿感?到安慰。她只觉出了无穷的慌张和惊惧:“仡濮臣, 你放开我”

    放不开,怎么能放开呢?只要尝过一次,就再也放不开了。

    哪怕是裹了糖的砒霜, 他?也甘之如饴的吞下。

    仡濮臣顺着她的后颈, 一路吮咬着向上, 凑到她的脸庞耳侧, 声音哑得如过了一层沙:“娇娇, 为什么?不肯承认呢?你也喜欢这一切的,不是吗?”

    “胡说!我没有!我不喜欢!”谢嗣音身子挣扎得厉害。

    他?重新?将她的下颌转了回?来,瞧了她好一会儿, 直到谢嗣音眸中染上了惊遽的颤意,才勾着唇笑了笑:“害怕极了的娇娇,最是美艳。”

    谢嗣音张口就要?再骂, 被他?凶狠地咬住了唇,又凶狠地侵了进去。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情,一上来就勾着她的舌头使劲地搅弄吞咬, 谢嗣音拼了命地想?将他?逐出去,却被他?反扼住命脉, 再没有还手?之力。

    到了最后, 女人的力气似乎用尽了, 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只剩下低低的呜咽和难耐的喘息。

    仡濮臣却仍旧没有放过她,大口吞噬着她的全部, 甚至不给?她留下一丁点儿的空气。

    谢嗣音这回?真?的有些受不住了,呼吸越来越急促,强制亲吻带来的窒息感?几乎将她的大脑炸开了一片白,余下本能的回?应,攫取男人溢出来的些微氧气。

    在得到她服软的那一刻,仡濮臣凶狠的动作也渐渐慢了下来,轻轻勾了一下她的舌尖,慢慢退了出去。

    谢嗣音眼尾泛红,雪玉一般的两颊也晕了红,急促的呼吸如同妖姬勾人的歌吟。

    仡濮臣放开了她的手?,目光下垂,落到那一片漏出来的月光之上。

    他?轻轻碰了上去,寒凉的温度激得月光止不住的震颤:“仡濮臣,你除了这个,不会别的了是吗?”

    声音含羞带怒,还有没止住的喘息余韵。

    仡濮臣笑了一声,手?下却不停,一路细细摩挲着到了裙裾还掩着的小腿之上。明明没有多凶狠的力气,谢嗣音却觉出了一丝从心底泛上来的惊惧:“仡濮臣!”

    仡濮臣俯下身子,低头吻在了她的膝盖之上,滚烫的薄唇一触及她那几乎着了一层寒意的皮肤,瞬间激得她颊畔泪落:“仡濮臣”

    这一次的态度终于软了下来,双眸滚起的泪花如同泛起薄雾的山泉水,让人忍不住深入其中搅弄一二。

    可山间美人的声声哀求,非但不会激起野兽丝毫的怜悯,反而将野兽心中那团藏之已?久的暴虐彻底勾了上来。

    仡濮臣眼角的朱砂痣几乎亮得要?灼人眼,就是这个时候。

    他?要?她永远记住这一天?,记住他?。不再想?着远离,也不再想?着做别人的新?娘。

    于是,他?停下动作,浅浅勾起一抹笑,朝着她伸出手?,谢嗣音有些不明所以?却又如蒙大赦一般将自己送了过去。

    男人牵着她的手?起身走到佛案前,大束白玉兰娇艳纯净,一眼就夺了人的目。

    “美吗?”仡濮臣细长的手?指点过每一片花瓣儿,似乎正?在挑选最美的那一朵。

    谢嗣音顺着望过去,白玉兰作为佛教“五树六花”之一,自然美极了,香味清浅而干净,如西天?之上的菩萨一般清净而慈悲:“恩。”

    仡濮臣撷下一枝开得最艳的,然后端详着谢嗣音挽着的发髻,轻轻插了上去。

    谢嗣音一动不敢动,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能抿着唇任他?施为。

    在这事上,她对他?无计可施。

    “确实很美。”仡濮臣自说自话的笑道,“我刚刚看?到它的一瞬间,就想?到了娇娇。”

    “都是一样美得想?让人折碎了”

    谢嗣音心下惶遽的厉害,她仰着头看?他?,目涩泫然:“仡濮臣,我们好好聊聊行吗?”

    仡濮臣握着她的腰肢一收,将其拉进了怀里,俯身嗅闻着女人身上的花香和缱绻的零陵香,垂着眼皮轻笑:“娇娇想?跟我聊什么??”

    他?享受极了她在她怀里的颤意,既然注定得不到她的爱,那么?得到她的惧也是一样的。

    反正?没什么?差别。

    “说说说苗疆的事情。”

    仡濮臣低低笑了一声,一双桃花眼潋滟生姿,眼角的朱砂痣几乎涨满了红艳的欲丨望:“哦,说那些做什么??又不关我的事。”

    “你作为苗疆大祭司,怎么?能不管苗疆之事?”谢嗣音深吸一口气,试图以?理服人,恐吓道,“你若是执意这样下去,苗疆刚刚熄下的战火必然重新?点燃起来。”

    女人强忍着恐惧,还要?一本正?经的跟他?讲道理的模样,真?是天?真?得美丽。

    仡濮臣笑了笑,握着她的下巴抬起,低头就想?再吻下去。谢嗣音偏着头躲开,一只手?还捂着自己的嘴,双眸通红地瞪着他?。

    他?微挑了挑眉,也不在意她这点儿子反抗,直接将人翻转了身子抵到佛案前面,动作干净利落而且迅速。

    谢嗣音吓得惊叫出声,心头的危险感?几乎飙到了极致:“仡濮臣!”

    仡濮臣愉悦的应了她一声,身体却紧紧压制着她,紧跟着,手?下一个用力,“撕拉”一声,尚算完整的上半截衣衫瞬间裂开两半。

    大殿之外的夜风涌了进来,凉凉的扑上她的脊背,立时泛起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她再难忍住,半转过身子同他?怒道:“够了,仡濮臣!”

    仡濮臣低低应了一声,温凉的手?指从她的肩头一路下滑,直到尾椎骨

    “仡濮臣!”她真?的怕了,声音里全是错乱和无助。

    仡濮臣又应了一声,滚热的吻落了下去,接上她之前的威胁之语,无甚所谓道:“燃便燃吧。”

    热息在她汗涔涔的皮肤上反复流连,烫得她四肢百骸都软了下来。谢嗣音醒过神来,双手?努着劲儿的挣扎拍打?,又哭又骂,没有一刻安生。

    仡濮臣没有扣住她的双手?,只不过刚刚消失不见的藤蔓重新?跃了出来,一左一右锢住了她的两只脚踝,然后慢慢游走。

    之前那些不堪的记忆瞬间涌了上来,谢嗣音整个人都僵住了,双手?也不敢再动:“仡濮臣,你将那些弄走!不要?那些,不要?”

    仡濮臣仍旧慢条斯理的动作,双手?自她的腰后向前,细细摩挲,缓缓而言:“为什么?不要?呢?娇娇只有这样,才会变乖。”

    谢嗣音哭得花枝乱颤,呜咽求饶:“仡濮臣,我我现在现在就乖!不要?那些好不好?”

    仡濮臣没有说话,底下那些粗粝冰凉的藤蔓却顺着白玉一般的脚踝向上游移。

    “仡濮臣!”谢嗣音几乎惊遽到了极致。

    仡濮臣捉着她的柔荑,既是禁锢也是把弄,灼热的唇舌咬弄她的耳垂,声音含糊而沙哑:“娇娇,继续喊。”

    谢嗣音从中体会到了极强的羞耻和不堪,紧咬住了唇,不再出声。

    仡濮臣轻笑了一声,完全不将她这点子反抗放在眼里,继续着他?的动作。

    谢嗣音根本没等他?再继续下去,就彻底溃败,终于哭出声来:“仡濮臣,不要?了”

    “把那些都弄走,我什么?都听你的。”

    冰凉的藤蔓在最后的界限处停下,但又有些不甘心的晃了晃枝干,摇起一片的痒意。

    仡濮臣温柔地咬了又咬,与她耳鬓厮磨地细细含着:“什么?都听我的?”

    谢嗣音额前的秀发已?然渗出细微的热汗,柔柔地黏在鬓边,声音喘息怯弱:“仡濮臣”

    仡濮臣捏着她的下颌转过来,看?了她一会儿,轻笑出声:世上没有人比她更会示弱了。

    总是让他?心软,再狠狠刺他?一刀。

    谢嗣音却被他?这笑声凉得心头发麻:“仡濮臣”

    仡濮臣似是逗弄她一般,手?指摩挲着她细腻皮肤:“那不要?再同那个人成?婚?”

    谢嗣音身子一僵,呼吸都停了一下。

    似乎感?觉到了自己主人的不悦,藤蔓重新?在危险边缘试探抖动,谢嗣音“啊”了一声,惊慌喊道:“仡濮臣”

    “我在呢。”仡濮臣低笑了下,重新?吻了上去,动作轻柔极了,就像之前把玩佛案之上那片白玉兰的花瓣,“娇娇再喊我一声。”

    男人不知何时松开了她的手?,她却再不敢挣扎,而是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百般依怜:“仡濮臣”

    仡濮臣喉咙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面前的女人不再总是拒人于三尺之外,反而因着眼角的洇红,露出几分润泽而不自知的艳色。

    仡濮臣轻轻呵了一声,含着她那颗嫣然的唇珠,低低道:“那同我在这里成?婚?”

    谢嗣音身子又是一僵,红透了的腮瞬间白了下去:“仡濮臣,我嘶”

    仡濮臣不想?再听她说话了,狠狠咬了上去,唇舌相依,吞咬吮咂。谢嗣音因着吃痛,微微睁大了双眸,原本想?反抗的双手?不知感?受到了什么?,直接放弃了挣扎,就那么?接纳了他?。

    男人那双漆黑漂亮的瞳仁染着情丨欲,眼角的朱砂痣也跟着就要?燃起来了一般。她似乎从来没有这么?认真?的看?过他?,可在这么?瞧着他?的时候,却又觉得曾经这样看?了他?许久。

    仡濮臣感?受到她的顺从,也松了些力气,退开一些沙哑地笑道:“明明什么?都不听我的。”

    谢嗣音额前的热汗早已?湿了鬓角,被放过之后的喘息乱成?一团,她阖上眼不再看?他?。

    仡濮臣长指轻轻抚摩着她的脸颊,幽幽香馥从汗水中散出:“罢了,你既不愿也就算了。”

    谢嗣音猛地睁开眼睛,几乎不敢置信他?这一次竟然会如此好说话。

    仡濮臣笑了笑,在身后拥着她看?向金色佛像,轻声问着她:“看?到了什么??”

    谢嗣音不明所以?地看?过去,佛陀金像高大端容,除了一些金片已?经脱落之外,与其他?再没有别的不同。她有些不解的偏头看?向他?,不明白他?想?让她看?什么?。

    仡濮臣将她因为挣扎散下来的乌青长发垂到胸前,笑着道:“再看?。”

    谢嗣音抿了抿唇,重新?抬头看?了过去。

    这一次,看?过去的瞬间,她登时瞪大了双眸,几乎不可置信的喊出声来:“澄朝?”

    “呵。”

    男人冷笑一声,而后——他?就在这个时间,开始了凶狠的进攻。

    谢嗣音一下子仰着脸哭叫起来,声音近乎崩溃道:“仡,仡濮臣”

    仡濮臣笑得温和,动作却狠戾:“娇娇看?到了吗?”

    谢嗣音死死闭上眼睛,不敢再看?。因为——刚刚还庄严巍峨释迦摩尼佛造像,如今却成?了陆澄朝的模样立在那样。

    “娇娇,睁开眼。”

    谢嗣音如何敢睁开眼睛,她的睫毛剧烈震颤,心头更是颤栗得厉害:“仡濮臣,不不要?他?看?”

    仡濮臣笑得不紧不慢:“为什么?不要?呢?娇娇不是喜欢他?吗?还想?着要?与他?成?婚。如此,夜夜里与他?共度春宵之后,再与我”

    谢嗣音再听不下去,忍不住大叫一声,拧着身子狠狠将人一推,一巴掌打?了过去:“仡濮臣,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

    仡濮臣没有被她推开多少?,反而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冷笑一声,将人按了回?去重新?攻击:“如此,娇娇快乐吗?”

    “还要?嫁给?他?吗?”

    “还要?让他?亲吻你占有你吗?”

    他?每问出一句,动作都要?比上一个更加凶狠激烈。

    谢嗣音几近绝望的闭上眼,鸦黑的睫毛遮住了眼,缝隙里却淌出一滴又一滴的水光。

    女人哭得颤抖而无助,如同秋日摇摇欲坠的落叶,将要?在几息之间泯灭生机。

    仡濮臣停下动作,沉默着掰过她的脸,拇指轻轻拭去她两颊的泪痕,就像深渊里的恶魔短暂地恢复了良心。

    谢嗣音抬起已?经哭红了的双眼,定定瞧了他?一会儿,然后再次挥了一巴掌。

    这一回?,仡濮臣没有拦下她。

    绮丽雪白的脸颊瞬间落了个巴掌印,清晰漂亮。

    仡濮臣挨了这一巴掌,什么?也没说,自顾自地将人翻过来,面向他?,继续挞伐。

    谢嗣音哭得更加厉害了,声音呜呜咽咽,直到最后全盘崩溃:“仡濮臣,我们一起死吧。”

    仡濮臣彻底停了下来。

    谢嗣音泪眼朦胧的望着他?,整个人如同脆弱琉璃一般晶莹欲碎:“仡濮臣,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能放过我?”

    仡濮臣双眸幽深得厉害,甚至泛起了些微的猩红。他?定定看?了她良久,女人含着泪珠狠狠地与他?直视。最后,还是仡濮臣先垂下了眼皮,一声不吭地将人抱到佛案之上,然后重新?温柔的舔舐起来。

    谢嗣音没想?到他?们都吵到这个地步了,这个人居然还她心头真?的是又气又怒又恼,一双葱白小手?抓挠得厉害,仡濮臣一声不吭地挨了,手?下继续温柔的抚慰。

    没有多久的时间,谢嗣音心中即便再是抗拒他?的亲近,身体却也忍不住迎合起来。发现这一点之后,谢嗣音哭得更是绝望至极,哽咽得厉害:“仡仡濮臣,我恨你!”

    仡濮臣面上纹丝不动,似乎她的言语已?经再无法伤害他?了。

    只要?他?知道,她还有一处贪恋着他?就好。

    谢嗣音双目失神的望着头顶木椽,她觉得自己如同奔涌在大海之上的行舟,上一秒刚刚触礁碎掉,下一秒又被重新?拼凑起一个崭新?而完整的人。

    就这样吧。

    她再没有力气招架,也没有办法反抗。

    世界都似乎在这时失了声,只有两人交响错落的喘息此起彼伏。

    就在最后的时刻,谢嗣音感?觉自己已?经不再是自己了。她说不清什么?感?觉,就像末日即将到来一般恐惧、疯狂、绝望,直到最后彻底昏了过去。

    在一片黑暗来袭之前,她似乎听到了男人凑过来低低呢喃了一句。

    谢嗣音在醒过来的瞬间,有片刻的懵怔。

    “郡主,郡主?您梦魇了?”

    谢嗣音慢半拍的看?向花苓,呆呆的瞧了她好一会儿:“花苓。”

    窗外的天?还未大明,但已?经泛起了淡淡的青色,将帷帐之中的人影照得清楚却又不透亮。

    花苓点点头,转身给?她倒了一杯蜜水:“郡主,您喝一口润润嗓子吧。”

    谢嗣音坐起身,愣愣的接了过来,不过却也没有喝,而是继续瞧着杯中澄黄的液体发呆:“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花苓拿帕子擦了擦谢嗣音额头上的汗渍:“郡主刚刚喊出了声,一定是那日里被吓着了,还没缓过来。”

    谢嗣音眨了眨眼,问她:“我喊了什么??”

    花苓咬了咬唇,目光游移到一边,哼哼唧唧地没有说出一句实的。

    谢嗣音微眯起了眼睛,幽深的眸子凉凉地打?了过去:“说。”

    “您喊了陆世子。”花苓不敢再隐瞒。

    谢嗣音长舒一口气,僵直的身子暗自放松了些许:是澄朝,那还好。可为何她却不记得梦里到底做了一些什么?,只觉得浑身酸累。

    没等她这口气吐完,花苓吞了吞唾沫,又补充了一句:“还有还有那个叫仡濮臣的贼子。”

    42.坦心

    千心湖的荷花早早开了?, 初夏的风一吹,便带着挨挨挤挤的荷叶荡起层层涟漪。

    谢嗣音立在船头来了?兴致,点着脚去折最近的一枝莹白水华。

    “澄朝, 再近点。”陆澄朝一身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 束发银冠,攒珠银带,眉目如?画, 容颜如?玉, 一副温雅雍容的贵公子模样。而今手里却拿一对木桨, 在船尾略是?生疏的左右划着。

    “嘎吱”一声, 花汁顺着折断的位置流了下?来。

    谢嗣音捏着那一支芳华越过船舱, 慢悠悠地走?到陆澄朝身边,眉间眼上尽是?风情,递给他道:“有花堪折直须折。”

    陆澄朝弯了?眼睛, 琥珀色的眸子里盈满笑意,他将双桨一扔,上前一步接了?过去:“昭昭此话有深意啊。”

    谢嗣音轻咳一声, 一本正经?道:“陆世子风姿卓然,比之菡萏更让人一眼万年啊。”

    陆澄朝一顿,微眯了?眯凤眸:“好啊, 昭昭取笑我?”

    谢嗣音转身就朝船舱跑去,口中连连道:“我没有, 澄朝错会了?。”

    陆澄朝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 将人堵在船舱中间的位置, 挠她的痒:“还敢说吗?”

    谢嗣音笑得滚坐在榻上, 来来回回出了?不少香汗,最后双手揪着他的银带流苏求饶:“澄朝, 澄朝哥哥饶了?我吧,再也不敢了?。”

    陆澄朝眼眸一深,挠她腰间的手微微一顿,化成了?轻轻的摩挲:“昭昭喊我什么??”

    谢嗣音笑意刚刚平复下?来,就对上了?陆澄朝的视线,幽深不见底。她不知道是?舱内光线不足的原因?,还是?那片澄澈的水潭已然染上了?暗欲。

    女?人低低咳了?一声,坐起身,脊背靠上船舱,脸上犹带着些微的红:“没什么?。”

    陆澄朝低笑一声,似乎含有无限的眷念,半跪在她身前又近了?一步:“昭昭再喊我一声。”

    船舱里的气氛一下?子就暧昧起来。

    刚刚被他收拾得厉害,那句求饶的话就顺着嘴说了?出来。

    “哥哥”这句称呼,她确实曾在年幼时喊过陆澄朝,那会儿还是?跟她那亲哥哥谢辞怄气。当时他二人一同进学?,又同为太子伴读。放了?学?之后,她总是?故意拐到二人面前朝着陆澄朝喊一声哥哥,转身就走?。

    只是?后来被她亲哥吃了?醋,百般小意地哄好了?之后就再没喊过他。

    如?今

    “昭昭好久没这样喊过我了?。”陆澄朝语气里有些微的喟叹,似乎还有深深的怀念。

    谢嗣音咬了?咬唇,死贫道不死道友的将她亲哥哥推了?出去:“哥哥不让我喊。”

    陆澄朝恩了?一声,声音似乎微微有些哑,手指摸索着她的侧腰,滚烫的温度撩起一片涟漪:“以后还这样喊我吧。”

    谢嗣音心头微微一跳,有些想跑。

    陆澄朝含着笑,看起来明明消瘦的手指却让她再挪不开身:“昭昭慌什么??”

    谢嗣音小脚踢了?踢他:“没有。”

    女?人今日一身银红织金妆花袄儿,白绫细折裙,腰上系着条大红色丝绦,头上梳了?个堕马髻,只一枝赤金流苏匾簪斜斜插着,艳若春桃,又清素如?兰。

    陆澄朝端详了?片刻,将刚刚她摘下?的白莲花插了?上去,低下?头去含住她的唇,喟叹一声:“昭昭刚刚那话错了?。”

    “是?我一眼万年,再离不开昭昭了?。”

    清冽的雪松香味慢慢蔓延开去,谢嗣音开始还用力蹬他的脚渐渐没了?力,整个人随着他一同入了?缠绵深处。男人的吻向来温柔而包容,却密不透风将她的所有一切都裹挟其?中,由不得她拒绝,也由不得游移。

    谢嗣音已经?深刻领悟到,他的温柔只是?表相,男人骨子里还带着无形的强制。

    不知怎么?的,她似乎又想到了?仡濮臣。

    他们两?个人骨子里都是?同样的强硬,不过澄朝像水,温润无声得让人难以拒绝;而那个人,像是?岩浆之下?深埋着的火山,不容许拒绝。

    “嘶”陆澄朝微微咬了?她一些,退开一些轻笑出声:“昭昭刚刚又想起了?那个人吗?”

    谢嗣音心一虚,目光微微下?垂:“没有。”

    陆澄朝含着笑,温凉的五指从穿过长发扣住了?她的后颈,轻轻用力就四目相对。

    “唔,澄朝”

    “没有关系的。昭昭,我说过”男人重新将她压在墙上,温热的唇擦过她的脸颊,咬着她的耳垂缓缓道,“总有一天,昭昭的心里想到的都只会剩下?我。”

    “哪怕是?一辈子的时间。”

    陆澄朝双手扣住她的十指,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心:“过程,我都不介意的。”

    嘴上说着不介意,眼里的暗色都要卷起风雨了?。

    谢嗣音瞧着瞧着就笑了?,饶有兴味的问他:“真的不介意吗?”

    陆澄朝呼吸一窒,目光幽幽的望着她没有吭声。

    谢嗣音抿着唇点头:“唔,好生大度的陆世子。既然如?此的话,那我不若在成亲前”

    话没说完,陆澄朝重新堵上了?她的嘴,比刚刚吻得更要深,更要激烈,就连呻丨吟也变得破碎怜怜。

    他还是?嫉妒的,如?何能?不嫉妒的。清隽而澄澈的凤眸里卷起风浪,汹涌得几乎下?一刻就要将她吞噬了?。

    他最开始想,只要看着她就好了?。

    后来又想,若是?成亲就好了?。

    而今,却想她的心里眼里满满的都是?他。

    人心贪婪成性,就连他也逃不出这个意外。

    等到她彻底喘不上气来,陆澄朝才松开她,含着眷念和喑哑咬了?咬她的耳垂:“只求着昭昭能?将时间缩短一些。”

    谢嗣音心脏砰砰砰的跳动,刚刚因?着他的凶厉而泛起的不满重又落了?回去:“澄朝。”

    还带着尚未平复的喘息,声音也多了?些微的哑意。

    陆澄朝眸色越发深了?些,重新含住了?她的唇,带着一股抵死缠绵的味道。

    二人都没有再说话,整个船舱之中只剩下?细细密密的吮咂声,还有濡湿的喘息。

    不知吻到了?什么?时候,谢嗣音挽好的发髻都散下?了?一半,陆澄朝才退开一些,手指顺着她的脊背,一下?一下?的安抚着。

    谢嗣音慢慢平复着呼吸,等到心脏也不再剧烈跳动之后,才深吸了?一口气,将目光落向陆澄朝:“澄朝,我我好像丢失了?一段记忆。”

    陆澄朝垂着眸子,五指细细把?玩她腰间垂下?的丝绦,低低应了?一声:“嗯。”

    谢嗣音抿了?抿唇:“我之前可能?真的认识仡濮臣,但如?今我却不记得了?。”

    陆澄朝的手指顿了?顿,抬头看她,眸光恢复以往的温柔,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谢嗣音目光穿过船舱落到满湖的荷花之上,幽幽道:“过去十几年的记忆我都有,只有去年冬父王出兵苗疆的时候,我卧床了?三个月,昏迷不醒。上个月,接连两?次遭到苗疆之人抓捕、刺杀。再加上本应该在雷公山的仡濮臣,他他的出现”

    谢嗣音停了?一下?,继续道:“结合当时战况,若我猜测不错的话,应该是?苗疆将败,他们的人劫了?我以威胁爹爹,但在途中或许是?仡濮臣救了?我?如?此,我才能?安然的回来。”

    陆澄朝手指微微颤了?一下?。

    谢嗣音仍旧目光坦然的望着陆澄朝,然后一口气将自己?的完全猜测说完:“我想说的是?,仡濮臣这个人是?我的救命恩人,但也仅仅是?救命恩人。他数次数次轻薄于我,已然将救命恩情消磨殆尽。我对他最大的限度也不过是?,不伤他性命而已。”

    “但他若是?伤害我的家人,还有你。我却是?断断不能?容他的。”

    “所以,你知道我的意思了?吗?”

    陆澄朝没有说话,眸色深深的望着她,唇角却扬起一分两?分三分的笑意,而后又强忍着收了?回去。

    最后,他几乎带了?郑重之意的吻上谢嗣音红唇,呢喃一声:“昭昭,真想明日就大婚。”

    谢嗣音好笑地推了?推他:“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了?。”

    陆澄朝没有松手,将人揽在怀里,喟叹道:“那也还要好久。”

    谢嗣音突然想到了?什么?,原本脸上的笑意渐渐隐了?下?去:“我这将近半个月的时间都没有再见到父王,也不知他调查苗疆之事?如?何了??当日大兴恩寺追杀,定?然是?朝中之人与苗疆勾结,目的暂且不说,若是?不揪出来,我心下?总是?不安心。”

    陆澄朝顿了?一下?,道:“具体似乎还没消息出来,但我有个想法想与你商议。”

    “你说。”

    “这两?个月时间,你我不曾外出,那些人也彻底歇了?动静。如?今大婚在即,两?府各类人群来往繁多,那些人或许会趁此时机浑水摸鱼所以,我想七日后,去一趟凤栖山月老?祠,玩一场引蛇出洞。”

    “好,我同你一起。”

    陆澄朝看着她摇了?摇头:“你不要去,我找人易容成你的模样即可。到时那些人若真的出现,定?会有一场血战。”

    谢嗣音咬了?咬唇,知道自己?若是?去了?只能?给他添累:“那你一定?小心。”

    陆澄朝笑着捏了?捏她的手指:“自然,我还留着性命回来同昭昭成婚呢。”

    本是?寻常的一句话,谢嗣音却突然身子一紧,头痛起来,似乎一个画面一闪即过。

    头顶是?满天星辰,脚下?是?漫山白雪。

    细细密密的吮吻落在她耳侧,声音沙哑愉悦:“那些人如?何能?奈何得了?我,我还要回来同娇娇成婚呢!”

    谢嗣音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43.捉住

    凤栖山月老祠向来有言:婚前夫妻在月老树下结红绳, 便得三世姻缘,恩爱不疑。

    英国公世子陆煦之与宣王府云安郡主大婚在即,二?人一同上月老祠丝毫不让人意外, 意外的是——今日二人出行的规模, 居然如此隆重盛大。

    前后车队如云,随从侍卫足足有近百人,浩浩荡荡。中间一辆漆黑底金的马车, 四角坠着金色流苏, 右上角印着芙蓉花纹, 是宣王府的车架。车旁则跟着陆煦之, 身骑白马, 锦袍玉带,温润如玉。

    来来往往的陆人纷纷驻足观望,热闹非凡。

    车队一路出?了城门, 西行了大约二?十?公里就到了月老祠。

    月老祠掌事闻了消息早早守在门口候着,可谓是满面红光、喜气洋洋。

    陆澄朝下马将谢嗣音从车内扶了出?来,二?人一同进了月老祠, 近百随从将整个月老祠前后左右围了个水泄不通。

    祠内月老像白发银须,慈颜善目,一手执姻缘簿, 一手握红绳。

    二?人相继拜过之后,转到后院厢房休息。

    “世子, 那些人没有来。”

    “他们今天会不会不敢来了?”

    陆澄朝却没有丝毫着急的意思, 手指轻点着桌案:“西南侯已经到了苗疆。他作为宣王的嫡系, 向来对苗疆没有什?么好感。陛下这个将他派到那里, 意思已然十?分明显。”

    “留给苗疆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这些不止我们看得清楚,那些人看得也同样清楚。”

    “而他们若想破局, 只剩下一条路。”

    听雨抱着剑想了想:“赶紧求饶?”

    陆澄朝笑?了一下,摇头?:“帝王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又岂是求饶就能结束的?更何况,他们彻底犯了帝王大忌。他们敢在城外勾结京中势力?截杀昭昭,难保有一天不会动那种心思。”

    听雨:“那世子的意思是?”

    陆澄朝笑?了下:“弃车保帅。”

    “如今宣王查的多深,我暂且不清楚。但是,应当已经快要碰到背后那人的身影了。在这个时候,那个人只有忍痛将所有漏出?来的马脚都砍断,才能再次藏身于黑暗之中。”

    “所以,今日那些人必然会再次冒出?头?来。”

    “若我所料不错的话?,在这些人动作的同时,京中某位官员定然也会出?现某个意外。”

    听雨这一回听懂了:“所以,这一回对方?是来下了个死棋?”

    陆澄朝虽是笑?着,但是眸子里的寒意却直可入骨:“棋是死的,但人是活的。”

    “人在绝境之时,总会爆发一股平常没有的气力?,死命拼出?一条活路来。”

    听雨一愣:“活路?可他们还有什?么活路呢?”

    陆澄朝琥珀色的眼瞳中多了点残忍意味,没再回答他,而是低喃一声:“或许昭昭并非只是被他们拿来威胁宣王。”

    说到这里,他拧了拧眉头?:“让听雪去千苗寨查探,可有什?么消息?”

    听雨摇头?:“还没有传信回来。苗疆向来排挤外人,她刚刚混了进去,可能还得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有结果。”

    陆澄朝面色淡了许多,点头?:“嗯,尽快吧。”

    听雨突然想到什?么,问道:“世子,你?说今天那个人会来吗?”

    陆澄朝终于笑?了,敲在桌案上的声音都愉悦了很多:“今日我引蛇出?洞,正是他浑水摸鱼的好机会。仡濮臣如何会不出?现?”

    听雨惊了一下,“他真的还没有走?可若还留在京城,为什?么我们完全?找不到他的踪迹?”

    陆澄朝叹息一声,目中尽是遗憾,不知是在感叹什?么:“他若是想躲,你?们如何能找得到?”

    听雨眸中显出?几?分愧疚,又恍然道:“您今日这一出?,本?就是打?着一箭双雕的主意?”

    窗外绿树茵茵,陆澄朝眉眼温和?的望了过去:“这些时日,宣王府围得水泄不通,陛下更是亲调了羽卫来守,他若再想硬闯,基本?已无可能。今日,是明面上昭昭出?嫁前最?后一次出?府。即便他知是计,也定会来赴。”

    “而我,不想大婚当日出?现一点纰漏。”

    听雨郑重点头?:“世子放心,今日我等定叫他有来无回。”

    陆澄朝面上却没有一点儿轻松的意思,低叹一声道:“若是他今天始终没有出?现,那只有一个可能”

    “他认出?了听霜的伪装。”

    易容了谢嗣音的听霜闻言面色一变,下意识反驳:“不可能。”

    陆澄朝神色冷然:“没有什?么不可能。”

    “若是他认出?了这里的伪装,那么,他定然会去试探宣王府。今日明面上的皇家羽卫全?部跟来了,而宣王府是这些日子看似守备最?少的一天,他不可能放弃这个机会。”

    听雨登时色变:“世子,那怎么办?”

    陆澄朝笑?了下:“我既然想到了,又如何没有准备呢?”

    ***

    “娇娇这是等我多时了吗?”

    仡濮臣一身府内小厮的服饰,不过却是面如春花,眸若点漆,如同石头?堆里蹦出?来一颗美玉。这块美玉瞧了一圈周围的侍卫,面不改色,犹自笑?道:“娇娇已经猜到了我会来?也猜到了我认出?那个人是假的吗?”

    谢嗣音漆黑的目光直视着他,一字一顿道:“是澄朝猜出?来的。”

    “呵。”仡濮臣笑?了一声,凉凉道,“如此看来,我同娇娇之间还不够亲密默契。”

    谢嗣音被他那意有所指的两个字气得满脸通红,怒道:“来人,给我射箭!”

    话?音落下的瞬间,四面八方?的剑雨朝着仡濮臣飞射而去。

    仡濮臣轻笑?一声,脚下足尖轻点一一避了过去,直奔谢嗣音面前。左手砍晕一人,右脚踢开挡上来的暗卫,然后右手牢牢握上她的腰肢:“明知道这种程度的箭矢于我没用,为什?么还要白费心思?”

    谢嗣音气得跳脚,双手拍打?着他的手臂胸膛。男人肌肉紧实有力?,拍下去的力?道非但没有打?疼他,反而让谢嗣音的双手生疼。

    仡濮臣挑了挑眉,笑?道:“娇娇可知道,如今的你?就像一只扑棱蛾子,明明知道”

    话?还没说完,他的手背似乎被银针细细密密的扎了一下。

    不是很疼,但有一些麻。

    他有同心蛊在体,世上所有的毒药麻药于他基本?无用。

    但是,这一次,他却觉出?了一丝不太对劲,因为那股酥软感觉开始从他的手臂蔓延至全?身,甚至不自觉地松开了谢嗣音。

    他身子晃了两晃,整个人半跪在地面上,几?乎不可置信的看向谢嗣音,咬着牙道:“这是什?么?”

    谢嗣音就像只兔子一般跳到众人身后,朝着他恶意满满道:“宫廷顶级春药,沾之即倒。等你?昏迷了,我就给你?找十?个八个”

    仡濮臣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朝她吼道:“你?敢!”

    说实话?,谢嗣音还真不敢。她若今天真的给他找了别的女人,那她以后也不用睡觉了。

    不过,如今他终于落到她的手里。

    “给我绑了他!”

    仡濮臣手指轻颤着去碰腰间系着的袋子,谢嗣音连忙道:“别让他打?开!”

    众人都清楚此人身上到处蛊毒,一早就准备了铁链锁,一听此话?,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将人捆了个牢牢实实。

    与此同时,一条红线从仡濮臣的身上蹿了出?来,还没跑远,兜头?就被罩上了一个熏了雄黄的捕蛇袋。

    仡濮臣见此也没有别的反应,只是瞧着她冷笑?一声:“郡主准备的倒是充分。”

    谢嗣音没有理会他,只是朝着那人叮嘱道:“不许伤了那蛇的性命。”

    “把他先押进我屋子里,我有话?要问。”

    这话?一出?,暗夜当即反对道:“郡主,此人太过危险,还是押入水牢吧。”

    谢嗣音咬了咬唇,目光下垂看向仡濮臣。

    男人已然闭上了眼睛,漂亮旖丽的脸上更是现出?隐忍之色,似乎忍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

    谢嗣音滚了滚喉咙,不再看他,转过身道:“那先就押入水牢吧。”

    水牢顾名思义,四面都是水,只有中间一块地方?关押着囚犯。整个空间阴暗潮湿,只有头?顶一方?小窗得以见一线光明。

    春药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仡濮臣伏在地面面色潮红、低声喘息着,如同走入末路的野兽发出?最?后的哀嚎。

    “我不会伤害你?的,等我解开同心蛊之后,会放你?离开。”谢嗣音隔着水流瞧了他许久,才低声道。

    仡濮臣没有出?声,浑身颤抖,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抵抗体内汹涌的情潮。

    谢嗣音抿了抿唇,使用酥骨春并非她本?意。只是这个人几?乎百毒不侵,又有同心蛊的限制,她对他根本?想不出?别的办法来。

    她转身拉下机关门闸,水流之上缓缓升起一条石阶路。

    她撩起裙摆,一步步走了过去。直到牢门一步的距离,她才慢慢停下,将手中握了许久的解药从精铁的缝隙间扔进去。

    骨碌碌地响动声,瓷瓶滚到了仡濮臣的背后。

    “解药,吃了吧。”

    仡濮臣浑身已然湿透,面色更是潮红不已,如同糜烂艳丽的牡丹。他慢慢坐起身,双手颤抖地抓过那瓶解药倒进了嘴里。

    “抱歉。”谢嗣音看他终于吃下,抿了抿唇艰涩开口道。

    仡濮臣喘息声渐渐平稳,眉眼间俱是嘲意,仍旧一句话?没说。

    谢嗣音见此,也不再说什?么了,转过身面朝着光溜溜的四壁和?层层波光的水纹道:“仡濮臣,放弃我吧。”

    44.前夜【重修】

    六月初二?, 云安郡主同英国公世子拜过月老祠之后,回程途中遭黑衣人截杀。所幸,二?人并未受伤, 反倒是那些黑衣人尽数覆灭。

    与此同时, 京中正二?品大员光禄大夫刘铮被发现于家中自缢身亡。永昌帝身边的监羽卫亲自介入,却查出其暗自与苗疆勾结,云安郡主遭遇的数次截杀尽皆出自他?手。帝王大怒, 宣苗疆酋长即刻入京。

    一晃数日过去, 宣王府一扫前?些日子的凝重压抑, 取而代之是一片张灯结彩。大门左右各挂了一个红灯笼, 门匾之上则悬着红绸彩带和红对?联。就?连门口那对石狮子贴上了精心剪裁的双喜字样, 喜气洋洋。

    月上已西头,府内仍旧灯火通明,仆人往来如织, 繁忙不已。

    谢嗣音瞧着跪在地下的两个婢女一愣,看向宣王妃:“都是母亲用惯了的老人,我?如何能拿了过去。”

    宣王妃满意的看了二?人一眼, 道:“她们两个都是母亲早早为你准备的。香棠跟着我?学了半年的账务理算,怎么都能帮衬着你一些;而柳色的医术承自魏太医,行事?谨慎小心?, 你可以?放心?着用。”

    谢嗣音抿唇点点头,亲自将两人扶起身:“日后辛苦你们了。”

    二?人连忙道:“不敢受郡主的辛苦一词, 都是奴婢应该的。”

    谢嗣音转头看向青无, 目色柔和:“青无, 领她二?人下去安置吧。”

    等人都走了之后, 宣王妃才缓缓打?开桌上放着的银鎏金珐琅彩嵌珍珠绿松石匣盒,桌子上烛火发出筚拨一声脆响, 照亮了里头一叠的田产铺子店面。

    谢嗣音瞧了一眼就?忍不住笑道:“母亲这是将整个宣王府都搬给女儿了吗?”

    宣王妃点点她的额头,笑道:“瞧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这才多?少?”说着一应拿出来给她瞧着,指着一处庄子道,“这一处是我?最喜欢的,就?在城西。地方不大,但里头却有个天然温泉,冬日里下着雪的时候去泡,最是舒服。”

    谢嗣音笑着点点头,慢慢将双臂合拢在桌子上,侧脸趴了上去。

    灯火慢慢柔和了宣王妃的脸颊,显得温情脉脉。

    “这一处琳琅阁的收益向来是最好的,我?也给了你。店铺是秦嬷嬷的儿子在打?理,收益一向不错。等婚后有了时间,且去瞧一瞧。”

    谢嗣音笑着细瞧,既不吭声也不说话。

    “在笑什么?”

    谢嗣音直起身子笑道:“母亲都将东西给了我?,等哥哥回来,怕是连娶妻钱都没了。”

    宣王妃将东西往桌上一放,气道:“你哥哥那个浑不吝的,这几年家也不回,媳妇也不找,还给他?留着做什么?”

    谢嗣音握着宣王妃的手道:“母亲别?气,哥哥这次回来,我?给您一起按着他?娶媳妇。不过,他?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怕是明天的仪式赶不及了。”

    宣王妃叹道:“谁说不是?按理来说应该一早就?到了啊。”

    谢嗣音咬了咬唇,哼道:“许是路上耽搁了。等哥哥回来,我?定要狠罚他?。”

    宣王妃摇摇头,不再?说这个,转而将匣子最底下的册子拿出来。

    书封蓝皮无字,只在右下角提着几个金字。

    谢嗣音眨了眨眼,猜测这是这是什么。

    “世子没有通房丫头,于这事?上应当也是生手,难免会弄得女人家不舒服一些。这个,你且好好瞧瞧,有一些姿势能减轻些疼痛。”

    谢嗣音本来还要接过的手,登时顿了一下,默默收了回来:“女儿知道了。”

    宣王妃将册子放到她的手边,叹了口气,眼睛微微发红:“娘就?你这么一个女儿,总觉得还没长大呢,就?这么嫁人了。”

    谢嗣音挪了挪椅子,歪在宣王妃怀里,双手环住她的腰:“那女儿不嫁了,就?守着母亲。”

    宣王妃美目一瞪,拍了拍她后脑:“说什么浑话?你若守着我?,我?不定还要再?生多?少气?还是去祸害澄朝吧。”

    谢嗣音在她怀里蹭了蹭:“哼,母亲不疼我?了。”

    宣王妃气笑了:“都快把你惯成什么样子了,还敢说不疼?”

    谢嗣音仰着头,冲宣王妃认真反驳道:“人见人爱的样子。”

    宣王妃噗嗤笑出声来,食指点点她的鼻头:“你呀!以?后有事?情要同澄朝商量着来,凡事?不要太过任性了。”

    谢嗣音将头埋了回去,不吭声。

    “听到了没?”

    谢嗣音声音含在口腔里,哼哼唧唧道:“听到了。”

    半响,又低低道:“母亲,我?舍不得您。”

    宣王妃垂眸瞧着她,叹了口气,温柔地顺了顺她的秀发:“不过几步远的距离,不须多?久就?回来了。”

    谢嗣音点了点头,二?人又说了些悄悄话,直到临近亥时,宣王妃才回了自己院子。

    谢嗣音立在门口遥遥送了她,而后不知在想什么,目光幽幽的睨着远处一动不动。

    “郡主,起风了,进?屋吧。”青无在身后低低唤她。

    谢嗣音慢慢收回视线,看向院子里的双喜灯笼,轻声道:“把东西带上,陪我?去一趟水牢吧。”

    青无面上现出难色:“郡主,王爷不许您再?去水牢那里了。”

    谢嗣音当先朝着院外走去,清瘦的身影在夜风中显得茕茕廖落:“无妨。”

    青无抿了抿唇,叹了口气,着花苓先跟上去,自己转身进?屋拿起东西重又追了上去。

    如今的宣王府灯火通明,来往巡卫络绎不绝。不过一刻钟的时间,谢嗣音就?到了水牢入口。

    看到水牢入口的身影,谢嗣音顿了顿,慢慢走上前?去:“父王让你来的?”

    暗夜朝着谢嗣音行了一礼,躬身道:“王爷猜测您今晚会来这里,让我?给您带一句话。”

    谢嗣音目光越过他?,看向水牢向下的阶梯:“知道了,走吧。”

    暗夜:

    “王爷说”

    谢嗣音眸光落向他?,漆黑的眼珠在晕黄的光线下变得幽凉莫测:“我?说,知道了。”

    暗夜不再?出声,侧开身子让路。王爷说了,若是郡主不想听,就?算了。她心?中有数,过去提醒一下也就?是了。

    谢嗣音垂眸重新走了下去,这是隔了七日之后,她再?次来到水牢。

    她本不该来的。事?情已然至此,又何必再?来这一趟?

    只是——千心?湖那日的记忆碎片确实影响了她。

    这些时日她就?像是观摩折子戏的看客一般,将那短暂而绚丽的片段看了千万遍。

    如果要问她有没有什么心?痛的感觉,她没有的。

    她觉得自己就?是个旁观者而已,瞧了一场别?人家雪下的烂漫。

    所以?,在澄朝安排人来保护她的同时,她也跟着出手设计了那场擒获。

    她不爱他?,所以?她做这些,都只是自保。

    可是这几日,记忆中那人眼里的笑意,却同水牢那日宛如死灰的眼神?一同跃上心?头,让她频频失神?。

    她明明不爱他?。

    可是谢嗣音如今却生生停在关押他?那处的牢门之外,不敢再?进?一步。

    她可以?喝退暗夜,按着自己的意愿走到他?的牢门之前?。

    可然后呢?

    牢门之外,水声潺潺。

    在这淙淙水流中,她一时觉得自己有些微的迷茫了。

    她今晚来这一遭是什么意思呢?她当时想着再?见他?最后一面,可如今两人只有一线之隔,她却忍不住迷茫了。

    见了面又能如何?无论是祝福还是说些别?的什么,于他?这样的人而言,不过都是嘲讽罢了。

    曾经的她,或许利用他?设计他?,最后抛弃他?;而今,她仍旧对?他?没有一丝留情。

    可是她能怎么办呢?

    她不爱他?啊!

    她只是失忆了,不是失去感情认知。

    若若她曾经真的爱他?,她不可能对?他?怜悯之意都没有。

    仡濮臣早在谢嗣音进?入水牢的第一时间,就?攥紧了手指,目光紧紧的盯向牢门。

    等到女人停在门外,他?也跟着止住了呼吸。

    他?明知道这个时候,女人过来不可能有什么好的转折,却还是忍不住抱起了希望。

    万一她

    谢嗣音微阖上眼,转过身子朝外走去。

    世间所有的爱,并非付出就?能得到同等的回报。她没有办法回应仡濮臣那样浓烈而赤诚的爱意,如今再?见,也不过是两厢尴尬无言。

    花苓一头雾水的看着谢嗣音,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被青无拉住了。

    谢嗣音走了两步之后,回过头看向青无:“你送进?去吧,就?说算了,交给巡守送进?去吧。”

    跟在最后的巡守一愣,看向青无手中的东西,然后慢慢接了过去,看向谢嗣音,似乎等着她的下文。

    谢嗣音继续朝外走去,过道的凉风将声音缓缓送入耳中:“不必说什么了。”

    夜风渐起,满院的红绸灯笼不住地随风摇摆,晃起一地的流光。

    谢嗣音仰头看向夜色之下的弦月弯刀,心?头微微怔忪了一瞬:仡濮臣,祝你余生安稳、晏乐无忧,然后再?不要碰到像我?这样的女人了。

    等脚步声彻底远去了,仡濮臣才松开握紧了的手指,紧绷的身子也渐渐松了下去,眼中慢慢浮起几分讥讽的笑意。

    巡守盯着谢嗣音等人的背影摇摇头,转身抱着那一托盘的东西进?了牢门。

    “嘎吱吱”一声响动,仡濮臣抬眼瞧了过去。在看清那人手中端着的东西时,微微一愣,而后渐渐低笑出声,声音越来越大,在这阴暗水牢之中多?了些诡异的味道。

    巡守本还想着给他?送到牢中,听到他?这个笑声不知怎么的有些心?中发渗,龇了龇牙,嘟囔着声音道:“笑笑笑!笑个屁!”说着,他?四下瞧了瞧,干脆利落地将东西放在牢门后的那处平台之上。

    这个人危险无比,他?若是靠近了过去,说不定会出现什么危险呢?

    放完东西,他?就?准备出去。

    可还没等他?起身,身后那个人就?说话了:“站住!”

    声音沙哑,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

    仡濮臣也确实很久没有说话了,被关进?来这七天时间,他?没有开过一次口。

    巡守转过头刚要吼他?,可在对?上他?那双猩红的眼睛时,愣了一下,紧跟着一个黑点似乎进?了他?的嘴里。

    他?双手紧紧握住喉咙,试图想要咳出什么,可没有两秒钟时间,男人就?停下所有动作?,目光呆滞的看向仡濮臣。

    仡濮臣没有瞧他?,满目恨意地盯着那盘东西:“把东西拿过来。”

    巡守似是听不出男人话语中的危险,乖觉地将东西拿起来,又给他?送了过去。

    离得近了,那些物事?也就?越发清晰了。

    仡濮臣大笑出声,双眼几乎沁出鲜血:“一纸文书、两件衣裳,就?想做个了断?”

    “你做梦!”

    45.大婚

    写在最前:上?一章大半重修了, 昨晚看过的宝子建议重新去看一下。

    ————————————

    六月初九,百无禁忌。宜嫁娶,宜祭祀。

    宣王府一大早就喧闹起来, 笙萧锣鼓, 喜乐齐鸣。

    谢嗣音向来甚少穿红衣,如今一身大红色金线鸾鸟朝凤绣纹喜服,挽着金丝八宝髻, 正中衔着赤金宝珠大凤钗, 项上?带着赤金盘螭朝阳五凤璎珞圈, 耳下坠着一对金镶红宝石耳铛, 面如桃瓣, 红唇艳艳,灿烂辉煌,恍若神仙妃子。

    在妆成的瞬间, 一众人生生失神了片刻。

    半响,喜娘才回过神来笑?道?:“郡主美成这样,只怕世子爷今晚要迷花了眼。”

    正说着, 外头有小丫鬟急急跑了进来:“来了来了,世子爷来了!”

    宣王妃笑?着道?:“快去瞧瞧,别让几位小王爷太过为难澄朝。”

    花苓颠颠的跑出去, 口中笑?道?:“要论诗词文章,哪个能?拦得住咱们姑爷?”

    谢嗣音对着镜子勾了勾唇, 眉间眼上?俱是?欢情笑?意。

    喧喧嚷嚷的喜闹声响彻云霄, 就连宣王府最底下的水牢也没有逃过半分。

    仡濮臣一夜未眠, 双眼始终瞧着那盘子物件, 几乎都要滴出血来。

    直到?外头迎亲的唢呐声乍然响起,他才像个活人似的, 眨了下睫毛。

    他伸手细细摩挲了下那件衣服,缓缓勾起了唇:“娇娇,你对我果然够狠。”

    “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再留情?”

    话音落下,仡濮臣慢慢站起身子,本?想将东西一脚踢开?,不知想到?了什么,重新低着头将东西拿了起来。

    正厅之?上?,宣王夫妇正襟危坐,双目含笑?地看着下首的新婚夫妇。

    陆澄朝今日同样一身大红色绣金喜服,头戴红锦玉冠,腰间系着黑玉绣金缎面束腰,底下压着一块上?好的羊脂缠花玉玦,衬得一向清隽如玉的郎君,多了些光彩焕发的艳色。

    “岳父岳母,请吃小婿新茶。”

    宣王慢慢接过吃了一口,道?:“往后要好好爱护昭昭。”

    宣王妃跟着接过,眸中闪有泪花,声音含笑?但仍有哽咽:“往后要相互扶持,恩爱两不疑。”

    陆澄朝郑重道?:“小婿知道?了。”

    “女儿?知道?了。”

    宣王一双虎目忍不住通红,别开?眼,挥挥手:“行了,走吧。”

    “新娘子出门了!”喜娘一声呼唤,礼炮登时响起。

    水牢之?中,水面似乎也跟着颤了几颤。

    仡濮臣慢慢换下她送过来的服饰,跟着揉了揉耳朵,低首含笑?:“呵,新娘子?”

    “既然你想当新娘子,那我就让你再当一次。”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倾着身子双指弹了弹面前的精铁栏杆,似乎在弹奏什么小调。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水牢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昨晚的巡守目光呆滞地走了进来。

    “过来,打开?它。”

    巡守没有任何犹豫,转身按下水道?开?关,然后慢慢掏出钥匙,开?了牢门。

    仡濮臣没有再看他一眼,径直顺着通道?走了出去。

    走到?水牢出口,原本?还交头接耳的两个守卫突然回过神来,朝仡濮臣道?:“你怎么出来的?”

    仡濮臣冲他们笑?了笑?,手下一左一右捏住二?人喉骨,嘎吱一声,两个人连刀剑都来没得及拔出来,就没了声息。男人淡淡松开?了手,猩红的双眼似乎有了一丝的畅意。

    就在这一瞬间,一道?白光自上?而下,带着劈天斩月的凶厉,拦下他所有去路。

    仡濮臣身子一退,重新退回了水牢之?内。阴影落在男人身上?,显得整个人都带着一股晦暗不明的意味。

    暗夜紧握着长剑,目光狠戾:“仡濮臣,王爷已经?答应郡主三日之?后放了你,你不要不识好歹。”

    仡濮臣低低笑?了声,声音沙哑低沉:“滚开?!”

    暗夜知道?再说无用,举剑重新刺了上?去。今日是?郡主大喜的日子,他不可能?让这个人跑去搅了。只是?不知这个人究竟是?怎么出来的?当初将人擒获之?后,他们已经?着意收了他身上?所有的口袋,还将人锁在水牢之?中,按理来说,根本?不可能?跑出来。

    如今苗疆酋长进京在即,手中还握着解除同心蛊的秘方。王爷只等着将郡主体?内的同心蛊解除了,就动手收拾这个人。

    可如今

    多想无益,暗夜咬了咬牙,他只能?将人拖住,等着王爷过来。

    又一声礼炮响:“新娘子出门了!”

    仡濮臣眼中的猩红之?意大盛,出手更是?毫不留情,数道?黑光朝着暗夜射去。

    暗夜不敢与之?近战,瞧见这些,更是?心头悚然,手中长剑几乎化?为疾风,狠狠扫了过去,掠去一片血光。

    苗疆蛊虫确实?可怕,一朝不慎,恐怕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暗夜连连后退,落在水牢之?外数米远的地方。

    仡濮臣一步步缓缓走了出去,看着他又说了一遍:“让开?,或者死。”

    暗夜抿了抿唇,他杀不了仡濮臣,怕是?也根本?阻止不了他。

    仡濮臣瞧了他一眼,冷笑?一声,转身朝着大门方向奔去。

    可不过瞬间,背后风声一紧,那个人出手了。

    “找死!”仡濮臣不想再与此人拖延下去,衣袖鼓荡,脚下一拧就朝着暗夜面门拍了过去。

    长风瞬起,大红轿帘也跟着左右拂动。

    谢嗣音端端正正的坐在轿中,双手握着红果,眼眶也跟着红得厉害。

    再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真实?的意识到?,她真的嫁了。

    从此之?后,她不再只是?父母的女儿?,还成为了另一个男人的妻子。

    幸好,那个人是?澄朝。

    她与他幼年相识于太后的寿康宫,而后因着哥哥不喜,淡了来往。年少长成之?后,一个是?京中郎君里的芝兰玉树,一个是?王府贵女中的神仙人物,宴会之?上?总免不了目光交集,便是?不常说话,也比旁人多了几分不一样的默契。

    她欣赏他的雍容风度和君子之?风,也会频频失神于他的清隽容颜和仙人之?姿。

    偌大个京城,倘若有谁能?入她的眼,也只有一个陆澄朝了。

    当然,不只是?她。京中贵女起码有一半都或明或暗的倾心于他。

    而在去年春承平王府家举办的牡丹宴上?,陆澄朝落了华阳的面子,没有丝毫隐藏地表示了对她的好感,更是?让她心动不已。

    于是?,在夏日里她的及笄宴之?后,两家就开?始了结亲的意思。

    一直到?冬日她送他出京巡查盐政。

    如今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她却忽然觉得比以?往数年的时间还要漫长。

    盖因仡濮臣。

    她微微垂下眸子,仡濮臣

    她愧疚于他,也忍不住可怜他。

    可是?,她做不到?委屈自己,去爱他。

    爱或者不爱,她分得清楚。她不爱他,比谁认识得都清楚。她不知道?自己当初是?如何欺骗了他,让他这个本?不应沾染情欲的苗疆大祭司如此偏执与她,如今只觉得心下酸涩得发麻。

    仡濮臣

    抱歉。

    一滴悬了许久的泪珠,终于落下。

    吧嗒一声,落在红果之?上?,溅起一片水花。

    “新娘子下轿了!”

    十六人抬的花轿停下,轿帘被人撩开?,清风徐徐送了进来,紧跟着一只清瘦白皙的手伸了进来。

    “昭昭。”男人声音含磁,低哑温柔。

    谢嗣音敛去所有的思绪,抬手握了上?去。

    男人的掌心温热,似乎还有了些微的汗意。谢嗣音抿了抿唇,低声笑?道?:“你紧张了吗?”

    陆澄朝似乎顿了一下,一把?将人打横抱了起来,惹得谢嗣音低低惊呼一声,双手揽住他的脖颈,红盖头都险些掉了下去。男人这才温柔浅笑?道?:“如此,就不紧张了。”

    谢嗣音刚刚心下所有的紧张、难过似乎一下子烟消云散,抿着唇笑?道?:“这不合规矩。”

    陆澄朝直接抱着人跨过火盆,声音缓缓入耳:“没什么规矩不规矩,我现?在就想这样抱着昭昭。”

    谢嗣音勾着唇笑?个不停。

    直到?正堂之?上?,陆澄朝才将人放了下来。英国公夫妇一早就瞧见了这一幕,彼此对视一眼,重新满脸喜色的看向众人。

    司仪先是?愣了一下,喜道?:“千里姻缘一线牵,一条红绸定三生。新郎新娘就位,行拜堂礼。”

    话音落下的同时,谢嗣音二?人各自牵着红绸一端,转向门外的方向。

    “一拜天地,敬苍天,佳偶天成;敬黄土,喜结连理。”

    二?人一同俯身,叩拜。

    “二?拜高堂,谢父母养育恩,恩重如山。”

    二?人转过身,却还没等叩拜,门外远远传来阵阵的喊杀声——

    英国公眉头一皱,目光看向管家,示意他去瞧瞧。

    陆澄朝面色依旧,不过温柔的眼波里却渐渐涌出凛冬般的冷意。他瞧了眼一动不动的谢嗣音,温声提醒:“昭昭?”

    谢嗣音似乎回过神来一般,哑着声音问:“澄朝,外面是?出事了吗?”

    陆澄朝声音淙淙,如同携着一股春日里的轻风温和安抚:“无妨,我们继续吧。”46

    谢嗣音强压下心头的不安,勉强勾了勾唇角,与他一同向高座之?上?的英国公夫妇叩拜。

    可人还没有站起身,外头一片慌乱之?声,甚至有侍卫被一脚踢进了正厅,半吐着鲜血道?:“有人,有人杀进来了。”

    英国公浓眉一拧,拍案而起,怒道?:“什么人敢在我英国公府闹事?”

    谢嗣音忍不住就要伸手撩开?盖头,被陆澄朝一把?攥住手腕,语气温和道?:“昭昭,还有一拜。”

    说着,他看向司仪,沉声道?:“继续。”

    司仪心下暗叹英国公世子的气度,吞了吞口水,继续道?:“夫妻交拜!”

    谢嗣音紧了紧手中的红绸,转过身子面向陆澄朝。

    “娇娇,你敢拜?”一道?阴鸷含笑?的声音顺着腥气的风飘了进来,几乎惊得众人纷纷起立。

    仡濮臣,果然是?他。

    46.婚变

    少年一身蓝紫色对襟窄袖水纹衫, 腰间大红色蹀躞带,下面坠着个绣了银线花草的旁囊,足上蹬着乌皮六合靴, 劲黑有力。头上以红绦结住一根大辫, 四周头发?都结成?小辫,底下压着银坠脚,行动间叮咚作响。

    再往上看, 少年生得极好?, 鬓若刀裁, 面如春月, 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 顾盼之间尽是潋滟风情。最妙的是,眼下一颗朱砂痣,似乎吸纳世间精华而生, 既妖且惑。

    可?手上却沾满了鲜血,轻轻一拂,五指插落, 就将追上来的暗卫捅了个对穿。

    鲜血瞬间溅了出来。

    少年微笑着偏头避过?,身上却避无可?避,被溅了一些。

    如今, 堂上宾客才意识到少年身上那?深深浅浅的痕迹,基本都是血迹。

    英国公登时拍案怒道:“何人来我英国公府放肆?!”

    仡濮臣松开手上气息全无的暗卫, 眉眼含笑的望过?去, 竟是直接掠过?英国公, 朝着谢嗣音道:“娇娇若不想这些人都死了, 就过?来。”

    谢嗣音紧了紧手中红绸,盖头未掀, 朝着发?声位置怒道:“仡濮臣,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仡濮臣勾了勾唇,漆黑如渊的桃花眼底荡起猩红之意:“娇娇,我从没有像现在这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陆澄朝早在仡濮臣出?声的时候就猜到了他?的身份,虽然再一次惊讶于他?从宣王府逃了出?来,不过?面色却瞧不出?丝毫怒气,甚至在谢嗣音想掀开红盖头的瞬间,稳稳握住了她的手腕,声音温和:“昭昭,现场污秽。你不要再看了,免得污了眼。”

    谢嗣音慢慢收回了手,沉默了一会儿。良久,低声温言劝道:“仡濮臣,你作为苗疆大祭司,一举一动都代表着苗疆。你若是现在离开,我和澄朝都不会追究。可?你若要再继续闹下去,就不要怪我们无情。”

    仡濮臣低低笑着,幽深潋滟的桃花眼几乎化为血池:“娇娇何时对我留过?情?”

    在场宾客或高或低地“嘶”了一声,听这话的意思这人竟同?云安郡主有一腿?

    陆澄朝澄澈的琥珀色瞳仁缓缓浸出?暗沉寒意,声音却仍旧温和如初:“昭昭先去后院休息,这里交给我来。”说?着朝一旁看呆了的喜娘侍女?吩咐:“扶世子妃去后院。”

    青无等人连忙回过?神来,扶住谢嗣音两侧,低声道:“郡主,我们先去后面吧。”

    谢嗣音抿了抿唇,抓住陆澄朝的手掌轻声道:“澄朝,你小心。”

    仡濮臣静静瞧着,不过?笑声却越发?阴寒。

    英国公如何能忍受此人在府上如此放肆,怒吼一声:“来人!给我将他?拿下!!”话音落下,确实有不少府内侍卫从垂花门杀了进来,不过?细细打?量,却是目光呆滞地立在仡濮臣身侧。

    英国公猛地站起身,指着那?些人道:“你你你你们在干什么?”

    那?群侍卫没有任何反应,仍旧跟在仡濮臣身后,刀尖滴下的鲜血融进大红绸毯上,化为一朵朵深色梅花。

    陆澄朝的妹妹陆言之瞬间惊起,面色惨白地一把抓住英国公夫人的手臂。英国公夫人强撑着颜面,将自己的小女?儿护在身后。

    仡濮臣一路从正门,经垂花门,打?入正堂。国公府的侍卫要么已经沦为蛊虫傀儡,要么已成?为奈何桥下新魂。其实也早有门口瞧热闹的人群,见势头不好?,去御街之上的巡逻司报信。只是,仡濮臣的速度太快,如今那?些人仍未赶到。

    前来道贺的宾客基本都是皇亲国戚、王公大臣,身边或多或少的都带着三两个暗卫或者侍卫,听见此处纷乱,有一带多,乌泱泱地都涌了出?来,持刀带剑的对上仡濮臣。

    眼瞧着这拜堂之事再难继续,陆澄朝面上敛了温度,冷声吩咐:“听雨,带昭昭走。”

    听雨立在一旁,神色迟疑的看向陆澄朝;“世子,你”

    “带她走!”

    话音落下的同?时,仡濮臣瞬间出?手,朝着谢嗣音抓去。这一下可?以?说?是兔起鹘落,迅捷无比。

    周围数道身影同?时起身,想着将人拦下。仡濮臣冷笑一声,丝毫不将这些人放在眼里,指尖弹过?数道明光,横袖一扫,将人甩了出?去。

    惊变瞬起,这些人几乎招呼都不打?一声,转身就朝着自己原来的主子动手。

    刀剑之声,血光一片。

    所有人瞬间乱作一团,挤在这正堂之上如同?酿蛊的虫蚁。

    陆澄朝早防着他?突然出?手,翻手将谢嗣音推向背后,紧跟着,以?掌为刀砍向仡濮臣手腕。

    仡濮臣冷笑一声,左手轻挥,右手跟着变了方向,一起朝着陆澄朝胸前推去。

    仡濮臣这一招的目的根本不在谢嗣音,而在于陆澄朝。

    电光火石之间,陆澄朝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可?以?闪身躲开,但他?的身后是自己父母。他?若是避开这一掌,那?爹娘怕是想到此,陆澄朝眸色更深,没有丝毫犹豫地狠狠对了上去。

    掌风呼啸,直接将谢嗣音头上的红盖头掀了下去。

    谢嗣音抬头看过?去的瞬间,陆澄朝一口鲜血喷出?,身子连连后退几乎摔了下去。

    “朝儿!”英国公夫妇瞬间扑了上去,稳稳接住他?。

    谢嗣音一呆,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眼泪瞬间涌出?:“澄朝!”

    陆澄朝摇摇头,抿唇擦过?唇角的鲜血,朝着英国公夫妇笑了笑:“爹娘,我没事。”

    而后,目光温柔的看向谢嗣音,安慰道:“昭昭放心,我没事。”

    陆澄朝说?得轻松,谢嗣音却瞧得分明。那?一双白皙如玉的双掌已然漆黑,谢嗣音顿时瞳孔紧缩,猛地转头看向仡濮臣,在瞧见他?这副模样?的瞬间顿了一下,不过?没有愣多久,就怒吼着声音道:“仡濮臣,你下毒?!你简直卑鄙!”

    英国公夫妇一惊,一人抓过?陆澄朝一只手,顿时大惊:“朝儿,你如今感觉怎么样??”

    陆澄朝收回手,声音仍旧温和如旧:“爹娘放心,我没事。”

    仡濮臣冷眼瞧着,朝谢嗣音似笑非笑道:“娇娇今日才知道我卑鄙吗?”

    谢嗣音被他?这副浑不吝的模样?气得浑身颤抖,通红着眼道:“仡濮臣,你如此执拗,不过?是以?为我失了忆爱上了别人!”

    “可?我告诉你,我早就恢复记忆了!并且,我自始至终,都没有爱过?你!”

    “可?怜你苗疆大祭司被我骗到今日,竟还以?为我爱你?不觉得可?笑至极吗?”

    厅堂之上,无风自动。

    刀剑杀伐之声一片,仡濮臣唇角仍旧保持着笑意:“娇娇,你以?为如今我还在乎这些吗?”

    “你爱不爱我,又或者爱谁?我都不在乎。”

    男人声音低缓温柔,谢嗣音却听得心如擂鼓,响起阵阵不安。

    仡濮臣重?新看向她,桃花眼眯成?月牙形状:“我如今只要你这个人就够了。”

    谢嗣音手指微颤,色厉而内荏:“你做梦!就算你今日将我掳走,来日我父王也定会陈兵苗疆,救我回来。”

    仡濮臣微微笑了下,朝她伸出?手:“那?跟我走吧。”

    男人手指白皙修长,不过?上面还有残留的鲜血,让人望之却步。

    陆澄朝夺过?身边一人的长剑,向前一步,目光冷然:“不可?能!听雨,将昭昭带走。”

    听雨咬着牙道:“世子,可?你”

    话音落下,陆澄朝身子一晃,似乎已经站不稳了,唇角跟着缓缓流出?一缕鲜血。

    英国公夫人看得心惊,哭着拦在陆澄朝面前,朝着仡濮臣道:“你不是要这个女?人吗?只要你将解药拿出?来,你将她带走就是,我们绝不拦你!”

    陆澄朝脸色一变,将自己母亲拉到身后,压着怒意道:“母亲,昭昭已然是我的妻子了。你说?这话,将我置于何地?”

    英国公夫人满脸泪痕,声音哽咽:“朝儿,这个人的手段,你还没看到吗?我们不是他?的对手啊”

    陆澄朝目光始终向前,决然而凛冽:“那?又如何?母亲,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若是都放弃昭昭,那?她该如何自处?”

    谢嗣音心下一颤,眼中泪水缓缓落了下来。

    陆澄朝话一说?完直接持剑朝着仡濮臣刺了过?去,仡濮臣冷笑一声,也不用兵器,只是空手同?他?过?招。

    听雨等人拉着谢嗣音往外走,谢嗣音疯了似的甩开,双目紧紧盯着交战的两个人:“你们走吧,我不走!”

    二人原本功力?还算相当,可?如今陆澄朝中毒在身,越是运功,毒气越是汹涌。不过?几十个回合,就被仡濮臣打?落了长剑,一掌正中胸口。

    又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再难站立,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澄朝!”谢嗣音整个人扑到他?的面前,可?男人面如金纸,就连呼吸都已然变得微弱了。

    他?仍旧柔声安慰:“昭昭,我没事。”

    可?还没碰到,就被英国公夫人尖叫着推开:“朝儿!我的朝儿!”

    英国公夫人在碰到陆澄朝的呼吸瞬间,整个人几乎疯了一般看向谢嗣音:“秽星!丧门星!朝儿!你赔我的朝儿!”

    谢嗣音被推了一个踉跄,身子瘫坐在地下,呆呆愣愣地张了张口,似是想说?什么,可?那?英国公夫人已经重?新抱着陆澄朝哭了起来。

    身子一轻,她整个人被抱了起来。

    谢嗣音目光呆滞地转头看了过?去,是仡濮臣那?张绝美?的面容。

    这样?美?的一张脸,可?却做出?这样?毒的事情。

    谢嗣音定定瞧了他?几秒钟,用最轻缓的声音说?出?最恶毒的诅咒:“仡濮臣,你为什么还不去死?”

    仡濮臣以?为她无论再说?什么自己也不会再痛了,可?还是被她这样?一句话,刺得心口疼痛。

    可?心下越是痛,他?面上笑得越是开心:“我与娇娇新婚未及一年,我如何舍得呢?”

    这话不知道哪里刺激到了谢嗣音,女?人看着她笑了起来,慢慢地笑声越来越大。

    就在她笑得低头不已的时候,谢嗣音猛地拔下头上金簪,朝他?脖颈刺去,眼中都是汹涌的恨意:“我们一起死吧!”

    仡濮臣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眸中似乎再没有了温情,尽是凛冽寒意:“闹够了吗?”

    金簪坠地,钗上的珍珠瞬间摔了出?去,轱辘着不知滚去了哪里。

    谢嗣音哭着笑出?声:“闹?仡濮臣,究竟是谁在闹?!”

    “仡濮臣,我云安行事向来不悔,至今唯一后悔的事情”

    “就是可?怜你。”

    47.抢婚

    上?一章微调了。

    —————

    仡濮臣笑了。

    少年面色极白, 眸色却深不见底,衬得?眼下朱砂越发猩红妖艳。

    他拇指缓缓擦过女人脸颊泪珠,声音轻缓愉悦:“那?娇娇, 你委实不该可?怜我。”

    谢嗣音通红着眼, 死死瞪着他,却除了流泪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仡濮臣面上?瞧不出什么动容之色,只是仍旧缓缓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珠。

    “朝儿!!!”英国公夫人突然惊呼一声, 声嘶力竭接近崩溃。

    谢嗣音拧着身子去看, 却被仡濮臣紧紧锢在怀里, 两指捏住她的下颌, 根本动弹不得?。她终于慌慌张张地朝他低头, 哭哑了的声音道:“仡濮臣,我求你了救救澄朝好吗?我跟你走,现在就跟你走!”

    “这个婚, 我不结了。你还?想要我做什么?我都依你。”

    “求你,救救他好吗?”

    仡濮臣垂眉细细瞧着她,半响, 轻轻的笑了一声:“娇娇,你这样说,只会让我更恨不得?他死。”

    谢嗣音脸色一白, 咬紧了唇瓣,不再说话。可?不过一秒, 她终于崩溃的哭出声来:“仡濮臣, 你到底想怎样?你说啊!你到底想怎样?”

    “射箭, 给我射箭!”

    二人说话的功夫, 离得?最?近的巡逻司已然到了。那?些人来了一瞧,个个忍不住头皮发?麻, 只见厅中侍卫打成一团,倒下之人的鲜血都流出了厅外。

    英国公一身华服如今已然狼狈不堪,冠发?乱了大半,指着厅内的手指几乎都抖成了筛子。

    巡逻卫只听到来人说英国公府出了事,并没说是这样的大事啊。

    英国公世子倒在地上?,远远瞧不出是生是死,只有英国公夫人哭得?惊天动地。

    而新?入门的英国公世子夫人则被一个苗疆少年抱在怀里。

    如今,这个英国公倒是趁乱跑了出来,只是他居然要他们?射箭,这个意思竟是想着将云安郡主一起射死。

    这这这这他们?如何敢呢?

    今日领头的巡逻卫叫刘大,身后没什么背景,全靠着日日努力、向上?经营才得?了这么一个位置。现在是万分后悔接了这个差事,原本以为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跑过来闹事,如今却发?现

    那?个跑来管事的自己,才是真?的不知天高地厚。

    他吞了吞口水,朝着英国公道:“国公爷,那?那?那?个是云安郡主啊!”

    英国公通红着眼,朝他怒吼道:“难道我不知道吗?那?个人会邪术,若是将他放出去,指不定?还?会酿成多大的祸事?!”

    “射箭,给我射箭!出了事,老夫担着!”

    这话一出,别说刘大了,所有的巡逻卫一时都不敢动。您是国公爷,完事之后怎么都没事;他们?若是敢射箭,那?就真?的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仡濮臣早听见了外头的动静,转了转身子,瞧着英国公嗤笑一声,一手揽住谢嗣音腰肢,一手扯过柱子上?的红绸朝着英国公一卷,重新?又将人卷了进来,整整齐齐地扔到了英国公夫人身旁。

    外头一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里头已经啪唧一声落地了。

    刘大滚了滚喉咙,朝着仡濮臣厉声道:“贼人快放了英国公夫妇,不然,不然等?宣王爷来了,定?然饶不了你!”

    仡濮臣嗤笑一声,没有理会外头那?些人,而是慢条斯理地重新?看向谢嗣音:“娇娇不是问我想怎么样吗?”

    “我倒是想问问娇娇,你不是说都恢复记忆了吗?”

    “那?可?否记得?我们?那?一场婚礼?”

    谢嗣音瞬间呆住。

    仡濮臣笑了笑,重又问了一遍:“记得?吗?”

    谢嗣音脑子里乱糟糟的,她不记得?,她根本没有恢复记忆,又怎么可?能记得?。她想起来的,只有千心湖那?一丁点儿的琐碎片段。

    别的却是完全没有。

    仡濮臣眸光下垂,掩下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恸。她有没有恢复记忆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男人重新?勾起微笑,目光扫了眼周围,嫌弃中带着些许的将就意味:“既然不记得?了,如今再成一次亲,也就会重新?记得?了。”

    谢嗣音瞳孔震颤,几乎不敢置信自己所听到的一切。

    什么叫再成一次亲?

    和?谁?在哪里?

    仡濮臣握着她的腰肢朝前带了两步,笑着道:“这里既然布置已然齐全,总不好浪费了,娇娇你说呢?”

    谢嗣音终于明白他说的意思,偏头就要甩他耳光。

    仡濮臣冷笑着按住她的手,眉眼冷漠:“娇娇,你以为如今我还?会让你随意践踏侮辱吗?”

    谢嗣音哭红着眼,使?劲抽手:“仡濮臣,你给我放开!”

    仡濮臣垂眸瞧着她,似乎面上?没了任何温情。

    就在这时,破风声袭来。

    仡濮臣头都没回,身子微微一偏,抬腿一脚踹了过去,英国公手中的长剑还?没碰到两人衣角,他整个人就倒飞了出去。

    “国公爷!”英国公夫人哭喊着扑了上?去。

    谢嗣音看到这一幕,不管刚刚英国公夫妇如何对她,追根究底,是她给他们?引来了这一场祸患。

    谢嗣音闭了闭眼,整个人犹如被抽走了魂一般,声音尽是绝望和?无力:“仡濮臣,放了他们?吧。”

    “你想如何折磨我,都好。”

    “那?些人何其无辜,他们?不该不该为你我的恩怨负责。”

    仡濮臣垂眸瞧了她几秒钟,低低笑出声:“娇娇可?怜的人,可?真?多啊。”

    谢嗣音死死咬着唇,指尖掐入掌心,强迫着自己不要避开他的视线。

    仡濮臣笑容一收,目光阴鸷地看向英国公夫妇和?昏死过去的陆澄朝,眼中杀意毕现。

    谢嗣音猛地一把拉住他的衣袖,眸光哀求:“仡濮臣,不要”

    仡濮臣似是完全不为所动,手指微动,眼瞧着就要动手。就在这时,一声长啸自院外传来:“昭昭!”

    谢嗣音心下一酸,终于生出几分希望:爹爹来了。

    刘大终于舒出一口气:王爷,您再不来,小人就真?的不知今日该如何收场了?

    仡濮臣回过头来,看向一身狼狈的宣王:“王爷来了。”

    宣王瞧见这个人就忍不住破口大骂,若不是暗夜被这小子下蛊控制,出手拦他,他早就来了。

    他已然猜到这里情况可?能不会太好,但?没想到会不好成这个样子。

    尤其看到自己女?儿被那?个人锢在怀里,而澄朝却生死不知的躺在地上?。就连英国公夫妇也一身鲜血,狼狈不堪。

    宣王胸口的怒气几乎飙到了极致,冷声道:“仡濮臣,你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仡濮臣忍不住笑出声:“王爷,您和?郡主还?真?是亲生父女?啊。”

    宣王虎目一瞪,眸光转到谢嗣音身上?,上?下打量一圈确定?没有受什么伤害,才松了口气:“放了昭昭!”

    仡濮臣低头瞧着谢嗣音哭红了的双眸,低哑着出声:“王爷,您觉得?可?能吗?”

    宣王咬紧了牙关,冷声道:“那?你究竟想怎样?”

    仡濮臣目光幽幽的望着谢嗣音:“娇娇,你说我该如何呢?”

    谢嗣音哭得?眼睛已然生疼,如今瞧他如同隔着一层红色蒙雾:“给澄朝解毒,我跟你走。”

    宣王闻言又气又怒:“昭昭,你放心!今日有爹爹在这里,他休想带走你!”

    谢嗣音目光哀伤地看着宣王摇摇头:“爹爹,到此为止吧。继续下去,也只是将更多的人拖进来。”

    说到这里,她不再瞧宣王,转头看了看面色浮上?一层幽黑的陆澄朝,泪水顿时涌了出来,咬了咬唇,将喉间的哽咽收了回去。而后,视线落到一脸哀伤而愤恨的英国公夫妇,她嘴唇动了又动,最?后哀哀道:“国公爷、夫人,抱歉。”

    英国公夫妇将目光转开,明显不愿接受她这句单薄的抱歉。

    谢嗣音没有再说什么,目光缓缓望了一圈正堂这刺眼的红和?刺眼的血,惨笑一声,语气幽微:“仡濮臣,你知道人活在世上?,什么是最?容易的吗?”

    仡濮臣觉得?自己明明已经占据优势,却被她这轻飘飘的一句话问得?心都颤了。

    她笑了笑,也没想着等?仡濮臣的回答,自说自话道:“是自戕。”

    仡濮臣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就点住了她的穴道,心下砰砰跳个不停,双目猩红,声音发?颤的威胁:“呵!郡主怕是不知我苗疆的手段。”

    “世上?还?有一千种想死却死不了的办法。”

    谢嗣音缓缓闭上?眼睛,泪水却仍旧从?眼角流下。

    仡濮臣一手揽住谢嗣音腰肢,另一只手卷起正堂之上?落下某个乐师丢下的笛子,放在唇下,低低吹出某个不知名的西南小调。

    不过三五息的时间,有人突然惊叫一声:“蛇蛇蛇!”

    众人闻声望去,瞬间瞧得?颤栗不止。只见数不清的长蛇不知从?哪个地方冒了出来,密密麻麻五颜六色的几乎将整个院子都包了个严实!

    “啪”一声,笛子碎在地上?,所有长蛇同一时间昂起头朝着周围攻击。

    仡濮臣揽着谢嗣音朝外掠去,宣王意识到仡濮臣想走,长刀拦了过去,几近目眦尽裂:“你当真?想害死昭昭不成?”

    仡濮臣根本不接宣王的招式,只是闪身躲避,口中固执道:“她不会死!我也不会让她死!”

    “你害死澄朝,又伤了这么多人,你让她如何自处?”

    仡濮臣借着刀风一掠,在半空中一个转折,向西而去,声音却分毫不差的传入宣王耳朵:“她不会再记得?这些。从?今而后”

    “再没有云安郡主。”

    48.失忆

    “好啊!真是好得很!”

    永昌帝将龙案之上的一沓折子猛地甩向地下, 胸口上下不停地起伏,面色阴沉得厉害:“苗疆这是想做什么?公然在京城放肆,这是?想造反吗?”

    大政殿黑压压的跪了不少人, 却鸦雀无声。如今听见这话, 更是?大气不敢出。

    永昌帝睨了一眼底下那群脑袋,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一拍桌案:“云安如今在?哪?”

    那一群脑袋垂得更低了, 这这这这他们哪里知?道??

    那个仡濮臣一身的好轻功, 起落之间就已经跃出百步之外, 再加上一手诡异莫测的蛊毒, 谁能在?他手底下过十个回合?

    那京卫指挥使?倒是?咬得紧, 将人拦了下来,可如今呢?还不是?昏迷不醒地躺在?家里让太医院的人赶命拔蛊。

    至于射箭?那更是?不敢射了。万一伤着郡主?,他们有几个脑袋可以经宣王和?陛下来回的审问?

    所以最后?愣是?让那人带着郡主?掠过了城门?, 抢了一客商的好马,扬长而去。

    永昌帝闭了闭眼,转头看向程德海 :“传旨, 全?国通缉苗疆祭司仡濮臣,若有发现行踪者赏金千两;若是?能捉住仡濮臣,将郡主?救回, 赏金万两,封镇国郡侯。”

    一言落下, 殿内众人纷纷抬头, 吏部尚书?许敬颤着唇道?:“陛陛陛下, 这这这于理不合啊!”

    永昌帝冷笑一声, 目中尽是?讽刺:“今日此人不过是?在?英国公府放肆,他日若是?进宫来这一遭, 你们之中可有人能收拾了他?”

    所有人顿时垂下脑袋不敢再说话。他们也不是?收拾不了,实在?是?这人劫掠郡主?,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啊。没看到宣王爷亲自到了,都没将人按住,如今还在?城外苦哈哈地追着呢?

    永昌帝眸光一扫,就瞧出了一些?人眼中的不服,心下冷哼:自家弟弟收拾不了那人,那是?因为同心蛊未解,不然早剐了那人八百回。

    不过说来也实在?气大他那宣王府地牢都是?什么防御?!抓了两次,结果让人跑了两次,这一次,还闹出这样的事情来。实在?是?没用?!没用?至极!

    永昌帝越想,胸中这口闷气就越是?不畅:“澄朝如何了?”

    礼部尚书?陈致中连忙道?:“所幸苗疆酋长来得及时,救下了世子爷的性命。”

    永昌帝双眼一眯,淡淡哦了一声:“苗疆酋长到了?他赶得倒是?时候。”

    陈致中低垂着头,撅着屁股陈情:“因着近来京城内外这几桩截杀之事都牵扯苗疆,那苗疆酋长一路上心惊胆战、诚惶诚恐、马不停蹄”

    永昌帝手指轻轻敲在?案面之上,声音和?缓,语气幽微:“那位苗疆酋长给陈爱卿送了多少的礼,让爱卿如此帮着他说话?”

    陈致中一听这话,砰的一声将头磕了下去,诚惶诚恐:“陛下明鉴,微臣从来不行这贪污行贿之事,只是?”

    永昌帝摆摆手,懒得听他废话,直接朝着其余人问道?:“人现在?哪?”

    太医院的院判吞了吞口水:“还在?英国公府。不少人都中了蛊毒,院使?和?那位苗疆酋长还在?救治。”

    “哦?”永昌帝停下手上的动作,眉锋轻挑了挑,“是?他在?救治?”

    “听说那仡濮臣便是?借助手中蛊虫控制了部分侍卫,引发混乱才顺利将云安劫走?”

    没有人说话。

    永昌帝从鼻腔中重新问了一声:“嗯?”

    还是?没有人说话。

    京卫指挥左同知?陆邀咬了咬牙道?:“正是?如此。”

    永昌帝轻轻笑了一声,这一声笑得所有人脊背发凉:“赵立煊醒了没?”

    赵立煊正是?京卫指挥使?,陆邀的顶头上司。

    陆邀低着头道?:“指挥使?中了蛊,还在?救治。”

    永昌帝瞧了他一眼,声音懒懒:“滚吧,还杵在?朕这里做什么?干跪着就能抓到人?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去追人。”

    陆邀紧绷着唇道?:“是?。”说着就要倒退着走了出去。

    还没退出大殿,永昌帝又继续道?:“十天之内,若是?抓不到人,也不用?再来见朕了。”

    陆邀脸色一变,仍旧应道?:“是?。”

    陆邀一走,剩下的人低垂着脑袋恨不得钻进地底下,生怕被这个笑面虎帝王看到。

    永昌帝如今瞧着这些?人就生气,怒道?:“都滚吧!”

    这些?人顿时如闻天籁,一个接一个的退了出去。

    等?人都走了,永昌帝瞧着一地的狼藉,出了会儿神。不知?过了多久,才冷笑出声:“你说此人是?当真对昭昭情根深种,还是?同那苗疆酋长做了一手好戏?”

    程德海立在?一旁,始终耷拉着眼皮就跟个隐形人一样。如今听见这话,咂摸了两下嘴皮:“老奴不懂情爱,若要说那个人意在?郡主?,可这这这这苗疆酋长进京的时机又实在?巧了一些?。”

    “不过,最让老奴心惊的是?”

    “那那那苗疆竟然当真有那么些?可以控制人的毒蛊,这这这这可实在?太可怕了。”

    永昌帝凤眸半眯,手指敲了敲桌案,幽幽道?:“巫蛊之祸,自来有之啊。”

    “苗疆”

    后?面似乎还有什么话隐于唇齿之间,而后?渐渐散去。

    程德海没有问也没有再说话,而是?重新低下头,继续安静地当聋哑人。

    殿外当了半天乌龟和?鹌鹑的大臣,这会儿三三两两的走在?一起,低声絮絮着什么。

    许敬叹了口气:“陈大人,您说这叫什么事啊!”

    “若要我说啊,这就是?狗血的抢亲之事,不过事情闹大了而已。”说到这里,陈致中刚刚在?帝王面前的诚惶诚恐尽数退去,立在?原地,目光幽深的望着大红宫墙,“可可可若要陛下来说那就说不准咯。”

    许敬明白他的意思,同他一起停了步子,幽幽叹道?:“今日里英国公府那里去了不少人,听说死?伤无数啊。你我后?头的事”

    “怕是?还多着呢。”

    初夏的日头已然很烈了,枝头上的知?了唧唧不休。只有山间绿木之间,还能得一两分的凉意。就在?某处不知?名的山上,三两间茅草屋隐于其间,屋前平地花草灼灼、翠带飘飘,屋后?分畦列亩,长着不少佳蔬菜花,勾了山间鸟雀上下翻飞。

    向东百步,有一条清流自山坳树杪之间泻下,曲折萦迂,更是?清清爽爽。

    屋内高堂素壁,窗明几净。入眼就便是?一张八仙桌,两个玫瑰椅东南挨靠着。东墙之上立着一排的格子架,上面整整齐齐放着大小不一的陶罐陶器;朝南则开着一扇窗子,窗边放着一条桌案,其上立着一面铜镜,前后?摆着不少的山间花草和?胭脂水粉。

    靠北的墙面卧着一张榻,榻上躺着一个神姿仙貌的女人。

    女人雪颜丹唇、眉目疏冷,一头青丝横陈于榻,就像雪上朱砂艳而不?。两只玉白柔荑交叠于薄衾之上,胸口微微上下起伏,如同山间沉睡的精灵美人。

    就在?女人榻前立着一少年?,身姿挺拔峭然,一动不动,如积险重山压下一水儿的阴翳。

    正是?久寻不见的仡濮臣与谢嗣音。

    不知?过了多久,谢嗣音的睫毛颤了两下,似是?要醒过来的意思。

    仡濮臣整个身子跟着一起颤动,呼吸都跟着急促了两分,手指更是?收了又放,放了又收。最后?,竟是?深吸一口气,脚踩流云,一溜烟儿的跑了出去。

    不多时,仡濮臣又重新攀着房门?望了进来,漆黑的眸子尽是?紧张与不安。

    谢嗣音的睫毛颤动得越发剧烈了,眼瞧着下一秒就要醒过来了。

    仡濮臣急中生智,双眼一亮,身影消失在?原地,蹿到了一旁的厨房。

    谢嗣音嘤咛一声,终于睁开双眼。甫一睁眼,即是?刺眼的阳光,她忍不住双手挡了挡眼睛,难受得紧了紧眉。

    可皱过眉之后?,整个人跟着陷入更深的难受之中。

    她是?谁?她在?哪里?

    她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等?适应了眼前光线之后?,她缓缓坐起身,谨慎的打量了一圈四周,室内干净素雅,窗外鸟叫啾鸣,清溪潺潺,一股自然清新的气息扑鼻而来。

    穷且益坚,干净美好。

    这是?她的家吗?

    紧跟着,又低头瞧了眼自己,一身素白中衣,双手串着素银镯子,手指细腻无茧,似是?没有过任何操劳。

    谢嗣音抿了抿唇,倘若她生活在?这里,不应该有这样一双手。

    就在?她愣神间,屋外似是?传来簌簌的脚步声,她捏着薄衾的手下一紧,抬眸望了过去。

    只见一青衫少年?手中拿着一托盘,盘内一个小盖碗,从从容容自窗前经过,眼风似是?扫到了坐起身的谢嗣音,登时愣在?原地,隔着支窗回望了过来。

    谢嗣音登时愣住,少年?真是?一副好颜色。脸若银盘,眉若青山;眸光点漆,似藏万千星辰,眼下一颗朱砂痣艳艳生辉,与他身后?那些?葳蕤花枝灿烂相映,让人几乎挪不开眼。

    他是?谁?

    就在?谢嗣音忖度之时,少年?看着她笑了,如暗夜逢春,桃花四溢,潋滟横波生了情。

    谢嗣音一下子脸就红了,低下头不再瞧他。

    少年?慢慢端着东西进来,慢慢将托盘放到桌上,又慢慢试探着向前一步,声音温柔干净:“娇娇,你醒了?”

    谢嗣音两颊犹带着红意,听见这句话,抬眸望了过去,迟疑着道?:“我是?娇娇?”

    少年?双目似乎一呆,面上现出震惊神色,直接上前握住她的手腕,低头诊脉。

    这个漂亮少年?动作迅速,谢嗣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握住了。

    他是?她的什么人吗?

    少年?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背之上隐隐有青筋浮起,干净而清冽。搭在?她手腕之上的指腹似乎带着茧子,粗粝而又微凉,生生带起几分痒意。

    一人低头把脉,另一个人垂眸瞧着,竟是?难得的安静祥和?。

    不多时,少年?抬头又摸了摸她的额头,似是?检查无果,目光紧张中带着最后?一丝希望和?祈求:“娇娇,你还记得我吗?”

    谢嗣音抿着唇看了他两眼,安静的摇了摇头。

    见到谢嗣音如此,少年?一下子如遭重创,眸中神色似是?难过至极,水渍恹恹,就像被主?人丢弃在?街头的小狗。

    她咬了咬唇,哑着声音问道?:“你是?谁?”

    少年?听见这话,目光倏地灼亮如星,声音干净好听,愉悦至极:“娇娇,你唤做令荑。”

    “而我是?你的夫君,傅兮南。”

    49.山上

    “夫夫君?”

    谢嗣音一连懵然,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她她她已?经成亲了吗?面前这个漂亮温柔到极致的男人,就是她的夫君?那她她失忆前可真厉害。

    谢嗣音抿了抿唇,急忙撇去心头那些不着调的想法, 重新望了过去, 眸中神色忐忑,似在?怀疑也?在?求证。

    男人对上她这个视线的瞬间有些怔忪,随即白?皙如玉的脸上染上了几分受伤的神色:“娇娇觉得为夫在骗你?”

    谢嗣音连忙摇头:“没没没有, 只?是我”说到这里? , 她有些黯然地低下头, “我全都记不得了。”

    仡濮臣眼里?一下子淬满了后怕和恐慌, 握着她的手道:“娇娇七日前在?院后摘果子, 却?不小心从梯子上摔了下来,一连昏睡了数日,真是吓坏了为夫。”

    谢嗣音眨了眨眼, 伸手摸了摸后脑勺。男人说得凶险,如今摸起来倒是没有肿块,不过头部确实还有一些昏沉难受。

    仡濮臣温声道:“如今养了几天, 肿胀已?经消了。不过脚踝处的伤,还得再养一段时间。”

    谢嗣音一愣,一时之间竟没有觉出脚踝处的伤口来, 似是毫无?知?觉?

    她心下一惊,撩开薄衾望了过去, 只?见左脚一直从脚心, 到小腿肚处都包得严严实实, 如同蚕蛹。她咬了咬唇, 双目欲泫的望着仡濮臣:“我我不能走了吗?”

    仡濮臣拇指轻轻擦了擦她的眼角,温柔着叹息一声:“怎会?不过伤筋动骨, 还得需要一段时间修养。”说着目光下滑,落到女人珠圆玉润的脚趾头上,眸底划过一丝流光:“娇娇赤着脚跳舞最是好看了,为夫怎么舍得娇娇的脚不能走路?”

    谢嗣音被他这轻拢慢捻的语气,说得忍不住身体一颤。

    少年回过头瞧她,眸中尽是温软与担忧:“娇娇怎么了?”

    谢嗣音声音微弱:“你的你的手太凉了。”

    少年一下子收回手,两手来回搓了两下,又凑到唇下呵了口热气:“抱歉,是我刚刚在?屋外吹山风久了,可能有些凉。”

    终于说到这个话题,谢嗣音纵然记忆全无?,却?觉得他们两个人生活在?这里?有些不太对劲,软糯着问道:“我们一直住在?这里?吗?”

    少年叹息一声:“是啊,我们在?这里?住了有一年了。去年母亲让我娶郑家小姐,并趁我外出之际发卖了你,幸好我赶回来的及时,带着你离开了柳云镇。刚出镇子,就在?山下碰到浮云子道长,他听了我们的遭遇,就将此?处送给了我们,他自云游四海去了。”

    “只?道,等你我生下孩子下山之后,父母就不会再如之前那般抗拒了。”

    “发发卖?”谢嗣音听得目瞪口呆,大脑一片空白?。

    仡濮臣叹息一声,将人抱在?怀里?:“娇娇,幸好我回来的及时。不然,让我该去哪里?找你?”

    谢嗣音愣愣地将下巴放在?他的肩头,许久才回过神来喃喃道:“原原来如此?。”

    仡濮臣双手放在?她的脊背上反复摩挲了两下,温声安慰道:“娇娇快不要多想了,赶紧吃了药将身体养好才是。”说着起身将桌上的药碗端了过来,轻轻舀了两下,就要喂她。

    谢嗣音瞧了一眼,撇开头皱眉道:“好苦。”

    仡濮臣笑了笑,哄道:“知?道你怕苦,特意?添了些甘草。”

    谢嗣音还是紧着眉头,一张小脸满是拒绝,央求着他道:“我都已?经醒了,就不要喝了吧?”

    仡濮臣扑哧笑出声,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流转潋滟,意?有所指道:“娇娇让我喂你?这几日里?娇娇昏睡着也?是喝不下这药,都是我一口一口喂下去的。”

    谢嗣音不敢再听,抢过他手中的药碗一口灌下。果然不算太苦,但药又哪里?没有苦的?

    等她皱着脸将药碗还给仡濮臣,男人从小碟子上捻过一个杏脯塞入谢嗣音嘴里?:“缓一缓。”

    杏脯之上覆了一层白?霜,酸酸甜甜,倒是一下子将嘴里?的苦涩味道盖了下去。

    等吧唧吧唧将果肉吃完,谢嗣音乖乖巧巧的望着他:“谢谢”

    她还不知?这个人叫什么,想到此?,目中露出询问之意?。

    仡濮臣幽怨的望着她:“娇娇都不喊我夫君了。”

    谢嗣音总觉得有些难以出口,怯生生的抬头看他。

    少年却?是眼中一片晶亮的期待神色,就像一只?等着主人顺毛的小狗。

    谢嗣音不知?为什么想到这个,忍不住轻笑出声。

    仡濮臣眨眨眼,不明白?她在?笑什么,但是他不会错过女人眼中的温软和亲近之意?。

    于是,少年手指重新碰了碰她的脸颊,声音低哑温柔:“娇娇,叫我一声夫君。”

    谢嗣音被他瞧得两颊生晕,一张红唇咬了又咬,最后终于轻声轻气道:“谢谢夫夫君。”

    仡濮臣眸色一下子暗了下去,喉结微微滚了滚,哑声道:“嘴上这一句话可不算谢。”

    谢嗣音瞧见他这样,心头有些慌乱,身子下意?识往后仰了仰,声音微弱:“夫君。”

    仡濮臣勾着唇笑了,如万木逢春,生机盎然:“娇娇,我想亲你。”

    “我我夫,夫君”

    仡濮臣手指轻轻扶住她的后颈,顺从自己心意?一般低下头,声音沙哑呢喃:“这才是谢为夫。”

    少年的手指已?经不像刚刚那样寒凉刺骨,如今多了几分温热,乍然相?触竟是比她的皮肤还要灼热。不过轻轻几根手指,她却?觉出了无?法抗拒的意?味,如同青山坠覆,难以躲避。

    谢嗣音嘴唇翕动,就在?两人唇齿相?接的片刻,她还忍不住拒绝:“夫君,不不要。”

    仡濮臣却?趁着她开口的瞬间,将舌尖探了进?去,如同初入汪洋大海的一尾游鱼,肆意?勾起浪花。女人本想推拒的粉舌,却?被他带着不过片刻就投了诚。他去哪里?,她就顺着他去哪里?。

    唇齿纠缠,相?濡以沫。

    情爱之间的温情脉脉,莫过于此?了。

    不知?过了多久,仡濮臣才温柔的退开,将湿吻印在?女人额头,手指在?她后颈细细摩挲,平复着女人胸口的喘意?。

    谢嗣音将头靠在?他的胸前,男人胸口砰砰的跳动着,沉稳而有力。听着他的心跳声,谢嗣音竟渐渐觉出了几分安稳之意?。

    二人相?拥了一会儿,谢嗣音手指戳了戳他的腰间,软软道:“有些热。”

    仡濮臣笑着退开身子,声音低哑温柔:“我煮了些米粥,娇娇可要吃一些?”

    谢嗣音想了下,乖巧的点点头,她如今却?是有些饿了。

    仡濮臣笑着拿起药碗和托盘出了屋子,转到旁边厨房有条不紊地收拾。等将小米粥舀出来之后,面上笑意?仍旧未减,出门的脚步一顿,连连后退了两步,转过身子,双手撑在?灶台之上低低笑了起来。

    声音不大,却?低哑欢愉得如同迷雾森林中终于得偿所愿的罪恶妖精。

    “娇娇,我的了”

    等仡濮臣将米粥送进?屋里?,谢嗣音说什么也?不要男人再喂了。

    仡濮臣笑得双眼如月,语气中带着委屈:“娇娇如今失忆,却?同为夫生分了?”

    谢嗣音红着脸哼哼唧唧说不出话,只?说不用他帮忙。

    仡濮臣笑了笑便也?放过她,转身出去院中斫木。等男人走了,谢嗣音才松下一口气,低头将小米粥慢慢吞吞饮下。

    等估摸着她差不多喝完了,仡濮臣才重新走了进?来,坐到她榻前问道:“可还再要一些?”

    谢嗣音摇摇头,她已?经饱了。

    仡濮臣点点头将碗勺放到桌上,给她将披风拿过来:“可要去外面坐一坐?”

    谢嗣音正想瞧一瞧周边环境,如今他主动说起,忙不迭的点了点头。

    仡濮臣眉间眼上尽是欢喜,动作也?轻柔小心,给她系好绑带之后就将人打横抱起,走了屋子。

    在?屋内远远望着已?然花木葳蕤,让人心生舒意?;离得近了,更是神朗气清、望之心喜。最让她惊讶的是,在?两棵紫薇花木之间架起了一个秋千,绳索之上绕了不少牵藤花,味芬气馥,着实漂亮。

    仡濮臣将她稳稳放在?这里?,理了理她鬓前两侧的秀发:“你之前最喜欢的,还记得吗?”

    谢嗣音瞧了眼四周,安静的摇了摇头,对上仡濮臣失望的神色之后,重新仰起头冲着他笑:“谢谢夫君,我现在?也?喜欢。”

    仡濮臣被她这满心依赖,瞧得心头发痒,低头咬了咬她的唇瓣:“自然。”

    谢嗣音慌忙推了推他:“夫君。”

    仡濮臣顺从的起身,理了理她的头发,留下一句让她心慌不已?的话:“晚上再收拾你。”

    他们若真是夫妻,那那那不知?想到了什么,谢嗣音登时脸红了大半。

    如此?一直心事重重的到了晚上,谢嗣音发现还有更让她难为情的事情。

    少年坐在?他对面,一边吃饭一边面不改色道:“你这几日脚还不要沾水,一会儿我再给你擦擦身就好了。”

    谢嗣音惊得一口咬破了舌尖,结结巴巴道:“不不不不用了。”

    少年支着下颌瞧她,桃花眼里?荡出风情:“娇娇害羞什么,你身体哪一处我没瞧过?”

    谢嗣音脸瞬间红了个彻底,仍然哑着唇拒绝:“真真真的不用了,我我我自己擦一擦就行了。”

    少年眨眨眼没再说什么,可等到睡前却?直接将人放在?床上,瞧着她小鹿一样湿润润的眼神,声音喑哑含情:“如今天气渐热,娇娇真能忍受不擦洗身子就睡了?”

    50.歇息

    “我我我我自己来”

    谢嗣音缩在床脚, 细白的手指紧紧抓着榻上薄衾,面上尽是慌乱。

    少年眼里噙着?笑?,声音却涩然委屈:“娇娇这是同为夫生分了吗?”

    谢嗣音脊背紧紧靠着?素墙, 咽了咽口水, 坚持道:“没有!夫君不要误会,只是,只是”

    只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少年瞧了好一会儿她这份窘迫含春的模样, 终于大方放过她:“好吧, 那?你自己来, 不过后背可要为夫帮忙?”

    谢嗣音咬了咬唇, 几乎羞红着?脸道:“不用, 我自己够得着?。”

    少年遗憾的叹息一声,语气?里尽是黏黏糊糊的回味:“娇娇如今失了忆倒变得拘谨起?来了,之前的娇娇, 可是主动得很。”

    谢嗣音瞪圆了眼睛,她她她怎么可能?

    少年轻笑?一声,将盆子和毛巾放在榻旁的凳子上, 没有?再强迫她,转身替她关上门,出去继续斫木头去了。

    谢嗣音瞧着?他的背影, 眼中渐渐收敛了慌意,重新变得清明起?来。醒过来的这半天里, 他似乎一直在做活, 尤其?下午斫木的动作干净利落, 显然是做过一段时间。可少年除了指腹生茧, 其?余地方仍存着?大家族富养过的痕迹。

    那?他说的暂避于此,或许是真。

    至于他说的是她的夫君一事?。

    谢嗣音咬了咬唇, 她原本心下还有?些怀疑,喊他夫君也不过权宜之计。可下午不动声色地转了一圈之后,心头已然信了大半。

    第?一,房间布置处处合她心意,各个装饰留下来的细节都像是出自她的手笔;第?二?,衣服颜色和纹样,一眼瞧过去也都是她喜欢的;最重要的是,少年递给她的几本话册子上有?三棱折角,那?似乎是她特有?的习惯。

    谢嗣音低下头,目光落到?水盆之上,微微叹息一声:自己或许是担心过度了。可是乍然醒来,脑海却一片空白的恐慌,几乎瞬间将她淹没。

    “娇娇是不方便吗?”外头少年似乎停下了动作,缓缓朝着?门口方向?走?来,声音愉悦欢快。

    谢嗣音连忙出声,手指搅了一下水盆,弄出些微的水花:“没有?,我已经在擦洗了。”

    仡濮臣停在门外,山顶的月亮将少年的影子投在窗棂之上,语调含情:“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

    谢嗣音连连出声:“不用了,夫君忙你的就好。”

    少年遗憾出声:“好吧,那?娇娇擦好了喊我。”

    等人再次离开,院中重新响起?斫木之声,她才松了口气?。不过,随之而来心头泛起?些许的甜意。

    她已然是他夫人,如今前尘尽忘,而他除了刚开始的失态之外,并没有?太多的情绪失控。甚至,在她露出明显排斥拒绝之意的时候,温柔地留给她足够多的空间。

    这个人若真的是她夫君,她之前应该很幸福吧。

    想到?这里,谢嗣音抬眸望了一眼四周,虽是山间草屋,但房中每一处不是精心布置了的,单是瞧着?就让人心生愉悦。

    谢嗣音勾了勾唇,甫一醒来的惊慌失措,不过短短半日似乎就被男人一一抚平了。

    他应当是爱惨了她了吧。

    那?她之前是不是也很喜欢他?

    谢嗣音眸中浅浅浮现?安喜与餍足,有?这样一个人在身边,怪不得她会甘之如饴的同他一起?在山里定居。

    可等到?男人收了工,冲了凉,抬脚准备上床的时候,谢嗣音唇角荡着?的温软笑?意尽数散了去。

    谢嗣音眸光颤颤,嗓子干得要命:“你你你要睡哪?”

    仡濮臣眨了眨眼,叹息一声,语气?中浸满了委屈:“夫人醒过来的第?一晚,总不至于让我睡在屋外吧?虽说周围做了一圈的防兽布置,但是夜间总难免虎狼出没,甚至还有?毒蛇猛兽窸窣而过。为夫虽说也会一些三脚猫的功夫,但如此露宿野外,怕也是精力不怠啊。”

    京城之中被仡濮臣这个三脚猫打得鼻青脸肿的一众人,纷纷打起?了喷嚏。

    谢嗣音咬了咬唇,她她她也不是让他去屋外睡。

    仡濮臣垂着?头又叹了一声,转过身道:“罢了,娇娇睡吧,我去外头。”说着?,竟是当真要走?。

    刚打开房门,谢嗣音连忙唤住他:“等等”

    仡濮臣眼中瞬间浮起?笑?意,不过背对着?她的身影越加显出几分萧瑟,头都没回道:“娇娇放心,我就在门口。”

    谢嗣音忙坐起?身,倾着?身子拦他:“夫君别?走?。”

    仡濮臣顿时停下脚步了,目光幽微的转过头,声音似乎也变得沙哑起?来,丝丝屡屡的磨人耳:“娇娇说什么?”

    谢嗣音重又缩了回去,目光游移着?不再瞧他:“夫君还是在屋里歇了吧。”

    仡濮臣没有?说话,安安静静的关了房门,然后吹了桌上烛火。

    谢嗣音一下子就慌了,声音焦灼:“夫君,太黑了。”

    仡濮臣低低应了一声:“要休息了,自然要熄灯。”嘴上说着?,手上慢吞吞地解着?外裳,脚下跟着?从容不迫的朝着?床头走?去。

    黑漆漆一团瞧不清东西,也只是在熄灯的瞬间。过了片刻功夫,山间月光就透亮亮地就洒了进来,将两个人的身影照得清晰可见。

    没有?了衣裳遮掩,少年的身体轮廓彻底展露在她面前。肌腱分明,却没有?一点儿鼓起?来的大块肌肉,线条流畅、强悍有?力,如同山间野豹,极具美感与野性?,侵略性?十足。

    谢嗣音吞了吞口水,心下砰砰乱跳:“夫君,你”

    仡濮臣低低笑?了声,慢慢走?到?榻前垂眸瞧她:“怎么了?”

    谢嗣音慌慌张张的躺到?最里头,面朝着?墙壁:“没没没什么,睡吧。”

    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紧跟着?床外侧一沉,男人上来了。

    谢嗣音的呼吸瞬间停住,两只耳朵都跟着?下意识竖了起?来。

    男人似乎没什么别?的动作,安安静静躺下之后,就平稳的呼吸起?来了。谢嗣音心头刚要松一口气?,腰上一沉,一只大手直接卷着?她将身子转了过来,然后额头就撞上了一具还带着?山间水汽的男性?躯体。

    男人身上还带着?不知名?的花香味道,馥郁却不媚俗,经这清凉水汽一冲,如今只觉得清淡好闻。

    “离我那?么远做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男人声音里仿佛带着?沉沉的笑?意,随着?男人说话,胸腔发出微微的震颤。

    谢嗣音双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愣愣的杵在半空,隔着?一段距离干巴巴道:“夫君,我我”

    仡濮臣抓着?她的手,慢慢将其?放到?他的腰上,语气?含笑?:“你怎么了?”

    男人身体还有?着?几分凉意,她却在床上呆的久了,浑身都温热酥软。乍然相碰,谢嗣音心头还有?些紧张,男人却是身体一紧。

    “我热。”谢嗣音吞了吞口水,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仡濮臣低低应了一声,然后将人更紧的锢在怀里,动作温柔地顺着?她的满头青丝:“为夫身子寒凉,正好可以给娇娇降降温。”

    谢嗣音身子一僵,搭在他腰上的手指跟着?微微颤了两下。

    不过是极轻微的触碰,仡濮臣却将人又紧了紧,低哑着?声音问?询:“娇娇想做什么?”

    谢嗣音什么都不想做,她甚至感觉自己什么也没做。

    可是男人周身的气?氛却似乎变得更加危险了,危险得她心头慌跳个不停。

    月光如瀑,泻满了床头。

    仡濮臣慢慢低下头,呼吸停在她的额头,灼热滚烫:“娇娇,抬头看看我。”

    谢嗣音心都要跳出来了,如何还敢抬头。男人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似乎越发浓烈起?来,不停往她鼻腔里蹿,让她跟着?头晕目眩。

    仡濮臣轻轻笑?了一声,微微松开女人一些,转手握着?她的下巴将其?仰起?头来。近在咫尺,那?双清澈见底的瞳孔里再没有?冷漠和疏离,只剩下无措的慌张与迷乱。

    他又笑?了一下,然后在她近乎无措的目光中,低头吻了下去。

    这样的娇娇,真是让人想做些什么。

    相对于白天,这时候的吻明显激烈了很多。或许是因为夜色足够浓重,可以遮掩所有?不应该在男人眼中出现?的阴翳和黑暗;也或许,女人真实且安静地就在他一握之下,盈盈弱弱、任其?索取。

    男人的呼吸渐渐变得粗重起?来,接吻的吮咂声落在空气?里,带出黏腻的喘息和呻丨吟。

    谢嗣音被吻得四肢百骸都在颤抖,她说不出是惊惧还是舒服,心脏拼命跳动,双手紧紧抓着?男人腰间的肌肤,指甲似乎一时没有?收住力,将人给不小心抓伤了。

    “唔抱”谢嗣音手下连忙松开,想开口朝他道歉。

    男人却似乎没有?任何感觉一般,卷着?她的呢喃进入更深的领地。

    谢嗣音渐渐有?些喘不开气?,喉管里挤出低低的呜咽,双手开始推挠起?来,但因着?刚刚不小心伤了他,她也不敢使多大力气?。这毛毛雨一般的抗拒,于仡濮臣而言,就像雨水滴进久旱的农田,一下子沸腾起?来。

    男人退开一些,还没等女人缓过劲来,直接将人翻身压了下去,按住她的两只手压在头顶。

    谢嗣音更慌了,她不安地动了动双手,涩声道:“夫君”

    男人滚了滚喉结,眸光暗得如同暴风雨将临前的平静海面,透不出一丝亮光,嗓音却沙哑温柔,似乎还带了一丝丨诱哄语气?:“娇娇,要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