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山寨赘婿3 磨磨唧唧的像什么男人?
“哦豁。”
系统的机械音一出来, 他额角的青筋就是一跳。
这系统跟他混熟了,就开始露出这种幸灾乐祸的嘴脸了。
“周小宜摆明了在怀疑你,你可要装得像一点。”脑子里的那个声音又道。
梁悉此时正忙着思考如何不露破绽地伪装自己, 哪里有空搭理它。
他就当没有听到系统的话,只顾着聚精会神地盯着眼前这匹马。
周小宜见他半晌都没有动作,以为他在害怕,便格外耐心地指导了一番,“左手一起抓住缰绳髻甲毛,拳心向下……”
梁悉像个机器人一样, 照着他的指令一步一个动作, 看起来十分笨拙。
自从伪装得多了,他便觉得自己的演技越发娴熟起来了。
周小宜似乎也看不过去了,沉默几秒后, 突然上前帮他拉住缰绳,又道:“左脚踩蹬,抬右腿。”
“喔。”梁悉又花了好几分钟的时间爬上马, 最后坐上马鞍的时候,他的身子还非常刻意地晃了一下。
周小宜的手猛地抬到一半又放下,“自己牵缰绳。”
梁悉闻言, 又开始犹豫起来了。
“赶紧的, 磨磨唧唧的像什么男人?”
梁悉:……
不带人身攻击的吧?
他故作紧张地深吸了一口气,总算从对方手里接过了缰绳。
“行了,现在夹一下马肚子, 动作轻点。”
周小宜话音刚落,便往后退了几步,全然是放手让梁悉自己操作的意思。
梁悉一个人坐在那匹马上,依着他的话轻轻动了下自己的腿。
马果真慢慢走了起来, 绕着马场内的空旷区域慢步走了好几圈,而梁悉像是已经找到其中乐趣似的,脸上的表情逐渐兴奋起来。
就在他得意地朝周小宜招手时,周小宜一边微笑着以示回应,一边悄然从地上捡起了一颗石子。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正准备瞄准马腿,却突然注意到梁悉不自觉地甩了好几下缰绳。
他霎时动作一顿,不自觉地皱了一下眉头。
果不其然,马跑得越来越快,几乎到了不受控制的地步。
梁悉终于反应过来,开始在马上吱哇乱叫,而周小宜手里还捏着那颗石子,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还没等他把那颗石子甩出去,他就眼睁睁地看到梁悉“噗通”一下滚到了地上,直接摔了个狗啃泥,半天都爬不起来。
他在原地愣了一下,顺手扔了那颗石子,还是打算上前尽一下自己作为夫郎的义务。
他把梁悉扶了起来,“你没事吧?”
“好痛……”梁悉捂着自己的膝盖,目光殷切地看着他,就差没有眼含泪花了。
“你还真是……一个初学者就敢这么折腾。”周小宜简直形容不出自己这时候的心情,既有些无言以对,又有些恨铁不成钢。
他还想再多说几句,但见梁悉一瘸一拐的可怜样,又及时止住了话头。
算了。
其实就算梁悉没有摔下马,他今天也得让他吃一次苦头。
现在想想,这个试探方法还是太粗暴了。
要是就这么把人给整坏了,他到哪里再去找一个符合心意的相公?
周小宜难得反思了一下自己,并决定以后对梁悉温柔一点。
他扶着梁悉的手臂,捞起梁悉的衣袖替他看了一眼手肘处的擦伤,“看着还挺严重。”
梁悉低下头想摸一下那伤,却及时被周小宜拦住了,“别碰,我带你回去上点药。”
周小宜说完,又朝某个方向望了一眼,“你先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去交代些事。”
梁悉点点头,接下来果真就站在马厩旁等着不动了。
没过多久,这儿就来了个灰衣服的小厮,摇摇晃晃地提了一大桶草料,像是准备喂马。
对方一直低着头,梁悉从头到尾都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注意到他耳后有一颗略为显眼的痣。
他盯着那颗痣有些出神,冷不丁地被人用桶撞了一下腿。
直到腿上传来刺痛,他这才惊觉自己的膝盖也受了伤,“嘶——”
那小厮似是这才注意到他,连忙惊慌失措地低头请罪,“大姑爷对不住,是小的莽撞了。”
“没事,以后看着点路。”梁悉摆了摆手,温声道。
谁料他话音刚落,对方就突然攀着他的手臂道:“大姑爷,您是不是受伤了?我带您去上药吧?”
梁悉还没来得及说出个“不”,周小宜的声音从后面传入了耳畔,“作甚?”
那灰衣小厮一听他的声音,猝然松开自己的手,重新匍匐在地。
梁悉停顿一下,朝周小宜摇了摇头,“无事。”
但为了不引起对方的怀疑,他还是将刚刚发生的事解释了一番。
“行了,下次注意点。”周小宜听罢摆了摆手,就让那小厮退下了。
小厮欠了欠身,提着桶就消失在两人眼前。
而梁悉捏着手里由对方递过来的的小纸条,不动声色地站在周小宜身后。
趁着周小宜没注意,他悄然将纸条收进了自己的袖中。
方才那人突然凑上来,他还有些不明所以,现在看来,原来那个小厮是个线人。
可当着周小宜的面就敢做这种事,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也亏得周小宜没有注意到。
两人离开马场之后,周小宜着梁悉左弯右拐,最后回到了他们昨晚歇息的那间厢房。
哪怕梁悉已经在这厢房里住了一晚,此时也依旧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的陈设。
毕竟这是他头一次来到古代世界,此刻还真有些像个刚刚进城的乡巴佬。
梁悉才刚坐下没多久,一个婢女便端了一盆水进来,轻手轻脚地放在了桌上。
这时周小宜也恰好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拿出了一罐药膏,“手伸过来。”
梁悉依言照做,把自己有些宽大的袖摆捞了起来。
周小宜先把毛巾拧干了水,给他擦拭一遍伤口之后,这才开始给他上药。
但不知道是不是他先前从未照顾过别人,这上药的手法还真有些粗犷。
“有些疼……”梁悉忍不住道。
“那就忍着。”周小宜对他的控诉置若罔闻。
梁悉:……
梁悉闭上嘴不说话了,却又故意时不时地发出一点痛呼声,扰得周小宜上个药都不得安宁。
周小宜深吸一口气,指尖的力道加重了些。
怎的之前没发觉他这便宜夫君这么幼稚?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梁悉一眼,把药膏丢了出去,“你自己上药吧。”
左右也是他自己要去马场,自己要摔下来的,与他无关。
他心安理得地将责任全都推给了梁悉本人,全然忘记原本就是自己强迫梁悉骑马的。
梁悉捧着罐药膏不知所措,还没等他说些什么,他又听见周小宜道:“上完药你在这儿呆着吧,别到处乱跑。”
周小宜扔下这句话就离开了,看起来异常的忙碌,徒留梁悉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房内。
也是,现在正值多事之秋,寨中事务繁忙,周小宜作为寨主,能从中挤出一点时间“教”梁悉骑马,也算难得。
待周小宜的身影消失在院子外,梁悉特意出门看了一眼,确认周围的环境安全之后,他这才合上了门,掏出衣袖里那张已经被蹂躏得不成样子的纸条。
纸条被徐徐展开,下一秒,映入眼帘的赫然是几个大字——尽快行动。
梁悉沉默片刻,最后点燃油灯,将纸条置于火焰之上。
随着火舌的舔舐,纸条很快就被烧成了灰烬,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这还真是个难办的差事。
他忧心忡忡地叹了一口气,“系统,你这次还真是让我难做啊。”
显而易见,他现在是个埋伏在穿云寨的间谍,且明显要对穿云寨跟周小宜不利。
别说是完成这个世界的任务了,如今他在周小宜手下保命都难,再加上依旧怀疑他的周参,他在穿云寨堪称如履薄冰。
“可是,你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周小宜正在结婚,难道你愿意让他跟别人做那些亲密的事吗?”系统淡然自若地说。
“不乐意。”梁悉咬牙切齿。
“那不就得了。”系统轻飘飘地丢下这句话,便又隐身装死了,只剩梁悉一人兀自在那儿发呆,烦恼不已。
他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却突然想起了某件事。
早在他还没有穿越过来时,周参那厮便已经试探过原主了。
当时原主来到穿云寨还没多久,身上的伤也才刚刚好全,周参看出周小宜想要招他为婿的想法,心里放心不下,便趁着周小宜不在的时候,找到了原主留宿的厢房。
两人一见面,周参二话不说便发起了攻势,一招一式都带着狠劲儿,想逼原主出手。
然而,原主虽然是个真间谍,却也同样是个不擅武艺的真病秧子,所以当周参一掌打在原主胸口上时,原主一个踉跄后脑勺便着了地,当即摔出一头的血来,被担架抬着送回了寨内的医馆。
梁悉如今一想起来,后脑勺还依旧隐隐作痛。
周参可要比周小宜要狠心得多,
光是这么一次试探就下了死手,若不是原主命大,恐怕还撑不到他穿过来的时候。
既然如此……
他脑中突然冒出个念头来,既然原主的头受过伤,那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装失忆就好了。
不管是原主认识的人找上他,还是周小宜怀疑他,他都可以拿这个理由搪塞。
第92章 山寨赘婿4 身为夫郎,我自当是要陪在……
梁悉在心里打定了主意, 从头到尾都要装傻,想要以此暂时保住自己的小命。
他一边沉思着,一边无意识地动了一下腿, 却又感到一阵熟悉的刺痛。
他当即“嘶”了一声,重新把周小宜方才递给他的那罐药膏捞了过来。
周小宜不知道他腿上有伤,所以只在他手肘上抹了药,这会儿他又把自己的裤腿给撩起来,自个儿哼哧哼哧地给自己上药。
他一个人在那儿弯着腰捣鼓,看起来倒是可怜得很。
除了早晨这一面, 剩下的好几个时辰梁悉都没有再看到周小宜了, 哪怕出门用晚膳时,他也没在桌上见着周小宜的人影,别说是周小宜了, 就连周参也不在,徒留他跟周微两个人在桌上面面相觑,尴尬无言。
直到晚上歇下了, 梁悉也睁着一双眼睛望着床顶,心里连连唉声叹气。
这独守空房的滋味可真不好受,也不知道周小宜这会儿是不是还在忙着处理公事。
光是一个穿云寨,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麻烦事, 看着好像比那皇帝还忙碌似的。
梁悉在心里埋怨了半天,突然想起自己以及自己背后的那伙人似乎就是麻烦的根源。
思及此处,他眨了眨眼睛, 忍不住心虚起来。
他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闭着眼强迫自己入睡。
就在他迷迷糊糊中觉得自己快要入梦时,那门便“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
梁悉一听到声音便睁开了眼睛,下意识朝门口望了过去。
进来的正是周小宜。
室内只点了一盏灯, 光线有些昏暗,可就在周小宜转身之际,梁悉还是能注意到他脸上染着的疲惫与困意。
见状,他翻了一个身,一手托着腮趴在床上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周小宜此刻累得脑子都在发昏,并不想多言,便惜字如金道:“忙。”
未了,他似是觉得自己的态度过于冷漠,便又找补着问梁悉:“你怎的还没睡?”
“等你。”梁悉笑眯眯地看着他。
语罢,他又掀开被子一角,对周小宜招手,“你快来。”
周小宜脸上神情一顿,还是解了外衫躺在了梁悉身侧。
或许是梁悉深夜等候他的举动恰好触动了他的心弦,他的表情缓了不少,难得露出一点属于哥儿的柔情。
他侧对着梁悉盯着他的脸瞧了半晌,冷不丁地伸手碰了一下梁悉的脸,“睁着眼睛干什么?还不快点睡觉?”
或许是因为刚刚才从外面回来,他的指尖有些冰凉,梁悉只觉得自己的脸被刺了一下。
前几个世界养成的习惯让他下意识捏住了周小宜的手。
两人双双一顿。
事实上,哪怕现在已经睡到同一张床上了,他们也依旧觉得对方陌生,所以对于他们来说,这种捏手指的动作还是显得过于暧昧。
梁悉反应过来之后,立刻收回了手。
他怕自己的手被周小宜折断。
周小宜的性格跟薛嵩明其实是有些相似的,只是他一开始就敢在薛嵩明面前肆意妄为,全然是因为薛嵩明心里还念了点旧情,可周小宜就不一样了,他现在摆明了只是看上梁悉这张脸,对梁悉本人那是一点感情都没有。
所以梁悉毫不怀疑,若是自己做了什么触及周小宜底线的事,周小宜一定会一刀了结他。
想到此处,他暗暗打了个寒颤。
周小宜看到他的动作,误以为他怕冷,便随口挤兑道:“就你这病歪歪的身子,可别着了凉明早爬不起来。”
梁悉:……
这是又被嫌弃了。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每天都在被扎心。
在无法反驳的情况下,他只好默默把裸露在外的手臂缩进了被子里,顺便有些忧郁地安慰着自己。
为什么周小宜不喜欢别人的脸,偏偏他的脸呢?说明他对周小宜来说还是很特殊的。
他一边为自己找着理由,一边在黑暗中闭上了眼睛。
对于周小宜的那句玩笑话,梁悉本来并不在意,可谁料他第二天起来时,竟觉得自己头重脚轻、浑身无力,口舌也是干涩的,看着就像是染上了风寒,也不知道是因为白日里在马上受了惊,还是夜里着了凉。
周小宜竟然一语成谶。
他难受地缓了一口气,挣扎着从榻上爬了起来。
原主这病秧子身体他还真着不住。
他摇摇晃晃地走到桌前,想找口水喝,周小宜的声音又恰好从门外传来,“日上三竿了,还躲在床上?”
梁悉闻言,下意识想开口回他,不料嗓子一时干涩发痒,霎时咳了个惊天动地,“咳,咳咳……”
门外走来的周小宜听到动静之后,“哗啦”一声推开了门,“怎么了?”
他用探寻的视线将梁悉全身上下都巡视了一番,随后缓缓皱起眉头,“脸色怎的这么难看?”
梁悉从那阵抑制不住的咳嗽中缓过劲儿来后,这才用沙哑的声音道:“应当是染上风寒了。”
周小宜的脸色变得怪异起来,想来是他也想到自个儿昨晚说的话了。
他掩饰般地左右看看,这才一手扯着梁悉的衣袖把他往门外拖,“走,去医馆。”
梁悉本就浑身使不上劲儿,被他这么一扯,他踉跄了一下才站稳道:“我知道,我一会儿就去。”
“行了别磨叽,我带你去。”
“你……”你也去?
梁悉话还没有说完,周小宜就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了,“你是我夫君,夫君染疾,身为夫郎,我自当要陪在左右。”
听了这话,梁悉张了张口,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周小宜不开口还好,这一开口就是一股阴阳怪气的劲儿,有时连他都招架不住。
他也不做反驳,默默无言地跟在了周小宜身后。
可走了几步路,周小宜又停下脚步,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梁悉一眼。
梁悉一看他这眼神,就知道准没什么好事儿。
果不其然,周小宜突然露出一副平常绝不会表现出的温柔如水的神色,退后几步挽着梁悉的胳膊微笑着说:“夫君,请。”
梁悉霎时脸色一顿,拖着手臂上的重量,僵硬地迈开了步子。
两个人以一种别扭的姿势走进了寨里的医馆。
他们到地方时,坐在柜前的老大夫正举着一册医术凑近了细看,听着动静了,他便眯着眼睛探头。
看见来人是周小宜和梁悉,他也没有露出什么意外的神色,习以为常地问道:“又怎的了?”
一听他这口气,就知道他这医馆是原主经常造访的地方。
梁悉此时已经出了一身的虚汗,连喘气都顾不上,哪里还有精力回答大夫的话,是以周小宜替他应了一声,“吴叔,您给他把把脉。”
大夫搁下手中的书,招了招手示意梁悉走到他跟前去。
而梁悉缓过气来后,一边伸出手腕,一边四处打量着这个小医馆。
医馆虽小,看瞧着倒也像模像样的。
大夫的背后放置着一个中药柜,横七排,竖七排,里面藏着数种药材,除此之外,外面院子里也晒着各式各样的草药,凡是走过,都能沾染一身的药香。
就是梁悉观察着周围环境的这几十秒光景,老大夫便已经替他把完脉了。
他先前猜测得不错,自己确实是感染风寒了,所以老大夫给他抓了几副药,让他拿回去熬着喝。
梁悉一看到那鼓鼓囊囊的几包药,面上就满是抗拒,连舌根都十分应景地苦了起来,“这么多?”
大夫大概也是见惯了他这样的病人,头都不抬地说:“若是想要快些好,就老老实实地喝完。”
周小宜听罢,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他在背后轻轻掐了梁悉一把,面带微笑道:“吴叔,我会好好看着他喝药的。”
梁悉:……
多大仇多大怨呐。
两人拿着药就打算出门了,却在门口差点迎面跟一个人撞上。
“老吴老吴!快来看看这个病患!”
咋咋呼呼跑进来的是周微。
屋内的几个人都被他惊动了,连周小宜听了他的话之后都忍不住伸着脖子朝院子里望过去,“什么病患?”
他怕出事的是自己人,毕竟他是一寨之主,对这些事本就敏感。
可光是这么一眼,他就能立刻判断出,周微所说的病患并不是穿云寨里的人。
虽然距离有些远,但他也能看出半倚在栅栏那边的是个男人。
那人歪着头,看不清脸,可瞧着他那一动不动、半死不活的样子,大概没剩多少气了。
见此人命关天的情形,周小宜也不急着盘问周微是怎么捡到这人的了,他当即跟跟周微合力将那男人给搬了进来。
几个人都在忙碌,只余梁悉这个一号病患无所事事地在一旁看着他们。
他刚刚本想上前帮点忙,可周小宜却嫌他碍事,让他好好在在旁边坐着。
无奈之下,梁悉只好继续当个闲人。
被周微带回来的那个男人伤得挺重,一道剑伤横贯对方的后背,血淋淋地粘粘着衣物。
梁悉光是这么看着,就忍不住胆战心惊。
除此之外,这男人恐怕还受了内伤,否则不至于到现在都不清醒。
为了方便包扎伤口,周微跟周小宜又给男人翻了一个身,男人的脸就这么漏了出来。
即使沾满尘土,这张脸却依旧能看出英挺,在场的人都忍不住侧目盯了两眼,包括梁悉也是如此。
只是,他一看清对方的脸,便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张脸看着……实在有些眼熟。
第93章 山寨赘婿5 旁人就该怀疑你不举了……
就在梁悉心中惊疑不定时, 那个黑衣男人却在包扎伤口的过程中悠悠转醒。
见周围站着几个陌生人,他下意识机警起来,一手狠狠捏住了老大夫颤巍巍的手腕。
老大夫久居穿云寨, 早就见识过更大的场面,这会儿被人挟持着,竟也半分不见着急,他甚至还有闲心捋一下自己的胡子,淡定如斯道:“年轻人,火气这么大可不好。”
听了这话, 连梁悉都忍不住侧目。
穿云寨看着就是个卧虎藏龙的地方, 瞧这老大夫心定气闲的模样,估计也不是个简单的人。
与此同时,周小宜大概也觉得这幅场面不太好看, 出手隔开了老大夫跟黑衣男之间的距离,“这位公子,是我们救了你。”
一旁的周微左右看了看, 适时出声,“对啊对啊,还是我把你捡回来的呢……”
黑衣男定定地看了他们几秒, 缓缓松开了手。
就是这么一个擒拿的动作, 他的伤口便又有开裂的迹象,纱布中隐隐透出了一点血色。
老大夫见状摇了摇头,重新把自己的药箱拿了过来。
那黑衣男虽是收敛了自己满身的煞气, 但心中难免还有些戒心,他的视线在老大夫、周小宜和周微三人之间转了一圈,最后终于落在了梁悉身上。
两人隐晦地对视了一眼,而梁悉率先移开了视线。
他表面镇定, 实际心里早就警铃大作。
他就说这人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原来是原主认识的人!
只是,对方又怎么会身受重伤出现在这里呢?难道是准备故技重施像原主一样做个探子?
可光是原主一个人潜入穿云寨便已经是兵行险招了,现在又怎么会有多余的人来扰乱原本的计划?
就在这时,梁悉一瞬间就联想到那张已经被自己烧成灰烬且忘在脑后的小纸条了,他依旧记得纸条上面写着的“尽快行动”。
或许是因为他并没有行动,所以那些人便又派了一个人进来。
至于这黑衣男为什么这么巧让周微遇到,还被人家小哥儿给带了回来,八成是对方刻意为之。
这么一看,不论是周小宜,还是周微,这穿云寨的哥儿都喜欢在外面捡人,捡回来的还都是些不安好心的。
这穿云寨看着管控严格,实际早就被人寻到漏洞了,如今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能混进来,还如此光明正大。
思及此处,梁悉倏然思绪一顿,他意识到自己似乎把自己也骂了进去,毕竟他也属于“乱七八糟的人”之一。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那边的黑衣男子已经在老大夫的手下重新包扎完毕了。
可这男的不知怎么回事,刚刚还拿捏着老大夫的手腕做威胁状,这会儿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虚弱得好像又被人捅了几刀似的。
梁悉:……
这套路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老大夫一面整理着药箱,一面叮嘱,“其他倒是好说,只是背上的伤口有些深,这几天都不能下床走动。”
不能下床走动,那就意味着这人要在这儿留几天了。
“小宜哥……”周微欲言又止地看着周小宜。
周小宜自然知道他想要说什么,摆了摆手应允了,“先让他在这儿住下吧,伤好后就马上离开。”
他都发话了,自然没有人会质疑他的决定。
看来这来历不明的黑衣男是铁定要在这儿待上一段时间了。
再次看了一眼躺在那儿装柔弱的男人后,梁悉隐秘地叹了一口气。
现在他的处境似乎更危险了,前有穿云寨众人的怀疑,后有另一伙人的盯梢,他需得更加小心谨慎地行事才行。
安排好了黑衣男,事情似乎已经告一段落了。
在转眼看到梁悉后,周小宜像是才想起他似的,挑眉问道:“你怎么还在这儿?”
他随手把搁在桌上的那几副药系数递给了梁悉,又开始催促他,“回去喝药去。”
梁悉一见那药,表情又敛了下来。
果然还是逃不过受“苦”的命。
好在周小宜并没有闲心盯着他把药喝完,只对院里的小厮吩咐了几句便没再多管。
梁悉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心思又暗戳戳地活络起来。
等到小厮把熬好的药端到他面前时,他下意识屏息,生怕被那浓重的中药味给熏晕。
他抬头看看目光炯炯的小厮,又低头瞄了一眼那碗黑漆漆的汤药,坐在原地不为所动。
空气中满是沉默。
梁悉见状,忍不住朝那小厮投去疑惑的视线。
小厮呲牙笑了一下,面上一本正经,“姑爷,我们寨主说了,要保证你喝完这碗药。”
梁悉忍了又忍,还是咽下自己的话。
行吧。
谁还能想到周小宜会来这一招?
现在他再怎么不情愿,也还是得把药乖乖喝完。
他捏着鼻子一口作气地喝完,最后忍无可忍地问道:“有蜜饯吗?”
小厮神情怪异地与他对视一眼,还是转身出门给他拿蜜饯了。
梁悉微微一笑。
可谁让他是个娇弱的病秧子呢?他现在就是要把这个人设坐实到底。
有了蜜饯之后,那股始终盘旋在舌尖的苦味儿散了许多。
看着那个已经见了底的碗,梁悉跟完成了任务似的,心里松散了不少。
他面上装得纯良,小厮逐渐相信他是那种老实喝药的人,后面几次的监管也不怎么严了。
正因为如此,梁悉这才有机会偷偷把碗底剩下的那点药倒进了外面的泥地里。
他一连喝了两天,只盼着自己这幅病弱的身子快些好起来。
不料害怕什么就来什么,他的病情不但没有丝毫好转,反而还加重了。
他初时还能在外面走动,可这会儿却是连下床都困难,虚弱得一点力气都没有。
梁悉在床上睁着一双死鱼眼,有气无力地召唤系统,“我不会成为史上第一个在小世界里病死的宿主吧?”
毕竟这是他经历的第一个古代世界,这里条件落后,医疗资源本就有限,再加上他这身子好像对中药免疫似的,喝了效果也不大,所以他难免会有些担忧。
“放心吧宿主,您不会死的。”系统即使出声,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梁悉声音嘶哑地应了一声,“那我还要难受多久?”
系统沉默了。
梁悉瞬间意会,只得沉重地呼出一口浊气,继续用一双无神的眼睛瞪着床顶。
他万万没想到,来到这个世界后,最先难倒他的不是穿云寨众人的怀疑,也不是背后之人无声的鞭策,而是这一副病歪歪的身子。
在这个时代,风寒也算是一场大病了,尤其是梁悉如今这的情况,更是算得上凶险,所以这件事很快便惊动了周小宜。
周小宜这两日都没有回房歇息,当梁悉再次看到他时,他们一个躺在榻上有气无力,一个站在榻前无语凝噎。
两两相顾,最先开口的还是周小宜,“你怎么样?”
“难受……”梁悉艰难地憋出两个字。
他以为周小宜见着他这幅模样,这会儿合该对他态度好一点了,谁知周小宜却每次都不按常理出牌,反而
瞅着他的病容,面露复杂道:“寨里才刚刚办了喜事,这才过了几天?我可不想再办个丧事。”
梁悉:……
当着病人说这种话真的好吗?
他默不作声地把被子盖至头顶,跟生闷气似的。
周小宜有些好笑地哼了一声,又重新将被子掀开一半,掰正了梁悉的脸,“你现在倒是越发像个稚子了,喝药不喝完偷偷倒掉就罢了,现在还开始闹脾气了?”
梁悉开始心虚地眨眼睛,心里反复思索着自己是哪里露出破绽的。
周小宜一见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拍了拍他的脸颊慢条斯理道:“你当我的鼻子是摆设?那窗台底下的泥巴都已经被腌入味儿了,还觉得我闻不到呢?”
“又多又难喝……”梁悉疯狂为自己找借口。
“难喝也得喝。”周小心对他的抱怨置若罔闻,端起托盘上的那碗药就想往他嘴里塞,“起来,喝。”
觑着周小宜有些不善的表情,梁悉认命地坐了起来,张嘴含住了那一勺子的汤药。
可这回这药似乎不同于以往了。
他欲言又止,“这药……”
“尝着甜味了?”周小宜反问。
“嗯……”
“里面放了好些饴糖,你若是再喝不下去,我就要捏着你的嘴把药灌进去了。”
梁悉嘴上吃到甜的了,心里也甜蜜蜜的,丝毫不在意周小宜话里话外的挖苦,“我今天喝得干干净净的。”
“最好如此。”
两个人一个喂一个喝,气氛倒还算和谐,一碗药很快便见了底。
就在梁悉正在兀自可惜今天这一碗药如此之少时,周小宜突然语出惊人道:“你若还是这幅病恹恹的模样,旁人就该怀疑你不举了。”
说话之间,他甚至还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梁悉身.下,意思不言而喻。
“噗——”梁悉把最后一口药喷了出来,“你一个哥儿……”
“我一个哥儿怎么了?”周小宜把碗重重一放,“我一个哥儿还能玩刀呢。”
想起上回在练武场见到周小宜时的情景,梁悉十分没有骨气地闭上了嘴。
谁说不是呢?周小宜不但能玩刀,还能干脆利落地用刀抹他脖子。
“那我……努力养好身子?”他自我怀疑道。
不料,他话音刚落,周小宜就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最后端着碗扬长而去。
不是,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梁悉在原地呆滞。
第94章 山寨赘婿6 你给我读话本
大抵是一不小心受到了周小宜的打击, 梁悉少见地开始自我怀疑起来。
他下意识捏捏自己的胳膊和腿,随后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其实这幅身子确实挺弱鸡的,也不外乎周小宜会那么说。
他深吸一口气, 很快就做了某个决定。
约莫是周小宜的话给了他某种无形的压力,他接下来几天喝药变积极了,那碗端起来就是一口闷,随后又往嘴里猛塞几颗蜜饯,压一压满口的苦涩。
可能也是因为如此,他这久不见好转的风寒倒是一天天好了起来。
光是这么一场风寒, 就浪费了他近乎三四天的时间, 当他终于能够下床到院子里走一圈时,他还颇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这天天气还算不错,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梁悉眯着眼睛站在廊下晒了一会儿太阳,又拖着尚且乏力的身子,开始在院子附近溜达。
若是不趁着天晴好好享受阳光, 未免也太辜负这大好春色了。
他一路走走停停,绕到了院子侧后方,却见这里有一小片空地, 不知原先是准备用来做什么的, 现在一直空闲着。
他拖着拖着下巴将这地方端详了一会儿,突然有了想法。
这里地方不大,倒是足以能让他在这儿锻炼身体, 再加上距离他留宿的厢房也比较相近,于他来说是恰恰好好的去处。
打定主意之后,他又慢慢踱步回房。
当他右脚踏进门槛时,他竟然看到周小宜正坐在房内喝茶。
显然, 对于白日里一向神龙不见首尾的周小宜而言,这是一件非常难得的事。
自从成亲以来,他就一直跟个独守空闺的小媳妇一样,每天等着周小宜垂怜。
梁悉低头一叹,主动开口问道:“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周小宜动作一顿,放下了手里的茶杯,简短地回应,“嗯。”
他虽然表情无异,可梁悉却注意到他的脸色有些不好看,眼下也有些青黑,不知是不是最近睡眠不足且着急上火的缘故。
虽然梁悉先前足不出户,却也隐隐打听到了外面的一点风声,他知道穿云寨近期一直在被骚扰,可能是附近山头的一些跟他们合不来的地痞流氓,也可能是朝廷那边的人。
周小宜对这件事高度重视,花了不少的时间去查探,只是那些人实在过于滑头,所以他至今都没有一点头绪,也不清楚他们究竟是哪方的走狗。
梁悉叹息一声,上前猝不及防地抚了一下周小宜的眼下,劝他道:“你都累成这样了,躺下来歇一会儿吧。”
其实周小宜也才刚刚二十出头而已,若是放在现代,他如今才堪堪是正在读大学的年纪,可他现在却过早地承担着穿云寨这份重担,每日为了穿云寨里的几千号人殚精竭虑。
所以他现在是真的有些心疼周小宜,也是真的想让周小宜躺下来好好睡一觉。
可谁知周小宜不但没有动弹,反而定定地盯着他看,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嗯?”梁悉疑惑地歪了一下头。
周小宜这下总算从刚刚的肌肤相触中回过神来了。
不知是不是梁悉的话对他产生了影响,他确实感到一股困意袭来,让他昏昏欲睡。
他这几天起床起得比以往更早,再加上精神长期高度紧绷,如今确实已经疲惫不堪了。
看来他是该好好歇息一会儿了。
不过他并不打算睡多久,只准备躺在外间的软榻上小憩一下。
梁悉见状,也无可奈何,他隔着一层薄毯在周小宜肩头的位置拍了拍,轻声道:“睡吧。”
周小宜作势闭上了眼睛。
直到这时,梁悉才敢将视线黏在他的面容上细细观察着他。
其实用这个角度这么一看,周小宜挺符合这个时代的审美的。
脸型柔和,眼睛有神,睫毛也又长又翘,梁悉觉得他原先的肤色应该也是白皙的,只是由于长期习武,他的皮肤现在已经晒得有些偏近于小麦色了。
若是周小宜像寻常人家的哥儿一般好好打扮,指不定被多少人睁着抢着娶回去当夫郎。
可是他也知道,周小宜并非寻常人家的哥儿,也永远都不可能成为那种一辈子都守在后宅相夫教子的哥儿。
或许是因为梁悉注视的时间过于长久,周小宜又倏然睁开了眼睛。
他像是没有发现梁悉正注视着他似的,头一次大大方方地提出了要求,“你给我念话本。”
“话本?”梁悉一愣。
“嗯。婻風”周小宜的眼神飘忽一下,又重新阖上眼皮,一副笃定梁悉一定会照做的姿态。
而梁悉虽然诧异,却还是把周小宜先前时常翻阅的那些话本都拿了过来。
周小宜喜欢的大多都是有关鬼神之说的话本,他从中挑了一本,随意寻了一个故事开始朗读。
一个人轻声地读,另一个人安静地听,两人之间气氛和谐,看着倒也像是寻常人家的夫妻。
约摸一刻之后,当梁悉听到周小宜的呼吸声变缓了,他便知道对方已经睡着了。
他低头看着周小宜的睡颜抿唇笑了一下,这才动作轻巧地起身将话本放回了原处。
又把周小宜身上的毛毯往上提了一下之后,梁悉走到窗沿边出神地望着外头,突然又觉得自己无事可做了。
他不期然想起不久前在外溜达时发现的那片空地,心思又开始活跃起来了。
左右也无事,他倒是可以出去锻炼锻炼。
出于某种无法言说的心思,梁悉并不想让周小宜知道自己准备练练身子。
这大概就是男人的自尊心吧。
可是,当他再次回到那个地方开始慢跑时,他却遇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那人穿着依旧一袭黑衣,抱臂倚靠在墙角,侧着头神情不明,看起来像是专门在这儿守着他的。
他当初被周微带回来的时候,明明已经身受重伤、气若游丝了,可这才过了几天,他的身体竟然已经好了大半,甚至能够身轻如燕地躲过穿云寨里的人,还无比精准地找到了梁悉的位置。
梁悉见识到了如此功夫,又想想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病秧子体质,突然有些羡慕。
可现在显然不是羡慕的时候,这黑衣男一看来者不善。
他默默咽了一口唾沫。
对方早已察觉到他的到来,所以他如今避无可避,为了不引起怀疑,他只好主动迎上去询问,“这位公子,你觉得好些了吗?”
那人用一双鹰隼般的眼睛盯着梁悉看了一会儿,直到梁悉快要在他的逼视之下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了,他才用一副沙哑的嗓音意味不明地说:“将近一个多月了。”
“什么一个多月?”梁悉装傻充愣地反问。
即使黑衣男说得模糊,他也知道对方正在质问他——将近一个多月了,为什么任务依旧没有动静?
男人见他满脸不作假的迷惑,狠狠皱起了眉头。
他对梁悉的反应既有些怀疑又有些不耐烦,但出于谨慎,他仍然在试探,试图弄明白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哦,只是想起我弟弟已经一个多月不见踪影了。”他眼珠一转,很快就找到了借口,“实不相瞒,我不远千里来到这里,本是为了寻找我弟弟,只是路过此地时,不成想受了贼人的奸计,所以才身负重伤一路躲藏至此……”
听着听着,梁悉的表情逐渐怪异起来,这家伙不愧是被那些背后之人派遣出来的人,就他编的这些借口,连梁悉都得道一声“妙”。
若是不细究下去,说不定还真能自圆其说。
哪怕再怎么目瞪口呆,梁悉现在还得陪眼前这男人把戏给演下去。
于是他假模假样地安慰了两句,又道:“你问问寨里其他人,说不定有人会知道。”
他甚至十分贴心地询问了那所谓“弟弟”的姓名,好像真的准备帮人找弟弟似的。
不料,黑衣人却突然紧盯着他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天权,他叫天权。”
听着曾经属于原主的代号,梁悉面不改色,“天权?哪个权?”
“獒犬的犬。”
梁悉:……
见梁悉沉默不语,黑衣人难得耐心地解释了一回,“小时候取贱名好养活。”
可他脸上却全然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梁悉忍了又忍,暗暗咬牙,“行,我会帮你留意的。”
话都说到这儿了,两个人似乎也该分道扬镳了。
梁悉如今仗着自己在装失忆无所畏惧,可黑衣男却时刻都处于警觉的状态,生怕被人看到会引起怀疑,是以他在浅显地试探完梁悉之后,很快就消失在原地。
经此一事,梁悉也没了在外锻炼的心情,转头又绕回了院子。
可当他轻轻推开房门时,他却见周小宜正站在窗前,面上无甚表情。
见状,他心里一慌,小步快走,来到周小宜身后询问,“怎么才睡这么一会儿?”
周小宜听到声音,转头瞥了他一眼,“这么一会儿也足够了。”
见他神情无异,梁悉逐渐放下心来。
看来对方并没有发现他刚刚跟那人见了面。
他还想说些什么缓和气氛,可周小宜却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我今晚有事。”
言外之意就是晚上不回房了。
梁悉闻言一愣,佯装神色黯然地点点头。
又要独守空房啰。
第95章 山寨赘婿7 我当是谁在那儿偷听
梁悉叹了一口气, 竟也习以为常了。
自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然过去了将近半月,可现在别说是完成任务了, 光是他跟周小宜的关系如今都不温不火的,一天到晚也见不了几面。
想到此处,梁悉心里的危机感油然而生。
山不来就我,我就去见山。
于是当天下午,他便裹了个厚实的披风又走出了房门。
即使周小宜在离开前并没有告知去向,梁悉也能猜到他在哪儿。
要不就是在武场, 要不就是在账房, 左右也就这两个地方,再无其他,就算他在武场和账房附近都转一遍, 也不过半个时辰。
梁悉这次的运气比较好,刚走到离武场没多远的那条道上,他便远远看到了周小宜挺拔的身影。
此时周小宜正在操练手底下的弟兄们, 哪怕相隔几十米远,他也能听到对方口中正喊着极有节奏感的口号。
然而,待他走近之后才发现, 正在舞枪弄棍的那些人并不是平常看到的那些弟兄们, 而是一些十二三岁的少年,他们看上去个个都生龙活虎的,眉宇间透着未被磋磨的朝气。
或许是年纪太小的缘故, 即使人多势众,他们手里的那把刀却舞得远不如周小宜有气势。
梁悉看得入神,并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正在靠近自己,等他察觉到身后的动静之时, 背后之人已经猛然拍了一把他的肩头,似是想要吓他一回,“嘿!”
他转过头看着捣蛋之人,脸上的表情不为所动。
见梁悉没有被自己吓到,周微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但他很快便找到了别的趣味,瞄一眼周小宜,再瞄一眼梁悉,笑得颇为暧昧,“你来找小宜哥?”
“嗯。”梁悉点点头,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周微抬起双手做喇叭状,扯着嗓门喊道:“小宜哥!有人找你来了!”
听到声音后,不远处的几拨人都朝这边投来视线,尤其是那一二十个少年,一个个的伸长了脖子,就跟看那峨眉山猴子似的。
顶着或多或少都带着好奇和打量的目光,梁悉又是头皮一麻。
可周微却浑然不觉自己造成了多大的骚动,他又哥俩好地拍了拍梁悉的肩膀,说道:“你还愣着干啥?走吧,我也有事想找小宜哥。”
“可是……”梁悉犹豫地看了一眼抱臂站在那边的周小宜,生怕自己会耽误对方的事。
他来这儿本打算看上一眼就好,却不料中途碰到个周微,还非要把他往周小宜身边带。
“哎呀,别可是了,他们现在正歇息呢……”
最后,梁悉还是在周微的催促下,被迫走进武场,来到周小宜面前。
周小宜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周微脸上,“怎么了?”
“咳,哥,我有事找你商量。”周微视线下移,止不住地心虚。
一听到他喊“哥”,周小宜心里就知道准没什么好事,他扬了扬下巴,示意周微赶紧开口,“说吧,什么事。”
“那个……能让开阳多住一段时间吗?”
再次听到熟悉的名字,站在一旁的梁悉又是一愣,而周小宜跟他一样困惑,“开阳?”
“哦。”周微拍了一下脑袋,“开阳就是上回被我救回来的那个黑衣男子。”
周小宜皱起了眉头。
与此同时,梁悉心里也在翻山倒海。
开阳那家伙也是胆大,竟然敢在穿云寨公然说出自己的代号,肆意妄为到令他自愧不如,而更让他感到惊诧的,是对方试图继续留在这里的消息。
不期然想起纸条上“尽快行动”这四个字后,他忧虑地皱起了眉头。
而周小宜似是也觉得不妥,还想细问,“他怎么了?”
“说是身上的伤没有恢复好,又严重了许多,需要再休息一些时候。”为了证明自己没有私心,周微又补充道,“老吴也是这么说的。”
周小宜见他一脸坦然,沉吟片刻后便一锤定音道:“可以再留十日,但只能待在医馆里,不准在寨里随意走动。”
得到了周小宜的首肯,周微如小鸡啄米般点头,很快便告退了。
他离开后,周小宜又瞥了一眼梁悉,如出一辙地问:“你又有什么事?”
被他这么直视着,梁悉下意识挺直了背,可语气却有些虚,“我……没有事。”
“那你过来作甚?”
“我过来看看我的夫郎不行吗?”
“……”周小宜被他噎了一下,哼笑一声,“行,你随意看。”
这回又是梁悉被他堵得哑口无言了。
接着,他眼睁睁地看着周小宜重新拿起往日惯用的那把刀,走远了几米开始练武。
这是梁悉第二次看他舞刀,却也依旧觉得新鲜。
他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周小宜,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周小宜在转身之际,无意中与他对上视线,心中突然颤了一下。
某个从未有过的想法突兀地冒了出来:除了他的父亲,这似乎是头一个用如此欣赏的眼光注视着他的男人。
身为一个特立独行的哥儿,他从小到大受过的非议显然要比一般人要多的多。
在他能够举起一把刀之前,那些人会说,你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哥儿,能有多大的本事?练些拳脚功夫强身健体也算不错了。
可当他终于能拿起属于父亲的那把刀时,同样的一批人却又换了一种说辞,他们说小哥儿迟早都要嫁人的,非要争这一口气作甚呢?
父亲还在世时,他尚能得到夸赞和鼓励,可当这个唯一的血亲也离他而去后,他却再也没能看到那样饱含着自豪和赏识的眼神。
如今梁悉站在一旁,用一种似曾相识的目光专注地看着他,他忽然就有些心慌。
周小宜试图摒弃这道视线专心舞刀,却始终未能做到。
梁悉的存在感实在太强了,他难以忽视。
心乱了,刀法也跟着乱了,他拿着刀又舞了几下,却始终都提不起劲。
他深吸一口气,头也不回地对梁悉说道:“你回去吧。”
“嗯?”梁悉不解,“为什么?”
“因为你站着碍事。”周小宜背对着他,语气有些重,可听起来却像是在掩饰什么。
“好吧。”梁悉摸了摸鼻子,突然有些想打喷嚏。
远处一阵风吹过来,他不自觉地裹紧了身上的披风。
周小宜听到喷嚏声,终于肯转头看一眼了。
“回去吧。”他又重复了一遍,语气中带着些无可奈何,“你还想再多喝些药吗?”
梁悉现在也是怕了自己这幅病秧子身体了,他也不想再染上什么风寒,对周小宜点点头应了一声也就走了。
为了快些回房少受点凉,他特地抄了近路,准备从院子后面的那片荒地绕回去。
这条路还是他先前在附近溜达时无意中发现的,如今倒是正好方便了他。
梁悉一路慢慢走回去,眼看就要看到自己常住的那个院子了,他却突然停了下来,侧脸朝某个方向望了一眼。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似乎听到附近有人在说话。
声音很小,但他却隐隐能捕捉到。
穿云寨虽然占了一整个山头,也修了不少的房屋,却依旧还有未被开发的地方。
眼前就是一片小树林,沿着小路穿过这儿,就是那片荒地了。
可这里平时本就人烟稀少,现在怎么还有人来这儿呢?
梁悉犹豫几秒之后,还是调转脚步朝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
他走了没几步,就看到不远处站着两个人。
他们离他约摸几丈远,刚才没注意到,大概是因为有树丛挡着。
如今他走近了一些,却依然视线受阻。
那两人一个仍旧被遮挡着,看不清面容,而另一个则全然暴露在梁悉的视野下,一身小厮的装扮。
那个人是……
梁悉盯着那张熟悉的脸,绞尽了脑汁。
就在他怀疑自己这辈子都要记不起来时,那人无意间侧了一下脸,露出了耳后那颗显眼的痣。
刹那间恍如惊雷响起,梁悉一下就想起来了。
是他!
是那个在马场给他传递信息的小厮!
梁悉一瞬间站直了身体。
那另一个人就是……开阳?
想到此处,他下意识身体前倾,想看看事实是否就如他猜测的那样。
只是眼前的树丛实在是碍眼,他虽能听见一点声音,却始终看不见另一人的脸。
可即使是这样,梁悉心里也大概有了答案。
跟背后那些人有关系的,除了上回给他传递消息的小厮,大概就只有开阳了。
他虽然心里着急,但动作却格外小心,以免在那两人面前暴露自己。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哪怕再怎么谨慎,却还是出了纰漏。
这幅身子实在是太不中用了,不是这儿有问题,就是那儿有问题。就在这紧张的时刻,梁悉竟然破天荒地想咳嗽。
该死的!
他在心里暗骂一声,努力平息着喉咙处的痒意。
奈何风寒带来的后遗症过于严重,哪怕他再怎么抑制,也还是掩盖不了变得沉重的呼吸。
那开阳本就武功高强,这点动静根本逃不过他的双耳,他很快就意识到有人正在偷听,大喝了一声,“谁!”
梁悉浑身一震,刹那间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脑子也开始飞速运转,思索着能够让自己瞒天过海的借口。
他知道开阳有多么敏锐,一旦让人抓到了把柄,他恐怕会吃不了兜着走。
就在他脑中的那根弦快要绷到极致的那一刻,一直浑身油光水滑的黑猫慢条斯理地从草丛中现身,一边伸着懒腰一边朝开阳那边的方向迈步走去。
见自己的地盘上有人类入侵,黑猫先是弓着身子低吼了一声,像是在示威。
然而,当它看到那两个入侵者不但不为所动,还满脸冷漠地看着它时,它似是察觉到了某种危险,又“嗖”的一声消失在原地。
“一只猫而已……”不远处,小厮的声音隐隐传来。
这下梁悉终于能听清那边的声音了,也总算能缓一口气。
他暂时脱离了危险。
在先前那几个世界中,每当他从电视中看到主角在偷听时因为一只猫或别的什么动物脱离险境时,他始终嗤之以鼻,且一直都觉得这样的情节不合常理。
可当他今天真的面临相同的情形时,他却再也说不出一句“不合理”来。
只能说存在即合理。
见那边的两个人似乎没再关注这边的动静,梁悉便开始慢慢挪动自己的脚步,试图离开现场。
左右他在这儿也听不出什么所以然来,若是继续赖着不走,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麻烦来。
如今还是走为上策。
遭遇刚刚的事,梁悉动作之间更加谨小慎微,他轻手轻脚地离开原地,又避着人走出好几十米远,这才停下来喘了好大一口气,他扶着墙往后看,见身后没有动静,便以为自己没有露馅。
可他还没来得及松懈,下一秒,一抹冰冷的刀刃便紧紧贴上了他的皮肤。
与此同时,开阳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我当是谁在那儿偷听呢,原来是你。”
梁悉一瞬间屏住了呼吸。
“我……我什么都没有听见。”他表现出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看着连牙齿都在打颤。
“你当然什么都没有听见,不然你现在就不会站在这儿了。”
开阳冷笑了一声,他似是看不惯梁悉如今这幅窝囊的模样,横眉一竖就是,“你抖什么?怎么现在这幅德行了?”
梁悉:……
你要不先照照镜子看看你这凶神恶煞的样子?
但开阳显然没有这个意识,他又“啧”了一声,看起来对如今的梁悉分外嫌弃,“真是丢人现眼……”
梁悉听了这话也不生气,而是面带着惊喜,假意试探地问:“听你这口气,你……你以前认识我?”
“不认识。”开阳斩钉截铁。
“哦,这样啊。”梁悉失望地低下了头,“我先前伤到了后脑,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听你刚刚那意思,我还以为你是我认识的人,能让我找回以前的记忆……”
在开阳面前胡编乱造的时候,梁悉表面失落,心里却在偷偷琢磨。
他终于能找到一个恰当的机会,说出自己早已准备好的台词了。
为了让这一身蛮力的家伙相信自己真的失忆,此时他面上全然是真诚的表情,好像真的是那么回事似的。
开阳抽了一下嘴角,已经失去继续跟他掰扯的心思了。
若是他先前见过梁悉第一面时还有些怀疑,现在却是已经相信七八分了。
一个平日里那么傲慢的人,若不是真的失忆了,又怎么会在人前露出如此蠢样?
第96章 山寨赘婿8 你就在寨里好好待着
“今天的事, 你最好当作什么都没有看见。”开阳抬起一只手,有些轻佻地拍了拍梁悉的脸,眼里带着似有如无的挑衅。
开阳和原主从前一向不和, 他与原主一个尚武一个尚文,虽然他武艺高强而原主生来体弱,可大抵是因为脑子里缺了那半根筋,他总是被原主耍的团团转,在原主手里讨不了好。
他们的矛盾由来已久,所以他们虽共侍一主, 却从来都是针锋相对的。
若是换成原主, 这会儿或许早就开始阴阳怪气,并且明里暗里地给开阳使绊子了。
可现在站在这里的是梁悉,还是正在装傻充楞的梁悉, 他自然不会表露出什么别样的情绪,只不过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那就是开阳所不知道的事了。
梁悉时刻记得保持自己的人设, 所以在面对这样一个有着侮辱性质的动作时,他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就像普通人在面对威胁时的表现一样, 既不解又惊慌。
他悄然后退几步, 试图远离开阳,同时嘴里还在小心翼翼地试探,“你到底是谁?”
“这很重要吗?”
梁悉咽了一口唾沫, “你是不是要对穿云寨不利?”
开阳无畏地耸了耸肩头,看起来像是默认。
他似乎认准了梁悉现在就是个失了忆的怂货,可劲儿地想要把以前在原主手底下吃过的亏全都趁机讨回来。
梁悉哪里不知道这人心里在想什么,他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骂了一声“幼稚”, 又立刻在下一秒回归了人设,“我要去告诉……”。
他下意识朝四周望了一圈,假意想要告密。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一把匕首便猛地横在他的脖子前,锋利的刀刃泛着光泽。
“你要告诉谁?”男人沉声威胁。
“没……没什么。”梁悉毫不怀疑,若是这刀刃再前进半寸,自己的脖子就要秃噜皮了。
他喉结一滚,一抬眼就对上了那双狠厉的眼睛。
“最好如此。”
梁悉眨了眨眼睛,发着抖忙不迭地点头,“是,是……”
“要是让我知道有什么风声传了出去……”那把匕首离皮肤又近了一点,“你的小命就别要了。”
对方话音一落,梁悉便表现得更加害怕了,他垂着头缩在一角,牙齿“咯噔咯噔”的连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开阳达到了恐吓的目的,也无意继续留在这儿。
他看了一下天边正在悄然下落的太阳,在梁悉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消失在了原地。
梁悉仅仅只眨了一下眼,眼前的人影便不在了。
他目瞪口呆地愣了几秒,随后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只是,开阳虽然神经大条,却也不是傻子,也不知道他这失忆的把戏能瞒多久。
他摇了摇头,又抖抖自己的衣袖,赶紧进了屋。
不知是不是因为梁悉找人找到武场的举动,周小宜这天破天荒地回来得很早,甚至还单独跟梁悉吃了一顿饭。
穿云寨里条件有限,膳食更是简单,即便是周小宜这样的身份,也最多只是两素一荤外加一道汤。
在这个世道,这样的伙食已经算是不错了,但跟前几个现代世界比起来,却堪称是清汤寡水。
梁悉因为身体原因,吃不得重口味的食物,而周小宜将就着他这个病秧子,也跟着他的口味吃,所以那几道菜更是清淡得很,几乎尝不出什么油腥。
梁悉吃得有些索然无味,仅仅吃个半饱就放下了筷子。
而周小宜似是毫不在意饭菜的口味如何,只当那是充饥的东西,一口接着一口,囫囵便咽了下去。
等他又放下筷子时,桌上的菜已经没剩多少了,尤其是那道荤菜,盘子都亮得能照出人影来。
周小宜将碗推到一边,然后默默用手背抹了一下唇,等他反应过来,他浑身都僵了一下。
不管是自己刚刚用膳时的作风,还是这个擦嘴的动作,可能都不是那么文雅。
别说他是个哥儿了,但凡家里的规矩重一些,就算是个男子都不会被允许做出如此粗犷的动作。
他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梁悉,却没有从对方眼中看到任何不赞同的意思,好像对这一切都习以为常。
甚至……他还从梁悉浅笑的神情中捕捉到了一点别的东西。
又来了,又是那种奇怪的眼神。
周小宜有些不自然地垂下眼皮,避开了梁悉的视线。
梁悉察觉到了他的躲避,又是微微一笑。
这个时代对于女子和哥儿实在太刻薄了,而周小宜偏偏反行其道,全身上下找不打半点属于哥儿的影子。
大概也是因为如此,所以他便成了别人眼中的离经叛道、不守规矩。
可梁悉并不在意,他不但不在意,反而更加为周小宜感到难过。
因为他知道周小宜为何会如此。
他会成为如今的样子,都是因为从前吃了太多的苦,也没有足够强大的庇佑罢了。
早在老寨主千辛万苦建立穿云寨的时候,周小宜还是个垂髫小儿。那时的世道更加艰难,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的日子并不少见。
而周小宜虽不至于沦落到那种地步,却也大差不差了。
老寨主为了穿云寨整日里忙得歇不住脚,也怕周小宜会受他拖累被仇家盯上,便悄悄把小时候的周小宜送到了一个远房亲戚家,又给那家人留了些钱财,想让他们代为照顾。
可他那时低估了乱世中的人性,等他隔了两月有余再去探望周小宜时,却见自己的儿子饿得面黄肌瘦,而那家人的孩子竟然能一天吃上一个鸡蛋,三天吃上一顿肉。
见到这番情景,他当即大怒,砸烂了那户人家的半边屋子,又立刻将周小宜接回身边。
或许是因为这段特殊的经历,即使周小宜回到了穿云寨,也留下了不小的后遗症。
他对于食物总有一种无法满足的渴望,不管端上来的食物有多少,也不管自己的肚子撑不撑,他每次都要把桌上的饭菜吃个干干净净才肯放下筷子。
老寨主本以为他是被饿坏了,每次见他狼吞虎咽的都叫人准备了很多食物,可当他知道周小宜常常因为积食恶心呕吐时,他才意识到了不对劲,开始干预这件事。
直到周小宜后来长大了不少,这样的症状才好了许多。
联想到这段往事,梁悉的心情有些复杂,他瞧着周小宜,眼中柔情更甚,“饱了吗?”
听着他温柔的语气,周小宜顿觉怪异,浑身都抖了一下,“饱了。”
或许是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中的暧昧,他语气飞快地转移了话题,“我明天要出门,你就在寨里好好待着。”
这个转折无比突兀且生硬。
他话音一落,梁悉的表情就变得有些微妙。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像出门在外的丈夫对妻子的嘱咐呢?
他眨了眨眼睛,试图把这种奇怪的感觉压下去。
“去哪儿?”他又顺口多问了一句。
不料周小宜却罕见地停顿一下,语焉不详地回答道:“挺远的。”
梁悉看着他的表情,突然福至心灵,“是要去……劫镖吗?”
毕竟他还没有忘记穿云寨是做什么谋生的。
周小宜似是嫌他说得太直白,瞪了他一眼。
梁悉讪讪地挠了一下头,他安静了一会儿,又“不经意间”问:“我可以去吗?”
“你去作甚?”周小宜看起来有些不情愿,“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十分笃定梁悉这个病秧子并没有自保的能力,所以冷酷无情地驳回了对方的请求。
梁悉见状,也没有再坚持。
可周小宜虽然不同意,他却是一定要去的,因为周小宜这一趟远门也算是剧情中的关键节点。
穿云寨的老寨主早年是镖师出身,可世道如此,他便放弃了镖师的身份,换了一条截然相反的道路,当了道上劫镖的“贼”。
或许是因为曾经当过镖师的经历,但凡他出手,就几乎没有失过手。
后来周小宜继承了他的衣钵,也同样屡战屡胜,可偏偏就是这一次,他竟然遭遇了敌人的埋伏,还受了重伤。
他们劫镖的路线和进攻的策略都是出发前精打细算定下的,除非寨里有卧底偷偷传了消息出去,否则被埋伏的可能性极小。
也是因为这一次失手,周小宜才像他的父亲一样,生生落下病根,为自己埋下了隐患。
当然,最大的隐患还是那个身份不明的卧底。
而在原剧情中,原主就是这个卧底。
传递一切有用的消息,是他进入穿云寨的任务。
他初入穿云寨时,本没有打算跟周小宜搭上任何关系,
后来见周小宜对他有意,他才将计就计,跟周小宜成了亲,又利用这层关系,取得了周小宜的信任,给了周小宜致命一击。
如今梁悉取代了他,自然不会让这个世界按照原来的剧情发展下去。
当初在收到那张催促他尽快行动的纸条时,梁悉置之不理,更没有把周小宜此次劫镖的信息传递出去,可这并不意味着周小宜以及穿云寨里的一众人就是安全的。
毕竟,开阳的加入成了新的变数,也让这个世界的发展轨迹走上了未知的道路。
他想要避免周小宜受伤,最为稳妥的办法就是跟着一起去。
可瞧着周小宜的态度,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的。
现在看来,他也只能另辟蹊径了。
第97章 山寨赘婿9 想不到吧?小宜相信我!……
翌日, 周小宜起床起得极早,尽管他尽量放轻了动作,但从外头传来的嘈杂声还是把梁悉给惊醒了。
劫镖于穿云寨而言是件大事, 哪怕真正参与劫镖的人只是极少一部分,现在整个山寨也依旧蠢蠢欲动,颇有一种倾巢而出之势。
梁悉清醒后,躺在床上背对着周小宜并没有声张,等周小宜阖上门离开后,他才抓紧时间赶紧从床上爬起来穿了衣袜。
为了不引起怀疑, 他连灯都没有点, 在黑暗中全凭着感觉摸索。
匆匆忙忙穿戴整齐以后,梁悉动作轻轻地拉开了门栓,谨慎地朝门外望了一眼。
外面的天色仍是暗的, 如泼墨一般压在天边,也压在他的心头,莫名给了他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他深吸一口气又晃了晃脑袋, 赶紧把这种不靠谱的预感从脑海中剔除。
院子里没有别人,见周围环境安全,梁悉便赶紧进屋拿了一个茶杯。
他先是把茶杯里的隔夜茶一股脑地倒在地上, 又用手指随意在那块被润湿的土地上搅了两下, 而后均匀抹在自己的脸上。
在这之前,他早已在屋里翻箱倒柜,硬是从箱底找到了一套适合骑马的便装。
而梁悉做的这一切, 都是为了把自己伪装成另一个人。
换上平常绝对不会穿的衣服,又用泥巴稍微掩盖一下肤色,再戴上面巾,不熟悉他的人根本认不出他。
他也不怕自己会被周小宜拆穿, 毕竟周小宜是高高在上的统领,哪里会注意到底下的一个小喽啰。
就这样,梁悉利用自己拙劣的伪装之术,悄无声音地混进了周小宜的队伍里。
这个法子很冒险,却也能暂时让他与周小宜绑在一处,免得让那些躲在暗处的敌人钻了空子。
昨日想到这个办法时,最让梁悉苦恼的就是人数问题,他知道周小宜的这支队伍是出发前便早已确定好的,但凡多一个人少一个人,便会让人察觉到端倪。
为了从根源解决这个问题,梁悉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粗暴地从背后迷晕了某个正在如厕的不知名小弟,暂时取代了他的位置。
原主虽然手不能提、身不能抗,可他毕竟在执行任务,又怎么会没有准备,他用的迷药就是从原主那些东西里收罗出来的。
这一早上梁悉忙得脚底都快生烟了,又是伪装又是趁机寻找替代目标,他自穿越过来没有流过的汗,估计都在这半个时辰中流尽了。
也多亏周小宜做事谨慎,在出发前又清点了一遍武器和人数,否则他还不一定赶得上。
等一切都休整完毕后,梁悉站在最后面估摸一看,这支队伍似乎连五十个人都没有。
人数越少,行装便越轻便,也越容易指挥。
只是对他来说,这实在不是一件好事。
等天亮了也不知道自己躲不躲得过。
梁悉后知后觉地开始忧愁起来。
不过,那时他们应该已经离寨里很远了,就算自己不慎被发现,周小宜大概也不会遣返他吧?
梁悉抱着侥幸心理,跟随前面众人的动作翻身上马。
“驾——”
此起彼伏的策马声响了起来,哪怕声音有些参差不齐,也依旧能听出气势凛然。
随着阵阵尘土飞扬,穿云寨的大门被一众人远远甩在了身后。
穿云寨地处深山腹地,他们这群人要想下山,还得费些时候。
梁悉虽会骑马,但到底体弱,没一会儿便觉得累了。
他抬头瞥了一眼前方,一面咬牙坚持,一面跟系统打着商量,“下次能给我一副强壮的身体吗?”
这病歪歪的模样真是做什么什么不行。
系统显然听到了他的话,却并没有作出回应。
梁悉咂摸一下,又问,“你没有权限?”
系统:……
好吧。
他又叹了一口气。
这么看来,这系统的地位好像也不怎么高。
“后头的在干啥呢?跟上!”前面有人正扯着嗓子喊。
沉思中的梁悉一个激灵,连忙甩了一下缰绳,“来了!”
随着天色越来越亮,周小宜这一行人也逐渐逼近目的地。
那里地势复杂,道路崎岖不平,四周也都是碎石岩壁,可偏偏就是这样的地方,却是那些镖师的必经之地。
按照周小宜的原计划,他们本应就近埋伏在这条山脉上,守株待兔,可这里地方空旷,植物稀少,并没有可供他们躲藏的地方。
是以,在派人仔细查探过地形之后,周小宜又临时改了主意,先让少部分人继续蹲守,剩下的则暂时在林子里歇脚,等候消息。
梁悉还算幸运,他正好被分在了留下来安营扎寨的那一批人里。
周围的人越少,他便越发提心吊胆起来。
虽说他做了简易的伪装,但其他人也不是什么瞎子,很容易就能看穿他。
身处于这样的情境,他更加谨慎,一边捂着自己面巾,一边暗暗观察着四周,生怕被人发现端倪。
然而,就在他缩着身子努力减小自己的存在感时,有人却偏偏不让他如意。
“你还带着面巾作甚?赶紧摘下来喝口水歇歇。”一个脸生的人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说道。
梁悉听罢,右手在脸上捂得更紧了一些,“无碍,我不渴。”
对方狐疑地看了他好几眼,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却被他抢先一步道,“我去解手。”
梁悉话音刚落,便站起身匆匆朝山林深处走去,像是真的急着要去解手似的。
而先前跟他搭话的那个人站在原地看着他,而后缓缓皱起眉头。
梁悉对于即将到来的危机一无所知,他走了几十米远,而后瘫坐在一棵三人合抱粗的大树后,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渍。
他抬头看了一眼太阳,心里估摸着至少要在半个时辰之后周小宜他们才能跟那些镖师碰面,于是他便心安理得地继续坐在原地,顺便趁着这段时间好好梳理一下系统传输给他的原剧情。
用梁悉自己的话说,穿云寨最主要的业务就是劫镖。
虽说劫镖这样的勾当说出来不好听,可周小宜他们行事也十分有“原则”,专挑那些收刮民脂的达官贵人或是行事不端的富豪财主,收缴过来的各种物资和钱财,大部分用来接济贫苦百姓,少部分被带回了寨里,用来承担穿云寨的日常开销。
穿云寨靠着这样的运营模式,已经维持了许多年。
在普通百姓心里他们或许是仁义之士,可在城里各大财主心里,他们却是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然而,包括州府衙门在内,那些被穿云寨盯上的人皆是敢怒不敢言,哪怕被抢了个精光也只能忍气吞声地吃了这个哑巴亏。
他们如此“委曲求全”没有暗中端了穿云寨,一是怕引起民愤,二是不知穿云寨的深浅不敢贸然行动。
可自那位从京城过来的新太守上任以后,局势就在暗流涌动中悄然发生了变化。
周小宜自然也察觉到了身边的危机四伏。
他本该提醒大家收敛锋芒、低调行事,可眼看天气就要变冷了,若是再不出门囤积物资,这一大寨子的人恐怕过不了冬,故而他们这次不得不冒险行动。
这次的目标是州里的一个大财主。
那财主家里是做生意的,在当地开了数家酒楼,生意都是一等一的好,可他们若是做的正经营生,也不会被穿云寨盯上。
早在很久之前,周小宜就知道那财主喜用一些肮脏的手段逼走了许多普通商户,把整个商会都变成了自己的一言堂。
那些普通商户们被迫失去自己的铺子黯然退场,而大财主却赚了个满盆盈钵。
周小宜知道这些事后,一直都在寻找一个下手的机会。
这不,前不久,他便收到了消息,说是那财主为了打开京城的门路,特意收罗了许多珍奇玩意儿,不日就要派人送入京城。
他们正愁没法过冬,便有人恰好撞到了枪口上。
只是……
梁悉一想起后面的一些剧情,脑仁便是一阵生疼。
他呼出一口浊气,第二次抬头看一眼太阳。
眼看时辰快到了,他站起来准备拍拍自己身上的泥巴就原路返回。
可就在这时,他敏锐地察觉到自己身后似乎有人。
他动作一顿,下意识回头去看,却见周参正站在他的身后,眼神平静地与他对视。
几秒之后,梁悉梗着脖子,僵硬地挤出了一个笑容,“嗨?”
这煞神什么时候也跟过来了?
周参见状,也对他露齿一笑。
只是那笑看起来阴森森的,其中还带着些别的意味。
他一句话都没有多说,直接两步上前,一举擒拿了梁悉。
而梁悉还没有反应过来,双臂便被他反剪在身后,彻底失去了自由。
除此之外,周参甚至还做了一个抬手的动作,看着好像是想把他打晕。
果不其然,梁悉还没彻底反应过来,脖子后面就是一阵疼痛——周参的手劲极大,敲他敲得毫不手软,不知道是不是在报私仇。
从被捉拿到昏迷,这一整个过程只发生在短短几秒之内,梁悉在完全失去意识之前,耳边只传来周参无比冰冷的一句话,“你就好好去和小宜解释吧……”
梁悉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竟然在周小宜的帐篷里,他被随意扔在地上,一根麻绳紧紧将他的双手绑在身后,让他整个人都动弹不得。
他费力地挪动着自己的身子,试图从地上坐起来,奈何他的脚也被绑在了一起,完全使不上力。
见状,他艰难地叹了一口气,而后继续瘫在地上百无聊赖地盯着进门的方向,期望有人能从那儿经过。
约摸一刻钟后,门口传来了声响,梁悉心中一喜,脸上的神情又殷切几分。
走进帐篷的人正是周小宜与周参。
只是两人面上的表情都不太好看,待他们转眼发现梁悉已经醒过来后,脸色便更加难看了。
梁悉此时哪里顾得上一旁的周参,他眼里只看得见周小宜,还对人家露出一个近乎讨好的笑容。
周小宜沉默地盯了他半晌,回头对周参道:“你先出去罢,我自己处理。”
周参的视线掠过周小宜面无表情的脸,又落在梁悉身上,最后还是点点头出去了。
一时间,这个空间就只剩梁悉与周小宜了。
“小宜……”梁悉眼巴巴地与他对视。
由于身份带来的差距,也因着他们并不是寻常的夫妻关系,他平时很少呼唤周小宜的名字,这回在情急之下,他倒是少见地喊了出来。
可周小宜心里有气,连带着这稍显亲密的称呼也被迁怒了。
现在倒是叫得是挺亲热的,背地里指不定背着他做了什么呢。
“不会骑马?嗯?”他冷笑连连地盯着梁悉,“这不是挺会骑的吗?都从穿云寨骑到这儿来了,还在我面前装什么呢?”
梁悉心虚不已,目光不断飘移,就是不敢放在周小宜的脸上。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一见他这幅避而不谈的模样,周小宜心里就蓦然烦躁起来,连声音都沉了好几个度,“说说吧,还有什么事在瞒着我?还是说……你真的是个细作?”
梁悉心里一紧,赶紧打断了他的联想,“我不是!”
他慌忙道:“我可以解释的。”
听罢,周小宜抱臂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不管是他的动作还是表情,都表达了同一个意思:我看你还怎么编。
“咳。”梁悉战术性地假咳一声,而后语气温温柔地说,“我担心你嘛,可你不让我跟着,我就只能偷偷来了……”
周小宜沉默了一会儿,心中蓦然有种荒谬感。
他跟梁悉满打满算只认识了一个多月,怎的这小子现在看上去好像对他情根深种似的?这说出来的话黏黏糊糊的,听着都浑身不自在。
他也没说是信还是不信,转而提起了其他事,“骑马呢?怎么解释?”
“我那是故意的。”
“故意?为什么故……”周小宜质问的话说到一半又戛然而止。
眼见他似乎反应过来了,梁悉又乘胜追击,势要让周小宜马上明白自己的心意,“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我那是想引起你的注意啊。”
周小宜听着这番说辞,脸上的表情越发变幻莫测,他几次想要张嘴驳回梁悉的话,却发现自己辨无可辨。
他能说什么呢?说自己此刻正因为梁悉的话心神不宁着吗?
他虽然没有开口,可脸上的表情多少还是泄露了他的心绪。
而梁悉毫无形象地躺在地上,好似整暇地看着他的反应。
哪怕他现在依旧狼狈,却好像依旧处于上风。
周小宜大抵也看出了这一点,冷哼了一声,“你现在惯会油嘴滑舌的,那就继续在这儿躺着吧……”
就在他说话的空挡,梁悉的注意力却悄然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
他冷不丁地发现,周小宜虽然表面生气,可他的耳朵却渐渐染上了红晕。
这足以说明了一切——其实周小宜并没有像周参一样怀疑他,他之所以生气,只是在气梁悉不打自来罢了。
他知道周小宜是个嘴硬心软的人,现在嘴上说得难听,心里恐怕不是这么回事。
“你看什么呢!”就在梁悉正在细细观察时,周小宜突然怒喝了一声。
“没什么……”梁悉躲闪着移开了视线。
“小宜,现在能把我放开了吗?”他软着声音求饶。
“你就该长点记性。”周小宜一边说着一边替他解开了绳子。
可还没等梁悉活动活动手腕,他又被周小宜捏住了肩膀,“接下来一定要跟紧我,保证不要离开我的视线范围内。”
周小宜难得露出如此严肃的表情,因为他知道此趟出门究竟有多凶险,他自己都不一定能全身而退,更何况是梁悉这样手无寸铁的书呆子。
梁悉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无不应允,在他发过誓后,周小宜好似才松了一口气,让他从地上站了起来。
这次的危机就这么被梁悉轻而易举地化解过去了,几乎没有花费一丝一毫的力气。
但是他自己心里也清楚,周小宜之所以不计较,只是因为信任他罢了。
但凡周小宜没有这么相信他,恐怕就会让他解释自己为什么会骑马,又为什么要隐瞒事实。
然而,哪怕暂时诓住了周小宜,梁悉心里也不见得有多轻松。
他的身份是假,骗周小宜是真,谎言总有被戳破的那天,真到了那时,周小宜还会对他交付信任吗?
想到此处,梁悉瞧了一下周小宜的背影,心情无端低落起来。
还真是难办。
他这会儿忙着伤春悲秋,可当他在帐篷门口遇到周参以后,他又变成了一只好斗的公鸡,趁着周小宜不注意,分外挑衅地对人家挑了一下眉。
想不到吧?小宜相信我。
那嘚瑟的模样,怎么看都觉得欠打。
周参与他对视几秒,而后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一点都不想接他的招。
梁悉自觉没趣,又屁颠屁颠地跟在周小宜身后走了。
他的夫郎可是说了,今天半步都不能离开对方身边。
他将这一要求记得清清楚楚,并且坚决执行。
第98章 山寨赘婿10 走!
可梁悉还没有嘚瑟多久, 他就见周小宜又转身瞅了他两眼,然后不忍直视道:“把你脸上那玩意洗干净了,真是有碍观瞻。”
梁悉顺着他的视线摸了一把自己的脸, 果然摸到了一手已经干涸的泥巴。
他也露出一个颇为嫌弃的表情,没等周小宜催他他就赶紧去洗了一把脸。
等他再顶着一张白净的脸重新回到周小宜身边时,他发现对方的态度都变得缓和许多,充分诠释了一个颜控的基本素养。
跟着周小宜走出帐篷时,梁悉心里又是别有一番感受。
尤其是看到那些刚刚还在称兄道弟的人此刻震惊的眼神时,他既心虚又虚荣心爆棚。
大概底下这些人也想不到, 方才站在自己身边的那个满脸乌漆嘛黑的小子竟然就是他们那位名不见惊传的姑爷。
梁悉在心里暗戳戳地得意, 转眼却看见一个有些眼熟的面孔正,对方正是那个让他摘下面罩喝水的男人,
他正想伸手打声招呼, 却见那人看着他的目光竟有些躲闪,甚至躲在人群中避开了他的视线。
见男人这样的反应,梁悉愣了一下, 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什么。
周小宜和周参这么快就把他抓了出来,其中大概有这一位的手笔。
对方极有可能是在那短暂的相处当中起了疑心,然后及时告知了自己的首领。
虽然对于梁悉而言, 他的举动有些误事, 可站在穿云寨的角度上来看,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也称得上是忠心负责。
思及此处,梁悉温柔地对人家笑了一笑, 全然是一副不予计较的姿态。
他们两人之间默不作声的交流全都落在了周小宜的眼中,周小宜意味不明地瞥了一眼梁悉,腹诽不止:这家伙倒是挺会收买人心。
除开初时梁悉被揭穿的意外,这支队伍逐渐按着最初的计划步入了正轨。
周小宜虽然年轻, 大家却依旧能从他身上看出一点首领的风范。
比起最初赶鸭子上架时的慌乱与无措,他现在大概也愈发能得心应手地面对这种场合了。
梁悉看着这样的他,心中也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些自豪来。
接下来有相当一段时间,梁悉都一直亦步亦趋地跟着周小宜,好像生怕走丢了似的。
被人看到这番场面,也免不了会有些闲言碎语,尤其是那周参身边的亲信,一见他就没什么好脸色,说三道四也是少不了的。
在他们眼里,梁悉这种软饭硬吃还没什么眼力见的人大概就是最讨人嫌的。
每每遇到他们出言不逊的时候,梁悉也不生气,直接捂着心口就喊难受,装成一副马上就要喘不过气的模样把周小宜引来,任那些人气得牙痒痒也拿他毫无办法。
如今他尝到了装绿茶的好处,时不时地就用这个方法来解闷,逗逗这个再逗逗那个,倒也能打发时间。
周小宜对此倒也见怪不怪了,左右也没闹出什么大事,便任由他们自己折腾,只是现在正值特殊时期,他还是稍微警告了他们一下,让人收敛一些。
那几人没有再来挑衅,梁悉竟还有些无聊起来。
他第三次看了一眼太阳的位置,却发现时间就在这插科打诨中溜得飞快。
若是他没有看错,那轮太阳已经慢慢开始西斜了,也就是说,现在好像早就过了那些镖客过路的时候了。
可为什么现在依旧无事发生?
梁悉蹙着眉远眺一下,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他转头看了一眼周小宜的位置,趁着对方没注意,悄悄绕到了悬崖的位置上——就在不久前,周小宜还派了几个人在这里蹲守,让他们盯着下面那条道。
但是……人呢?
这里为什么空无一人?
梁悉愣了一秒,突然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来不及多想,立刻转身撒腿就跑,同时大脑开始飞速运转起来。
在系统给他的剧情中,那些人明明伪装成镖师反过来突袭了周小宜他们,可现在好像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那些假镖师不但没有出现,甚至连周小宜这边的人都消失不见了。
现在思来想去,也只有一种可能性——那些背后之人的计划变了。
想到这个可能性,梁悉的步子迈得更大了一些,可他跑得再快,也快不过从一旁蹿出来的暗箭。
更何况他这幅身子本就孱弱,所以他很快便失了力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支箭穿透自己的身体,连躲闪都来不及。
一箭穿透皮肉的疼痛感让他近乎晕厥,他竭力撑开千斤重的眼皮想要看看攻击自己的人到底是谁,可从他的视角,他只能看到被自己发出的声响惊动而奔跑过来的周小宜。
此刻的梁悉已经不再关注袭击他的人到底是谁了,他眼里只看得见周小宜一袭黑衣的身影,以及对方略显慌乱的脚步。
眼看周小宜就要靠近了,他咬着牙用力最后一丝力气,冲周小宜的方向大喊了一声,“走!”
周小宜远远听到声响,果然停住了脚步,没有再追过来。
见状,梁悉终于松了一口气,任由自己伴随着剧烈的疼痛陷入了昏迷。
“梁悉,你还好吗?”
“你已经睡了三天了。”
“快醒醒,你还有任务!”
……
梁悉才刚从昏迷中恢复意识,就听到来自系统的聒噪的声音,他不怎么冷静地深吸一口气,恨不得把系统从自己的脑子里揪出来,“别吵了……”
“你终于醒了!”
难得从系统的语气中听出了兴奋,梁悉还愣了一下。
他这系统一向高冷,说起来,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对方这种外露的情绪。
然而,现在的重点显然不是深究系统为什么不高冷了,而是先考虑一下自己的处境。
梁悉下意识环顾四周,却见自己正躺在一张雕花木床上,床头上的花纹大气而繁复,盖在身上的被褥也是布料顺滑,刺绣精巧的。
除此之外,不管是四周摆放的成套的红木家具,还是那一面极为少见的西洋镜,都能看出这个地方比他在穿云寨的那个住所精巧、雅致得多。
梁悉心中疑惑丛生,他一面起身,一面揉着额角问系统,“这是哪里?
可他才刚支起半边身子,就觉得一阵剧痛从自己的肩头传来。
他下意识低头,却见自己正光着上半身,雪白的绷带从他的腋下绕过,包裹住他整个肩头,但因着他的动作,绷带上已经透出点点血迹——伤口又开裂了。
“嘶——”他忍不住痛呼一声。
“我劝你最好不要乱动,不然遭罪的可不是我。”一道清亮的少年音从门外传来。
梁悉愣愣抬头,便正好看见一个黄衫小公子推开了虚掩着的门,端着一个托盘朝他走来。
见梁悉盯着自己发呆,对方哼笑了一声,“怎么?不认识我了?你可别想用失忆那一套来糊弄我,我跟开阳那傻大个可不一样。”
梁悉眸中一闪,已经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装失忆了,“摇光。”
他喊了一声黄杉公子的名字。
摇光抬了抬下巴,将托盘连带着上面的那碗药搁在了桌上,“天权啊天权,我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你这回可算是惹上麻烦了。”
他面上虽带着忧愁,可语气中的幸灾乐祸却怎么都掩饰不住,听得梁悉神经直跳。
见梁悉不搭话,他也自觉没趣,正经道:“大人让你醒了就去见他,你自求多福吧。”
“知道了……”梁悉闻言,只觉得自己的伤口又开始发疼了。
终究还是躲不过。
而那摇光说完这些话,就像是完成了什么紧急任务似的,迫不及待地就离开了,一看就是一点都不想沾染梁悉这个麻烦。
梁悉目光幽幽地看着那抹黄色消失在院门口,而后开始艰难地移动着自己的身体。
如摇光所言,现在他得拖着这幅病体去面见那位“大人”了。
这位神秘的“大人”正是原主忠心耿耿追随的主人,也是围剿穿云寨的最大的幕后黑手,新任通州太守白知寅。
若非立场不同,梁悉还是挺想跟这白知寅打交道的。
毕竟凭心而论,对方也算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毕竟没有几个人能像他一样,在三十来岁的年纪平步青云、步步高升,甚至一度摸到了权力的中心。
哪怕白知寅的背后有世家支持,也不可否认他确实是舞弄权术的一把好手。
毫无疑问,如果不是他后来犯了错还被人抓到了把柄,他也不会被朝廷下方到这里。
可即使是下放,他也能在这通州捞到一个油水颇多的重要职位,由此可见,他的家族在朝中是多么的如日中天。
与这样的人物站在对立面,也能预料到穿云寨一众人是如何的举步维艰。
白知寅此人没有别的爱好,就喜欢把一些能人异士收罗进府中养着。
除此之外,他还喜欢时不时地收养一些无家可归的小孩当义子,有能力的便留在自己身边为他所用,平庸的则打发到乡下的庄子里任他们自生自灭。
包括原主在内,他的义子恐怕多得都要满地跑了。
但若说其中最合他心意的,还得是通过层层选拔送到他身边的七个人。
他们以北斗七星命名,分别为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以及摇光,几人皆是人中翘楚,各司其职,拼死拼活地为白知寅卖命。
而原主正是天权,排行第四,善谋略。
若是梁悉没有来到这里,那原主本应尽职尽责地为白知寅出谋划策,直至死亡。
可就在梁悉成为天权的那一刻,命运的齿轮就此改变了转动的方向。
梁悉一边在心里暗暗骂着白知寅,一边忍着疼开始穿衣服。
直到半个时辰之后,他才“步履蹒跚”地走出房间,循着记忆准备去面见白知寅。
他知道自己这一趟可能会吃不了兜着走,但大抵是因为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他如今竟然出奇的平静。
一步一顿地走到白知寅的住所后,梁悉远远就从那扇在藤蔓中若隐若现的窗格中看到了白知寅的身影。
那时白知寅正面朝着雕窗倚靠在软榻上,一只手撑着侧脸,另一只手隐在身下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梁悉见状动作一顿,又往前走了几步。
可他才刚刚靠近,他就看到了让他想要自戳双眼的一幕。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屋内不止有白知寅,还有另一个人。
那人身着一席蓝袍,衣衫不整地跪在白知寅的腿边,长发垂顺,肩头半露,而白知寅的手就从那要落不落的衣襟中探进,深入……
梁悉:……
倒也不必给他看一次现场。
第99章 山寨赘婿11 就当我一片好意喂了狗……
所以他现在该干什么?
梁悉只觉得自己头皮发麻。
从原主的记忆中, 他很容易便得知,那个趴在榻上只露出头和肩膀的蓝衣男人正是玉衡。
尽管梁悉此时离他们还有些距离,可他依旧眼尖地看到玉衡的头正在上下摆动, 做着一种有规律的运动。
亲眼见到如此香艳的场景,他尴尬地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在系统给出的剧情中,有关白知寅的这一部分也只是一笔略过,所以他现在才得知, 原来白知寅和玉衡还有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
可他依稀记得, 玉衡也是男人,而并非哥儿。
如此看来,白知寅果然不是常人, 在这个有哥儿存在的世界里,他依旧特立独行地搞起了断袖。
就在梁悉正愣在那儿不知作何反应时,那边抱成一团的两个人总算发现了他的存在。
白知寅远远瞥了他一眼, 下一秒便右手一挥,“啪”的一声关上了窗户。
梁悉又是一怔。
那他现在是走还是不走?
他思虑片刻,觉得自己应该给他们一点时间, 于是便“贴心”地调转脚步, 想要偷摸着回去。
可他还没有走几步,白知寅的声音就适时从门后传了过来,“进来。”
果然还是逃不过。
梁悉深吸一口气, 上前几步,免了敲门的功夫,直接推门进屋。
屋内的碳烧得很足,与外面的寒气逼人简直是两个世界, 他一进门就感到一阵热气扑面而来,让他本来有些发颤的身体顿时暖了起来。
可他此时依旧不敢松懈一分一毫,毕竟眼前还有个不好应付的主。
见他进来,玉衡早早就从榻前站了起来。
他稍微整理一下自己凌乱的衣襟,而后退至白知寅身后,一点都看不见方才意乱情迷的模样。
梁悉定了定神,上前俯身一拜,“大人。”
白知寅听到他的声音后,连头也没有抬,更没有叫他起身,反而一直在摆弄自己的手里的茶杯,好似那上面的花纹很有趣似的。
白知寅不作声,玉衡便更不得越过自己的主子率先开口了,是以梁悉一直保持着低头的姿势,空气中是一种压抑的安静。
但他毕竟重伤未愈,光是站了这一小会儿,身子便有些撑不住了。
哪怕方才起床时伤口开裂,他也只是草草地收拾了一番,这会儿肩膀那处隐隐泛着疼,存在感极强。
就在他觉得自己迟早会在这两人面前晕倒时,白知寅终于肯大发慈悲地甩给他一个眼神了。
只是那眼神……怎么说呢,实在有些不善。
“天权啊……”白知寅幽幽地叹息一声,“若不是你现在还站在这儿,我都快怀疑你投敌了。”
“我还真有些好奇,那周小宜究竟有什么本事,能把你迷得如此晕头转向、找不着北了。”他伸出食指,稍稍用力抬起了梁悉的下巴。
在被白知寅触碰到的那一刹那,梁悉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不想对上白知寅那道穿透力极强的视线,只能将自己的眼神微微偏移。
可这一偏,他却好巧不巧地看到了玉衡的表情。
此刻玉衡的目光正落在白知寅的那只手上,脸色有些阴沉,偏偏白知寅对此毫无察觉,还想伸手摸梁悉的脸。
梁悉:……
梁悉现在头都大了。
这是什么修罗场?
他梗着脖子瞪着那只手,就怕这白知寅突然对他起了什么心思,毕竟这可是个真断袖。
但好在玉衡适时出声,打断了白知寅的动作,“大人,老四兴许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了。”
他一出声,白知寅也突然没了审问的兴致,他转而托着下巴斜睨着梁悉,似是在考虑该拿眼前这个“叛徒”怎么办。
过了良久,玉衡再次开口道:“大人,既然天权与那周小宜的关系非同寻常,不如让天权以身做饵,引那周小宜过来即可。”
听了他的提议,白知寅难得兴趣十足得挑起眉梢,“倒是个好办法。”
这两人兀自决定了梁悉的去路,只有梁悉本人心头一凉。
这俩主仆不愧是一个被窝里睡出来的,真是一个比一个狠。
于是,随着白知寅一声令下,伤口还没有好全的梁悉便又马不停蹄地去蹲大狱了。
虽然与那些死刑犯关在一处,但梁悉的待遇明显要好上不少,不但拥有豪华单人房,同时房中还配了床和被褥供他休憩,像是生怕他在周小宜赶来之前就死了。
梁悉叹息地摇了摇头,一进牢房就躺在那还算干净的床上晕晕欲睡。
他动作小心地摸了摸自己的伤口,又顺便用手掌贴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只摸到一片滚烫。
别是伤口发炎了吧……
意识模糊中,他再一次想起周小宜,心中默默祈祷:只希望对方聪明一回,不要轻易上当。
梁悉在这边的监狱里暂时安顿下来了,周小宜那边却是一片兵荒马乱。
难得出门一趟,不但什么都没有捞到,还损失了不少,周小宜这几天着急上火,连嘴角都起了燎泡。
周微和周参看在眼里,也急在心里。
自事情发生后,周微这两天便沉默了许多,他认为自己至少要为这件事付出一半的责任,满心都是愧疚。
毕竟那开阳是他亲自带进来的,甚至还是他主动向周小宜求情,让开阳继续留在了穿云寨。
如果一切都还没有发生,他或许还不会怀疑到开阳身上,可偏偏那人在出事之后就失踪了,若说其中没有什么猫腻是不可能的。
明眼人一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更何况婻風周微并不蠢,他很快就明白了其中关窍,早早就向周小宜请了罪。
哪怕周小宜没有怪他,如今他也不敢再跟周小宜多说什么废话无故扰人心烦,只敢安静地缩在一旁,看着周小宜在屋内来回踱步,满身焦躁。
自梁悉在那崖上消失之后,周小宜便一直都是这样的状态。
他本想亲自出门打探消息,可周参知道此事后却及时拦住了他,自考奋勇下了山。
但他们都从早到晚等了一天了,却还是不见周参的身影。
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都快在堂上望眼欲穿了,这才终于在路的尽头看到了周参的身影。
一见到对方,周小宜急急忙忙地迎了上去,他先是看了一眼周参身上有没有伤,这才问起梁悉的处境,“怎么样?打听到了吗?”
“打听到了,人没事,但他被那姓白的关起来了。”周参眉头紧锁,似是觉得棘手。
“那就好……”听到周参这句话,周小宜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
“没死就好……”他喃喃道。
周参看着他如释重负的表情,有些欲言又止,可他最后还是把那些话都咽了下去,没让周小宜知道。
只是周微看懂了他的微表情,在周小宜走后,他特地拉住了周参想要询问清楚,“你刚刚是不是还藏着什么话没跟小宜哥说?”
周参定定地看了他一眼,而后叹了一口气,“那个梁悉,身份并不简单。”
“你可别告诉我,其实他跟那白狗是一伙的,他被虏走下狱只是他们演的一出戏。”周微半开玩笑道。
他本来只是胡乱猜测了一番,但见周参默不作声,他才逐渐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脸上的笑也渐渐收敛了。
“难道……”他艰涩开口 “他真的是?”
所以他们寨里一连进了两个探子还没人发现?
“这只是我的猜测,但没有证据。”周参摇了摇头,及时稳住了他的心神。
可周微看起来却依旧忧心忡忡,“要是那梁悉真的是敌方的探子,那小宜哥该怎么办哪……”
周参闻言,也沉默下来。
他们毕竟是从小一起玩长大的兄弟,哪怕周小宜不说,他们也能看出来,他对梁悉的感情不一般。
虽然先前跟人家成亲之时权宜之计,可现在也说不准他到底有没有对梁悉动心。
两人相视一眼又默默无言,最后还是周微沉不住气,“唰”的一下站了起来,“不行!这件事必须告诉小宜哥。”
“你信不信?小宜哥一定会出去旧他的。”他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万一他们真是一伙儿的,那小宜哥不就有去无回了吗?”
“别急。”周参拍了拍他的背试图安抚他,“我现在就去跟他说。”
然而,周微和周参怎么都没有想到,哪怕他们把一切猜测都告诉了周小宜,周小宜却还是执意要去知府一探究竟。
“你就那么喜欢他吗?甚至愿意为了他去送死!”周微这会儿是真的哭了出来,他完全无法理解现在的周小宜。
为了一个仅仅像是一个月且疑似骗子的人,真的值得吗?
周小宜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
他怎么解释呢?
说他成亲那晚在新房见到梁悉的那一刻起,心里就有一种不甚明显的悸动吗?就好像……他们已经认识了很久一样。
这样的感受,就算亲近如周微,大概也无法理解吧,说出来,只是平添担忧罢了。
“你想想,如果陷入危险的那个人换成了周参,你难道不会去救他吗?”
周微闻言哽了一下,大着胆子小声反驳道:“这怎么能一样呢?”
“怎么不一样?”周小宜笑了,“喜欢一个人的心情是一样的。”
哪怕再怎么不愿意承认,这一刻他也心如明镜了。
他确实对梁悉有着不一般的感情,或许,很早之前就有了吧。
“你知道吗?他在中箭的最后一秒还在硬撑着赶我走,如果……”他顿了一下,接着道,“如果连这也是假装出来的,那我也认了,就当我一片好意喂了狗。”
周小宜的话都说到这个程度了,周微自然也明白自己是留不住他了,他抬起手猛地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逼迫自己不去想那个最糟糕的结果,“那你……万事小心。”
周小宜抱了抱他,郑重应道:“好。”
第100章 山寨赘婿12 我们大概都走不了了…………
梁悉对发生在穿云寨里的一切都一无所知, 他现在已经自顾不暇了。
自从被带进监狱里后,他的情况便越来越糟糕。
初时还能硬抗,不过是伤口疼了点, 头昏了点罢了,可随着他在狱中滞留的时间越长,他便逐渐觉得难熬起来。
虽然这里备了床和被褥,但总归跟刚开始住的那厢房没法比,别说是这府中的厢房了,就算换成穿云寨的床也是比不得的。
梁悉深知自己身陷囫囵, 挑剔不得, 倒也没有大言不惭地提出更换床铺的要求,只是当他躺下时,他这才发觉自己要吃的苦头还在后头。
狱中的冷空气都是一阵一阵的, 哪里是一床薄被能抵挡的,他才刚在那硬床板上躺了没多久,寒气便无孔不入地透了进来, 冷得他直打哆嗦,他试图将被子裹紧一点,却发现连被子都冻得梆硬, 便只好作罢。
就在他在那床板上翻来覆去地烙饼时, 对面冷不丁地传来了一声讥笑。
梁悉动作一顿,眯眼朝出声的那个方向望去,只看见了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正目光幽幽地盯着他。
对方虽然浑身上下都破破烂烂、不修边幅, 却依旧能看出这人是有武功傍身的,奈何手脚都戴上了镣铐,发挥不出半点功力。
可即使是这样,梁悉也不敢小瞧他, 至少从对方的眼神中可以看出,这是个狠角色。
梁悉并不认识他,等他翻出原主的记忆后,他又瞬间了然。
是个跟原主结过仇的。
这会儿见梁悉也被下放到这狱中了,那人就跟饿了好些天的饿狼似的,盯着他眼放绿光。
梁悉与他对视了一会儿,然后默不作声地翻了个身面朝着那堵土墙。
没过一会儿,他突然听到有铁链拖地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声音尖锐刺耳,听得他头皮都开始发麻。
他毫不怀疑,若不是还有铁栅栏拦着,自己恐怕要被这人家撕碎。
梁悉在黑暗中闭上眼睛,依旧不动如山地侧躺着。
左右那人也同他一样被关着出不来,还能从背后偷袭他不成?更何况这人也是原主得罪的,与他梁悉何干?
男人躁动了一会儿,便又没了动静,估计是顾及着附近还有狱卒,所以行事不敢太猖狂,所以除了最初的那一声嘲笑,他倒也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只是他那几乎凝成实质的视线一直如影随形地跟着梁悉,就算梁悉背对着他,也还是能察觉到自己的后脑勺粘着一道目光,怎么甩都甩不掉。
梁悉叹了一口气,一面闭上眼强行让自己忽略背后那个人,一面在脑中思索让自己脱困的对策。
当务之急还是得快点从这牢笼里出去,可目前看来,白知寅那家伙是铁了心想要利用他引周小宜过来,又怎么会半路把他放出去?
除非……除非,他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允许他待在阴暗潮湿的牢房里了。
思及此处,梁悉又倏然睁开眼睛,然后缓缓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肩膀上的伤口。
过了这么些时候,方才伤口开裂流出的血恐怕都已经干涸了。
“系统——”他在心里懒洋洋地呼唤系统。
“怎么了?”系统适时出声。
“你好歹是个系统,不会一点用都没有吧?”梁悉开始试探。
系统:……
“你想怎么做?伤口再开裂一次?”
听这意思,系统好像确实是有什么其他的功能啊。
怎的以前还藏着掖着?
梁悉心中疑窦又生,同时被系统的话说得一阵牙酸,“别那么血腥……让我持续发热就可以了。”
约摸五分钟后,梁悉拖着正在发热且无比沉重的病体,靠在那铁栅栏边开始小声呼喊不远处的狱卒。
狱卒还没来得及过来,对面那男人倒是被他惊动了,继续锲而不舍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同时对他试图出狱的行为嗤之以鼻。
梁悉这时候忙着引狱卒过来,哪里有空搭理他,只当没有看见。
亏得他现在还有力气整出点动静来,狱卒很快就循着声音过来了。
那两个狱卒初时还有些不耐烦,等他们看到当事人是梁悉之后,脸上的表情又重新变得客气起来。
梁悉也不浪费时间,立刻乘胜追击提出自己的要求。
他也没有那么直白地暴露自己的目的,仅仅是让他们向上头通报一下自己目前的情况。
但不知是原主给他们留下的狡诈的印象过于深刻还是怎么,两个狱卒我看看你你看看我,犹犹豫豫的就是没有应下。
可他们还是顾及着梁悉的身份,没有拒绝得过于明显。
见状,梁悉暗暗吸了一口气。
事到如今,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他当即白眼一翻,当着那狱卒的面倒了下去。
“摇光,你今天是怎么了?下个棋也不静心。”
湖中亭中,一身玄青的天玑叹息一声,随即又用手中的扇子敲了一下对面人的额头。
摇光捂着头“哎哟”一声,怨气颇大地瞪他一眼,他手中那颗白棋拿起又放下,最后又心烦意乱地扔回了棋笥,“三哥,你说大人他……”
“嘘。”天玑对他使了个眼色,“慎言。”
摇光抿了下唇,低头不作声了。
他只是想问问他们大人是不是真的要把天权给处理了。
虽然他们七人平日里互相看不上眼,但也不见得能眼睁睁地看着另一个人身陷囫囵。
天玑自然知道他想问什么,他不动声色地抿了一口茶水,给摇光吃了一颗定心丸,“你是第一天认识老四吗?他那个人何时吃过亏?”
“你且看着吧,不出半日,他恐怕就要安安稳稳地回老地方住着。”他一锤定音道。
摇光心神不宁地点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好像今天会发生什么大事似的。
梁悉是被窗外的倾盆大雨吵醒的。
他一睁开眼睛,便下意识看了一眼身边的环境,见自己如愿回到了最初住的那间厢房,他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也多亏他对白知寅还有利用价值,否则无论他怎么折腾,恐怕都是无济于事。
只是,那些人竟对他如此放心?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
梁悉细想一番,又觉得不太可能,他皱眉思索片刻,拖着病体悄悄将窗户拉开了一条缝。
果不其然,院门有人把守,任他有多少本事,也逃不出这间屋子,更何况,他如今还是如此病殃殃的模样。
梁悉叹了一口气,又把窗户阖上,心情郁郁地回到床上继续躺着。
也不知道周小宜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这一场雨下得又快又急,甚至持续的时间也很久,不知是因着下了雨不方便还是因为什么,从梁悉清醒到现在,居然没有一个人过来“造访”他。
他原本以为,再不济那白知寅的人也该来警告他一番才是,怎的现在如此门庭冷落呢?
梁悉心中起疑,反复从窗口暗暗观察着周围,却暂时没能发现什么异常。
已经好几个时辰了,除了院门口负责看守他的那两个人,他竟然没能见到其他人。
乃至傍晚门外传来动静时,他心里还有些激动。
可令他感到失望的是,进来的只是个送饭的小厮。
梁悉现在根本没有胃口,他在榻上翻了一个身,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随口说道:“把东西放那儿吧。”
可他的话音一落,身后却半点声音也没有,他狐疑地转过身,还没有等他看清那个小厮的脸,他便率先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你在这府中倒是过得逍遥自在。”
梁悉动作一顿,下一秒便一骨碌地从床上爬了起来,他不可置信地观察着眼前这张陌生的脸,小声反问着试探,“小宜?”
“是我。”周小宜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那张假脸皮,解释道,“我易容了。”
时隔几天再次见到周小宜,梁悉不可谓不激动,握着周小宜的腕子不肯放手。
可惊喜过后,他想起白知寅的计划,心里又有止不住的担忧,“你怎么倒这儿来了?这里很危险,你知道他们……”
“我知道。”周小宜脸色平静,“他们的目标是我。”
可若不是他,梁悉大概也不会陷入危险当中,一切都随心而为罢了。
说到这里,周小宜的神色也有些不自在,他与梁悉对视了一秒,忽而移开了视线,然后无比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我们现在暂时还走不了,要再过些时候。”
梁悉看出了他的不自在,没有贸然揭穿他的伪装。
他没有想到周小宜真的会为了他只身一人闯入这龙潭虎穴,还来得如此之快。
不但要打听到他的下落,还得精准地找到他的位置,其中不知要花废多少工服。
思及此处,梁悉的眼神悄然柔和下来,他突然双手搂住周小宜的腰,然后轻轻把脸靠在了对方的肚子上。
如果他的谎言总有被揭穿的那一天,那一定就是今天了。
周小宜大概马上就会知道,他并非什么难得的良人,而仅仅是一个来自敌方的探子。
被拥抱的那一刹那,周小宜身子蓦然一僵,可他最后还是软了下来,任由梁悉抱着他。
他犹豫地抬起手,想抚摸一下梁悉的肩膀权当安慰,却没注意到梁悉变得沉重的表情。
“我们大概都走不了了……”梁悉看着外面亮起的火光,皱着眉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