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诺终于看见了真正的妈妈，抹了把眼泪，挣扎着从海妖的怀里游出来，刚才真是吓死他了。
人鱼王把他抱住了，手指轻轻抚摸过叶诺的脸，将他的眼泪擦掉，轻轻唱了两句安抚幼年人鱼的歌谣，叶诺就在这段歌声里逐渐安静下来。
海妖见计划败露，转身就要跑。
然而下一秒人鱼王的精神力撼动了周围的海底石柱，沙石翻滚起来，海藻碎成一块块的残泥。
海妖在一片地动山摇里后退，但是巨大的浪墙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人鱼王抱着叶诺，冰冷的视线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在我眼皮底下抢幼崽，找死。”
“我们是同类。”海妖警告他，“我们共同的敌人应该是联邦政府那些人类，你最好想清楚，联邦政府一直想要抓几条人鱼解剖了做实验，如果我告诉他们，你们在这里居住，他们肯定会一个炮弹轰了亚特兰蒂斯。”
人鱼王薄唇轻启，不怒自威，“你觉得我会被你吓到？”
叶诺在他怀里抖了抖，抓住了人鱼王的头发，这让他比较有安全感，“不要，妈妈，我怕。”
“乖，”人鱼王闭了闭眼，压抑着怒火，极尽轻柔地吻了下叶诺的额头，“小鱼球，先去玩好吗？我等下去找你。”
叶诺连连摇头，但是人鱼王把他托举到上空，毅然决然让海浪卷着叶诺去远一点的地方。
人鱼王的声音扩大很多倍，“保护好他。”
“是，王。”
人鱼王身后跟着一群人鱼，他们跟着人鱼王巡海，偶然间闻到了海妖的气味，第一时间赶往气味的根源地。
大祭司对小鱼球张开双臂，小鱼球撞到老爷子怀里，老爷子怜爱地摸摸叶诺的头，捂住叶诺的眼睛，不让他看人鱼王殴打海妖的场景。
海浪翻涌的声音传来，听声音都不敢想象画面。
“太血腥了，太暴力了。”巫女看了直摇头，“平时怎么没见王下手这么狠？都快把海妖们甩出珊瑚林了，一打十也这么厉害吗？”
珊瑚林外就是大白鲨的聚集地，闻着味儿就来了的大白鲨包围着珊瑚林，隔着不远的距离，和人鱼们对峙。
大祭司倒是比较了解人鱼王的脾性，“他在建立人鱼帝国的时候就有这么强硬的手腕了，而且他的交感神经很坚固，感受不到受伤的痛，是天生的战士。只不过是他对诺诺的心软，让你忽略了他本来就是一条心狠的人鱼，预言里说的没错，他称得上是塞壬的后继者。”
蓝尾人鱼对人鱼王的血脉保有质疑，“塞壬的力量赋予王庞大的精神力，这倒是说得过去，但是诺诺的精神力就没那么强悍。”
大家都陷入了沉思。
众所周知，诺诺是个战斗能力不太突出的雄性人鱼幼崽，治愈能力的话倒是还过得去，但和其他幼崽相比肯定是不够看的。
叶诺唯一的作用是海底王国的吉祥物。
哦，还是王的小宝贝。
巫女反应最快，“那么只有两种可能，要么王不是塞壬血脉，要么诺诺——”
不是人鱼王蒂兰斯的孩子。
巫女要说的下半句话戛然而止，大祭司用警告的眼神望着她，红尾人鱼和蓝尾人鱼都干咳着转移话题。
只有叶诺对这个问题的答案穷追不舍：“诺诺是什么？”
巫女低头掩饰着脸上的红晕，用尾巴拍了拍石头，眼睛笑完了，灵机一动：“要么诺诺是需要被爱护的小可爱呀。”
叶诺被逗笑了，巫女暗自松了一口气，拥着叶诺离开了战斗现场。
珊瑚丛已经被撞的破烂，蒂兰斯放开奄奄一息的海妖，挑起他的下巴，低沉的声音说：“回去告诉你们的老大，再敢打人鱼幼崽的主意，我会让他死在我的王国覆灭之前。”
海妖吐出一颗牙，恶狠狠道，“你不知道吧，人类开始捕捞人鱼了，小心，别让人类把你们抓走做实验，那可比死还可怕。”
蒂兰斯眼睛里的戾气更暴躁，“海底各个种族要联合起来才能保护海洋，很可惜，这些种族里不包括海妖，我就应该除掉你们，省的总是给我找麻烦。”
蒂兰斯将所剩无几的海妖们驱逐出亚特兰蒂斯，并且加强了巡防，之后拒绝了任何人鱼的跟随。
随后他独自游到一处隐秘的洞穴里，那里面是完全密闭的空间，绿色沉郁的藻墙点缀其中，显得有些阴森孤僻。
人鱼王每次出外战斗之后都会回到这里，平复久久难以平息的精神力。
洞穴里安静的像是死寂的深渊，蒂兰斯寻到角落里，独自坐在石阶上，抬头看着头顶一条细细的透光的缝隙。
那道光射进他的眼睛里，将一双银瞳映得金黄。
蒂兰斯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那里躺着一颗秀气的小珍珠，在水波里一会儿漂浮，一会儿又沉下去。
蒂兰斯握紧了这颗珍珠，闭着眼睛等待精神力平复过去。
只不过被海妖划伤的伤口很快就愈合，精神海域里掀起的疼痛却很难平复。
蒂兰斯已经习惯了自己等候着痛苦过去，他不需要把这种事告诉别的人鱼。
他是人鱼族的王，他该承受任何压力，这是人鱼作为幻想种族掌握海神之力的代价。
“妈妈！”
“妈妈？”
妈妈在哪啊？
叶诺找了很久，还是大祭司无意中说妈妈战斗之后会来这里，他才来这里碰碰运气的。
叶诺甚至把伊莱都拉过来找，自己先找到了这边。
“……”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蒂兰斯在无尽痛苦中睁开眼，警觉地观察着四周。
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洞穴入口处冒出头。
小鱼球抱着一大堆鱼虾扇贝跌跌撞撞地游进来，他快要捧不住了，但是仍然没放弃丢掉任何一样食物，奋力游向洞穴最中央石台上坐着的那条白色长发的人鱼。
那条华丽的鱼尾压在绿藻石阶垂下来，像是一条银蓝色的瀑布，细闪的鳞片隐没在后腰部两侧。
人鱼就是那样神秘而瑰丽的生物。
蒂兰斯猛地回头，看见那条小鱼球扭着屁股朝他游过来，下意识伸手去接，瞬间想到自己仍然狂暴的精神力，那双手就停顿在半空，不敢触碰小鱼球。
小鱼球却一点都不在意，或者说，诺诺从来就不相信人鱼会伤害他，这样美丽的物种，就是海底的精灵。
叶诺把带来的食物都堆放在角落里，自己坐下来，金色的细长小鱼尾搭在大鱼尾旁，拍了拍胸口，“妈妈，累死我了，我终于找你了。”
蒂兰斯怔然地看着叶诺，似乎难以置信小鱼球是怎么找到他的。
叶诺一本正经地告诉他，“你不可以再消失了，如果我找不到你，我就什么都吃不下了。”
蒂兰斯是第一次在这种时候被找到，一时间居然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和叶诺解释精神力的事。
叶诺看上去很生他的气，背对着他不肯搭理他。
蒂兰斯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小鱼球的后背，低沉的嗓音温柔呼唤着，“诺诺？”
叶诺抖了抖肩膀，生他的气了。
蒂兰斯解释说，“你最好离我远一点，我怕会控制不住精神力，伤到你。”
人鱼的精神力是利器，也是刀锋向内伤害自身的武器。
叶诺回过头，他看到了蒂兰斯尾巴上的划伤，顿时就不生气了，小爪子碰了碰鳞片，修复那道伤，小声说：“好了，不痛了。”
蒂兰斯也跟着他放轻了语气，“不痛，诺诺，那些海妖说的话都是吓你的，你别相信。”
叶诺摇摇头，他用自己的治愈能力抚慰着蒂兰斯的尾巴，最后他有点累了，就趴在蒂兰斯的鱼尾上，有气无力地呜呜嘤嘤着，耍赖想要睡觉。
小鱼崽想睡觉又睡不着的时候是会这样的，很折磨成年父母鱼。
不过蒂兰斯不会没有耐心，他抱起小鱼球，放在怀里哄，余光瞥到了角落里那一堆海鱼扇贝，细心询问：“诺诺，你抓那么多吃的来干什么？”
叶诺半梦半醒之间说，“我怕妈妈要走，那我就带着吃的跟妈妈一起走。”
蒂兰斯瞳孔震了震，原来小可爱的考虑这么长远？
叶诺又说，“如果妈妈不走，那我就和妈妈一起分享这些食物，等妈妈愿意和我回家，我们就把这些东西吃光，然后回家。”
原来这是叶诺准备的储备粮，生怕人鱼王抛弃他。
蒂兰斯终于忍不住笑了一下，轻声说，“你这小家伙，脑子都在想什么？”
“想你呀。”叶诺迷迷糊糊的说，“想和你在一起，永远永远不分开，妈妈，我好爱你。”
小鱼崽的声音越来越轻，然后就化成了均匀的呼吸声，他睡着了。
蒂兰斯抬头，望着头顶那一束光，金光打在叶诺的尾鳞上，似乎那一小片金光也可以照亮一整个浓绿阴暗的洞穴。
可惜，这里从来就没有光。
直到叶诺来到这里。
蒂兰斯闭了闭眼，洞穴里沉积了无数年的冷气被强大的精神力驱散，一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暖浪潮席卷了整个洞穴，怀里的小鱼球舒服地打了个滚儿，在舒适的海水里睡去。
蒂兰斯睁开眼，他想，原来光打在身上的时候，就是这种温暖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