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醒来
束夕影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等她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房间干干净净平平稳稳，丝毫没有被蝇王支配的混乱与恐惧。
束夕影拿起光脑，看了眼时间。
3月20日15：34。
她睡了一天一夜。
束夕影醒了就不容易睡着，她闭眼尝试再睡会儿，却发现自己确实清醒了。束夕影身上有伤，外伤在腰，内伤在内脏，总之全身上下各种难受，她不想这么快起来，于是瘫在床上，呆呆地看天花板。
蝇王的出现肯定是真实的，因为束夕影看到天花板有裂缝，多半是被蝇王的威力震开的。
想到蝇王，束夕影就想到蝇王的臭味。她的鼻腔和肠胃很不舒服，一回忆那个气味就想吐。
躺了26分钟，束夕影凑了个四点整，起床换衣服。
束夕影穿着睡衣，身上的脏东西被洗掉了，估计是颜璃和矢野栖帮的忙。她的身体布满伤痕，淤青最多，毕竟一直被震来震去撞来撞去，稍微动一下就有种散架感。
比赛和战斗已经结束，束夕影不用再穿作战服，她找了一套宽松的运动装，慢悠悠地穿好。
束夕影这会儿不想出去跟人交流，索性上网冲浪。
星网上早就闹翻了天，要么谈提尔联赛，要么讨论科林科星的灾难。
蝇王给科林科带来了严重的损失，人的死亡、建筑物的损坏、设备数据的丢失……短短十几个小时，破坏了科林科生活基地近几十年的发展。
“蝇王被联盟拖走了，希望联盟早点弄清楚这头怪物的来历。”
“我是科林科星人，前两天真的把我吓死了，当时腿毛就在我眼前，要不是被朋友及时往后拉，我就没了。”
“听说束夕影和任自在也参加这次的战斗了？”
“我去，真的假的，厉害啊，都实战了，简直甩其他指挥一条街。”
“真的，都有视频传出来。夕姐打完架直接倒任哥身上，任哥手忙脚乱去接，他估计也累，没接稳，抱着夕姐一起往下倒，夕姐直接在他怀里睡着了。”
“呜呜呜磕到了，我不管，他们两个就是在谈恋爱！”
“联盟发了条公告，快去看，好像跟科林科星构造有关！”
束夕影点击那个帖子里的链接，页面跳转到联盟官号的最新公告。束夕影快速浏览，看了个大概。
双星结构、禁忌空间、表层空间、过渡区、隐藏的蝇王、植物感染和异变……
这些信息引起了星际居民尤其是科林科星居民极大的反应，有人责怪联盟不早说，也有人理解联盟怕引起混乱，总之，星网上说什么的都有。
不久后，科林科星官网发布讨伐A级异变植物的消息。
有星际居民戏称提尔联赛来得真及时，虽然给科林科星带来了不小的灾难，但也顺利解决，再无后患。
“叩叩。”
忽然，敲门声响起。
“夕影，你醒了吗？”颜璃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她好像有种超能力，总能估算到束夕影睡醒的时间。
束夕影收起光脑，走过去开门。
当门被拉开，束夕影的脸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时，颜璃的神情发生了多重变化，惊喜、后怕、动容，到最后变成一个微笑。
颜璃轻轻地抱了抱束夕影，笑着说：“辛苦了。”
颜璃当然不会责备束夕影，说什么“让你别去你还去，你看看你浑身是伤”，她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只要能承担选择后的结果，做什么挑战都是值得的。
她看过相关作战视频了，束夕影又当指挥又当攻手，在很大程度上帮到了尤兰达等人。更别说蝇王最终的心脏爆破由束夕影和任自在共同完成。
束夕影是让颜璃感到骄傲与钦佩的队友。
她说辛苦了，就如她每次完成艰苦的训练，劳累地回到家，母亲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一样。
做了那么多厉害的事情，辛苦了。
“嗯，挺辛苦的。”束夕影也笑笑，只不过神情看着依然很疲惫，“我们现在有什么安排吗？”
她还没来得及看提尔联赛的后续，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
颜璃：“你这么久没好好吃饭，先去餐厅吧。我们边吃边说。”
这个主意正合束夕影的意，她点头：“好。”
路上，颜璃说，阿尔瑞克将战队群的群名“阿尔瑞克最帅”改成了“祝岸无敌”，以前他不让祝岸改，后来自己改了，只不过祝岸也改了群名。
束夕影看了看最新群名。
团团圆圆金塔队。
土土的，不过，也挺不错。
“祝岸前两天的状态很差，今天恢复了一点。我去给他送饭的时候，门口守着两个军人，说是有人找他有事。”颜璃给束夕影递餐具，一件事一件事地说。
“什么事？”
“不清楚，估计跟禁忌空间有关吧。”
毕竟祝岸是有史以来唯一从禁忌空间活着返回的人。
束夕影应了一声，低头吃饭。
一个人走过来，阴影逐渐覆盖束夕影。束夕影抬头，看见一张不算熟悉的脸，但是对方一开口，她就听出来了对方是谁。
“你醒了，我们的大英雄。”尤兰达微笑道。
……
……
祝岸坐在沙发上，身体尽可能地板正。
房间里的人不多，龙终、鄷鸿和姬夏。
龙终看着祝岸紧张的姿势，他想说不用这么紧张，话到嘴边被硬生生吞进腹中。算了，都是军校生出身，他很清楚意志与坚强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祝岸同学，很抱歉打扰你，我有一些事想跟你谈谈。”龙终道。
四十多岁的人了，还被人喊同学，祝岸有点不好意思。
龙终：“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龙终，菲利亚第二分队的大队长，请问……祝岸同学，你怎么了？”
众人看向祝岸。
祝岸的脸原本很平静，却在听到一个词时突然崩塌，肿大的眼睛再一次流出泪水。
眼泪滴到祝岸的手上，他察觉到了，连忙伸手胡乱地擦：“我没事，我没事，我就是想到了一个人。”
除了有点紧张，祝岸原本没什么情绪，直到他听到了“菲利亚第二分队”六个字。
许门前辈所在的队伍。
许门对于祝岸来说是特别的。在禁忌空间，祝岸时常感到孤独，他喜欢热闹，却独自一人在一个封闭的空间待了二十六年。
许门虽身死，但听祝岸说了二十六年的话，祝岸也反复听着对方的话。
“听着，小家伙。
“希望你运气足够好，不要成为第九十九个。
“禁忌空间的重力是表层空间的亿分之一，时间过得极快。
“我们也许能找到虫族本源。你知道虫族本源吗，听说找到它，杀死它，我们就能彻底消灭虫族。
“现在，我想把希水交给你。”
“那就辛苦你熬一熬，等待下一批人的到来。对不起，我的话很残忍，但我只能这么说。”
祝岸快要疯的时候就听这些声音，仿佛身边还有人陪伴。
菲利亚第二分队……
祝岸大概知道龙终想问他什么了。
“是谁？”龙终问。
祝岸抬起头：“许门前辈。”
“他说了什么？”龙终追问。
龙终严肃又着急地盯着祝岸，真想变成气体钻进对方的脑子里，一瞬间知道一切。
“他说……”祝岸已经对录音的话倒背如流，他看了联盟前不久发布的通知，知道现在没必要说废话，直接告诉龙终重点，“龙队长，我带回希水了。”
联盟暂时未公开希水的信息，但祝岸知道。
轰——
脑袋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龙终蓦地起身，眼睛里写满不可思议与喜出望外。
龙终走到祝岸的面前，双手按住他的肩膀：“请问在哪？！”
菲利亚第二分队牺牲了九十八个人，龙终不愿也不能让队友白白送命，他必须得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祝岸被他吓到了，姬夏皱着眉提醒龙终冷静。
龙终意识到自己冲动了，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收回手：“抱歉。”
祝岸捏了捏剧痛的肩膀，摇摇头：“没事，我能理解。”他说，“希水在我的机甲里，我带你们去？”
他这几天一直没管这件事，一时忘记是一个原因，最重要的是没有精力。
他太累了，一天到晚只想复健，只想早点变成最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军校生，以至于生活中只有枯燥的吃饭睡觉和康复训练。
当然，祝岸很清楚希水的重要性，那可是许门等人拼了命也要带出来的东西。
得知龙终在寻找希水，祝岸很快直奔重点。
龙终往外走：“麻烦你带路。”
祝岸走不快，龙终心急却无可奈何，要不是不合适，他真想扛起祝岸，让对方指路，他代走。
二十分钟后，一行人来到祝岸寝室附近的仓库。一台老旧的、失去金属光泽的飞云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待主人的回来。
祝岸输入指令，飞云的储存舱打开，自动推送出原装箱子，里面装着一箱水。希水的熔点是25℃，这块区域现在的温度是29℃，所以希水是液体。
龙终走过去，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迟迟没去触摸：“这，这就是希水？”
这就是他们拼死拼活要找的东西？
龙终突然觉得好梦幻，菲利亚第二分队牺牲了近百人，终于，终于找到了希水。
他们的努力没有白费。
“许门……他当时的情况如何？”龙终背对着其他人，问。
祝岸张张嘴。这个时候应该怎么说？许门前辈很好，您不用担心？太假了吧，许门都回不来了，哪谈得上好。许门前辈死得很惨，连饭都吃不上几口？太残忍了吧，这位大队长看起来很难受。
祝岸纠结半天，决定实话实说。
他说，他进入禁忌空间没多久便遇到了许门。
他说，许门前辈孤身一人，活到了八十多岁，真是个坚强的人。许门将科林科星禁忌空间和希水的秘密告诉他，然后去世。
他说，他很感谢许门前辈，一谢前辈生前的信任，愿意把那些事情和盘托出；二谢前辈死后的陪伴，给了他寄托，让他堪堪熬过二十六年，最终等到救援。
祝岸回忆只属于自己的二十六年，喉咙又涩又痒，声音逐渐沙哑。
人与人之间很难做到感同身受，别人不可能完全懂他。
姬夏默不作声地拍了拍祝岸的背，无声地安慰他。
“你让他们的努力没有白费，相信许门也会感谢你的。”龙终说着，收回手，到底没触碰让他失去战友的希水，他转过身，看着祝岸，郑重地敬了一个礼，“我们会将希水交给联盟研究组，祝岸同志，感谢您的付出。”
祝岸是局外人，他愿意帮忙带回希水，是作为陌生人最大的善意，也是作为星际居民最大的责任，不管他出于什么心态帮忙，都值得龙终向他表示感谢与敬意。
“没事，没事啊，我也没做什么。”祝岸连忙摆手。
在他看来，他只是顺便带回来一个物质罢了，最值得感谢和敬重的，是许门等人。
龙终很认真：“你带回来的不只是希水，还有我们队友的意志，祝岸，谢谢。”
这是一场接力赛，从最初进入禁忌空间的人开始，到许门、到祝岸，再到龙终、到研究组，最后一棒究竟交给谁，或许还没有定论。
但一定有人接下最后一棒。
希水的事情暂告一段落，姬夏送祝岸回去休息，然后去忙其他事情。
祝岸没心思休息，他忙着复健，返回房间，请专业老师来协助自己。
第132章 成长
束夕影抬头，看着尤兰达。
大英雄？在喊她吗？她可不是什么大英雄，她只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冲上战场、打败蝇王而已。她确实想保护无辜的人，但她才没精力像真正的英雄那样，打完怪物还要安慰居民，或者接受居民们的瞻仰与崇拜。
她只想安安静静待着，做好自己的事情。
尤兰达坐在束夕影旁边，说：“很厉害嘛，小束同学。”
束夕影点头：“还好。”
她不谦虚的，有人夸到点上，她绝对第一个承认。她就是很厉害，打败蝇王，还活着回来了。
尤兰达说：“等提尔联赛结束，有机会来我的部队试炼试炼？”
尤兰达有自己的常驻部队，她想让人去那儿逛逛并不困难，何况束夕影本来就收到了联盟的就职邀请。
“好。”束夕影愉快答应。
她还没有走到尽头，她还可以继续变强。现在是提尔联赛，未来是联盟军队。提前去军队看看也挺好。
尤兰达的军务多，她没有聊很久，几分钟后，她准备告辞。走之前，尤兰达问束夕影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束夕影表示没有，只说请不要宣传她做的那些事。
尤兰达尊重束夕影的意愿，既然对方想低调，那么她可以帮忙降低相关热度，至少少让人给束夕影造成困扰。
尤兰达起身，束夕影和颜璃跟着起来。
“忘了说，”尤兰达笑了几声，拍拍束夕影的肩膀，道，“有指挥官的范儿了。”
这是来自联盟第十席指挥官的认可。
当其他学生还是指挥的时候，束夕影已经被这位年轻的大佬由衷地夸，嗯，有指挥官的范儿了。
束夕影笑笑：“谢谢。”
尤兰达先行离开，束夕影和颜璃重新坐下，边吃边聊，话题从蝇王到星际居民的反应，再到提尔联赛。
“对了，联赛的结果已经出了。”颜璃说。
“嗯，看过了。”
金塔战队在科林科赛场排到了第三十七，总排名也从第一降到第四。第一名星空战队现在的总分是66000，而第四名金塔战队的总分为39000。
在蒙特阿尔赛场，星空战队和金塔战队分列第一和第四，结果金塔战队在第二个蒂亚赛场便超过星空，升至第一。
到了科林科赛场，星空战队拿下30000积分，金塔战队仅3000，十倍分差，再次逆转两支战队的排名。
观察四个赛场的积分，不难发现越到后面，赛场给分越高，最初在蒙特阿尔赛场，第一名星空战队仅7400分，但到了科林科赛场，第一名星空战队直接拿下30000分。
许多队伍在后期翻车，这是原因之一。除此之外，联赛刚开始的时候经常有并列的排名，到了后期，这种情况几乎不会有。
“因为有人出局，所以很多队伍都丢掉不少分。”颜璃滑动排行榜，思考，“不得不说，临时小队的存在确实很有用，你看……夕影？”
颜璃抬头，看到束夕影在光脑上打字。
束夕影的行动很快结束，重新气定神闲地坐好。
颜璃有点懵：“怎么了？”
束夕影一本正经：“教人做事。”
颜璃哭笑不得。
这个梗不是这么用的啊。
没多久，冲浪小达人矢野栖转发了一条信息到群里。
原野：【转自@SXY的帖子[惊，星空战队竟无人出局，建议大家在最后一个赛场针对一下他们。]】
原野：【夕影！不愧是你哈哈哈哈哈！】
梅泽伯格之魂：【我怎么没想到呢，我要转发。】
孟：【已赞。】
蒙特阿尔第一副攻手：【已赞。】
原野：【好多人在夕影评论区留言，大家都在艾特星空战队的师兄师姐们哈哈哈。】
这个时候要出成绩，所以他们都醒了。
颜璃看完消息，抬起头，无奈地笑了：“原来你在发帖子。”
“嗯。”
颜璃不由感慨：“第四名，有种回到蒙特阿尔赛场的感觉。”
那个时候拿到第四名，他们高兴得不得了，毕竟他们是新生战队，挤进前十简直是天赐的结果。如今心态不同了，拿过第一的人，不可能想掉到第四。
束夕影说：“没关系，就当从头开始。”
最初参赛时，大家的契合度还不是很高，现在不一样了。
颜璃比以前更坚定自己的目标了。
祝岸更稳重了。
矢野栖不再只看重输赢了。
束夕影真正融入社会，重新找回情感了。
阿尔瑞克会打配合了。
孟依臣爱上机甲了。
这是属于金塔战队的成长。
重新开始没有什么大不了，何况他们的名次不算低，只要多费点心思，反超并非不可能。就如同在蒂亚赛场反超星空战队一样。
他们要在第五个赛场再次反超星空。
“这会儿没事，你要不要去见见祝岸？他应该跟人聊完了。”颜璃说着说着就变得难过，“感觉，祝岸变了很多。”
开朗的吵闹的活跃的咋咋呼呼的祝岸，变得沉稳了。
束夕影吃得正香，闻言，抬起头思考片刻，说：“长大了吧。”
伤感肯定有，但既然祝岸回来了，束夕影不想一直伤感。人总是要从过去回到现实的，过好当下最重要。
颜璃哭笑不得：“你不愧是他的老大。”
有种看着弟弟长大的感慨。
束夕影提醒她：“他原先也比我大。”
束夕影今年刚满十九，祝岸上大学就已经十九了。
不过，束夕影真的有那种感慨。
预赛的时候，祝岸向束夕影提出合作，于是束夕影带他到自己藏物资的地下室，当看到桌上满满当当的物资时，祝岸说过一句话。
“从此以后，你就是我老大。”
然后他就喊了束夕影近半年的老大。
哪怕他四十五岁了，哪怕他顶着一张瘦削成熟的中年人的脸，依然傻笑着喊，老大。
祝岸的心理年龄并没有随着生理年龄增加，年龄对他来说只是数字。束夕影觉得，祝岸的性格没有大变，等他习惯现在的生活，肯定会变回原来的样子。
肯定。
“走吧，”束夕影吃饱了，放下碗筷起身，“找他去。”
……
……
任自在拿光脑的手，微微颤抖。
“咋了任队，被伤到了？”荀澈哈哈大笑，“没事儿啊，学妹又没针对你一个人，她说的是我们整个队伍嘛。”
束夕影很少发帖，一发帖必定能在星网上掀起热度。荀澈等人已经看到束夕影发的帖子了。
任自在喃喃：“不是。”
荀澈：“哈？”
任自在放下光脑，平复心情，然后手指一划头发，说：“好多人在夕影评论区艾特我，她肯定能看到我的名字。”
然后想到他。
“有病。”冯街感觉这人没救了，不仅跟着束夕影跑去前线，还和她一起深入蝇王腹部。
前线有记者，与蝇王大战的视频早就在星网上传遍了，不用任自在自己炫耀，大家也知道他跟束夕影合作了。
不少网友都在猜测他俩有没有在一起，可惜两位正主都没反应。
任自在倒是想有点反应，但是不知道有什么反应，毕竟束夕影跟没事人似的。
队友没少问他这事儿，主要是荀澈这个八卦公，还有冯街和小西帆雅那俩，生怕他坑了星空战队。
任自在这两天常去看束夕影，不过对方没醒，看到束夕影发帖子，他才知道她醒了，屁颠屁颠发了几条信息，对方没回，应该在忙。
任自在发完信息，开始说正事，他摸了摸下巴，道：“其实不用夕影说，其他人也会针对我们，”他想好了，打响指，说，“到时候把荀澈踢出去。”
荀澈不服气：“凭什么是我？！”
任自在的响指变成大拇指：“你分最低。”
很简单的原因。
比如在科林科星针对金塔战队的临时小队，基本都是由各队最低分的人参与组成的，为的就是降低分数损耗。
“别忘了，金塔战队也无人出局。”冯街提醒。
至今为止，只有金塔和星空两支战队全体成员都在。
在冯街看来，到时候极有可能是星空和金塔一起被针对，或者再加上梦想。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在第五个赛场只有十支队伍，星空的压力肯定比金塔在科林科赛场的压力小。
“说实话，”小西帆雅道，“祝岸基本废了。”
这话难听，但是事实。
祝岸的身体状况很糟糕，看回放的时候就能看出来，他如今完全没精力战斗，敲几下键盘手就发抖，被攻击一下就喘个不停。
小西帆雅：“除非他在第五个赛场开赛前完成复健。”
冯街：“我觉得他可以。”
祝岸敢在那种情况下继续参赛，就能看出他的坚强。冯街坚信这种人绝不会放弃任何机会。
小西帆雅无所谓地道：“那也不可能恢复到巅峰时期。第五个赛场很残酷的，你们忘了？”
是了，第五个赛场，很残酷的。
科林科赛场共一百支队伍，晋级第五个赛场的，仅十支队伍。
星空、梦想、R-11、金塔、TTA-art、天鹰、玄鸟、L、樱妻和爱光战队。
都是非常强大的队伍。
他们将在最后一个赛场角逐冠军。
按照往届规律，第五个赛场像战场，用最简单的话解释，第五个赛场是实习工作，即军校生向军人过渡的介质。
在第五个赛场中，十支队伍会跟随军人完成前线任务，然后由评委进行打分。此外，该赛场没有淘汰流程，评委直接根据他们的总分进行排名。
冠军、亚军、季军、第四名……
“不知道这届的赛场在哪颗星球。”小西帆雅很期待，“不管怎么样，大家好好休息，一起拿下冠军的奖杯吧。”
小西帆雅伸出手背。
队友们纷纷按上去。
“加油！”大家说。
“等一下！”荀澈突然想到重点，“所以不会真的要献祭我吧！”
任自在拍拍他的肩膀，调侃：“看我心情。”
荀澈：“……”
……
……
洛卡洛星，联盟总部。
奚存从实验室中走出，一脸疲态地进入休息室泡咖啡。
休息室里还有一个人，是希水研究小组的同事。
“听说徐念越狱了，”同事说，“就是一号基地的那位。”
这事儿在星网上掀起了一定的波澜，不过很快被科林科星的灾难盖过，没注意看消息的人很容易忽视。
“哦。”奚存对这些不感兴趣。
同事喜欢八卦，可奚存不回话，她觉得无聊，于是转移话题，谈奚存感兴趣的：“其他星球的希水已经研究完毕，就差科林科星的了，听说那份希水在运输过程中，三天后能送到。”她不由感慨，“没想到科林科星的希水是由一位学生带回来的。”
奚存喝了一口咖啡，重归清醒，她沉默片刻，补充：“是由九十九人一起带回来的。”
她看过龙终的那份报告，对那边的事情有了解。
同事笑笑：“你说得对。”笑完她又仰头叹息，“等研究完科林科星的希水，我们应该就能确定希水来自哪颗星球了。”
他们研究了近六十多颗星球的希水，通过分析希水的年龄，由远及近地追溯希水来源，到目前为止，他们已经有了三个答案。
也许，科林科星能给出最终答案。
总感觉好不真实，存在了七百年的虫族，真的能被他们这一代消除吗？
“有点期待。”不管怎样，同事还是说，“期待找到希水源头的那天，也期待找到并消灭虫族本源的那天。”
奚存喝完咖啡，将杯子放进机器里，起身，走向实验室，准备继续做研究。
“我也很期待。”奚存说。
第133章 日常
束夕影顺路买了几包瓜子，喊上队友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祝岸做康复训练。祝岸看到一排五个人盯着自己，难受的心情烟消云散。
祝岸保证，以后绝对不能让自家老大再见那个任学长。
看把他老大带成什么样子了！
束夕影这个行为确实是跟任自在学的，而且她看网上说，有时欠揍是治疗难过的方法，尤其是当对方不想传染悲伤的时候，这种方法很能带动活跃气氛。
束夕影盯着祝岸看。
祝岸还是皮包骨，不过眼睛没那么肿了，这两天应该没哭。祝岸换上了新衣服，听说是郝女士和祝先生给他新买的。
祝岸捯饬过自己，脸，洗干净了；胡须，刮完了；头发，竖起来了，他还是那个自称一米七的人。最让他痛苦的是，他的八块腹肌一时半会没法恢复。
难得队友都在，祝岸向老师提出休息二十分钟。
束夕影昏睡的时候，祝岸跟大家讲过自己在禁忌空间的经历，现在他老大也回来了，他又简单讲了一遍。
“……总之，禁忌空间的质量和重力太小，时间流速快，所以你们打了十几分钟比赛，我在里面过了二十多年。”祝岸说。
他现在讲这些已经不容易难过了，他的语气还算平缓。
祝岸起初担心队友嫌弃自己的年龄，更不想听他说那些废话，可是后来他发现，大家都听得很认真，眼神和语气与往常一样。
祝岸觉得自己真幸运啊，遇到了这么温柔的队友。在他们的身边，他还是那个十九岁的少年。
束夕影想起一事，问：“颜璃说有人找你谈话，怎么了？”
“噢，这个啊，”祝岸说，“我带回一种物质，应该对联盟某个研究有用，我把那个物质交给他们就回来了。”
祝岸知道那是保密项目，所以没有具体说出希水的名称。
物质？研究？
束夕影没来由地想到自己在大音希声里见到的一瓶水。
联盟肯定已经发现那瓶水了，但没有发布通知，是不是说明他们在做秘密研究？
那瓶水很重要吗？
二十分钟到后，祝岸接着训练，他想尽可能在第五个赛场来临前恢复，不说巅峰状态，至少得有正常人的状态。
阿尔瑞克磕着瓜子，神烦地吐槽：“我倒要看看第五个赛场还有谁要针对我们，”他拳头都硬了，嚷嚷，“临时小队的人疯了吧，只盯着我们干什么，直接放任星空战队断层第一？”
星空比第二名梦想高出两万分，的确算断层。
祝岸回头，安慰他：“还有一场比赛呢。”
矢野栖伸拳头：“就是，以前经常有队伍靠最后一场比赛翻盘，我们也可以！”
束夕影顺手碰了碰她的拳头：“冠军。”
“对，冠军！”阿尔瑞克站起来，“我们要拿冠军的！”
他一起身，其余人跟着站起来，束夕影叹了口气，优哉游哉地起来。五个人走到祝岸旁边，六人一起手叠手。
说好了，要一起拿冠军。
……
……
刚从祝岸那儿返回房间，束夕影就被喊去做体检，这次有姬夏亲自盯着。
束夕影内外伤兼具，腰部的伤口不算麻烦，打几针强效愈合剂和破伤风针，休息一段时间就好，麻烦的是她的内伤。
束夕影被抽了150ml的血，然后又要进入不同区域检查身体的不同部位。
她保证，以前十九年做的体检加起来都没这次严谨。
晚上十点，经过一道道繁琐的检查，几位医生确定地得出结论，束夕影的五脏六腑乃至血液，都被污染了。
“污染？”姬夏闻言，当即皱眉问，“什么意思？”
受损就说受损，衰竭就说衰竭，污染算哪一回事，他们怎么用这个词来形容？
为首的医生解释：“她吸入了大量不明气体，那种气体对人体有慢性危害，导致她的内脏受到污染。为什么不用‘感染’一词，因为我们觉得比起感染，污染更贴切她的情况。简答来说，她的身体内部像遭遇了环境污染，变得脏乱差。”
束夕影双手揣衣兜，靠在墙边。
她被污染了？
那沈音岂不是更惨，毕竟比起她，沈音闻过的虫族气味只多不少。
束夕影原本庆幸过实验体没有危害，现在看来，怎么可能没有呢。所有事情都有双面性，何况实验体本就不是什么幸运儿。
“可是，”姬夏知道医生说的气体指什么，她不便直接说明，于是侧面问，“夕影和我们共同呼吸一片空气，为什么她被污染了，我们没事？”
拿前线战士举例，他们常年与虫族相处，遇到的虫族比束夕影只多不少，为何他们没被查出身体污染？
“是这样的，”医生将报告翻到第二十九页，指着中间的内容，说，“她的体内有一种别人没有的受体，所以能够被特殊气体附着，从而被污染。”
受体与生物活性分子结合，受体特异性地识别并结合生物活性分子，从而引发细胞内的生化反应，产生特定的生物效应。束夕影体内有极其特殊受体，专门接收虫族散发的气味。她不是虫族，闻多了自然会对身体造成负面影响。
束夕影体内产生的特定生物效应，也许就是污染。
姬夏盯着报告单，神情复杂。
姬夏抬起头，问：“能治好吗？”
医生：“抱歉，我们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目前来看是不可逆的，只能减少吸入该气体的情况。”
束夕影问：“如果不呢？”
她未来还想靠这样的方式对付虫族来着。
“你想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吗？”医生无语，忍不住反问。哪有人明知山有虎还向虎山行。
姬夏收起报告单：“我知道了。感谢各位，今天辛苦了。”
医生照例嘱托一些话，目送二人离开。
姬夏和束夕影无声地走了一段路，到束夕影的寝室门口时，二人齐齐停下脚步。
“夕影。”
“老师。”
她们同时开口。
“我先说吧。”束夕影道，“老师能不能不把这件事告诉颜璃他们？”
她不想让他们担心。在一号基地得知束夕影是实验体的时候，颜璃和任自在巴不得杀了徐毕情和徐念，若是知道实验体有这么严重的后遗症，他们会更难过吧。
徐毕情去世，徐念入狱，一号基地被毁，他们连发泄的地方都没有。
束夕影不太想他们同情自己，承受这种情绪，对她来说很累，她不知如何面对。
“我可以不说，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姬夏认真地看着束夕影，“以后不要再闻虫族的气味了。作战的时候注意机甲封闭性，不要让虫族的气体进入机甲。另外，我会拜托奚存帮忙设计喧星的空气过滤系统。”
束夕影挠挠头。
姬夏皮笑肉不笑：“你不答应吗？”
姬夏以前对她都是很温柔和善的，突然用这种表情看自己，束夕影才体会到任自在怕姬夏的感受。
“我尽量。”束夕影说。
“你……”
“老师，”束夕影补充，“我没法保证未来遇不到蝇王这样的对手，若是闻虫族的气味能帮助大家更快地拿下胜利，我觉得很值得。”
姬夏愣住。
束夕影，从小失去亲人，流浪星际多年，无端成为实验体……她明明受过这么多苦，却从不抱怨，反而友善地对待其他人。
束夕影没觉得自己有多伟大，她只是想做出更有意义和价值的选择。
姬夏感觉，或许自己根本没法劝束夕影。
她是个很有主意的学生，也是个非常倔的人。
姬夏低了低头，放弃劝说了。她道：“那么，记住你答应我的话，尽量不要主动闻虫族的气味。夕影，群体的胜利固然重要，个人的感受也不可忽略。”
束夕影笑着点点头：“嗯。”
“这件事我暂时不会跟其他人说，放心。”
“好，谢谢老师。”
“对了，”姬夏想起一件事，“徐念越狱了。”
束夕影在星网上看到这个消息了，但她觉得不重要，所以并未放在心上。
姬夏：“联盟发布了通缉令，应该很快就能捉回她。我很好奇，她在监狱里老老实实待了那么久，为什么突然跑出来了。”
束夕影并不了解徐念，她给不出答案。
谁知道呢。
……
……
荒波海盗团的人在研究希水，可惜能力有限，什么都没研究出来。
卫献予找到了给荒波海盗团透露消息的人，一连串揪出很多海盗团和猎人的线人，将他们一网打尽。
凯瑟琳遵从束夕影和任自在的意愿，没有大肆宣扬他们的功劳。
除此之外，提尔联赛的热度不降反增，星际居民的讨论欲非常强烈。
科林科赛场结束，联盟没急着让学生们返校。
星际居民在星网上聊得热火朝天，青叶飞起来了、金塔排名掉到第四、祝岸一来一回成了中年大叔……哪怕有些事情早就讨论过了，大家依然乐此不疲。
孟依臣的变形装置击败邪答院六阵的紧急装置，若干企业家找上孟依臣，提出合作与交易。孟依臣目前只想专心比赛，全部婉拒，表示赛后再说。
大家激情发帖，帖子每时每刻都在更新。
祝岸的康复训练进展得很顺利，他的身体在慢慢恢复，于是他决定加大训练强度，希冀在最后一个赛场到来前恢复至正常状态。
祝先生和郝女士拒绝联盟的补偿与资助，毕竟儿子不是他们换取美好生活的工具。二人和金塔战队的成员吃了顿饭，然后乘坐公共交通返回蒙特阿尔星。
束夕影拖了好久，总算参加了星空战队的庆功宴。她一出现，小西帆雅就打量她，然后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任自在见队友都围着束夕影，连忙伸手护住她，然后转移话题说准备开饭。
星空战队的人都很友好，束夕影轻松愉快地和他们吃了顿饭。
晚上，任自在送束夕影回寝室。到寝室门口时，束夕影停下脚步，转身看任自在。
“姬夏老师说暂不返校，所以，”束夕影说，“我打算趁此机会回一趟眠古星。”停顿片刻，她补充，“我还没跟其他人说。”
回眠古星不是突发奇想，第一个跟任自在说这事儿也不是突发奇想。
束夕影连星际飞船都准备好了，迟迟没出发，是因为她需要有人同行。
星际旅途很孤独，尤其是发现自己一个人在星际飞船中，而这一叶扁舟在浩瀚星空中慢慢移动的时候。
束夕影早些年没少感受那种孤独，现在不想感受了。
“眠古星？”任自在第一次听说这颗星球。
“嗯，我的故乡。”
自从离开眠古星后，束夕影再也没有回过那颗星球，没钱是一回事，不敢回去面对和缅怀是另一回事。
束夕影想回去看看，告诉父母和哥哥妹妹，她现在过得很好。
任自在几番欲言又止，最后，支支吾吾地问：“我能陪你吗？”
束夕影双手揣衣兜，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不是她吹，这人还不如她懂感情。
任自在初见束夕影的时候，对方也是用相似的表情注视他，只不过那时候他气定神闲无所谓，现在……
嘶，说不紧张是假的。
他这话是不是有点唐突啊，她是不是在思考如何拒绝他？
“任自在，”束夕影喊了他的名字，“你好笨啊。”
这么笨的人，怎么当上指挥的。
任自在：“？”
束夕影不想理他了，丢下一个字就走人：“能。”
束夕影开锁进屋，关上门。
轻轻一声“砰”，任自在回过神来，接着他明显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砰砰”直跳，像一扇关不上的门。
她说能！
隔壁的阿尔瑞克开门出去觅食，一看到束夕影门口的任自在，登时警惕：“你来探听情报？！”
任自在拍拍他的肩膀，故作镇定：“下个赛场加油。”
接着哼着歌离开。
阿尔瑞克一脸抽象：“？”
有病吧。
……
……
任自在兴奋过头，差点忘了问束夕影出发的时间。
SXY：【明天上午十点。】
SXY：【记得找姬夏老师报备。】
人就该自由自在：【好！！！】
束夕影除了跟姬夏报备，还跟队友提了一声。她说她打算回一趟眠古星，预计十天后返程。
十天后，联盟差不多也能出第五个赛场的比赛通知，束夕影把时间掐得很好。
颜璃嘱咐束夕影一路小心，听说任自在要同行时，她放心不少。
次日，束夕影和任自在登上星际飞船，前往眠古星。
第134章 怀念
星际飞船的速度非常快，但因为它很平稳，所以人坐在里面没什么感觉，反而会在透过窗户看宇宙时而感到缓慢。
在飞船上的几天，束夕影除了休息就是学习，搞得旁边的任自在都不好意思摸鱼了。
束夕影在奚存和孟依臣的帮助下，完成了一件机甲设计稿。
束夕影设计的是重型机甲，要说有什么地方特别，那一定是按键少、操作简单，初学者就能驾驶。
与喧星恰好相反。
不过，随着驾驶者对机甲的熟练程度提升，那台机甲的威力也会被逐渐发掘。
简单来说，那台机甲的上下限都很高，全看驾驶者如何使用。
用得好，咔咔乱杀。
用不好，咔咔被乱杀。
当然，这台机甲只是简单，结构与零件比起喧星来说，只多不少。所以，设计出来是一回事，能不能被打造出来是另一回事。
束夕影这段时间一直在看材料学相关的专业书，试图使用材质更好的零件。进展很顺利，等回到洛卡洛星，束夕影就可以开始打样。
束夕影给这台重型机甲取了个名字。
希望。
要是阿尔瑞克在，肯定要吐槽她是取名废，但她保证，这绝对是她想过的最合适的名字了。
希望，可以是名词，也可以是动词。
就像束夕影抓着希望一路前进到今天，并且诚挚地期待未来。
“夕影！”突然，任自在在窗边喊，“我们要到了。”
束夕影卷起设计图，将其放好，尔后起身走到窗边。
他们离一颗灰色的星球越来越近。进入眠古星的大气层后，星际飞船开始自动减速，最后安全着陆。
“咔——”
舱门打开，束夕影和任自在一前一后从飞船中走出。
眠古星早就荒废了，遍地都是断壁残垣和残渣碎瓦，有些角落甚至能看见枯骨，也不知道是动物的还是人类的。
死寂无声的星球没有生命的存在，这里仿佛没有时间概念，它已被宇宙遗忘。
一阵微风拂过，掀不起丝毫波澜。
任自在第一次见到如此荒凉的星球，当风吹来的时候，他感觉无尽的绝望扑面而来。这颗星球，悲伤到连风都在呜咽。
眠古星，永眠、古老，不得不说，它的名字似乎昭示了它最终的命运。
“跟我来。”束夕影道。
其实，别说任自在了，她对这颗星球也感到陌生。
束夕影离开眠古星的时候，这颗星球还有人居住，没想到十年后成了这番光景。
束夕影凭着感觉找路，到后来发现确实找不到，这才打开导航，输入坐标寻找她最初住过的房子。
偌大空旷的荒芜星，两个小黑点缓慢地移动。
“到了，就在前面。”束夕影在一个废铁堆积成的小山上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的房子说。
任自在见她没有继续前进的打算，问：“不过去看看？”
束夕影摇头：“没必要。”
在束家之后，那个房子多半被其他人住过，何况父母兄妹都已不在，那早就不是束夕影的家了。
“在这里看看就好。”束夕影说。
任自在沉默地看着束夕影的背影。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自从来了眠古星，他感觉她的身上散发着一种平静的悲凉感。
束夕影：“我还想去其他地方看看。”
任自在回过神来：“好。”
束夕影凭借久远的记忆，重走当年逃亡的路。她以为自己会难过会哭，结果没有。
她甚至能平静地跟任自在介绍：“那时候我很弱，无法反抗，只能拉着妹妹一直跑。”她的手指划过这条街道，“跑到那里的时候，我们一家人汇合，除了我的父亲。”
她的眼前只有混乱的画面，以及两个小女孩与母亲兄长碰面的过程，只可惜她的记忆模糊，所有人，包括小时候的自己，都没有脸。
任自在沉默。
“父亲在一辆车里，结果那辆车被木虫碾碎了。”束夕影说。
她接着走。
束夕影：“这里，啊，我记不太清楚了，应该是在这里吧。我的母亲为保护我们，牺牲了自己。”
她接着走。
“我的哥哥在这里被感染，临死前还不忘保护我和妹妹。”
她接着走。
“我和妹妹即将抵达紧急救援处，我们都快到了，木虫却掠夺了她的生命。”
她接着走。
“这里是紧急避难处。好多灰啊……”还好戴着氧气罩，不然束夕影肯定会被呛得咳嗽，“我在这儿待了很短的时间，醒后就跑了。”
跑去流浪。
束夕影说得淡然，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走着走着，她听到了隐隐约约的抽泣声。
束夕影回头，突然笑了：“你怎么在哭？”
任自在一擦脸，这才发现脸上都是泪迹：“我没有啊……”
他就是要嘴硬。
任自在带着氧气罩，束夕影只能伸手触碰罩子，假装在替他擦眼泪。
“别哭，”束夕影收回手，说，“我现在挺好的，不用为我感到难过。”
束夕影坦诚自己的过去，并不是为了博得谁的同情，毕竟她很不擅长应付这种情绪。
她纯粹是希望对方能看见完整的束夕影，而不是只看见人前那个光鲜亮丽牛气冲天的束指挥。
任自在弯腰，把她抱在怀中。
束夕影没动。
任自在的身体在抽动，束夕影听见他时不时的哽咽和呜咽声。
她抬手，拍拍他的背：“接着走吧。”
任自在忍不住问：“你的哥哥和妹妹离世，那风月白和贝烟波……”
“结拜的。”束夕影说，“我先在X-67星认识了一个朋友，她被虫族感染而死，然后我就离开了X-67星，几经波折，在α-199星遇到了他俩。”
任自在跟在她的身边，只听不言。
都说事不过三，还好束夕影遇到的是风月白和贝烟波，任自在无法相信，如果风月白和贝烟波也出事，束夕影会不会真的成为冷血无情的机器人。
他不想她变成那样。
任自在想着想着就放慢了脚步，等他回过神来后，大步跟上束夕影的脚步，牵过她的手。
束夕影感觉手心变得温热。
她侧首，稍稍抬眼就能看见任自在流畅的下颌线，他目光认真，正经地盯着前面的路。
认真？正经？
哈哈，要是他不脸红，她就信了。
束夕影笑笑，收回目光，看前方：“走吧。”
任自在见她没甩手，牵得更紧了。
他们走过废墟，在灰尘中留下不明显的脚印。废墟里有不少杂草，露珠从顽强的杂草上低落，慢慢渗进缝隙里。
眠古星天亮了，天边的自然光一点点照亮整片大地，光辉覆上这颗星球。
他们接着走。
……
……
洛卡洛星，联盟总部。
科林科星的希水被送至研究部，希水研究小组很快展开研究。经过若干次研究和证明，他们总算确定了希水的起源星球。
奚存看着那个坐标，怔神。
同事弹了弹报告单，摇摇头：“这下麻烦了。”
奚存回过神来：“联系元帅吧。”
“行。”同事收起报告，顺便问，“这个结果恰好撞上提尔联赛，你觉得元帅会把那个星球当成第五个赛场吗？”
“不知道。”
“我觉得挺有可能的。”同事挑眉，“不说这届学生能力出众，可以去挑战自我，单说以元帅的行事风格，怎么都会让他们试试。”
仔细分析她的话，言下之意，那颗星球很危险，至少现在很危险。
奚存：“先把报告交给元帅吧，决定由她定夺。”
“有一说一，我还蛮期待的。”同事往外走，“毕竟……”她摸摸脑袋，回头一笑，“几千年没人去过了？”
……
……
十天后，束夕影和任自在重返科林科星。
这段时间二人都没怎么看光脑，一个忙着看机甲材料，一个在分析十支战队的作战风格和习惯。
即将抵达科林科星时，二人拿出光脑看，没想到星网上全是他俩的帖子。
“惊！小道消息说束夕影和任自在一起乘坐星际飞船。”
“什么什么什么，他俩不是对手吗，怎么认识的？”
“我是奥罗拉学院的学生，我听室友说，束夕影是任自在从F-2077星接回来的，任自在最初挺关照她的，可能二人就这样熟悉了吧。”
“日久生情？哇，磕一口。”
“两队的指挥谈恋爱？哇，磕一口。”
“有人发了他俩的照片，好像是束夕影刚到奥罗拉学院的时候拍的，任自在躺在地上，束夕影蹲在旁边。”
“一个咸鱼躺平，一个蹲着像卷心菜？哇，磕一口。”
束夕影看着阿尔瑞克转发到群里的照片，回忆。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当时任自在陪她去做体检，路上他一直在说主攻手的事儿，然后她坦白自己是指挥，于是任自在就躺下了。
束夕影觉得好玩，把照片发给任自在，对方几番欲言又止，最后存图不语。
星际飞船即将停靠陆地。
任自在把光脑开了又关，关了又开，嘴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手里的塑料花瓣被扯下一瓣又一瓣，他不满意那个结果，又扯叶子、掰花枝。
“再不说就要到站了。”束夕影盯他半个小时了。
有什么好纠结的，不就一句话几个字吗。
任自在手一拍桌，蓦地起身，自信满满地走到束夕影的面前。
束夕影抬头看他。
“夕……”一对上束夕影不聚光的淡漠眼神，任自在顿时蔫了，“那个……”
星际飞船完成停靠，舱门自动打开。
束夕影揣着兜往外走。
任自在一急，话比大脑首先运转：“夕影如果你觉得我还可以的话能不能允许我喜欢你啊要是不行也没关系你告诉我我需要具备什么条件我肯定努力要是可以的话那你能让我追你吗？！”
束夕影：“……？”
好吧，她只猜对了一半，一句话，但不是几个字。
任自在肺活量不错的，说了那么多话，大气不带喘一个。
束夕影已经走到了舱门口，闻言，回头。
任自在立马站直。
“我。”束夕影伸出一只手，挠头。
任自在紧张。
束夕影说：“没太听清你在说什么。”
任自在语速太快，哪怕口齿清晰，听力一般的束夕影也只听了个大概。
任自在：“……”
完蛋。
束夕影转回头，继续往外走。
任自在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整个人趴在桌上。
束夕影走没影了，又幽幽地冒个脑袋出来：“我考虑一下。”
任自在默默地坐起来，回忆束夕影刚才说的话。她说啥？考虑一下？考虑一下！任自在陡然跳起来，不过转过头去的时候，束夕影已经不见了。
任自在想兴奋地大喊，可是转念一想。
不是，等会，她不是没听清楚吗，那她考虑啥？
……
……
和来时的流程一样，束夕影和任自在戴上氧气面罩，进入室内，穿过空气转换走廊，进入科林科星的生活基地。
颜璃和矢野栖来接束夕影，看到任自在的时候，礼貌性打了招呼。不过任自在在思考人生，没注意到她俩。
束夕影跟颜璃矢野栖走之前，特意回头跟任自在说：“最后一场比赛也要认真打，我不会放水的。”
任自在一听束夕影的声音，立即回过神来，冲她得意地笑：“放心，冠军肯定是星空的。”
束夕影：“别想。”
颜璃和矢野栖对视一眼。
网传是假的吧，这俩真在谈恋爱？或者，只是她们理解不了指挥的脑回路？
还有，该说任自在是欠还是傻，这种时候说这种话。
啧。
其实任自在这次不是欠也不是傻，他只是觉得束夕影会更喜欢全力以赴的他，而且他也想要凭实力配得上她。
双方道别，各自离开。
束夕影等三人一起去吃了顿饭，时间差不多后，喊上另外三人到客厅集合，准备讨论第五个赛场的相关事宜。
和束夕影预料的时间差不多，晚上八点，联盟官号发布第五个赛场的场地。
阿尔瑞克看到通知，第一时间站起来，震惊：“我去，蓝星？！”
第135章 准备
蓝星，人类最初的家园，踏上星际舞台来时的路。
蓝星的环境逐年恶化，加之银河系的太阳步入衰老期，致使蓝星的气候十分不稳，现在全球结冰，十几年后可能全球水体蒸发。
无可奈何之下，人类放弃了家园，正式进入星际时代。
现在是星历2853年，人类已经有近三千年没有回过蓝星了。
“查了一下，”颜璃放下光脑抬起头，“蓝星现在的状态是表层被水体覆盖，类似于干涸前的碧海星，只不过……”她皱眉。
矢野栖：“只不过？”
颜璃叹口气，说：“碧海星干涸前，海洋相对稳定，基本无风无浪，蓝星却狂风大浪，气候非常恶劣。”
最近十几年的蓝星风浪不歇，不是这片区域狂风暴雨，就是那片区域风暴肆虐。每片区域的天气变化极大，现在艳阳高照，下一秒就有可能乌云密集。
不怪颜璃叹息，人类最初的家园变成这个样子，谁看了都心情复杂。
不得不说，人在自然面前真的很弱小，哪怕开拓到了星际，这个规律依然适用。
话说回来，蓝星早已被人类放弃，两千多年来无人踏足，联盟怎么会把提尔联赛的最后一个赛场定在那里？
如今的蓝星显然是极度危险的，就算第五个赛场偏向实战演练，也不至于这么快就上难度吧？
常回家看看？
“看来我们这批学生很让元帅满意啊。”祝岸调侃。
若非如此，元帅不至于给到如此难的试卷。
“还好我没有深海恐惧症，”矢野栖“嘶”了一声，问，“你们呢？”
大家都表示无，这代表他们能够全员参与第五个赛场。
颜璃：“细则里确实有说这一点，有深海恐惧症的学生可以不用参赛，不仅不扣分，还加三千分。”
这条细则非常值得玩味。
追求稳定的人可以选择不参赛，不仅能保证自己不被出局扣分，还可以给队伍加分，综合说起来，这可不只是加三千分这么简单，最重要的是不扣分。
想要更高成绩的人选择继续参赛，他们自信自己不会出局，并且能赚到不止三千分。
端看队伍如何考量。
金塔战队当然会选择后者。
祝岸的状态比最初好了不少，体重也从32kg增至43kg，肌肉内的蛋白质等含量比二十天前正常了很多。
祝岸下一届不一定能参赛，至少要把这一届好好地打完。只要他不主动退赛，队友都会支持他的选择。
说好了，金塔战队要一起打提尔联赛。
“另外，”颜璃说，“每支战队都不能单独行动，必须在前辈的视野下行动。”
阿尔瑞克：“啥意思？”
颜璃：“联盟给每支战队都安排了一支队伍，负责保证我们的安全。”
联盟安排的队伍当然是军队里的特战小队，正常情况下都是至少六个人，职位覆盖主副攻手、辅助、指挥、机甲师、狙击手。
往届的第五赛场实战只有主副攻手和辅助跟随，没想到这次派出了完整的队伍。
特战小队的每个人都很优秀，他们和队友磨合多年，有着极高的配合度，六人在一起，是实力非常恐怖的存在。
这也侧面反映了蓝星的危险。
“我有个问题，”束夕影没细看细则，反正问颜璃就行了，“联盟有说选择蓝星作为第五赛场的目的吗？”
“好问题，”颜璃看向束夕影，“寻找希水。”
祝岸一惊：“我从禁忌空间带回来的东西就叫希水！”
原本他还担心自己容易说漏嘴，没想到联盟这么快就官宣了，看来以后不用顾虑这个了。
祝岸震惊完又感到疑惑：“找到科林科星的希水不够，还要找蓝星的？”
希水的部分情报已经公开，想了解的话随时能去联盟官网看，但金塔战队习惯偷懒了，五双眼睛齐刷刷看向颜璃。
颜璃无奈，不过还是耐心回答。
她先介绍希水是什么，然后道：“联盟说，他们在碧海星、科林科星等近六十颗星球找到希水，经过研究，他们将希水来源确定在了蓝星。”
束夕影听到关键词。
碧海星。
这么说起来，她在大音希声中看到的液体也是希水？
并非没道理，大音希声是伊恩将军的机甲，伊恩将军给后人留下重要线索，而后人想办法寻找并验证，这个逻辑说得通。
就是……伊恩将军早在几百年前便发现了希水的重要性，真超前真厉害啊。
“在水里寻找水，”祝岸脑壳都大了，“离谱。”
孟依臣：“有没有一种可能，覆盖蓝星的液体就是希水。”
沉默。
他们是星际时代的原住民，没去过蓝星，对那颗星球的了解只停留在“人类最初的家园”上，其他的一无所知。
水是水，希水也是水，而且……
束夕影想到自己在大音希声看到的那瓶水，忍不住想，确实啊，希水和水真的很像，都无色无味……
唯一说不通的是，希水的熔点与水不通。
“你的脑洞真大。”矢野栖感慨。
被夸了，孟依臣默默地移开目光，但暗喜。
阿尔瑞克有新的疑惑：“找希水的目的是什么？”
颜璃：“根据目前公开的情报，联盟认为希水与最初的虫母，即虫族本源有关。”
虫母负责繁殖，由于环境的差异，虫子往不同方向变异和进化，这才有了各种各样的虫群。
阿尔瑞克逐渐听不懂了：“希水怎么又跟虫族本源扯上联系了？”
颜璃：“联盟对希水进行了研究，他们发现部分希水中有虫卵，甚至能提取出虫族的DNA。
“别忘了，虫族早已脱离传统的繁殖流程，它们复制粘贴基因库产生大量虫群，希水中出现虫卵，说明虫族至少在五百年前就与希水有过接触。
“至于DNA，年限更早。从蓉木双星出现虫群开始，联盟保存了所有重要时间节点出现的虫群的DNA数据，经过比对，希水中的DNA最早可追溯到蓉木双星。”
蓉木双星，最早出现虫族的星球。
阿尔瑞克和祝岸开始眼冒金星。
束夕影放下光脑：“我刚刚查了，蓉木双星和蓝星虽是两个星系，但相对来说隔得不远，虫群从蓝星转移到蓉木双星并非不可能。所以现在，新的问题出现了。”
颜璃懂她的意思：“虫群如何完成了迁移流程？”
束夕影点头。
“联盟没说，”颜璃耸了下肩，“可能要去了蓝星才知道。”
“我看到一个小道消息，”矢野栖说，“历问部的人先一步去了蓝星，他们应该是去提前捋蓝星这些年的历史。”
人类不去蓝星，不代表不观测。只是，就像碧海星一样，没异常没必要亲自去。
根据以前的观测结果，并结合实际探查到的信息，历问部的人也许能得到新的重要消息。
“让他们去操心吧，”阿尔瑞克摆摆手，“我们打好比赛就行。”
他是真听不下去了，这个话题听着真累。
他就想打比赛！
祝岸赞同：“打比赛打比赛。”
颜璃笑笑：“有道理，那就先等历问部的消息吧。接下来，我说说其他的注意事项……”
颜璃拿出光脑，将自己勾的重点一一说明。
束夕影没太听进去，她没说出来，她还有一个想法。
蝇王算不算非常非常古老的虫族？
蝇王和苍蝇真的很像。
……
……
蓝星赛场出来后，不少星际居民对此感到震惊。
“我去，蓝星？！我天，没想到有一天人类能重返家园！”
“如今的蓝星比碧海星危险多了吧，这次难度好大。”
“其实还好，跟二十年前的最终赛场的难度差不多。这届学生的表现都很不错，我觉得适当增加难度也没什么。”
“我查过了，蓝星只有水体，相当于学生们要在海底比赛？”
“深海恐惧症患者无能狂怒，这次比赛不敢看了。”
“听说联盟会对他们的机甲进行统一改造，便于在海中行动。”
“要等到四月中旬才开赛，这次间隔好久，是为了做准备吧。”
“科林科赛场百支队伍进十支，也就是说，本届最强的十支队伍将在蓝星赛场分出最终名次，好紧张好期待。”
“说实话，比起比赛，我更期待看到蓝星现今的面貌。那可是人类的起源地啊……”
蓝星在银河系，科林科星在蓬莱星系，幸好两个星系隔得不算远，全速前往，七天就能到。
现在，联盟要做的是提前安排好一切，参赛者们要做的是放平心态和日常训练。
束夕影连续打烂两台喧星，被网友们送了个“喧星杀手”的称号，她觉得有意思，给最初想到这个称号的网友点了个赞。
孟依臣絮絮叨叨地修完机甲，警告束夕影不准再乱来，束夕影竖了四根手指，发誓绝对不乱来。
孟依臣气得把扳手丢她脚底。
最近这段时间，束夕影没管机甲打造，而是将重心放在策略分析、实战演练和体能训练上。
奥罗拉学院进入前十的队伍有三支，姬夏特意带着这三支队伍下潜科林科星的人造海洋，提前感受深海的环境。
天鹰战队的一位成员有深海恐惧症，浅水区还好，进入深水区后，他开始浑身冒冷汗，心跳加速呼吸急促，不久后手脚也在颤抖。经过队内商量，那位成员被迫放弃比赛。
考虑到现在的蓝星没有陆地和岛屿，联盟借来了天空岛。
天空岛是谢触霜前些年完成的作品，可以借助本身的动力和星球的引力悬浮在半空，非常适合当蓝星的休息场地。
天空岛约莫1500 km，岛上只有基础设施和建筑，比赛和探索所需的物资，全都是联盟加班加点运上去的。
经过半个月的努力，联盟终于将天空岛安全停在蓝星上空，并于次日宣布比赛时间。
4月12日。
比赛前八天，各队随带队老师登上星际飞船，一同前往本届提尔联赛最终的赛场。
阿尔瑞克和祝岸纷纷竖起大拇指，说自己总算不用跟其他人挤飞船。来时满座，再度出发时，偌大的星际飞船上只有不到二十人。
这是经过提尔联赛筛选的结果。
“最后一个赛场了，”矢野栖很激动，“能走到这里，我们好厉害！”
阿尔瑞克一边对镜梳头一边说：“可以让联盟准备我们的奖杯了。”
隔壁星空和天鹰一听这话，纷纷凑过来。
“那可不行！”荀澈第一个抗议，“冠军是我们星空的，你们努努力，超过梦想和R-11，争取一下第二吧。”
“冠军是我们的才对。”天鹰战队的副攻手说。
“得了吧，你们队长都出局了，而且你们还有个队友放弃比赛。”荀澈摇食指。
“那又如何，我们一样可以得冠军！”
“不可能。”
那两支队伍本来想怼金塔，结果说着说着就成了星空和天鹰在争吵。
任自在忽视他们，走到束夕影旁边。
束夕影知道他要说什么，先一步开口：“冠军是金塔的。”
任自在哭笑不得：“我不是想说这个。”
束夕影：“？”
“我想说，”任自在道，“注意安全。”
进入蓝星赛场后，所有战队的位置都不相连，唯一欣慰的是，蓝星赛场和碧海赛场一样，参赛队伍可以互相联系。不过说到底，任自在没法时时刻刻盯着束夕影。
他又在担心她了。
束夕影笑笑，说：“会的。”末了她补充，“你也是。”
任自在的心里有瓶汽水，现在汽水在冒泡。
……
……
阿诺班特推掉所有应酬，喊上亲朋好友到家里的电影院里看大屏直播。
他最初担心束夕影无法驾驶好喧星，导致金塔空手而归，于是提前找AI写好安慰老弟的话，没想到金塔一路冲进总决赛。
科林科赛场那叫一个惊心动魄啊，一直被针对，队友又临时消失，结果他们还是成功打完了比赛，虽说排名低积分少，但好在全员幸存。
祝先生和郝女士请了几天假，准备在家里看祝岸的比赛。
祝岸的事情影响不小，他俩的老板都知道这事儿，很轻易地批了假。
颜女士和矢野夫妇也请了假，只为看女儿最终的决赛。
孟依臣的父母一直没联系孟依臣，但有人问起，他们会说，嗯，好像孩子自己做出的选择也没有错。
风月白和贝烟波天天宅在家里，就等开赛当天。
七天后。
星际飞船靠近一颗蓝色的星球，还没有停泊，飞船上的学生便能透过窗户看见那风浪不止的蓝星。
蓝星半空浮着天空岛，星际飞船有序停靠。
“咔——”
舱门打开，学生们依次走出。
大风呼啸着，湿润的空气让人感到鼻腔全是水。
束夕影的头发被吹乱，本就睁不开的眼睛直接闭上，只留一条缝看路。
束夕影站在地上，眺望远处。
乌云密布，给天空染上一层厚重的铅灰色。无数台风在海面上咆哮，形成一堵堵水墙，笼罩并诅咒着这片海域。
这就是蓝星，原初之地。
第136章 蓝星
天空岛悬浮在蓝星表层五万千米之上，这里的温度在-80℃～-65℃之间，冷霜盖了地面一层，走路时不得不小心翼翼，免得打滑摔跤。所有人穿着厚厚的作战服，戴上氧气面罩，在稀薄的空气下呼吸。
天空很快下起了暴雨，学生们冒雨跟随带队老师前往居住地。
按照蓝星原本的情况，这层空间不会下雨，可惜时光荏苒，这颗星球早已不是最初的模样，所有的环境都在恶化。
此时此刻，这里昏天黑地，狂风大雨肆掠，压抑着所有人的心情。
天空岛建成没几年，用于居住的房子很简陋，只有基础的家具，最好的设备是供暖系统和供氧机，它能让人在室内取下面罩生活。
风呼啸，吹动窗户“哐哐”作响。颜璃搬了个桌子堵在那儿，生怕大风下一秒就推开窗户灌入房间。
每支战队单独住一间小屋子，屋子内各有三个上下床，除了床和厕所，其他东西全部共用。
束夕影取下氧气面罩，脸一接触冰冷的空气，瞬间起了层霜。一米九五的阿尔瑞克怂成一团，抱着自己在角落瑟瑟发抖。祝岸一边喊着冷，一边打开供暖系统。
“还好有供暖系统。”矢野栖哆嗦着说，她太冷了，上下两排牙齿一合拢就打颤。
颜璃说：“休息一会，几分钟后有线上会议。”
天空岛没有面积较大的室内，要想聚众说事，只能通过线上的方式。还好谢触霜在天空岛安装的信号装置足够强大，能够支撑众人顺畅交流。
束夕影搓冻僵的手，可惜摩擦生热在这时候毫无用处。
供暖系统慢慢起效，室内总算暖和了点儿。
束夕影打开光脑，看了眼聊天记录，转告：“任自在的小道消息说，联盟这次派来了五位指挥官共同指挥作战。”
此次的目标不光是完成提尔联赛最后的比赛，还有找到并消灭虫族本源。
联盟很重视这次的行动，它有绝对的最高优先级。毕竟虫族出现了近七百年，它们为祸星际，造成数不清的损失，如果有机会将其根除，联盟会不惜一切代价。
话说回来，其实当得知虫族本源的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感到难以置信，虽说他们一直期待这一天早点到来，但真正在自己这一代到来的时候，还是震惊了。复杂的心情持续到现在，他们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准备好了面对虫族本源。
有的指挥官在很远的星系征战，无法赶回，所以十席指挥官只到了五位。首席阮清、第三席、第七席、第九席和第十席尤兰达。
除了指挥官，攻手等其他位置的成员，也都是联盟最顶尖的人员。
蓝星是人类的原初之地，他们将在这里与虫族本源展开最终的对决。
“我们主要是辅助和学习？”孟依臣猜测。
按照惯例，提尔联赛的最后一个赛场是偏战场的实战演练，上届去了红星对抗虫王，这届来蓝星解决虫族本源。
从难度上说，这届的第五个赛场是压倒性的，不过联盟给的配置也是往届比赛遥不可及的。
于束夕影而言，这是好事。
她能够为消除虫族出一份力，还可以跟联盟最强部队同台合作，她要看看自己的水平比之他们究竟如何。
光脑的铃声接二连三响起，提醒大家该开线上会议了。
供暖系统效果不错，几分钟过去，六人感觉自己如沐春风，若非窗户还在动荡，雨声还在狂放，他们会以为自己在洛卡洛星过春天。
六人共用一个光脑，颜璃投屏在中间，方便一起看。
联盟元帅的全息投影最先出现，这次的行动有着最高优先级，元帅自然会露脸，并做出相关指示。
“首先恭喜各位参赛者进入提尔联赛的总决赛，希望蓝星赛场能让你们获得意料之外的收获。”卫献予手指交叉，放在桌上，“蓝星赛场会比大家想象中的危险，如果参赛者想退赛，随时可以提出。”
蓝星的陆地被海水覆盖，化为乌有，在得知最后一个赛场是蓝星的时候，很多人都进行了测试，确保自己不会对深海产生恐惧后才没有放弃比赛。
当然，测试是测试，实战是实战，假使有人发现自己适应不了蓝星的现有环境，什么时候都能提请弃赛，并且不会扣分。
卫献予讲完比赛相关的事情，开始说正事。
“经过希水研究小组的反复验证，我们可以确定希水的前身的就是蓝星上的海水，海水被异变的虫类污染，产生化学反应，最终形成希水。”
蓝星的水循环被破坏，淡水和海水混在一起，盐分被虫族吸收，虫族又因为某种原因离开蓝星，带走盐分，导致水体盐度越来越低，熔点等方面也有了变化。
这是希水和普通水有很大相似点的原因之一。
话说回来……虫族到底是如何离开蓝星的？
束夕影认真听着，希望能得到解答。她相信，元帅卫献予亲自给大家开会，会议的信息量绝对比她想象中的大。
卫献予：“据历问部的研究讨论，我们得出一个结论，人类从蓝星撤出后，蓝星有过数次冰川时代。”
太阳早已不是最初那个壮年期的太阳了，它衰老、失温、不稳定，一会儿黯淡一会儿大爆炸，蓝星跟着炽热或寒冷。
“最远的一次，是星历2176年十一月。”卫献予道，“两个月后，也就是星历2177年，蓉木双星出现了木虫。”
束夕影一边听一边思考，跟上卫献予的思路。
卫献予什么意思，蓝星的冰川时代跟虫族的出现有联系？
元帅下一句话解答了她的困惑：“蓉木双星存在希水，考虑到希水组成成分的特殊性，再结合刚才所说的时间节点，我们有理由认为蓉木双星的木虫从蓝星而去。”
话音落下，卫献予没再接话，而是给众人反应的时间。显然，她很清楚自己的话有多么令人意外。
别说其他地方了，光是金塔战队的六人就足够震惊。
阿尔瑞克原本有些糊涂，听到最后的结论，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我没理解错吧，蓝星是虫族的起源地？”
不然元帅为何说蓉木双星的木虫从蓝星而去？
“不可能吧，没听说过蓝星有那么巨大的虫类生物。”颜璃自认为历史学得还可以，她不记得哪位历史老师或哪本历史书上有过此类描述。
但是转念一想，这个世上好像没有不可能的事情。
束夕影盯着屏幕，陷入沉思。
如果，她是说如果，如果虫族的起源地真的是蓝星，那么这确实可以解释部分虫类与蓝星虫类相似的巧合。
而且，越古老的虫族，相似度越高。
别的不说，单说那只蝇王，它确实与蓝星的苍蝇有很大的相似点。
蝇王存在多年，非常接近原始虫，所以它的外形与蓝星虫类更像。而变异较多的，比如地炉飞虫和海虫，便大大脱离了原始虫的外形框架，拥有更新的外表。
束夕影不由回忆木虫的模样。
木虫是最早被发现的虫族，它的变异体是最多的虫类之一，若追溯最初的样子，那它像……
蟑螂。
束夕影当即搜索原始木虫和蓝星蟑螂的对比图，最终得到肯定的回答。
它们很像，至少在形状上很像，都属于扁平的长方体，并带有两片很薄的虫翅。
其实，如果不把两者拿来对比，很少有人认为它俩相似，毕竟木虫太大，结构更复杂，那张对比图还是两百年前的图片。
对比图的评论区下有很多戏谑的话，说什么木虫好像蟑螂啊，蟑螂不会是木虫的前世吧，然而彼时的人类对希水等信息一无所知，只当那是玩笑话。
就和赛博世界一样，娱乐至死，娱乐更有讨论度，重要信息变得不那么重要。
要是蝇王或者其余原始虫出现得再早一点就好了，有了“第二例”，人们的敏感度绝对会大大提升。可惜，蝇王等其他原始虫隐藏起来，暗中繁殖后代，后代变异，成为全新的虫类，让人无法判断。
“大家讨论得差不多了吧。”卫献予给了众人五分钟的思考和讨论时间，她看了一眼时间，继续说，“接下来我来解释虫族移动的方式。”
束夕影回过神来，回收发散的思维。
卫献予：“历问部稍后会发送相关资料至各位的邮箱中，各位可以一边查阅一边听我讲。”
束夕影低头一看，邮箱多了条消息。历问部的速度还挺快。
束夕影点进去，几百页的图像资料和数据分析让她直呼厉害。
“冰川时代刚开始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很不稳定，固态希水开裂、被挤压，都是常有的事。请大家看到第九十八页，在南纬十度、西经一百六十七度的地方，固态希水有过非常异常的变化，这块区域突然被挤爆，整块区域空了出来。”
束夕影看图，果然，一块被厚冰覆盖的区域，在几个小时后陡然变秃，跟地中海一样。
那块巨大的固态希水去哪儿了？
“去了蓉木双星。”卫献予知道有人会有此一问，直接解答，“研究组的人做了建模和复原工作，除去正常消耗，他们发现，蓉木双星多出来的希水体积是那块区域消失的希水体积的三分之二。”
收集数据、整合分类数据和计算数据等步骤都非常复杂繁琐，这项工作有三十多人参与，耗时整整一周。
最后，他们才得出那个结论。
三分之二，哪有这么巧合的相似度。
“木虫被固定在希水中，由希水送至蓉木双星，融化后，木虫成为蓉木双星的灾难。”卫献予逻辑清晰，用倒叙的方式将一切从头到尾捋顺。
按顺序说，即一块带有木虫的希水被挤出蓝星，在宇宙飘散，最后被蓉木双星的引力吸引，降落在蓉木双星。固态希水融化，木虫现身。
其他地方大抵也是如此，原始虫首先出现，然后繁殖、变异，最终形成支配人类最大的恐怖存在。
“想必大家很好奇，那块希水是如何冲出蓝星的吧？”卫献予放下手，往后一靠，给出答案，“虫族本源的控制。”
束夕影抬头看屏幕中的卫献予。
她大概懂了，元帅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卫献予道，“虫族本源就在那块区域之下。”
南纬10度、西经167度。
是太平洋的中心之下。
“也即，我们的脚底。”卫献予最后补充。
蓝星是人类的故乡，曾经的复杂地形、美丽风光、植物动物全部消失，如今只剩一片汪洋。
若干年后，人类重返蓝星，靠着天空岛漂浮在这片区域的上空。
束夕影侧首，朝窗外看去——
“呼呼。”
“哗啦啦！”
窗户还是被吹开，大风大雨灌入，冷冽的空气和湿润的空气很快入侵室内，把几人吹得摇摇欲坠，手忙脚乱戴面罩、关窗户。
束夕影盯着外面阴沉沉的天空，头发被风吹得翻飞。
第137章 下水
小小的虫子，为什么能在如此极端的天气中活下来？很简单，体积越大的生物耗能越多，对食物的要求更大，除此之外，它们对新环境的适应能力更差，繁育能力更弱，而虫子恰恰相反。
当恐龙被灭绝的时候，虫子依然存活。
当石炭纪巨虫时代的环境发生变化时，别说大型生物，连昆虫都大量灭绝，留下来的都是适应能力更强的虫子。
当人类还在为濒临灭绝的生物想方设法繁殖时，蟑螂已经孤雌繁殖完一轮又一轮。
渺小的虫子，靠着渺小成为最终赢家，并且利用蓝星的冰川时代反过来成为最大的赢家。
“所以说，虫族早在冰川时代之前就开始了变异？”颜璃重新堵上窗户，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转过身来问。
冰川时代只是它们走向星际的一个契机。
“嗯。”束夕影也这么想，否则木虫怎么会那么大，否则虫族本源哪来的力量掀动一块巨大的厚冰？
沉默。
卫献予还在讲话，她的声音在室内非常的清晰。
“明天下午两点到四点有短暂的稳定天气，各位，你们将有两个小时的搜寻时间。”卫献予说。
她说的是“搜寻”，显然，她认为击败虫族本源不是一次性能完成的事情，前线战士和参赛者将有未知的下水次数。
先探清水下情况，再商量具体作战计划，最后击杀虫族本源。
这是目前的打算。
卫献予又讲了一些重点注意事项，长达三个小时的会议总算结束。
这场会议，大家都听得聚精会神，连阿尔瑞克和祝岸都不敢走神，生怕听漏什么，在作战过程中出岔子。
“好累啊……”阿尔瑞克踩着一地的水走到床边，躺下，双手一张，比床还长。
“走开，”束夕影踹他一脚，“这是我的床。”
这床在最角落，而下床方便行动，所以她第一时间瞄准了这张床。要是别人就算了，阿尔瑞克占，那她可要抗议了。
“这你也要抢？”阿尔瑞克被她踹起来，躺到另一张床上。
孟依臣正要说同样的话，被阿尔瑞克打断：“别过分啊你！”
孟依臣：“……”
他不说话了，爬到上床，拿出光板，改图。
晚饭是家政机器人送来的，热腾腾香喷喷的饭菜一扫众人的疲惫。果然，苦了哪儿都不能苦了嘴巴和胃。
晚饭结束后，六人各自在自己的床上坐着，裹上被子，聊明天比赛的事情。
说是比赛，其实是实战，是上战场。
“喂喂，谁去关个灯啊！”阿尔瑞克喊。
温度低的时候就是这样，哪怕在温暖的室内，只要进了被窝就不想出去，谁让被窝外的世界太残酷，出个被窝跟进入毒圈似的。
“下床的去。”孟依臣一边改图一边随口说。
“束夕影，快去。”阿尔瑞克转头就说。
束夕影不理他，一翻身，假装在睡觉。
颜璃无奈地摇摇头，穿鞋去关灯，然后坐回去。
束夕影见灯关了，坐起来，裹着被子玩光脑。
“按照惯例，提尔联赛结束之后有一个月的假期，大家有什么打算吗？”颜璃问。
现在是三月份，各军校已经放过一个月的寒假了，但参加提尔联赛的人没有，尤其对于碧海赛场及以后的学生，一直在连轴转，所以五月份结束比赛后，参赛者有一个月的假期用于补寒假。
矢野栖早就有计划了，她第一个说：“我跟我妈妈说好了，比赛结束后，我要跟她学当导游！”
矢野栖的母亲是一位星际导游，忙起来的时候顾不上陪孩子，所以矢野栖从小就想当导游，小时候天真地想陪母亲一起带队，后来懂事了才知道那样是不行的。
“那没准我们会在某个星球遇到。”祝岸笑说，“我高中毕业的暑假靠兼职攒了笔钱，打算等下一个长假去司命星玩。”
司命星以旅游业和服务业为主，当地居民大多懂风水会算命，是个非常具有个体特色的星球。祝岸从小就好奇每个年龄阶段的自己会是怎样的，他跳过了二十岁和三十岁，一定要去算算四十多岁的模样。
矢野栖说：“有机会来我们福慧星玩！”
祝岸手托下巴：“别的情况下我可能就拒绝了，但现在在蓝星高空，冷得我想拥抱太阳，去福慧星也不是不行。”
福慧星靠近恒星，日平均气温70℃，夜间平均气温30℃，是个被沙漠包围的星球，人们只能居住在绿洲。有的人在自己的星球被冷到，就回去福慧星，被烤熟后又灰溜溜回家。
“那你一定要来。”矢野栖笑着说。
“行，有机会肯定去。”
“颜璃你呢，你有什么打算？”矢野栖问。
颜璃说：“去军队看看。我父亲的战友跟我母亲说，只要我想，可以去他的部队历练。”
颜璃打算毕业后加入联盟军队，在军中历练是少不掉的过程，毕竟经验越丰富，将来在简历上能写的内容也越多。
阿尔瑞克竖着耳朵听，听完就大声喊：“孟依臣！”
孟依臣拿电容笔的手一抖，笔掉到地上，他探头，幽怨地盯阿尔瑞克。
“你有什么打算？”阿尔瑞克问。
“没打算。”他翻出备用电容笔，随口回答。
他向来安于现状，对未来没什么规划。不过，他不打算在这个假期摸鱼了，他想跟厉害的机甲师学习一段时间，提升自己的能力。
“行吧，下一个。”阿尔瑞克看了一圈，将目标放在束夕影身上，“就差你了束夕影，你有什么打算。”
束夕影：“……”
搞这么多铺垫，他又想装什么？
“不知道，在考虑。”束夕影说。
其实她有打算的，毕竟她的机甲设计稿已经完成，可以找时间打造成品了，但考虑到某人主动问话，肯定想装波大的，于是善良的束同学决定将这个机会让给某人。
“哎呀你们好普通，果然我才是最华丽最独特的。”阿尔瑞克摇摇食指。
束夕影念了声“呵呵”，没有语气没有情感没有技巧。
阿尔瑞克：“猜猜我要去干什么。”
为了不让他尴尬，矢野栖硬着头皮猜：“明星？”
阿尔瑞克的哥哥就是明星，既然阿尔瑞克都说了华丽，那她就这么猜吧。
阿尔瑞克继续摇手指：“不是。”
祝岸：“狙击手教练？”
“怎么可能，我的狙击技术是别人能学得会的？”
颜璃：“太空垃圾清理者？”
虽然不够华丽，但确实挺独特的。
阿尔瑞克：“……不是！”他伸腿提了一下上床。
孟依臣被吓，电容笔又掉下去，他看着空了的手，咬牙说：“我不知道！”然后翻出第二个备用电容笔。
“你跟谁学的，你居然凶我！”阿尔瑞克抗议完，最后看向束夕影，“该你了。”
束夕影：“每天给我转账一百万的大富翁。”
这次轮到阿尔瑞克无语：“……”
他就说她是貔貅吧。
这真不怪束夕影，主要是打造机甲很烧钱，束夕影得想各种办法开源节流，该省省该花花该坑坑。
“我要当赏金猎人！”阿尔瑞克大声说，“你看你们都猜不出来，够独特吧！”
“华丽在哪？”祝岸问。
“‘金’字还不够华丽吗？！”阿尔瑞克反问。
“……够。”
祝岸无语，颜璃和矢野栖捧场地笑笑，孟依臣还惦记着他的电容笔，不想理阿尔瑞克。
束夕影听到“赏金猎人”四个字，下意识地想到沈音，不知道沈音怎么样了。
矢野栖好奇：“为什么要当赏金猎人啊？”
赏金猎人挺辛苦的，钱虽然多，但活儿脏累差，生活条件也非常辛苦，最重要的是所处环境危险，阿尔瑞克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怎么突然想干这行了？关键是他家人同意吗？
“好玩啊，很酷啊！”阿尔瑞克的理由很简单。
他要定制一顶高级皮帽子，几套皮大衣，然后靠一手狙击枪，暗中击杀所有敌人，打遍星际无敌手。
阿尔瑞克开始畅想自己的未来，拉着队友说这个说那个，不到凌晨两点不让人睡觉。
束夕影倒是不困，她习惯熬大夜，就是阿尔瑞克太吵了，她故意大声地“唉”了几声，对方才肯消停。
凌晨三点，六人陆续入睡。
外面的狂风暴雨逐渐停下，小雨淅淅沥沥，不过天空岛底下还是风雨交加电闪雷鸣。
次日十二点，束夕影被一声“咚”吵醒，猛地睁眼一看，居然是旁边的阿尔瑞克从床上摔下去。
“啊啊啊！”阿尔瑞克痛苦大叫，吵醒熟睡的所有人。
“怎么了？虫族来了？！”祝岸蓦地起身。
颜璃连忙下床：“没事吧？”
阿尔瑞克被她扶起来，他很生气，对着床伸腿就是一踹。上下床是很基础的款式，重量有限，被他那么一踹，整张床都在摇晃。
孟依臣连忙一手扶好栏杆，一手捏住自己的电容笔。
“醒了就别睡了，”颜璃看了眼光脑，说，“去吃午饭吧，吃了就得准备第一次下水了。”
……
……
用餐地不大，人是一批一批来的，每一批都能挤满整个室内。
这会儿雨不大，岛上岛下都是。
快到天晴的时间段了。
“夕影！”任自在端着餐盘过来，在孟依臣到位前先一步坐下，坐在束夕影旁边，“一会儿就要下水了，你检查机甲的气密性了吗？”
“检查了。”
“没准这次我们又能一起战斗。”任自在说。
毕竟这次的目标特殊，击败虫族本源大于比赛，任自在很期待与束夕影的第二次合作。
“嗯。”
任自在：“比赛后有什么打算吗？要不要出去玩，洛卡洛星有很多好玩的地方。或者我陪你回F-2077星？”
束夕影：“看情况，我可能要去找机甲工厂。”
任自在点头：“好啊，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对了，上次说的你考虑得……”
话音未落，人群传来骚动，然后突然安静。
“各位，”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些许威严，“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负责本次行动的总指挥官阮清。”
束夕影抬起头，在人群中看见五位穿戴整齐的指挥官，为首的是位中年女士，看起来很严格。女士左边第二位是尤兰达，她看见束夕影，朝她浅浅地笑了一下，束夕影点头回应。
阮清也是奥罗拉学院的学生，她的风格与伊恩将军类似，但又比伊恩将军收敛一些。
阮清要说的话不多，其余四位指挥官也没什么想说的，这次算是指挥官与前线战士打个照面。
事实上，除了参赛者和部分战士，大家都与这几位指挥官很熟。
参与这次行动的人大都身经百战，如今的成就都是他们靠血汗实打实换来的，能走到金字塔顶端的人不多，合作是常有的事。
“走吧，准备下水了。”束夕影吃饱了，抓起衣服反手扛在肩上，回头说。
任自在摸摸头。
看她的样子，她还没考虑好吗？
……
……
雨停了。
灰蓝色的天万里无云，是个难得的晴天。
五百多台机甲有序地排列，最后面的四十多台机甲是提尔联赛参赛者的。
负责带金塔战队的队伍是十二人组成的红月小队，队长是主攻手魏平，副队长是辅助廖赞秀，听其他队员说，他二人是男女朋友，明年准备结婚。
“小朋友们不要担心，”魏平三十多岁，国字脸，说话比较风趣，人很亲切，“魏哥会保护好你们的。”
这话祝岸要抗议：“我不是小朋友。”
他的身体差不多恢复到普通人的正常状态了，下趟水不是大问题。
魏平一看，好家伙，这不是电视报道的那位祝岸同学吗，他怕提及对方伤心事，连忙转移话题：“一批批下水，我们是第四批，听说你们目前是总榜第四，看来这个数字跟你们很有缘啊。”
廖赞秀打断他的废话，说：“准备进入集装箱。”
天空岛不能降落，联盟不可能像下饺子一样踢机甲下去，只能通过集装箱运输的方式助力众人下水。方式很简单，跟乘坐升降电梯差不多。
十八台机甲分成六排，两两一起，进入六个巨大的集装箱。集装箱内很黑暗，若是不开灯，会在这狭窄无光的空间内赶到压抑。
集装箱的运行非常平稳，束夕影连晃都没晃一下。
“即将接触海平面，请做好下潜准备。”频道内传来机械的播报声。
束夕影开启潜水模式。
“集装箱正在开启。”
“祝愿您平安归来。”
机械音落罢，集装箱底部陡然打开，喧星接触到柔软的水体，蓦地陷入海中，发出“咕嘟咕嘟”的响声。
束夕影打开探照灯，看见周围若干机甲。
行动开始。
第138章 水下
太阳光并不强烈，哪怕离水平面不远，海底也幽深黯淡，呈现出一片深邃的蓝色暗调。这会儿天气比较好，海底出奇的宁静平和，与昨天的风雨交加大为不同。
普通生物早灭绝了，这里没有五彩斑斓的鱼群或藻群，寂静无声的海底包容着这片被遗忘的世界。
虽说被机甲包裹，但听到“汩汩”的水流声，束夕影还是感受到来自海洋的凉意。她调动监控画面，看着深不可测的海底，下意识地想象虫族本源的面貌。
该是有多强大。
“报告，五百六十台机甲已全部下水。”最后一个下水的人员反馈道。
“所有人分散开，”另一头，阮清看着若干监控画面，结合已有地图进行二次建模，完善海底模型，“水杉小队做好测量工作，把探测器投放至我给的十六个坐标处。麦林小队和红月小队第一批下潜，山海小队做好准备，五分钟后跟上。”
第一次下水的任务是探测，由阮清负责，其他四位指挥官则做好支线辅助工作。
各小队队长纷纷回应“收到”，尔后开始行动。
金塔战队所在的红月小队是第一批下潜的人员。队长魏平和小队指挥商量后，让三个有过下水经验的主攻手先行，自己和另外两人随后，接着是金塔战队的六人，最后六人殿后，以应对突发情况。
喧星的探照灯开到最大，只可惜越往深处潜，周遭越黑，探照灯覆盖的范围不断缩小。
“都还好吧？”颜璃在金塔战队的频道内问，“如果适应不了，记得及时说。”
他们练习过水下行动，不过演练和实战到底不同，就像很多舞者在排练的时候流畅完美，一登台就紧张害怕。
比起比赛结果和实战经历，颜璃更希望队友都好好的。
“嗯。”束夕影嘱咐，“注意观察机甲状态。”
其他人纷纷回应。
阿尔瑞克在狙击之外没什么耐心，他看着越来越大的海水压强数值，忍不住问：“要潜到什么程度啊？”
神秘与未知是滋生恐惧的最大元凶，尤其是在这种本身就很危险的海底世界，不仅要面对脚下的无底洞，还要时刻关注周围情况。
联盟的首席机甲师给所有下水的机甲做了改造，让它们有尽可能大的承压力。不过，再大的承压力也有限制，如果超过那个限制，机甲被毁是小事，人丢掉命就完了。
“还早吧，这才五千米。”矢野栖说。
“五千米已经很恐怖了好吗！”阿尔瑞克喊。
海水的压强与密度有关，海水密度不比若干年前，压强会在一定程度上减小，可是随着深度的增加，密度的数值变化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五千米的海水压强约等于一千人站在机甲的身上，这是很危险的数字。
阿尔瑞克：“关键是没什么发现。”
已经过去一小时了，除了水水水，他们看不见任何东西。
如果这两个小时内毫无发现，他们将会面对下一波狂风暴雨，熬过漫长的等待。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骚动，众人纷纷调动监控看过去，竟发现有两台机甲拉着一台机甲迅速往上面移动。
发生什么事了？
“喂，小同学们，”魏平突然开口，“你们需要返回陆地吗？都看到了吧，有个队伍的参赛者出事了，他已请求退赛，要是你们有问题，一定要说啊，别勉强自己，这场比赛不那么重要的。”
颜璃看着屏幕中的队友，见他们脸色正常，且没有开口的打算，于是说：“前辈放心，有问题我们会说的。”
魏平点点头：“行吧。”
束夕影盯着屏幕画面，漆黑又无底的海洋像上古巨兽的大嘴巴，静静等待他们这群猎物落网。
蓝星被遗忘几千年，会不会养育了新的生物，比老虎狮子大象恐龙还大，比鲸鱼章鱼巨齿鲨还大，或者，蓝星本身就是个庞大的巨兽，它才是食物链的顶端，它利用虫族引来人类，然后向抛弃自己的人类报仇？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不然人类不会走向星际，虫子也不会给人类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海底好像有什么东西亮了一下，黑黑的影子一闪而过。
“呼——”
束夕影陡然回过神来，大口大口地呼吸。
她刚刚在干什么？憋气？为什么要憋气？驾驶舱中氧气含量非常充足，她还可以呼吸七小时，绰绰有余。
停止无用的幻想。
束夕影很清楚光亮和影子是幻觉，她差点陷进去了。
她没有深海恐惧症，此时此刻却心慌意乱，全身冒冷汗。驾驶舱中是恒温，束夕影却觉得寒冷，像冬天的风，直接穿过衣服与皮肤，刺入骨头。
束夕影用冰凉的手擦掉额头上的汗，驾驶喧星紧跟在魏平等人身后。
束夕影见时间差不多了，打开气味收集系统，尝试闻虫族本源的味道。
系统是她自己设计打造的，期间遇到的困难全部用不同匿名账号在机甲专网询问，没跟任何身边的人提及。
自从查出来五脏六腑被污染后，姬夏禁止束夕影主动闻虫族的气味。但没办法，要想尽早找到本源，这是最简单最直接的方法。
束夕影闻到了海水腥咸的味道，味觉和视觉的双重刺激，让束夕影有种贴身被海洋包裹的错觉。
除此之外……她没闻到其他气味。
“看来这次没有收获。”魏平叹口气，说，“准备返程吧各位。”
这就返程了？
束夕影看了眼时间，好吧，还有十几分钟就到四点，要是拖着不走，狂风暴雨掀动海水，可能会把他们搅得连尸体都不剩。
还剩十分钟的时候，阮清准时下达撤退指令，让水下的人依次返程。
第一次行动就要结束了？
束夕影感到不真实，她以为会非常惊险。
“好轻松。”不知道是谁把束夕影的心里话说出来。
“想什么呢，”魏平道，“每进行一次全新环境的探索，都得耗费大量的时间与人手，这才哪到哪。再说了，真要等到不轻松的时候，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返程的速度比下潜的速度快很多，大家无须投放探测器，也不用考虑细节观察，只管撤退。
海水有轻微搅动，暴风雨要来了。
束夕影开启动力系统，稳住机身，以防被抖动的海水破坏平衡。
等等。
束夕影蹙眉。
她闻到了，虫族的味道。
束夕影的瞳孔骤然收缩。
震撼。
束夕影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用这个形容词来描述一只虫子的气味，但此时此刻，她的内心如海水般被搅动，她的世界翻天覆地，她看见好多重影……她觉得震撼。
海水搅动越来越厉害，束夕影却恍若未知，毫无反应。
“夕影？”
束夕影的双手停在键盘上，她还感到恐惧，一种被黑暗裹挟、无处可逃的恐惧；一种绝望在前、无能为力的恐惧。
恐惧如无形之手，牢牢地捏住束夕影的心脏，让她喘不过气来。
冰冷的海水禁锢她，留下她。
喧星失去主人的操控，自动动力系统停止，喧星渐渐往下沉，沉入深渊。
“夕影！”
束夕影全身上下都很沉重，海水的压强像是透过喧星，直接压在她的身上。她试图挣脱，却换来更紧密的束缚。
她要被吞噬了。
“夕影！”
“老大！”
“束同学！”
队友和前辈都在呼唤束夕影，但她苍白的脸无动于衷。
她在思考，为什么渺小的虫子会变成如此恐怖的存在，她自以为心志坚定，却被一只连面都没见过的虫子吓到。
虫族本源究竟是多强大的存在？人类真的能彻底击败虫族本源吗？
束夕影热烈的跳动的鲜活的心脏被泼冷水，只剩冰凉与虚无。
好可怕啊。
“轰——”
一阵剧烈的晃动，撞醒了驾驶舱中的束夕影。束夕影蓦地回过神来，捂着心口，张开嘴巴，大口大口地喘气。
怎么回事，又走神了。
“夕影，醒醒！”这是任自在的声音，他听起来很着急，“该撤退了！”
束夕影还没来得及回话，喧星又被撞击。海水本来在搅动，且强度越来越大，此时被莫名其妙地撞，四百多吨的巨人都稳不住了。
“别，别撞了！”束夕影看着屏幕里的青叶，见对方又要冲过来，连忙喊，“我醒了！”
“走！”任自在没时间庆幸，连忙操控青叶潜到喧星下面，推着对方往上移动。
束夕影将动力杆拉到底，迅速输入代码，让喧星动起来。
撤退的时候无人说废话。暴风雨即将来临，束夕影刚刚又耽误了几分钟，他们必须得用最快的速度赶到水面。
海水异常汹涌，大自然赋予它强大的力量，让它玩弄腹中的人类。海水每一次翻滚都能旋转几台机甲，搅得驾驶舱中的人反胃想吐。
海洋阻力变强，阻挠机甲前进。海底形成漩涡流，试图将所有机甲留在自己的腹中。
宽阔的海洋，数百台机甲有序撤退，随着自然力量的增强，有序变得无序，逃窜的画面十分混乱。
青叶差点被漩涡流拉下，还好喧星拽住它，带动它继续向上移动。
还有几百米的距离，得快点。
束夕影没时间反思和自责，她现在只想解决问题。
无数恶魔之眼注视人类，它们低语、嘲笑、诅咒，等待看人类被海水吞噬的好戏。
机甲纷纷进入集装箱，两台机甲一进去，上面的人就启动系统，拉机甲上去。一个个集装箱悬在空中，仿佛空中漂浮的棺材，摇摆不止，极度危险。
最后一批集装箱被放下，等待机甲进入。
喧星和青叶在汹涌的海水中起伏，若隐若现。
“你先进去！”束夕影一边喊，一边让喧星把青叶推进集装箱。
青叶进入集装箱，第一时间反手拉喧星。
“哗——”
一阵海浪袭来，将喧星覆盖，卷入海底。
青叶正要收回手跳下去，海水下突然冒出一个机械臂，拉住青叶的胳膊，借力腾身跃出水面。
喧星出来了！
时间紧迫，集装箱开始往上拉，喧星双手抓住青叶，悬空上升。
暴雨大作，电闪雷鸣。混沌灰暗之中，一台轻型机甲在上，一台重型机甲在下，被集装箱缓慢地向上拖运。
青叶的机械臂出现裂缝，尔后加速裂开。
第139章 问话
束夕影看了一眼翻滚奔腾的海洋。
海水越涨越高，漩涡流扰乱周遭压强。不远处移动着水卷风，它上接雷雨云，下连海面，高速旋转着移动过来。
自然界的力量永远超乎人的想象，饶是四百多吨的喧星，也被狂风吹得摇摇欲坠。
“抓紧了！”任自在紧紧摁住动力杆，生怕一松手，动力杆直接弹飞，青叶的手随之松开。
束夕影没吭声。
集装箱一点点往上移动，青叶的胳膊一点点开裂。
“任自在，”束夕影突然开口，“为什么不能早点认识你呢。”她垂眼，静静地看着屏幕中的任自在。
任自在一愣。
什么？
束夕影不说话了。
她在想，如果早点认识任自在，是不是她的人生能更热闹一点，她得到的关心能更多一点，她在流浪途中的孤独能被缓解一点。
好突然啊，怎么突然想到这些。
是因为身处极度危险的环境，情绪自动变得敏感吗？
“你别吓我。”任自在看过很多电影，要是主角遇到危急情况，有一方说了伤感的话，就代表着BE。
她不会想让他松手吧？
别啊，他松不松手都不会出事，反倒是她和喧星肯定会被海洋彻底吞没，捞都捞不起来的那种。
“想什么呢。”束夕影说。
这话是对任自在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
想什么呢。
哪有如果。而且，就算有如果，人家在洛卡洛星过得好好的，凭什么陪着她受苦流浪。
束夕影不再多想，将目光转向越来越近的天空岛。
快到了。
“咔嚓！”
陡然一声脆响，代表着青叶的左胳膊断裂。机械臂坠落在喧星的身上，弹了一下，然后翻滚着掉落，最终坠入海中，连一点水花都看不见。
两条胳膊尚且承受不了一台喧星，何况一条胳膊。
最后一条胳膊也即将断裂。
这不是攀登，而是在空中，喧星脚下没有落脚处和支撑点，它倾斜着，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
“咔嚓！”
青叶的右胳膊彻底断裂，喧星直挺挺向下坠落。
“夕影！”任自在的叫声被淹没在风雨声中。
就在这时，几个影子出现，连成一条粗长的铁绳子，最下面的玉瓷紧紧拽住喧星的双手，阻止它继续降落。
颜璃等人一直在观察束夕影和喧星的状态，顺利上岸的那一刻，他们连忙组织帮忙。
幸好，他们及时赶到。
一台机甲抱着一台，最后由玉瓷拽着喧星。
质量最大的赤焰是地基般的存在，它牢牢地趴在天空岛的地面，双手抱住轻镰，然后是携风者和玉瓷。飞云站在一旁，帮忙拽机甲上来。
其他人很快发现这边的情况，陆续赶来帮忙。
几台机甲被缓缓拉上去。
束夕影仰头，看着屏幕中的画面。
有那么多人在为了她的生命努力，原来她也可以在别人心中留下重要的地位。
之前在一号基地，当大家得知束夕影是实验体时，纷纷用拥抱表示自己的同情。现在，束夕影知道了，他们对她不只是同情。
更是真切的关怀。
束夕影不擅长面对别人的好意，她感觉自己无法给到相应的回应，偶尔还担心对方因为她的态度离开。
但任自在，但颜璃，但所有人，都没有。
他们还在她的身边。
束夕影抿着嘴巴，下巴拧成核桃，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她想说话，可是声带组织被影响，喉咙跟肿了似的，一发声就痛。
“啪嗒。”
一滴眼泪坠在束夕影的手背上，她伸手擦眼睛，却发现擦不完。
她心门的那道锁从碧海赛场开始被扯断，到了现在，锁链彻底崩裂。
门开了。
终于，在众多人的共同努力下，最底下的喧星也成功上岸。一行人往后退了一段距离，防止被风吹下去。
青叶的驾驶舱第一个打开，任自在从里面跑出来。
束夕影刚从舱中出来，就被一个人抱在怀中。她正要推，头顶落下熟悉的声音。
“你吓死我了！”任自在用力地抱住束夕影，带着哭腔说。
束夕影不动了。
颜璃本来想出去问束夕影情况如何，一看任自在抱着束夕影站在喧星下，止住了出去的冲动，顺便喊住其他人。
“不是，”阿尔瑞克叫起来，“我还没表示慰问，他跑那么快干什么！”
祝岸觉得有道理：“就是。”
孟依臣点头：“嗯，嗯。”
颜璃的嘴角抽了抽：“那你们去吧。”
她只是开玩笑，毕竟正常人都能看出现在是个什么情况，结果阿尔瑞克和祝岸那俩二货真的一溜烟儿跑出去了，喊都喊不住。颜璃扶额，连忙跟出去，生怕那俩捣乱。
“老大！”
“束夕影！”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在大雨中格外明显。
束夕影轻轻推开任自在，站在他的前面，看向阿尔瑞克和祝岸：“怎么了？”
“我要谴责你！”阿尔瑞克说，“你还没抱过我们！”
束夕影：“……”
当初是谁在一号基地，最敷衍最不情愿地搂了搂她的肩膀。
说到这个，束夕影回头看任自在。
当初又是谁，说着“我就不抱了，我没他们那么矫情”，结果这会儿一冲出来就抱她。
任自在正在吸鼻子，一对上束夕影幽幽的眼神，懵了，歪头：“？”
祝岸和阿尔瑞克跑出来，颜璃也跟上，于是矢野栖和孟依臣都走了出来，围着束夕影站一圈。
“谢谢你们。”束夕影说。
不是疏远的客气的道谢，而是对朋友表示最诚恳最真挚的回应。
“人没事就好，”颜璃笑笑，“收下你的回应了。”她总能懂朋友的隐藏意思，然后给出温柔的二次回应，“夕影，记得啊，你是我们所珍视的人。”
矢野栖“嗯嗯”点头：“是哇，我们大家都要好好的！”
风雨之中，一行人在喧星的庇护下得以站稳。
“喂，都站在那儿淋雨干什么，进来啊！”有人在不远处大喊。
几人这才想起来自己正在接受大自然的洗礼，阿尔瑞克拽上祝岸和孟依臣，叫着喊着冲向室内，和当初打完预赛丢伞淋雨一样。
七个人进入大堂，身上的水打湿一地。荀澈正要过来嘲笑自家指挥成了落汤鸡，一个不稳，滑倒在地。
“请问，是束夕影同学吗？”一个人走过来，“我是总指挥官的助理，总指挥官让我来请你过去，她有问题想问你。”
束夕影站在阮清的角度思考片刻，大概知道对方找自己干什么了。
束夕影正要跟上，被任自在拉住。
“先去洗澡换衣服。”任自在说。
“嗯。”束夕影觉得有道理，毕竟淋了雨不赶快换衣服容易感冒，于是她转头对工作人员道，“我半个小时后过去。”
工作人员：“？”
这让人羡慕的松弛感。
束夕影说半小时就半小时，她洗完头洗完澡换好衣服，然后把头发吹个半干，差不多过去二十五分钟，最后用五分钟小跑过去。
“还挺准时。”阮清看了眼时间，说。
阮清坐在办公位上看资料，见束夕影来了，转过来看她。
每位指挥官擅长的点不一样，有人擅长数据分析，但做决策方面稍逊一筹；有人非常适合做决策，但在分析和建模方面差了点。阮清属于综合实力很强的人。
这次的数据非常庞大，阮清一个人忙不过来，所以第三席和第九席指挥官主要负责数据分析等工作，第七席和第十席指挥官主要负责建模等工作，阮清则检查并运用。
束夕影瞄了一眼阮清投放出来的屏幕，上面全是复杂的公式和图像。
阮清：“请坐。”
束夕影坐在她的对面。
“如果我接下来的话冒犯到你，请允许我道个歉。不过该问的我还是得问，希望你能理解。”阮清说。
“嗯。”
阮清正视束夕影的眼睛，眼珠子一动不动：“你是一号基地的实验体，你可以闻到虫族的气味，对吗？”
一号基地的许多秘密不对外公开，但阮清是联盟的首席指挥官，权限高，肯定知道不少，所以她问出这个问题并不奇怪。
束夕影：“嗯。”
她太淡定，似乎对自己的身体情况并不在意。阮清微微讶然，尔后问正事：“你在水下的最后几分钟，为什么走神？”
束夕影回视阮清，不躲不避。
不愧是首席指挥官，敏锐度和观察力就是强，果然发现了这点。
“因为，”束夕影说，“我闻到了虫族的气味。”
阮清的瞳孔微微收缩，但很快恢复如初。她往后靠了靠，说：“我刚刚问过姬夏了，她说禁止你闻，你为什么还能闻到？”
束夕影觉得这个问题很好笑：“我鼻子又没失灵。”
阮清淡淡地注视她。
束夕影老实说：“我给喧星装了个系统，能够收集气味。”
“你还会这个？”
“嗯。”
“好的，我们重归话题。”阮清对不涉及正事的他人私事不感兴趣，话题回到虫族气味上，“为什么闻到虫族的气味，会让你有那么大的反应？”
在阮清看来，束夕影是个实力不错的学生，在提尔联赛中，她的表现非常优秀，淡定和冷静是她的代言词，偏偏束夕影在那个时候走神了。
阮清调出当时的监控，让束夕影自己看。
束夕影看了一眼，收回目光。
她的脸上表现出明显的恐惧。
还好蓝星赛场不是直播，否则弹幕肯定会惊讶于她的表情。
“因为我害怕。”束夕影实话实说。
“我知道你害怕，”阮清觉得这孩子真实诚，问什么答什么，“我更想知道你害怕的原因。”
束夕影沉默片刻：“你真的想知道？”
“嗯。”
束夕影说：“我感觉我们很难战胜虫族本源，它的庞大超出我的意料。”
第140章 天气
阮清开始琢磨束夕影的话。
从束夕影以往的表现来看，她理应是一位胆大心细且自信的人，为什么她会说出类似于“做不到”的话？
虫族本源到底给她带去了多大的心理伤害？
虫族本源还没有现身，光一个气味就把她吓到了？
“但是，”束夕影说，“我现在不怕了。”
她缓过劲来了。
其实仔细想想，是啊，有什么好怕的，那不过是只虫子而已。就算体积超出她的想象，就算力量能够毁天灭地，又如何？
她的身边有那么多并肩作战的战友，她的身后有那么多忙前忙后的后勤工作者。大家在共同努力。
她早就不是一个人战斗了。
从科林科赛场战胜蝇王后，束夕影就有了这个感悟。
人类是一体的，人类的力量加起来难道还对付不了一只虫子？
“不要逞能。”阮清说。
“没有逞能。”束夕影道，“指挥官，如果在实战中，我有比你更好的决策，你可以把最终决策权交给我吗？”
阮清：“？”
不是，等会儿，束夕影怎么突然扯这个话题？而且，她没听错吧，这个学生在向她申请总指挥权？
是不是有点自信过头了？
阮清觉得好笑，常年冷淡的脸难得有了波澜：“如果你的决策造成巨大损失，你有能力承担吗？”
束夕影没想到对方会说这种话。
她以为阮清会嘲笑她不自量力，或者直接拒绝，让她不要痴心妄想。谁知对方站在了她的角度思考问题。有一说一，阮清的考量很有道理，毕竟束夕影只是个学生，而这次任务是关乎人类未来的最高级行动。
这就是联盟首席指挥官的格局吗？
束夕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嗯嗯，看来她还有进步的空间。
“别想了，我拒绝。”阮清说。
无关束夕影的能力与她的信任，阮清只是觉得未来的风险与不确定性太大，她背靠联盟政权都不一定能给星际居民一个完美的回复和交代，何况束夕影。
“你的考量建立在我的决策不如你的基础上，”束夕影不放弃，“要是我的决策就是比你的好呢？”
阮清：“……”
倒也不用这么会抓重点。
束夕影：“我是这样想的，我最大的优势是在前线，对细节掌控更强，而你坐镇后方，视角更全面，我觉得我们完全可以深入合作，而不是单独听一个人决策。”
阮清：“……”
也不是没道理。
就是怎么想怎么奇怪。
她堂堂联盟首席指挥官，有种莫名其妙被拿捏的感觉。好吧，其实束夕影的逻辑完全说得通，她确实可以跟对方合作，只要主导权在联盟指挥官这边即可。
“可是，”阮清说，“你没法保证你的决策更好吧。”
她心里摇摆，嘴上还不同意。
“如果我能呢？”束夕影只是想要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所以她一再缩小“如果”的范围。
阮清：“……”沉默片刻，她道，“如果你能，”见束夕影如此执着，阮清用同样慎重的态度回应，“我可以同意。”
束夕影嘴角开始上扬。
“但是。”
束夕影立马不笑了。
阮清说：“但是，你需要经过我的同意。你要知道，我的决策不是我一人定下，而是几位指挥官共同商量，更别说你。”
前提条件先定好，到时候的局面才更好把握。
束夕影点点头：“我明白的。”
阮清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说刚才的事。”她问，“如果让你估值，你觉得蝇王和虫族本源比之如何？”
“没有可比性。前者可控，后者不可控。”
主要是他们对虫族本源太陌生了。禁忌空间的信息未对外公开，但凯瑟琳站长知道蝇王存在其中，反观虫族本源，他们对它一无所知。
如果把蝇王的力量比作科林科星静谧的树林，那么虫族本源就是蓝星的风雨雷电。
人们可以植树造林或砍伐树木，却无法掌控自然界的力量。
阮清沉默。
束夕影反过来安慰她：“没事，肯定有办法解决。”
当时他们打蝇王的时候也困难重重，觉得对方毫无弱点，但最后还不是挺过来了？大不了就拖，拖到虫族本源耗尽能量。
阮清沉默。她倒没有担心打不过，只是觉得棘手，不过既然对方都安慰了，就没必要多解释了。
阮清暂时没别的问题了，她让束夕影先回去休息，并表示有事情会再找她。
束夕影离开办公室，径直回到寝室。
金塔战队的几人都在，除此之外，还有魏平和廖赞秀。
“束同学，你可算回来了！”魏平一看到束夕影，立即站起来，“你还好吧？吓死我们了，都说了有问题及时反馈啊！”
廖赞秀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示意他别激动。
魏平摸着屁股坐下。
没凳子了，束夕影直接坐到床上，说：“我没事，抱歉让前辈们担心了，之后不会了。”
魏平好奇，问：“话说，你被总指挥官喊去干啥了？”
“不便透露。”
“噢，好吧。”魏平道，“我再强调一下哈，有问题随时报告，别逞强，对你们来说这只是比赛，别撑到后面丢了命。”
在他看来，他是战士，他可以在战场上拼命，但这群学生没必要。
束夕影：“放心。”
魏平又叮嘱几句，见几位后辈的状态确实不错，不再打扰他们，和廖赞秀一同离开。
等那二人走后，五个人围着束夕影问这问那。束夕影再三向他们保证以后不会了，他们这才退到自己的床上。
束夕影拿出光脑，找姬夏要了份天气预报。
太阳又开始黯淡，估计过不了多久，蓝星将迎来大降温。
蓝星会再一次进入冰川时代吗？
除了温度，还有风雨雷电。这些自然产物跟被排了班似的，不是你上就是我上，天天顶着张臭脸，带来坏天气。
后面的温度越来越低，一旦太平洋中心区域的温度低于25℃，海水，此时此刻应该说，希水，就会凝固，等到那时，他们就没法继续探索海底。
谁都不知道冰川时会代持续多久，如果这次不能一举拿下虫族本源，未来几十年、几百年，甚至几千年，本源都能源源不断地向星际输送虫族。
再说，虫族已经可以利用虫洞运输本族，这个力量多半是本源给的，本源一天不死，虫族一天不会消停。
时间和空间给足了压迫，不管从哪方面来说，他们必须尽早消灭虫族本源。
这次是难得的机会，最好牢牢把握。
“三天后有六个小时的天晴时间，早中晚各两小时，”束夕影看完天气预报，抬头说，“不出意外，我们至少还有三次下水的机会。”
颜璃：“天气变幻莫测，机会难得，希望有所收获。大家下水的时候千万小心。”她特意看向束夕影，说，“说起来，夕影，你今天在水底到底怎么了？”
束夕影就知道他们会问，回来的时候想好了怎么回答：“感觉水底不对劲，但说不上来具体原因，下次我会注意的。”
她不骗人，这话都是实话。
水底不对劲，因为虫族本源似乎苏醒了。
说不上来具体的原因，因为她也在思考本源突然散发气味的理由，毕竟气味是后来才有的。
下次会注意，因为她不想死，她不想亲朋好友担心。
“一定要保护好自己。”颜璃说，“所有人都是。”
五人先后应“好”。
祝岸在进行体能训练，他想起一件事，边做俯卧撑边好奇地问：“哦对了老大，你被总指挥官喊去，有什么事吗？”
“聊了点后续的安排，”束·老实人·夕影气定神闲，“她说要是我有信心做出比她更好的决策，到时候可以听我的。”
语言的魅力。
每句话都是真的，每句话又不是真的。
祝岸眼睛一亮：“不愧是老大。”
颜璃觉得这事儿不对劲，一看束夕影那么认真，再考虑对方确实很会说服人，怀疑的话终究没问出口。
晚上，几人吃了顿晚饭，然后回房间边听直播边讨论比赛事宜。
说是直播，其实是录播。蓝星赛场比较特殊，联盟选择先录后放的方式，避免某些不便公开的画面被放出。
直播间很热闹，弹幕一片片地飘过，全都在感叹深海的恐惧和蓝星的恶劣天气。看到人类最初的家园有如今的光景，哪怕时间久远，没在蓝星住过，大家也还是感到五味成杂。
至于比赛，蓝星赛场结束之前，大家都不知道具体分数，只能尽可能提前做好规划，赛中好好表现。
聊完没多久，阮清开了个线上会议，告诉大家三天后的下水时间。
和束夕影预料得差不多，早中晚各一次，一次两小时。来来回回很麻烦，不过现在不是怕麻烦的时候。
金塔战队所在的红月小队负责早上和晚上的行动，下午属于休息时间，由另一批队伍行动。
接下来的三天是自由时间，当然，也不是很自由。
天空岛的面积有限，基础设施不够完善，更别说娱乐场所，大家唯一的娱乐方式就是搏击和对战，又满足胜负欲，又锻炼身体。
风雨雷电交加，所有人听了整整三天的大自然交响曲。
三天后的早上六点，天空总算放晴。
众人迎来第二次下水任务，这次的任务仍然以探测为主。
联盟的机甲师们趁那三天检查和修复众人的机甲，并且做出进一步加强，增大机甲的承压数值，便于下水的机甲能潜到更深的地方。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第二次的行动速度快了不少。
抵达第一次闻到本源气味的深度时，束夕影开启气味收集系统。她本来都做好了面对恐惧的心理准备，谁知什么都没闻到。
怎么回事，系统坏了？不可能吧，她出发前才检查的。
束夕影将系统马力调到最大，依旧无味。
束夕影皱起眉头。
为什么会这样？
上次的气味非常非常浓烈，按理来说，就算海水搅浑了这边的成分，气味也不可能这么快消散。
等等。
束夕影的手指一颤。
她突然有了个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