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夫妻感情 需求较大

    陈薇奇脑子很乱,不懂他为什么突然转变这样?大,再者,她哪里表现出还?喜欢周霁驰的样?子?

    “少胡说八道,谁说我还?喜欢我前男友。”她不太自然地避开他的目光,但?肩颈依旧挺直着,像一只优雅的天鹅。

    “不喜欢为什么你办公的地方到处都?要?贴他的照片?”

    他简直是在故意找茬。

    陈薇奇气笑:“这是集团的商业行为,庄先生?。你家银行不是也请过代言人,地铁上到处都?是那支白颂卿的广告,那我也能说你喜欢她咯?”

    白颂卿是港岛近几年冒头最快的年轻女星之一,演技颜值都?出众,不少富豪都?是她的影迷。白小姐今年年初为盛徽银行拍过一支创意广告,据说广告上线后,盛徽的信用卡业务大涨百分之三十。

    “你这种?大小姐还?坐过地铁?”

    陈薇奇:“庄少洲!”她发现了,这人就是故意的。

    庄少洲收起戏谑,不敢再逗她,低沉的语气很温柔:“盛徽的代言人都?不是我选的,是宣传部和?公关部的事?,我连这位白姓女星是谁都?对不上号,你无需在意。”

    陈薇奇挑挑眉,“我可没?说我在意。”她边说着,边掖了下头发,很随意的动作,偏偏她做起来娇贵又好看。精致的耳朵完整地露出来,小巧的耳垂在灯下泛着粉色,再往下,是一截白瓷般细腻的颈。

    漂亮的人仿佛连耳朵,后颈,锁骨这些隐秘的地方都?是漂亮的,很不公平。

    庄少洲滚了下喉结,道貌岸然地调转目光,“我解释过很多次,我不是见女人长?得漂亮就要?沾一下碰一下的男人,陈小姐总是不肯信。”

    陈薇奇还?想在说什么,男人似乎预判了她还?要?纠缠的意图,微笑地看着她:“别转移话题。我们似乎是要?讨论你和?你前任的事?。”

    陈薇奇心底一紧,下意识就要?逃离这个对她不利的战场,她是脑子有病才要?和?庄少洲讨论周霁驰!

    那种?怪异又陌生?的感觉在心底不停地涌动,她感觉被两道力量一前一后地拉扯着,一个是即将要?结婚的男人,一个是分手不久的前任。

    这种?拉扯的力量随着庄少洲的逐步逼近而增强。可是他为什么非要?较劲?因为男人的骄傲,占有

    欲,还?是…

    陈薇奇迟缓地眨着眼睛,藏在裙摆下的手指在悄悄地抠着沙发,她有些紧张,越想越不对劲,几乎是没?过脑子,她俯身去捞牵引绳,随后倏地站起来,“我还?有工作,就先回去了……对,领夹,我明日会派人送到贵府。”

    宝宝似乎还?不愿走,她逮了一下绳子,没?走出两步,身后的男人慢条斯理开口:“既然你确定不喜欢他了,那我想做些什么,陈小姐也不会介意吧。”

    陈薇奇脚步猛地顿住。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几乎无法很好地控制情绪,连声音都?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庄少洲,你别动他……不然——”

    庄少洲面无表情地扣住她的手腕,她高跟鞋没?站稳,猝不及防地被他拉过去,跌坐在他的腿上,男人的腿部结实坚硬,她隔着几层裙子都?能感受到他滚烫的温度,充斥着生?命力,也充满了危险。

    他一手抚上她的后颈,一手握住她的腰侧,双臂如蔓藤,从两侧环上来,把她缠紧,这样?的圈占令她没?有逃离的余地。

    陈薇奇呼吸都?窒着,两手被迫撑在他肩上,胸口深深起伏,眼尾隐约泛起很诡异的红色。她明明有些颤抖,但?不甘示弱:“你再这样?,我就解除婚约……庄少洲…你别赌我……”

    庄少洲看着她:“赌你什么。”

    “投鼠忌器。”

    庄少洲失笑,不懂她怎么总喜欢用这些严重的词,又心疼又恼火,他一时情绪复杂,手掌忽然用力,把她按进怀里。

    她的背脊很纤瘦,隔着衣料也能感受到蝴蝶骨的形状,庄少洲想到第一次见她是在五年前,在陆家举办的一场晚宴上。她那时刚成?年,很苗条,但?那是健康的苗条,整个人很高傲,很锋芒毕露,一袭华美?的深蓝色流光裙。

    他当时的第一印象是,哪来的人鱼公主?,这么骄傲。

    庄少洲不知道她是谁,也没?打算问,是后来,她逐渐声名大噪,他去过的场合中很多次都?有她的身影。他无法不记住这位陈家三小姐,港媒口中的港岛双姝之一,其实也没?太多其他的情愫,仅仅只是记住了她。

    命运神奇,她有一天也会游入他的领地。

    都?游进来了,再放走,似乎说不过去。

    庄少洲感受到她浑身都在轻微发颤,还?是很倔地保持挺直,他笑了笑,低头靠过去。

    陈薇奇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神经末梢绷紧,太近了,他仿佛随时都?会吻下来……

    唇瓣在离她鼻尖一厘米时,调转了方向?,呼吸擦过她的侧颊,辗转至她的耳廓,“陈小姐,我想说的是,既然你确定不喜欢他了,应该不会介意我追求你吧。”

    陈薇奇的耳朵是她最敏感的地方,不过是热气喷洒在上面,她居然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软绵绵地撑着他的肩膀,要?很用力很专注才不至于让自己大脑一片空白。

    “……你追求我?”

    男人微笑着,“你很意外。”

    陈薇奇的心跳很快,这种?心跳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唯一的解释也许是……吊桥效应,紧张和?危险都?会带来心跳加速。

    “为什么?”她稳着气息问道。

    庄少洲沉吟片刻,从容地说:“我们很快就要?结婚了,如果不提前培养感情,婚后夫妻生?活会不和?谐。毕竟这方面的和?谐也是需要?一些感情基础的。”

    “你觉得呢,陈小姐。”

    ……

    接下来一整天,陈薇奇都?心不在焉,恍恍惚惚地,总是感觉有什么东西环绕着她,挥之不去。

    她回到办公室后就把宝宝狠揍了一顿。

    “你平时都?不咬人的!!怎么就今天咬!”

    “上次不是还?怕他怕得要?命,今天就敢咬他了,陈宝宝,你出息啊!”

    “再敢咬人就不准吃零食!自己去一边反省!”

    陈薇奇下了最后通牒。

    “嘤嘤嘤……”

    宝宝委屈地把自己埋到沙发角落,尾巴丧气地垂下来,它?不懂怎么平白无故挨一顿打,它?妈很久没?打它?了。

    其实根本不是它?的错,它?只是和?庄少洲咬着玩,只要?对方有任何地不适,手腕挣一下,它?就能知道分寸,可偏偏对方一动不动,就这样?笑着把手腕给它?咬。

    它?以为这样?咬是不疼的,小狗哪那么坏。

    这股心不在焉一直持续到半夜,陈薇奇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只好坐起来。

    黑色吊带睡裙从大腿根丝滑地落下去,她随手披上一件风衣,去酒柜挑了一支适合入眠的红酒,拆开红色蜡封,拔掉酒塞,倒入醒酒器。

    陈薇奇左手拿着醒酒器,右手拿着红酒杯,抬脚顶开通往露台的玻璃门,一瞬间,有风拂面,那是从开阔海面吹来的夜风,有些温凉。公寓位于梳士巴利道的瑰丽府邸,六十来层的高度,整个维多利亚港匍匐在脚下。

    夜已深,世界依旧灯火通明。

    舒适的海风把陈薇奇的短发吹得凌乱,一个月没?有管,短发似乎长?了那么一点点,又或许是错觉。

    红酒才醒了不到半小时,就有丰富的花香漫出来,这瓶来自勃垦地勒桦酒庄的葡萄酒,是少有的出自女性酿酒师的伟大作品。

    香气华丽,妖娆,浓郁,复杂香料和?红色莓果交织在一起,很像陈薇奇笑起来的样?子。但?她现在并不想笑,只是安静且疲惫地坐在藤椅上,抿了一口酒,赤脚感受着冰冷的大理石地砖。

    诚然,她的确被庄少洲吓到了,在他说追她的时候,心底的波动比她猜测他要?对周霁驰不利时更?震荡。

    “夫、妻、生?、活?”

    她当时没?过脑子,一字一顿地问了这句特别愚蠢的问题。

    男人意味沉沉地瞥她一眼,似乎是嘲笑她装纯情,“还?需要?我描述吗?拥抱,接吻,上床……这方面我可能需求比较大,希望我未来的妻子能配合我,当然,我也会尊重你,我能尝试你喜欢的任何方式,直到你舒服和?满意为止。”

    “………???”

    他怎么能堂而皇之地在她的高级珠宝店里说出性需求比较大这种?虎狼之词!

    陈薇奇自认为不是什么懵懂的纯情少女,但?面对一个成?熟男人毫不避讳地谈论“床事?”,她仍旧不可避免地涌上羞耻感。

    她不知道当时是怎样?的表情,只知道她鬼使神差地看向?庄少洲那具被西装遮住的身体。

    精壮,强悍,滚烫。

    她双腿不自觉酸软下去。

    陈薇奇恼恨自己当时不争气,若是重来一遍,她不会毫无防备地被他逼了一局。她红着脸颊,对着灯火通明的维多利亚港,猛灌了一口酒,都?来不及用舌尖尝一尝香气就吞下去。

    大脑中的画面继续——

    “这是什么表情?”庄少洲斯文地看着她,后梳的头发一丝不苟,露出骨相挺拔的额头。

    “我从没?说要?与你做对假夫妻。还?是说,你想要?男人的时候不找你老公,找别人?”

    “闭嘴!!”

    陈薇奇又气又羞,猛地捂住他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了。

    他是不说话了,那双幽深黑眸却耐人寻味地注视她,让她快要?招架不住。

    她最讨厌的就是被人步步逼。

    “谁说我要?与你做假夫妻?!还?有——我找你你就满足得了我吗?庄先生?,你还?挺自信。”

    她骄傲过头,在这种?事?上都?不肯输一丁点。她知不知道,这个问题上,男人是经不得激。

    庄少洲的目光在她红透的脸蛋停留片刻,随后耐人寻味地笑了一息。

    她到现在都?记得被他盯住时的感觉,头皮一阵一阵发麻。

    庄少洲没?有说什么,把她放下去,起身时风度翩翩。他脱下腕表,戴至另一只手,用来遮住咬痕,还?有碘伏残留的颜色,单手将藏蓝色鳄鱼皮质表带送进金扣中,卡紧。

    男人的声线含着说不出的松弛,好像是餍足了什么,又似乎是知道了一定能餍足,所以并不急于一时。其实了解庄少洲的人就知道,他是讨厌延迟满足的男人,他喜欢什么就要?立刻得到,要?疯狂占有,要?时时刻刻放在身边,冷了淡了都?不可以。

    “那从明

    天起,我们就开始培养夫妻感情了。每周固定三次见面直到婚礼,如果陈小姐想增加见面的频率,我尽量配合,但?不保证。”他公事?公办的语气。

    “…………”

    夜晚的风越吹越劲,回忆结束,脑中的画面还?停留在庄少洲转身离开的那一帧。

    陈薇奇忽然尖叫一声,风很快就把这声尖叫卷走,融进这座辉煌盛大的城市里,就像没?有存在过。

    她返回卧室拿手机,盘腿坐在藤椅上,翻开WhatsApp通讯录,就想找个人说说话。

    这里高楼危宇,繁华盛宴,灯光璀璨,但?是太安静了,她想要?一点点热闹。

    通讯录里好友很多,五花八门的头像,让她眼花缭乱。她有很多很多朋友,名利场上永远不缺追捧,永远花团锦簇,可她一连翻了好几十页,也找不出一个能在深夜说上话的人。

    父母就更?不可能说上话了,大哥陈北檀是冰碴子只会惹她生?气,二?哥陈南英是花花蝴蝶,还?不知辗转在哪个夜店,小妹陈珊宜还?在读初中,一个老实巴交的妹妹仔。

    陈薇奇很无奈地笑了笑,没?多想,还?是只能点开易思龄的对话框,把对方当成?树洞。

    【易思龄,你做没?做过爱啊,是什么感觉?】

    【你说…你能接受和?不喜欢的人上床吗?对方很帅,身材也很好。】

    【如果你看不顺眼你以后的老公,你会愿意和?他培养感情吗?怎么培养啊?一周见三次真他***的尴尬好吗?】

    【如果你未来老公告诉你,他床上需求很大,你会怎么办啊?】

    【易思龄,你那方面需求大吗?你很想要?男人吗?】

    【…………】

    【你睡了吗?】

    【别装死了,起来。】

    ……

    远在浅水湾的易公馆早已经熄灯了,凌晨两点,山上的夜色总是比城市更?寂静。

    易思龄正在浅浅的睡意中,一旁的手机不停地震动,震动,震动,她忽然睁开眼,烦躁地把手机捞过来,迷迷糊糊看了一眼——

    【易思龄,你那方面需求大吗?你很想要?男人吗?】

    易思龄爆炸,尖叫出声,按下语音:“你个死变态扑街仔,大半夜骚扰本小姐,去死去死去死!我要?告诉我爹地让他弄死你——!!”

    陈薇奇按住耳根,差点被惊破耳膜,无奈地发过去语音:“是我,Tanya。”

    易思龄定睛,备注是死女人,她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拨了语音过去,响了没?一秒就接通,这速度让她莫名很舒服。

    “陈薇奇你有病吧大半夜不睡觉。”易思龄打着哈欠,手指往上滑聊天记录,越看脸越红,“你、在秀恩爱?庄少洲说他想和?你做爱,你在侧面体现你的魅力很大?”

    易思龄的脑回路有一点清奇,“不是!你问我做没?做,你看不起谁啊!你和?周霁驰做过爱了不起啊!”

    陈薇奇听着热热闹闹的语音,心里熨帖很多,静静凝望着远处海面上的船只,那些船只像画布上的白噪点。

    她说:“没?有。”

    “?”

    “没?有和?阿驰做过。”

    对面沉默了好长?一段时候,陈薇奇能想象到易思龄惊讶到嘴巴合不拢的样?子。

    也对,她和?周霁驰兜兜转转这么多年,自高中相识,再到她去英国后他们正式确定关系,认识七年,正式谈恋爱也有一年,说没?有上过床实在是很可笑。

    她又不是什么贞洁烈女,她信奉喜欢就要?毫无保留,要?疯狂一点。

    “……驰仔他是不是功能不全啊?”易思龄慢吞吞地说,很温柔的语气,生?怕陈薇奇因为前男友功能不全而自卑,她真是怜爱陈薇奇了。

    “哎,难怪你要?和?他分手,Tanya,我理解你了,别伤心,庄少洲一看就很行,肯定功能很全很猛,总不可能你这么惨,连续遇到两个男人都?是蜡头枪。”

    陈薇奇噗嗤笑出来,“你就是我的开心果,宝贝。”

    易思龄:“………滚!”

    “阿驰不肯和?我做。”陈薇奇喝了一口酒,很轻的语气,也不知在说什么,仿佛只是单纯地想说说话。她找不到任何人说这些。

    “点解??”(为什么)

    易思龄完全无法理解。陈薇奇的美?貌是她认证过的只比她少零点五分,这种?级别的大美?人,整个港岛都?找不出第二?个,男人怎么可能放着不吃,不是有病就是不举。

    “他说我们的第一次要?留到结婚那晚。我又不信这套宗教说辞,喜欢就做,有什么留不留的,难不成?结婚那晚会更?有纪念意义?我跟他吵架他也只是笑,他说他不欺负我。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要?这样?。”陈薇奇轻轻抿了抿唇,睫毛濡湿,她眨了眨。

    “他知道我们结不了婚,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不会走得很远。他不希望我陷得太深,抽身不了。”

    海风猛烈地吹过来,把陈薇奇的声音吹得七零八落。

    易思龄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在黑暗中,听着那低婉、蘼丽的声音,好似从遥远的海上而来,那海上雾蒙蒙的,一座无人知晓的空岛在月光下很安静。

    对面也许哭了,但?她不想戳破。

    “驰仔是很好很好的人。不过陈薇奇,你为什么这么喜欢他?追你的男人这么多。”

    陈薇奇沉默地啜着红酒。她其实也问过自己,为什么就会喜欢周霁驰?喜欢他什么呢?

    “你记不记得八年前深水湾发生?过一起富豪绑架案?”

    易思龄想了想,“哦哦!你说那个,我记得!当时我爹地都?吓死了,那段时候家里多了十几个保镖!”

    这个案子当时轰动整个香江豪门圈,绑匪狮子大开口,索要?三十亿天价赎金。为了保护受害人的隐私,警方至今都?没?有透露被绑架的人是谁,只知道是一个孩子。

    陈薇奇笑了笑,平静地说:“那姓麦的其实绑了两个人,我和?我大哥。”

    易思龄到抽了一口凉气,都?忘了骂陈薇奇不够塑料姐妹,这种?大事?瞒了好多年。

    “你那段时候不是总抱怨我脾气怪吗,不是我脾气怪,是我出了一点心理问题。”被绑匪关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整整几十个小时,娇生?惯养的她只喝了半瓶有脏味的水。

    是陈北檀和?绑匪周旋,说绑两个目标太大,不如放他的妹妹回深水湾报信,陈家不会放弃长?子,三十亿一样?能到手。

    陈薇奇闭上濡湿的眼,不愿再回想那些她已经命令自己封尘的往事?,“易思龄,那一年我遇见了阿驰,不是他,我可能现在还?走不出来。是我辜负他。”

    周霁驰在她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候陪伴了她,鼓励她,包容她,可她连分手都?只是发了一条短信,敷衍地结束了他们的好几年。

    “……那你为什么要?辜负他?”易思龄觉得今晚的信息量太大了,嘴巴还?傻傻翕张着。

    陈薇奇躺在藤椅上,被霓虹照亮的夜空在眼前摇摇晃晃,“易思龄,人生?是有舍有得的,我以前不信,觉得自己不可一世,什么都?能拥有。”

    “不要?在我面前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陈薇奇,我最讨厌你这样?。”易思龄娇气地说。

    陈薇奇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只得换一个通俗易懂的比喻:“珠宝和?爱情,你选一个。”

    “立刻分,没?有珠宝我绝对不行,帅过驰仔都?不行。”易思龄光是想到就心痛起来,女人的人生?可以没?有男人,但?绝对不能没?有闪耀的石头。

    陈薇奇:“…………”

    “陈薇奇,你别想太多,既然分手了,就不要?再回头。每个人陪在你身边都?是命中注定的,也许,驰仔出现的目的就是为了陪你走过那一段。你日后会有更?爱的人,没?什么的,你只要?坚信——珠宝、高定和?财产比男人重要?一百倍!”

    陈薇奇眨了眨眼,灯光一圈一圈晕在模糊的视线里,她被逗得笑起来,“你怎么知道我会有更?爱的人?”

    “庄少洲这么帅,身材还?好,千亿太子爷,出手又慷慨,保不准你哪天就爱上他了。我看他对你百依百顺的,你是不知道,那天你走后,敏敏和?Bella说了一大堆酸话,快嫉妒死你了。”

    易思龄一般才不会告诉陈薇奇这些,不想让她得意。

    陈薇奇把最后一口酒喝光,心想百依百顺都?是演的。

    庄少洲的一切配合都?是为了和?她上床。也对,他想和?她上床,这根本不需要?费解,哪个男人不想和?漂亮女人上床。

    陈薇奇把酒杯随手搁在地上,换了个侧躺的姿势,她就看着自己的手指,轻轻说:“你说,有没?有可能,一辈子都?走不出来?”

    易思龄一秒都?没?犹豫,反驳:“不可能。错过再好的男人都?不值得伤感一辈子!等你这股丧劲缓过去,学着品尝新男人的滋味,和?他做到天昏地暗忘乎所以,你就忘记旧爱了。”

    “你如果是那种?永远都?沉溺在一段感情里的女人,那我看不起你,你不配当我易思龄的对手,陈薇奇。你可以爱很多很多臭男人,但?你最爱的不可以不是你自己。”娇气的声音一字一顿。

    整个港岛,只有易思龄懂她。

    今夜的维港依然灿如星河,陈薇奇莞尔一笑:“当然,易思龄。你知道我的,我是向?前看的人。”

    “不过……”她轻哂,戏谑地说,“你个没?谈过恋爱的小处女还?蛮懂男人的。”

    “你——”易思龄一腔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就知道陈薇奇不值得同情,“死女人,你等着吧,本公主?一年内必脱单,找个比庄少洲和?周霁驰加起来更?帅更?猛更?有钱的!气死你!”

    “不可能,你做梦。”

    “我看你才做梦!”

    …………

    一整瓶红酒的后遗症就是睡到日上三竿才勉强醒过来,陈薇奇一有动静,宝宝就凑过来舔她的脸,疯狂摇着尾巴。

    她扒开狗头,反手在枕头底下摸了好久才摸到手机,一看时间,居然快十点了。

    她从来都?不会超过八点半起床。

    她挣扎着坐起来,眯了眯眼,大脑里还?残留着昨夜热热闹闹的聒噪,一转眼,日升夜落,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窗外的阳光明亮热烈,车水马龙,高楼大厦,一切都?周而复始,如此有序。

    未接来电有很多,除了来自美?悠和?秘书的,还?有一个本地的陌生?号码。陈薇奇打了个哈欠,正准备回拨给美?悠,手机嗡嗡震起来,依旧是这个陌生?的号码。

    她疑惑地点了接通,但?没?有出声。

    “你终于醒了。”

    一道醇厚的低嗓从听筒里传出来,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但?嗓音辨识度很高,没?有认错的可能。

    陈薇奇一愣,“庄少洲?”

    庄少洲低头看了一眼腕表,他这辈子都?没?有等过谁整整一个小时。

    “开门。我在你的公寓门口。”

    “……………”

    ……

    第12章 蓝钻领夹 我好锺意

    “……你来做什么啊?”

    陈薇奇望着窗外灿烂明媚的港岛,有?种还没醒酒的错觉,她不太相信庄少洲就在门口。

    “打算上班之前带你去吃个早茶。”对面顿了下,低声轻讽:“就是没想到某人能在工作日睡到十点。”

    陈薇奇被他戏谑的语气勾出一些热意,她不愿在外人面前暴露一些和她人设不符的样?子,比如睡懒觉,比如素颜……

    陈薇奇飞速离开温床,很镇定地对着听筒说:“吃早茶可以,不过我刚起床。”

    她没有?穿鞋,在自己家里也做贼似地,步伐迈得极轻,走到玄关处,对着猫眼往外看——

    气息顿时凝在鼻尖,人真的在。

    男人漫不经心地靠着墙壁,一只长?腿微曲,下颌线锋利地延伸,看不大?清楚表情?,但从他的肢体语言中能感受到他似乎等?得有?点不耐烦。

    陈薇奇挑眉,有?些坏地说:“我现在要冲凉,还要化妆,庄先生若是诚心邀请我,那就再等?我四十分钟。”

    “?”

    庄少洲怀疑自己听错了,女?人的语气理所当然,他都能想到对面扬着下巴,舒展背脊的姿态,像一只傲娇的天鹅。

    很快,听筒里就出现哗啦啦的流水声。

    他抬腕看了眼时间,十点整,语气中透出阴霾:“陈小?姐,你确定还让我等?四十分钟?我已经在你门口等?了一个钟了。”

    “啊?”陈薇奇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淡粉色的樱唇因为?惊讶而微微翕张,“你等?了……一小?时?”

    她说话都语无伦次起来,“不是……庄、庄少洲,你变态吧?”

    哪个正常人会?在别人家门口等?一个小?时啊!

    庄二公子什么时候被人骂过变态,跑来女?人家门口吃了闭门羹已经突破白秘书的认知了。

    白秘书悄摸摸往后退了一步,听见自己老板气得都笑?了声,“对,我是变态,不变态都做不出这种事。”

    庄少洲不耐地扯松领带,从西服口袋掏出烟盒,因为?另一只手举着手机没空闲,只能单手顶开盒盖,推出一支烟,直接用唇衔出来,一系列动作称得上心烦意乱,偏偏又?肆意倜傥。

    白秘书一个钢铁直男都不得不感叹,大?老板长?得确实很顶,当然,陈小?姐更顶,他醒水地凑上去点烟。

    电话另一端,陈薇奇撑着盥洗池边缘,昨晚又?是喝酒,又?是熬夜,又?是伤心,此时镜子里的那双眼睛黯淡无光。

    她看这样?的自己不顺眼,烦得很,又?委屈,对着听筒一通撒气:“你发?什么脾气啊?又?不是我让你等?这么久!我不吃了!”

    “你自己去吃!”

    庄少洲不过是语气凶了一点,她就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指尖的香烟嘶嘶燃烧,心尖仿佛被什么抓了一下,很痒。他想去挠,但那是心脏的地方?,够不到,只能沉沉地抿了一口烟,又?吁出来。

    他把手机贴紧耳廓,那些委屈如潮的呼吸声清晰地缭绕在耳畔,“没有?对你发?脾气,陈小?姐,也没说不等?你。”

    “再等?你一个钟,好?不好?。”

    他声音温柔的,像夜色中翻涌的海浪,明明隔着听筒,呼吸也宛如在她耳畔,她想起昨天被他圈在怀里,耳朵被他灼热的气息弄得很软。

    庄少洲听见对面呼吸轻了一瞬,一阵沉默后,电话被挂了。

    陈薇奇很仓促地挂掉电话,不知为?何,耳朵处泛起一阵酥热,她随手拿起一瓶玻璃外包装的爽肤水,冰上去降温。

    她恼恨自己耳朵太敏感,接个电话也能被对方?撩一下。

    “浮浪。”她低骂。

    骂归骂,她还是不可能让庄少洲就站在外面等?,没这个道理,她不是耍小?孩脾气的人。于是又?拨了一通电话回去,告诉他进门密码,又?警告他只准在客厅和厨房活动,不准去任何其他地方?。

    “新拖鞋在最下面一格,最后重?申一次,不准靠近主卧。”

    庄少洲明白她暗指什么,不以为?意地笑?了声:“陈小?姐,我对偷看你洗澡没有?兴趣。”

    叮一声,电话里传出开门的声音,陈薇奇知道对方?已经进来了,刚要说你规矩点就好?,就听见对方?温温沉沉地说:“我若是想看,我会?直接跟你说,婚后一起洗澡很正常。”

    已经脱得一丝不挂的陈薇奇不可避免得身体一哆嗦,像是被穿堂风吹过,足尖飞快地踏进淋浴室,“谁要跟你一起,咸湿佬!”

    平生第一次被骂咸湿佬的庄少洲平静收起手机。

    进门后,白秘书把新拖鞋拿出来,很狗腿地摆在庄少洲脚边。陈宝宝闻风而动,从卧室冲出来,扑到庄少洲腿上。

    男人俯身低下去,长?臂一揽,十斤的小?狗跟一片羽毛似的被他轻松单手抱在怀里。上次利用了这条傻狗,也不知它有没有挨一顿打。

    “被打没?”他揉了揉狗尾巴。

    宝宝:“??”

    步入一条长?形玄关,出来就对上开阔的维港,绸缎质地的日光照进来。很舒服的小窝,三面落地窗设计,能欣赏到港岛最好的风景。

    露台门没阖紧,风温柔地翻动着薄纱,也吹乱一屋子清甜的花香。

    这是陈薇奇身上的香气,那种东方?式的花香,是冷调的,细细感受之下,便有?一种神圣又?堕落的味道。

    庄少洲把小?狗放在

    沙发?上,拍它的脑袋示意听话,随后单手解开纽扣,脱下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某个椅背。

    他没有?穿马甲,黑色衬衫熨帖地束进西装裤腰里,量身定制的尺寸精确到毫米,不会?显得局促,亦不会?松散,昂贵的衣料包裹他优越的身形,起伏的肌肉线条隐约显现。

    胳膊被两道银色的金属固定带束缚,他拖开一把看上去很沉的椅子,臂上的肌肉鼓起,又?舒展回落。

    坐下后,他吩咐白秘书把笔电和眼镜拿来。

    一系列的动作自然又?松弛,不像是第一次来到这里的客人,倒像是日日造访,夜夜留宿的男主人。

    很有?正宫的味道。

    ……

    接下来的时间,庄少洲处理了一些公事,顺便点了一杯燕麦奶,和一份低糖全麦面包垫肚子。

    庄少洲是非常需要食物的男人,为?身体和大?脑供给充足的能量,就算在早晨,他也会?选择吃一些很扎实的高?蛋白肉类,譬如牛排、羊排。

    带着微微血丝的红肉被切成一块一块,不沾任何盐或酱汁,他喜欢吃这种。

    一份面包根本不顶事,何况陈宝宝还眼巴巴地蹲在一旁。

    庄少洲没有?养过小?狗,是属于很溺爱的家长?,它想吃多少就给多少,以至于面包全部进了陈宝宝的肚子,它甚至还舔着脸去喝他杯子里的奶。

    “老板,要不您再吃两块饼干?”白秘书心疼,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块巧克力曲奇。

    庄少洲连眼风都懒得给他,“你吃可以,别给宝宝吃这种。”含巧克力的食物,猫狗都不能吃。

    白秘书咽下狗不吃的东西:“……………”

    说好?的四十分钟就是四十分钟,陈薇奇很准时,挟裹着一阵冲凉过后的暖香,优雅地从卧室走出来,抬手拨弄着还带点氤氲的头?发?。

    听到脚步声后,庄少洲敲下最后一个法文单词,食指抬了抬鼻梁上的银边眼镜,转头?看过去。

    陈三小?姐但凡是出现在人前,永远都光鲜,永远都靓丽,像一颗璀璨的全美钻石。

    剪裁精妙的短衬衫勾着她的曲线,质地很挺,领口斜斜系着一枚蓬松的蝴蝶结,短裙是某大?牌月初才发?布的新款,尚未在各大?旗舰店售卖,她衣柜里很多这种当季新衣,等?市面上流行了她就会?找人来处理掉。

    庄少洲没有?起身,就这样?闲闲地靠着椅背,目光轻抬,毫不避讳地在她身上定格几秒。他很绅士地夸赞:“今天好?靓。”

    他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幅眼镜,是以比往日都要更斯文三分,但还是掩不了强大?的气场,像刚从常青藤毕业的精英博士,即将入职华尔街搅弄风云。

    陈薇奇多看了他几眼,随后清清落落地收回目光,“难道不是我每天都好?靓?”

    她看上去心情?不错,都愿意和他来往几句俏皮话。

    “今天格外光彩熠熠。”庄少洲十分慵懒地扶了下镜框,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

    陈薇奇蹙了下眉,有?点见不得他戴眼镜,真骚,她白了一眼,随后垂下眸去逗宝宝玩,随意问道:“之前没见你戴眼镜。”

    庄少洲把眼镜取下来,捏了捏眉骨,“看电脑时会?戴,不然眼睛酸。”

    他视力没问题,但容易眼睛疲劳和干涩,医生建议他多补充维生素a,叶黄素,看电子屏幕时戴防辐射眼镜。所以他经常吃胡萝卜。

    “哦。”陈薇奇揉着小?狗的尾巴,随后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过去,“你看看。”

    庄少洲接过,打开后是一枚领夹,但不是红宝石,而是一颗堪称无与伦比的蓝色钻石。

    他眸底的深邃几乎被那颗色泽艳丽且极度纯净的蓝色石头?点亮,心型切割,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偶然还是她的特别挑选。

    “给我的?”他明知故问。

    “不是你找我要的吗?”陈薇奇反问。

    庄少洲颔首,一副了然的模样?,“原来陈小?姐这样?大?方?,我要就给。”

    陈薇奇被他臊了一下,当即就要收回领夹,他漫不经心避开,顺势抓住她的手腕,握了一下,又?松开,嗓音低冽地送进她耳边,“多谢,我好?锺意。”

    蓝钻石比红宝石更让他锺意。

    他声音好?听,简单的一句港府话,无端有?些缠绵。

    陈薇奇被他捏得腕心酸麻,脚趾不由?自主地蜷了起来,就这样?看他把本来的宝石领夹取下来,换上这枚更打眼的。

    他长?得贵气,气质亦然,小?到一枚袖扣都透着矜持优雅。他起身,整理衬衫上不存在的皱痕,一边走到陈薇奇跟前,低头?看过来,眼瞳陷入光中,那是一种醇厚的深棕,咖啡豆被萃取成汁液后的颜色,来自阳光和雨水都异常充沛的高?原。

    陈薇奇不知为?何,这一刻的对视让她心跳流淌的速度很缓慢。

    白秘书被眼前这一幕只存在于电影里的场景震了下,金童玉女?,郎才女?貌不过如此了。

    “走吧,去喝早茶。等?你都等?饿了。”男人把手递过去。

    陈薇奇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抿了下唇,随后轻轻贴上去,几乎是同一秒,就被他收束,握紧。

    每次被庄少洲握紧的感觉都像是被一场热带气旋登陆,一刹那的心跳,令她想不了太多其他的,也很难再被一些悲观的情?绪缠绕。

    她决心试一试,新欢也好?,转移注意力也好?,为?了婚后夫妻和谐也好?,或者单纯的,为?了安抚庄少洲。

    她不想让自己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太糟糕,她是向前看的人。

    ……

    第13章 相框 睹物思人

    接下来一周里,说好了的?三次见面?,一次不多一次也不少,陈薇奇起初还?会别扭,可对方的?举止有?些超出她意料,绅士又体面?,只是约她吃早茶、午餐、晚餐,于是这三次见面?成?了陈薇奇这周中吃得最好也最饱的?三顿饭。

    转眼到了周六,晴了一周的?港岛又开始降温,阴云连绵。

    陈薇奇照旧去公司坐镇,沪城大秀之前?开OT都是常态,她一个老板不可能舒舒服服撂挑子,中午随便对付一些汤水,曾女士打电话过来,问她什么时?候到,厨房煲了她爱喝的?爵士汤。

    陈薇奇正在?亲自签寄送给高定VIC客户的?邀请函,钢笔尖唰唰游走?在?精美的?烫金卡片上,“妈咪,不是吃晚饭吗,我现在?还?在?公司,等下就回。”

    “黎太那边刚来信,说她半小时?内就动身。等客人来了才姗姗来迟,不礼貌呢。”

    听筒里的?声?音很温柔,也很淡,即使是嗔怪女儿不礼貌,也没有?太多起伏的?情绪。

    陈薇奇笔尖一顿,“黎太?他妈咪也来?”

    “庄家很重?视,除了阿洲他大哥去国外进修来不了,其他人都会过来。”

    “…可是庄少洲的?爸妈不是离婚了吗?离婚也一起来?”陈薇奇不懂这是什么操作,飞速盖上钢笔,起身,“我现在?动身。”

    “婚是离了,但关系没有?外人猜测的?那么差,孩子的?婚姻大事,当然要父母一起商量才正式。”说到这里,曾文兰蹙了下眉,又岔开话题讲了些无关紧要的?,最后不太情愿地提醒:“回家后别和你爸爸吵架。今天是重?要的?日?子。”

    曾文兰语气更淡了,这种淡又有?些不同,是很冷漠的?。

    陈薇奇察觉出这点微妙,眼中划过黯然,随后不在?意地笑了笑,“妈咪,我没这么不懂事。我也没和爹地吵架吧,就那一次。”

    对面?似是叹了一息,不想扫兴,说过开车慢点就结束了通话。

    陈薇奇当然知道妈妈在?叹息什么。若不是为了她的?婚姻大事,曾文兰也许都不会踏入陈公馆。

    在?外人眼里,曾文兰和陈煊中是一对冰释前?嫌,破镜重?圆的?模范夫妻,鲜少有?人知道,他们其实早已分居多年。除开集团的?重?大活动、逢年过节会合体以外,他们几乎是互不打扰的?状态。

    这是陈公馆不能说的?“秘密”。

    在?陈薇奇的?记忆里,陈公馆很大,却很冷清,只不过是他们兄妹四人的?家而已。母亲很多时?候都是

    淡淡的?,每周回两次陈公馆,看望她和珊宜,其余都住在?浅水湾的?一套别墅里,父亲永远工作繁忙,满世界到处飞。

    曾陈两家捆绑颇深,在?庞大的?财富帝国下,离婚不是一件能由着心?意的?事,双方家族不会同意,董事局不会同意,况且陈煊中近两年有?往政圈发展的?意图,公众们都爱看见一对和睦、恩爱、强大的?夫妻,而曾文兰也不肯轻易把CDR董事长夫人的?位置腾出去,潮水褪去,利益让人非常清醒。

    陈薇奇不知道父母爱过没有?,也许是爱过的?。她曾经拥有?过一个非常温馨美满的?家,爹地妈咪带着他们兄妹四人去岛屿度假,他们拍过很多很多照片,她至今都留着。

    ……

    阿斯顿马丁在?一望无际的?滨海大道上疾驰,路过的?汽车只看见一抹幽灵般的?银灰色从身边蹿过,往阴云翻滚的?天幕奔去。

    雨刮器刷开水痕,电台里播着一些毫无营养的?脱口秀,罐头笑声?令陈薇奇很烦,抬手给关了。陈薇奇开车不算凶,但也不保守,副驾驶的?陈宝宝习惯这种速度,兴奋地探出安全座椅,把爪子搭在?窗户缝,嗅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味。

    “退一点,别挡我反光镜。”陈薇奇一巴掌拍上宝宝的?屁股。

    小狗往后挪,她扫了一眼左反光镜,忽然发现后面?多了一台黑色布加迪,阴天光线并不强,那台车像是凭空出现在?雨幕中,车头挂一张单字母Z的?车牌。

    陈薇奇看了一眼就收回,没多在?意,可渐渐地,她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

    按理说,布加迪的?加速远远在?她这台跑车之上,只要多踩两脚油门,就能轻松地超过她。但那台车似乎并不想越过她,只是尾随,她加速,布加迪加速,她减速,布加迪减速,她突然往右边变道,那布加迪也亦然。

    不越过,也不别她,就这样悠悠闲闲地跟在她身后,像一头闲庭信步的?黑豹,散漫又恶劣,陈薇奇冷笑,脾气蹭地一下冒了上来。

    “宝宝,回窝里去。”

    她严肃命令,随后按下sport+模式,阿斯顿马丁像游戏里装了氮气加速的?玩具车,火箭般轰出去,这一刻的速度让她灵魂出窍,像浮在?雨里。

    布加迪迟缓了片刻,随后也加速。

    一银一黑宛如雨中交织的?两道电光,沿着海湾公路风驰电掣,公路尽头是堆积成山的乌云和一望无际的?海湾,两台车咬得很紧,齐齐拐进车流更稀少的盘山公路。

    雨势不大,浓密树荫遮蔽下山路都没有?湿透,速度很快,急风把两侧的?树枝擦得沙沙作响,后面?的?布加迪终于不咬了,似乎是认输般慢下去,陈薇奇利落地打方向盘,一脚油门后,车身滑向私人山道,把布加迪彻底甩在?身后。

    ………

    陈公馆坐落在?深水湾的?一处山头,古典主义风格的?建筑群隐匿在?碧海绿树之间,通体采用莱姆石材质,雕刻着精美浮雕,花园内种植了大面?积的?粉色月季,一派法式庄园的?优雅。

    陈薇奇把车停稳,没隔几分钟,香樟大道尽头的?铁门再?次打开,那台讨厌的?布加迪赫然出现在?视野,缓慢地靠过来,最后停在?她旁边。

    陈薇奇歪头,明白了什么。

    车门打开,肩宽腿长的?男人探出车身,雨丝斜飘,在?他矜贵的?白色衬衫上留下丝丝缕缕的?暗色,俊美的?肌肉线条隐约可见。他没有?打伞,西?装外套很随意地提握在?手上,鼻梁上还?架着一幅墨镜,利落地走?到陈薇奇车边,俯身,敲车窗。

    陈薇奇降下车窗,唇瓣抿紧,像是在?发脾气。

    庄少洲并不喜欢管这种小事,但她开车的?脾气太大了,他不得不提醒:“陈小姐,你开车的?速度太危险了。”

    “你不和我飙车,我也不会开这么快。”陈薇奇反驳。

    “没有?和你飙车。”

    “你有?。”

    庄少洲替陈薇奇拉开车门,平稳的?声?音中能听出一丝戏谑,“我若是有?,你大概看不见我的?车尾灯。”

    “………”

    陈薇奇狠狠瞪过去,两人一个随意站着一个笔直坐着,也不知道僵持些什么。

    “嫂子,别跟我哥一般见识,你要多调教他才是!”一道玩笑声?响起,很少年的?声?音,清清朗朗的?,陈薇奇抬眸看过去,原来那台布加迪里还?藏了一个人。

    是一位打扮非常潮的?少年,和庄少洲如出一辙的?修长身材,但清瘦很多,这样在?T台上会更上镜。少年人靓嘴甜,这样突兀地喊陈薇奇嫂子,陈薇奇也没反感?,但表情还?是明显别扭了一下。

    黎盛铭走?上来,把伞递给庄少洲,然后很调皮地对陈薇奇比了个敬礼的?手势,“嫂子!你的?车技酷毙了!我爱死!今年Pevano的?秋冬大秀能不能让我走?谢幕啊?”

    Pevano是CDR集团旗下的?时?装和箱包品牌,高定男装线近几年非常出圈,不过黎盛铭若真想走?谢幕,哪里用得着亲自跟陈薇奇开口。

    这位离经叛道的?豪门小少爷放着富贵日?子不过,非要当模特,凭借老天爷喂饭吃的?长相气质硬是在?时?尚圈混得风生水起,去年还?被?评为亚洲最具商业价值模特前?五,请他走?秀的?品牌络绎不绝。

    陈薇奇: “Pevano的?大秀有?什么意思,来给我的?蕤铂走?秀,就下周末沪城,有?空吗?”她大方优雅,仿佛半分钟前?赌气不下车的?人不是她。

    庄少洲不经意地抬了下唇角,她在?外人面?前?真的?很装,有?时?都分不清她真实的?一面?到底是什么。

    “我还?没走?过珠宝秀!”十九岁的?男孩很兴奋,嘴甜得要命,“嫂子这么漂亮还?对我这么好,我哥好福气。”

    陈薇奇没见过这么嘴甜的?男孩,嘴角翘起来,她把宝宝的?安全带解开,再?解自己的?,光洁的?小腿骨率先?探出车门。

    金色芭蕾鞋尖轻轻点上地面?,正当她要撑着椅背站起来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落在?她身前?几寸的?距离,修长手指散漫地勾了一下,示意她搭上来。

    黎盛铭嬉皮笑脸地起哄。

    陈薇奇被?这两兄弟弄得下不来台,只得把手搭过去,下一秒,那只大手用力,轻而易举把她从低矮的?跑车中带出来。

    这并非是第一次感?受庄少洲恐怖的?臂力,陈薇奇还?是心?头颤了下,她怀疑他能把单手把她拎起来,像拎一只小动物。

    下一秒,耳边响起“砰”地一声?,伞布饱满地撑开,一片黑色阴翳笼罩在?她头顶,挡住斜逸的?雨丝。

    黎盛铭一本正经给亲哥拉分,“嫂子,这是我第一次见二?哥跟女孩打伞!”

    陈薇奇开玩笑:“怎么不说这是你第一次见你哥牵女孩的?手?”

    黎盛铭惊讶:“神了啊二?嫂!你怎么知道这是我哥第一次牵女孩的?手?你别看他长了一张渣男脸啊,比我还?纯情的?!我们家基因就这样,生出来的?男的?长得都渣,很惨的?啊……”

    陈薇奇掩唇轻笑,也不知是他语气太心?酸好笑,还?是笑他说庄少洲纯情。

    港岛的?豪门趣事有?很多,其中易家阴盛阳衰,易董事长生了四个女儿被?媒体戏谑是掌上明珠太多,疼不过来。而庄家则是阳盛阴衰,庄少洲除开有?一个亲哥一个亲弟,还?有?若干堂弟堂哥,各个都是一米八五往上走?的?大高个。众人总结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你对你哥了解不多呢。”陈薇奇意味深长地投去一瞥,男人深邃的?轮廓隐匿在?伞的?阴影下,看得并不清楚。

    庄少洲并不接这一眼,气定神闲地举着伞,另一只手去逗宝宝。

    “我了解得很,他真的?——”很洁身自好。

    “安静一点,Jeffery。”庄少洲淡声?打断。

    黎盛铭立正,做了个收声?的?动作。二?哥平时?看着好说话,又各种给他零花钱帮他擦屁股,但真生气起来比老头子还?要骇人几分。

    不多时?,远处别墅主门打开,出来一位身穿英

    伦式西?服的?中年男人,梳油头,戴怀表,手握一把黑伞,是为陈公馆工作多年的?钱管家。

    钱管家向三人一一问好,又询问是否需要准备午餐,陈薇奇不饿,黎盛铭说他刚刚和二?哥在?中环吃过,钱管家就领他们往西?厅花园去,说庄董事长和黎太都到了,正在?打麻将?。

    黎盛铭摸了摸脑袋,“怎么开bugatti都没赶上这两人。”

    自从搬去公寓后,陈薇奇已经有?两个月没有?踏足陈公馆,她是很倔强的?人,即便行为上顺从了也不肯低头,骤然闻到空气里那股熟悉的?琥珀沉香调子,心?里堵着一些很难言说的?复杂滋味。

    建筑内部极其复杂,一行人穿过很多间明亮的?大小厅、敞开式互动区域、室内花园、路过餐厅时?,陈薇奇不经意地瞥向那架黑色长型螺钿纹漆柜。

    柜子上的?摆件更换过,之前?是一组瓷器花瓶,共十二?只,对应每个月份的?月令花,是陈南英花大价钱从苏富比拍到的?珍品。离家前?的?那次激烈的?争吵中,陈薇奇随手砸了一只。

    缺了一个月份,寓意不再?圆满,佣人当天就把剩下十一只花瓶都撤走?,几天后她得知,她没有?经过大脑,随手选中的?那只花瓶是六月荷花。

    周霁驰的?生日?就在?六月。

    像打出一颗子弹,绕了一圈,最终击中眉心?。她想,这也许就是缘分已尽的?预言。

    “在?自己家里也会走?神吗?陈小姐。”

    一道平淡的?声?音打破她的?神思,像不起风时?的?湖面?。陈薇奇静止一秒,手指蹭了下裙身,抬头看他:“没有?,在?想工作。”

    她笑起来,是很漂亮的?弧度,不动声?色转移话题:“等会父母都在?,我们要表现好点。”

    庄少洲不知道她等会表现得好不好,但现在?,她表现得很好,至少一般人是无法看出她的?心?不在?焉,和那一丝细枝末节的?紧张。

    男人那双深棕色的?眼睛看着她,没有?光穿透,那种棕色很暗,深处宛如半涸的?墨缓缓流动,他把插在?裤兜里的?手拿出来,自然地牵住她。

    “当然。”

    走?在?前?面?的?黎盛铭回头,看见他们交叠的?双手,啧了声?。

    ……

    西?厅花园常年种植着三十多种不同品类的?月季,从观景窗望出去,雨水沿着廊檐滴落,数不清的?花朵枝叶在?雨中轻柔荡漾,风顺过那些青翠欲滴的?草坪,吹进厅内,裹挟一种潮湿的?味道,类似湿漉漉的?苔藓,很清爽。

    佣人候在?不远处,随时?负责添茶、收拾垃圾。柚木长桌上摆着一些下午茶甜品,烤舒芙蕾的?香气很蓬松,大人们的?谈笑和麻将?碰撞的?声?音传递出来,气氛比陈薇奇预料得更轻松,热闹很多。

    她甚至想过尴尬的?场面?。

    怎么不尴尬?

    她和庄少洲认识没有?一个月就开始讨论婚期,她的?父母是一对貌合神离的?假夫妻,对方的?父母更是两年前?就离婚了。

    “要我说,全港岛找不出第二?对这么般配的?金童玉女啦!”黎雅柔麻将?也不打了,拉着陈薇奇的?手,目不转睛地看,越看越喜欢。

    黎雅柔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生出女儿,老大媳妇人也很好,可惜太学术派了,天天泡研究室,没意思,陈薇奇就是她心?中预想过的?女儿的?样子,漂亮,大方,气派,还?有?一点傲气。

    她美滋滋地对自己前?夫说,“老庄,我的?眼光就是好。”

    被?妻子叫老庄的?庄綦廷其实并不老,和庄少洲如出一辙的?深邃轮廓,多了岁月赋予的?坚毅,更显得成?熟迷人。

    常年身居高位的?他看上去有?雷霆万钧的?威严气势,淡笑着打出一张七万,“你的?眼光一直都好。”

    眼前?这一幕完全超出陈薇奇的?设想,像极了妻子在?丈夫面?前?得意炫耀,丈夫无奈又纵容,可庄少洲的?父母不是离婚了吗?媒体是这样爆料的?!黎雅柔也是这样对外宣称的?!

    陈薇奇看向庄少洲,对方明白她想问什么,漫不经心?地摊了下手,示意她不用惊讶,毕竟庄少洲自己都搞不懂父母是什么复杂而奇怪的?关系。

    陈薇奇不动声?色垂下眼眸,乖巧地坐在?母亲身后,明面?上是看牌,实则暗暗打量她这位未来的?婆母。

    港岛的?黄金时?代出过形形色色的?美人,各有?各的?风光,各有?各的?传奇,黎雅柔是很独特的?那一个。

    彼时?黎家江河日?下,二?十来岁的?长女黎雅柔站出来挑大梁,因为个性泼辣,做事爽利,情商高,长得又美,当年一度名动香江,这样的?美人不是规训出来讨好富豪口味的?洋娃娃,勾人又刺人,想一亲芳泽的?男人很多,都被?她扎得头破血流,脸面?掉光,于是这些小气男人嘲笑黎雅柔是一只母老虎,和她的?名字没半点关系——既不雅也不柔。

    就是这样和温柔小意搭不上边的?女人,一转背就嫁了全港岛最有?权势的?男人,风光无数,就在?众人以为这就是故事的?最高潮了,五十多岁的?她又突然宣布离婚,跌破众人眼镜。

    “黎女士,你别第一次见薇薇就把她吓到了。”庄少洲拿了一块香橙味的?曲奇放在?陈薇奇的?碟子里,很自然,像做过很多次。

    “你别乱说。我明明很喜欢阿姨的?性格。”陈薇奇咬了一小口曲奇,香橙的?确是她最喜欢的?水果。

    一来一回,他们表演得天衣无缝。

    黎雅柔直接抡了下庄少洲的?手背,“小混蛋,少来挑拨我们婆媳关系。以后你对薇薇不好,我自然会要你好看。”

    庄少洲往父亲那看一眼,庄綦廷不说话,高深莫测,只是看牌。

    在?热闹的?笑声?中,陈烜中松了一口气,这桩婚事比他想象中还?要好很多,女儿快两个月没有?回家,他不是没有?愧疚过,只是女儿全程没有?看他一眼,这让他有?些说不出的?复杂。

    之后聊到了提亲、婚礼准备等一系列事,陈薇奇没有?兴趣,更懒得再?和庄少洲演即将?迈入婚姻殿堂的?恩爱小情侣,表示一切都听长辈安排,随后找了个午睡的?借口离开。

    她前?脚出西?厅,庄少洲后脚也离开。两道步伐一前?一后,低沉的?,闲适的?,发出不同的?频率。

    陈薇奇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过去。男人嫌热,把穿好的?西?装外套又脱了,袖扣解开,松垮地挽起,露出线条紧实的?小臂,几根青筋缠绕其上,散发着成?熟男人的?气息。

    “你怎么也出来了?”

    庄少洲步履平稳地迈上台阶,走?到陈薇奇面?前?,“我说想参观你住的?房间,他们就让我出来了。你现在?去哪?”

    陈薇奇顿了一下,说:“回卧室休息。”

    “一起。”他风度翩翩。

    “…………”

    他堂而皇之的?耍流氓让陈薇奇语噎,“你想休息我让佣人带你去客房。”

    庄少洲颔首,云淡风轻道:“也好。他们如果乱猜我们不在?一起是否是吵架了,还?劳烦陈小姐多多解释。”说着,他十分闲适地抬步往前?走?,眼风淡淡地扫过她明艳的?脸庞。

    陈薇奇的?肩膀被?他的?手臂擦了下,轻微打了个颤,嗅到他身上沉洌的?味道,暂停几秒后,还?是不得不出声?叫住那道背影:“等下——”

    庄少洲勾了下唇,转身,静水流深的?目光再?度落下来。

    “怎么了,陈小姐。”

    “你若是要午睡,只准睡沙发。”陈薇奇咬了下牙,双肩向两侧展开的?线条很笔直,她骄傲地命令:“你——不准碰我的?床。”

    庄少洲觉得她此时?很像那种童话里的?反派小公主,脾气不好,又娇贵,得罪她会很惨。

    他笑,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她展开的?双肩,脆弱的?线条宛若琴弦,他用力一拨就会碎,“不至于。我不是没礼貌的?男人。”

    骗狗去吧,陈薇奇转身。

    男人信庭闲步地跟在?她身后,颀长挺拔的?身体带着一股若有?似

    无的?热量,隔了一些距离,陈薇奇还?是觉得很热,步伐不自觉加快。

    ……

    陈薇奇的?房间在?东侧别墅的?二?楼和三楼,占了整整两层是因为其中有?一层是她的?训练室,小时?候用来上家教课、跳舞、练形体、绘画,还?有?弹钢琴的?地方,五六个房间彼此连通,构成?了她有?点乏味的?童年。

    推开主卧的?拱形双开门,封尘的?空气流通起来,袭来一股幽微花香。佣人昨天简单打扫过一遍,床单掖得整整齐齐,花瓶里养着新鲜的?粉荔枝和糖果雪山。

    陈薇奇走?过去揿下窗帘按钮,暖米色丝绒往两边自动拉开,阴天的?光线并不好,但也足够把这间屋子照亮。

    第一次有?陌生男人踏足她的?卧室,陈薇奇有?些不自在?,刻意不去看庄少洲,径直往里走?,佣人应该把她的?物品归置得很好,不会突然冒出一件性感?吊带睡衣,或者风格大胆的?蕾丝胸罩。

    她其实喜欢在?私人空间里穿得很放松。

    “那里有?冰箱,那边是洗手间,这道门通往书房,里面?有?很多书,你无聊可以翻。”她边走?边介绍,指着一把棕色的?酋长椅,花三百多万买回来的?,“你可以坐这里。”

    说了一大堆,无人应,陈薇奇的?眼皮正巧在?这时?突兀地跳了一下,港岛信风水,眼皮跳算不得好兆头。

    陈薇奇压下这一瞬间的?慌张,转去寻庄少洲的?身影。

    男人不知何时?走?到一架靠窗摆放的?钢琴边。那是一架无比梦幻的?三角钢琴,用天然蓝水晶打磨制作,琴盖边缘雕刻着玫瑰花枝的?图案,颜色近乎空灵,泛着流光溢彩的?色泽。

    庄少洲正安静地欣赏这件庞大的?艺术品,英俊的?面?容笼上一层模糊的?蓝色光晕。

    陈薇奇摇摇头,心?底嘲讽自己迷信,眼皮跳一下而已,并不能不代表什么。她舒展开笑容,从容走?过去,“那是大哥送我的?成?人礼,他说世界上只有?这一台,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早就听过你的?钢琴弹得很好,有?荣幸听一曲吗?”庄少洲偏过头,唇边有?极浅的?弧度。

    他神情称得上温和,只是眼底附着一层冷意,陈薇奇并没注意到。

    “很久没弹了,好多曲子都不熟练,我看看……”陈薇奇正要去找琴谱,余光擦过摆在?钢琴台面?上的?几个相框,她头皮骤然发木,血液涌上来。

    庄少洲正抬步绕到钢琴正前?方来,陈薇奇一句“等下”脱口而出,飞快转身,就这样撞上他的?胸口。

    缎面?衬衫很光滑,被?男人体温烘得热热地,陈薇奇的?肩头跟着酥麻下去。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男人搂住她的?腰,气息沉热地裹着她。

    “没有?,”陈薇奇手掌撑在?他的?胸口,是把他往外推的?姿势,她心?知肚明不能节外生枝,所以力道很轻,温柔的?嗓音也很勾人,有?点撒娇的?味道:“钢琴落灰了,快帮我去拿点纸巾,我擦一下再?弹给你听。”

    “是吗?”

    庄少洲垂下脸,耐人寻味地看了她一眼,明知道她在?假装,还?是被?她流露出来的?娇媚撩拨到了。

    陈薇奇几乎在?这一眼中败下阵来,好在?他没有?多问,转身去拿纸巾,她松一口气,迅速把其中一只相框拿下来,掀开钢琴凳的?盖子,塞进去,然后匆匆拿出一本琴谱。

    她两个月没有?回来,都忘了房间里还?放着许多关于她和周霁驰的?回忆,没来得及清理掉,佣人们也不敢随意替她做主。今天是大意了,好在?陈薇奇反应够快。

    庄少洲折返,修长的?手指递过来一盒纸巾,陈薇奇说谢谢,抽了两张,装模作样地擦着琴键上压根不存在?的?灰尘,几个轻灵的?音符飘在?空气中。

    庄少洲单手插兜,手肘很慵懒地搭在?钢琴上,一瞬不瞬地注视陈薇奇擦拭钢琴,根根分明的?睫毛掩着那双纤丽的?眼睛,偶尔睫毛颤一下,显得她很乖巧很柔软。

    “刚刚藏了什么?”

    “咪发梭——”

    手指猝不及防按下几个黑白键,发出怪异的?和弦。

    陈薇奇镇定地回望过去,没有?说话。她完全想不明白庄少洲怎么就知道她藏了东西?,他敏锐到了可怕的?地步。

    庄少洲哪里看不出她心?底的?紧张,笑了声?,端着斯文的?调子慢慢解释:“薇薇,你撒谎的?样子其实一点也不高明。”他拿指关节扣了下台面?,视线转向那三只相框,分别是陈薇奇十八岁成?人礼那晚的?照片,穿滑雪服从马特洪峰冲下来的?照片,和穿徳安斯国际学校高中部制服的?照片。

    无一例外,都很漂亮。

    “开始相框有?四个,现在?只剩三个了。如果是这样漂亮的?照片,我也想欣赏。”

    “………”

    庄少洲缓慢地靠过来,眸色晦暗,不知是阴霾还?是阴雨,陈薇奇很难形容这种感?觉,像被?一只黑豹悄无声?息嗅着,牙齿都酸软了,心?脏的?频率像她不小心?按下的?和弦那样紊乱。

    她的?身体本能地往远离危险的?方向倾斜,下一秒,庄少洲将?她整个抱起来。

    脚尖骤然悬空,陈薇奇惊呼,不得不攀住他的?肩膀,一阵天旋地转间,她被?放置在?钢琴上,琴键被?坐下去,黑键白键混在?一起,发出一连串混乱的?音符。

    他整个人霸道地挤进她的?腿间,让她根本下不来,丧失了主动权,只能大敞四开地坐在?钢琴上。

    陈薇奇浑身发热,手掌力不从心?地反握住钢琴扶手,“……你到底想怎样。”

    庄少洲面?上没有?情绪,指尖摸了摸她额头上冒出来的?汗,直至把汗珠揉搓消失,他手臂回探,把琴凳盖子掀开,陈薇奇心?口坠下去。

    两人同时?看见那里面?藏的?东西?——

    那是一张她凑过去亲上另一个男人唇角的?照片,画面?里的?她很开心?。

    庄少洲从来没有?看见陈薇奇这样开心?过。她这样高傲的?公主,也会像个柔软可爱的?小女孩,也会撒娇地去亲别人。

    他以为她这段时?间的?改变是在?学着向前?看,可她私底下却对着过去的?照片睹物思人。

    嫉妒,占有?,这些阴暗的?情绪交织着油然而生。

    ……

    第14章 钢琴 证明给我看

    庄少洲伸手把那相?框捞起来,重?新摆回钢琴台面。照片方方正正竖立在视线范围内,他看着?照片里的人,照片里的人也仿佛在看着?他。

    这个行为有些变态。

    陈薇奇能感受到面前男人的情绪在变化,有什么东西从那张矜贵的皮囊中钻出来,她清楚庄少洲就?不是什么斯文的好应付的男人,但还是低估了。

    这不怪她。

    庄少洲在众人眼里一直是玩世不恭的豪门公?子哥形象,左不过名利场上黄金白壁买歌笑,银鞍白马度春风。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庄家未来的掌权人是寡言稳重?的长?子庄少衍,直到庄家对外公?布集团将由次子继承,激起一片哗然?。

    那一年庄少洲二?十四岁,好似一夜成熟,大家提到他时,称呼从“庄少”“二?少爷”,慢慢地,成了“庄先生”“庄董”“庄老?板”。

    谁能想?到这位不被看好的二?少爷在刚满二?十岁那年,就?敢拿出全部身价去沽空当时被华尔街誉为年度黑马的科技公?司?他用三个月的时间,单枪匹马地赢下人生中第一场战争,让华尔街从此记住了Eric Z这个名字,又或许是一个符号,代表着?冷静,强大和征伐。

    这位Eric Z从不在公?众场合露面,没人会把这个名字和坐在盛徽纽约投行部二?楼角落工位的年轻实习生联系在一起。

    这位新来的实习生刚大学毕业,相?貌俊美,说话客气,举止绅士,明明是个打工仔,腔调派头却胜过大老?板,西装工整贵气,下班第一个走人,拒绝开OT和拒绝美式一样干脆,戴看不出价格的百达翡丽,一到周末就?是各种party、宴会和户外活动,让崩溃的上司找不到人。

    不论是二?十岁,二?十四

    岁,还是如今二?十八岁,庄少洲都习惯性掩藏他很征伐和强势的一面。他想?,他即将要做的事会不会对陈薇奇很残酷,她只是一个小他五岁的女仔,骄傲又脆弱,需要耐心珍惜。

    但他不痛快。

    他眸色很暗,温柔地把陈薇奇散下来的头发别在耳后,她都热出汗了,黏着?发丝,看上去并不舒服。

    “不舒服?”他开口问。

    陈薇奇不止是头发不舒服,是全身都不舒服。她此时僵硬地坐在钢琴上,找不到能给?她支撑的点,除非她把双腿盘在男人身上。

    “我说不舒服,你会把我放下去吗?”

    “不会。因为我也不舒服。”

    他抵得更近,让她的腿根直接和他的西装裤相?贴。

    陈薇奇抿住唇,整条腿部线条都紧绷,蓝色的软缎拖鞋已经掉下去一只,还剩一只在脚尖摇摇欲坠,“你到底……”

    “一个下午不到哄我两次,陈薇奇,你觉得我很蠢,还是心里认定我很好糊弄?还是说你根本就?不在乎,不在乎得罪我,不在乎我的感受。”庄少洲打断她,不想?再听她说一些毫无意义的话,即使她的声音很动听。

    “哪里有…两次?”她心口坠着?什么,一连串的问题她都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抓住一个很小的漏洞。

    “你开始的走神是在想?照片上的人。”他这才缓缓揭晓谜底,其实他早就?猜到了,不说是在纵容她。

    陈薇奇头皮发紧,他怎么能这么聪明,简直是到了恐怖的地步,她胡乱动了一下,身下的琴键发出声音。

    她连狡辩都找不出词,只能垂眸躲避他阴云浓雾的眼。

    庄少洲两指钳住她的下颌,不让她躲,灼热的气息落在她脸上,“不觉得你很没有诚意吗?是你说,我不需要对这件事有任何怀疑,你不会再和他有任何关系,你让我放心。把你们的接吻照摆在房间里,就?是我未来老?婆让我放心的方式吗?那我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我未来的老?婆时时刻刻都有出轨的念头。”

    “这婚还结吗?陈薇奇。”

    “………………”

    雨水敲打玻璃窗,滴滴答答,空气中的湿度很浓。

    陈薇奇呼吸紧促,被他咄咄逼人弄得不知所措。她很少被人逼到这个份上,从来没有。

    她闭了闭眼,深吸气,不让自己?的情绪太激动:“我也是今天才回来,之前两个月都住在公?寓,这里的房间没来得及收拾。庄少洲,真?的没有你想?得这么严重?。”

    最后,她无奈地给?出承诺,嗓音蘼丽而性感: “只要你不出轨,我…也不会。”

    “是吗?”

    他不紧不慢地反问,一簇难得的香槟色的阳光正巧从他们狭窄的缝隙中穿过去,一半落在他鼻梁,另一半落在她唇瓣。

    “我的诚意会写在协议上,你的诚意在哪呢?”

    “你想?让我怎样。”

    “吻我。证明你的诚意。”

    他平静的语调中含着一丝命令。

    陈薇奇猝不及防,瞳孔微微放大,怔忪地对上他浓墨般的眸色。吻他,其实这个要求并不过分,他们快要结婚了,如他说的那样,接吻拥抱甚至是……做爱,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陈薇奇不敢乱动视线,更不敢往左看,视线稍稍一动,就?能看见那张照片。

    他是故意的。

    故意把照片摆在这里。

    故意提出这个要求。

    “不愿意?”庄少洲并没有多意外她的反应,无可?无不可?地笑了笑,“做不到就?算了,以后别再说你已经放下——”

    雨势突然?变大,豆大的雨滴砸下来。

    陈薇奇一直紧绷的双腿忽然?环上他瘦窄的腰,手臂勾住他的脖子,仰起头,轻轻吻住他的唇。

    她的体温并不高?,唇瓣微凉,但是无比柔软,像被雨水打湿的翅膀。

    庄少洲没有想?过她会这样吻上来,她不是好欺负的,她永远在他的意料之外。他被她勾住脖子,身体往前顷去,手掌混乱地按上琴键,低音区和高?音区同时发出巨响,让两人的心跳都随之颤动。

    陈薇奇屏住呼吸,在他唇瓣上含了含,终于还是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她想?这样应该够了吧,可?哪有那么容易想?进?就?进?想?退就?退?

    男人在她即将离开的瞬间抬手穿进?她的发丝,发狠地按住她的后脑勺,凶悍地加深这个敷衍的亲吻。

    “唔……”

    她紧闭双眼,闷闷地,低低地一声,像一颗音符很快就?在雨中破碎。

    庄少洲的吻太过强势,完全不由她抵抗,滚烫的大舌在她口腔中搅动,带来酸麻的感觉,像是要把她吃进?去,强壮的手臂环住她腰肢,一开始很克制,随着?吻的加深,掌根很肆意地揉了下。

    陈薇奇口鼻中全是强烈的荷尔蒙味道,整个人软下去,呼吸笨重?,钢琴被他们弄出乱七八糟的调子,一会儿高?音一会儿低音,窗外滴滴答答的雨声,全部混做一团。

    她没有发觉自己?正紧紧地环住他,唇也任由他侵占,又或者,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在主动地回应庄少洲的吻。

    她从来没有这样吻过,周霁驰的吻永远轻柔,温和,虔诚。庄少洲的,从里到外都是占有,很疯狂,让她什么也分不清,这种感觉迷幻又癫狂,像食入致幻的蘑菇。

    “哐当。”

    不知是谁动了一下,那只相?框——那张陈薇奇亲别人的照片,在湿润的水汽中摇晃了几下,最后无能为力?地、顺从命运地、跌下去。

    陈薇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顿了一下,庄少洲圈紧她的后背,唇瓣流连地在她唇上辗转,接过吻后的嗓音很性感,喑哑着?:“专心一点,嗯?接吻都要分心吗。”

    陈薇奇没有再挣扎,只是轻轻揪住他的衬衫,气息不稳地说: “庄少洲…我快掉下去了…”

    他笑了笑,低声道歉,“系我唔啱。”(是我不对。)

    双臂从她下方绕过,手掌稳托她腿根,很轻松地把她抱起来,同时,他舌尖也再度探进?来,一面吻,一面往卧室深处走。

    陈薇奇环抱住他,那台水晶钢琴在模糊的视线中越来越远,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他把她往哪里带,大脑昏沉,呼吸炙热,血液加速流动,全世界只剩下舌尖的感觉是真?实的。

    很奇怪,陈薇奇以为自己?会抗拒和庄少洲接触,事实上并没有,那种奇异的感觉丝丝入扣,从口腔蔓延到四肢百骸,许是欲在作祟,又许是他长?得的确很好看,她很难生出嫌恶。

    没有多少时间让她走神——她来不及走神,背脊坠入一片柔软,男人宛如阴云,从上方严实地罩住她。

    她骄纵地命令他不准碰这张床,现?在,他们坠在其中亲吻。

    他真?的很会吻,一开始没有章法,但渐渐地,凶猛中多了一种渐入佳境的温柔。细微的砸砸声伴随着?铺天盖地的阴云暴雨,今天气温不好,但不影响他们之间的氛围很热。

    “咚咚咚——咚咚咚。”

    门外忽然?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敲门声,像叽叽喳喳的小麻雀,“是我是我Alice!Tanya你在里面吗?妈咪说姐夫也来了,我想?看他!”

    两人同时一顿。

    庄少洲及时收住那些放纵的欲念,太阳穴一阵跳动,唇瓣分开时,一道若有似无的银丝在彼此之间拉扯。

    陈薇奇面色潮红,用力?推开身上的男人,但推不开,是庄少洲主动让开了空间。她飞快从床上坐起来,呼吸起伏很大,眼睛里都是娇媚的色泽,湿漉漉地。

    “你妹妹?”庄少洲眸色深幽,整个人除了呼吸不稳以外,正经得很过分。

    陈薇奇捂住还余留着?感觉的唇,飞快说:“等会不准乱说,她才十四岁。”

    他道貌岸然?地把领口的纽扣系上,低哑着?说:“你别被她看出来就?行。”

    陈薇奇警告他一眼,匆忙间整理好衣服,大声说:“乖啊珊宜,等一分钟,我现?在有点急事。”

    “哦哦!我不急!”

    门外的小女孩乖乖等,没有再催。

    一分钟后,陈薇奇打开门,笑盈盈地对上女孩黑亮的双眸,“Hello,小珊宜,今天的马术课怎么样,谁

    接你回来的?莉莉听话吗,有没有把你摔下去?”

    莉莉是陈珊宜的小马。

    坐在沙发上假装看报纸的庄少洲勾起唇角。这个女人前一分钟还在被他吻到昏头转向,耳朵根都发烫,这一分钟就?在温柔关心妹妹功课,假模假样的。

    陈珊宜抱住姐姐,黏糊糊地说:“我好想?你,Tanya。是大哥接我回来的,他现?在去了西厅陪大人打麻将。莉莉很乖,它现?在越来越依赖我了。”

    “哦,对,庄少洲呢?”她抬起头。

    庄少洲早已放下杂志走了过来,陈珊宜眨巴了下,前方忽然?多了一道修长?挺拔的男性身体,白色缎面衬衫很贵气,浅麦色的西装裤裹着?两条笔直的长?腿,还没看到脸,陈珊宜就?被一种强烈的气势震住,整个人呆了呆。

    姐姐的卧室里有男人?那刚刚……

    “你好,珊宜女士。我是庄少洲。”庄少洲煞有其事地伸出手,用非常成年人的方式和一个十四岁的初中生打招呼。

    陈薇奇看了庄少洲一眼,这方式未免太正式。其实不必的,可?能会吓到小孩子。

    事实证明,陈珊宜非但没有被吓到,反而很兴奋。她咽下口腔里无故分泌出来的口水,很想?发出“哇”的声音,从没有人主动和她握过手呢!

    她不是小朋友,是女士啦!

    她羞涩地伸出手,握上去,随后飞快扑进?姐姐的怀里,要和她说悄悄话。

    陈薇奇笑着?把耳朵凑过去,“什么话还要悄悄说。”

    陈珊宜一边说悄悄话一边偷瞄庄少洲,“Tanya,他真?的好有型,驰仔也是,我选不出谁更好看。不过他更高?,能带给?你安全感,也有礼貌,难怪你愿意和他结婚,我也喜欢他。”

    陈薇奇:“…………”

    说是悄悄话,但音量并不小,庄少洲听得一字不落,幽暗的眸中匀出几分意味深长?,悬停在陈薇奇那张精美得缺少生机的脸上。

    他们对视,心照不宣地回想?刚才的意乱情迷。陈薇奇不自然?地挪开视线,微笑着?说:“庄先生见谅,珊宜经常会犯花痴。”

    “没有啦,我不是所有帅哥都喜欢,我眼光很高?的。”陈珊宜解释自己?并非花痴,眼神瞟到某处,忽然?一惊:“Tanya,你嘴巴怎么有点肿?”

    陈薇奇心虚地用手指挡住嘴,“有吗?可?能是我吃了辣——”

    “你们刚才是不是在房间里打kiss?”

    陈珊宜兴奋地打断,大眼睛在他们两人身上来回巡视。

    打kiss……

    陈薇奇体内倏地腾起热意,反观庄少洲,一幅作壁上观的慵懒模样,唇角勾着?笑,衬衫袖口挽到手臂上。

    他真?的很坏,接吻和不接吻时都是。

    陈薇奇拿手指点了点陈珊宜的额头,“陈珊宜女士,我和庄先生刚刚在房间里讨论工作,你的小脑瓜哪来这么多废料?”

    陈珊宜脸都红了,不过很快她又摇头:“不对,Della说过,俊男靓女独处一室肯定会打kiss,不kiss肯定不正常。你们就?是俊男靓女!”

    陈薇奇:“……………”

    庄少洲很不厚道地笑了声,赶在陈薇奇抓狂之前把小姑娘牵了过来,问她会不会弹钢琴。

    陈珊宜很快就?忘了接吻这件事,告诉庄少洲她会弹钢琴,但是弹得没有姐姐好。

    庄少洲说不一定,那得他听过才能评价。

    小姑娘就?这样轻易地被他哄到钢琴前面,规矩坐好,弹起了她最喜欢的曲子,也是陈薇奇最喜欢的曲子。

    ——肖邦的降E大调夜曲。

    卧室一时间流淌着?梦幻的旋律。

    陈薇奇长?舒一口气,悄步走进?浴室,看自己?的嘴巴到底肿没有。

    其实没有肿,但比肿好不到哪里去,脸颊透粉,口红晕开,到处都是湿漉漉的痕迹,身上那件熨烫整齐的粉色绸缎裙皱成一张废纸,也不知是被谁的大掌狠狠蹂躏过。

    她这样哪里是吻后,简直就?是事后!

    陈薇奇在原地打了个转,急需冷静一下,拿出手机点进?置顶之一的对话框:【易思龄,你能不能管管你细妹?】

    她总是在想?发颠的时候找易思龄,这样能衬托出她很冷静优雅,毕竟对方永远比她更颠。

    对面秒回:【?】

    陈薇奇:【Della怎么总是喜欢灌输乱七八糟的东西给?珊宜?】

    正在喝下午茶的易思龄面上优雅,心里气颠:【你乱讲,我妹妹灌输什么了?她只是一个单纯可?爱善良漂亮的little girl。】

    还单纯,陈薇奇圆润的指甲敲着?屏幕:【Della说俊男靓女共处一室就?会接吻,这是初中生该说的话吗?哪里单纯了?你到底管不管?你管不了就?给?我来管!】

    消息发出去后对方倒是没有立刻回,陈薇奇听着?钢琴声,再度想?起十分钟之前的那场汹涌的吻。

    陈薇奇不得不承认,庄少洲长?得真?的很好,和他接吻是一种享受。

    可?为什么?她见过的好看男人太多了,因为家族生意的原因,她打从小就?见过无数模特?和明星,全部都是好看的人。

    很快,手机震动,一条长?达三十秒的语音赫然?弹出来。

    女人那娇嗲的声音飘荡出来:“喔喔喔,我算是晓得啦,陈薇奇你就?是个大—坏—蛋!我就?知道你这人,上周还在那伤春悲秋,现?在就?爽了?肯定是你和庄公?子偷偷接吻被小珊宜发现?了,拿什么初中生做挡箭牌,以为本小姐听不出内情吗?我妹妹说得没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是接吻就?是上床,敢做不敢当。”

    浴室门虚掩着?,庄少洲刚推开门就?听见这句语音,眉峰很轻地抬了抬。

    陈薇奇就?知道和易思龄说话是对牛弹琴,被她嗲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笑着?按下语音,也学着?那种嗲里嗲气的声音说话:“是呢是呢。”

    “我和庄公?子接吻了上床了,他腹肌好顶,吻技也棒,超级持久,还是我最喜欢的服务型,把我伺候得爽翻天呢——”

    伺候。

    庄少洲眯了眯眸。

    “有这么爽吗。”

    后方传来一道散漫的低嗓,陈薇奇浑身一颤,猛地止住那些堪称炸裂的话,语音来不及取消,在一片混乱中发了过去。

    第15章 天鹅流泪 再来一次?

    陈薇奇完全不知道身?后?站了一个?人,这个?男人简直像一只昼伏夜出悄无声息的?豹子。

    她僵硬地转过头,对上男人深如幽潭的?双眸。

    “…………”

    相比较陈薇奇的?窘迫,庄少洲倒是?很放松地倚着大理石墙砖,双臂环抱的?怡然?姿态,就这样意味深长地打量她,将她从头扫到底。

    陈薇奇被他盯得脸都?热了,一想到那番炸裂的?言论?被庄少洲听见了,就恨不得立刻遁地。

    接吻上床…腹肌顶…吻技棒…很持久…把她伺候得爽翻天………她苦心维持的?高贵形象全部烟消云散。

    陈薇奇垂下眼,睫毛偶尔颤动,手?指紧紧抓握着手?机。很快,手?机疯狂震动起来。

    “你有很多消息。”庄少洲很有风度地提醒。

    陈薇奇面皮热辣,竭力维持体面,微笑地说:“我在和小姐妹聊天。”

    一分钟前嗲得像精怪,现在端庄到媲美欧洲王妃。庄少洲对她这番本事感到好笑,“我知道。”

    郑启珺告诉过他,陈薇奇和小姐妹私下说话很劲爆,他之前不信,一群二十来岁的?女孩能有多劲爆?现在信了。

    陈薇奇中意身?材好吻技好很持久的?男人,要服务型。

    服务型?伺候她?

    庄少洲有些头疼,笑了一声,她还真是?又有公主?命又有公主?病,想让他像那些被富婆养着的?听话狗一样伺候她?她倒是?想得美。

    陈薇奇被他那声戏谑的?笑弄得无地自容,决定不再僵持,她要立刻走人!“庄生?是?要用浴室吗?那我先出去陪珊宜弹钢琴了……嗯……慢慢来…不急……”

    没等她走两步,庄少洲眯了眯眸,悠闲的?语气

    像是?命令,又不像:“站住。”

    陈薇奇心里那道弦铮铮,居然?真的?站住,她很懵,不懂自己为什么要听庄少洲的?指令。她有病啊。

    庄少洲慢条斯理地往边上挪了半步,反手?关上浴室门,“先告诉我,到底有多爽,我就放你走。”

    陈薇奇:“……………”

    面前的?男人实在是?太坏,斯文皮恶劣骨,恶劣地快要满出来了。

    她咬了下牙,冷声提醒:“这里是?我家。”

    “都?要结婚了,我家就是?你家,你家也是?我家。”

    陈薇奇骂他无赖。

    庄少洲眸色晦暝下去,下一秒,他无赖到底,顺手?把灯也揿灭。倏地,这间宽敞的?浴室陷入一种初醒黎明之中。

    他整个?人陷入暗处,有蛰伏之感。

    昏暗的?视觉让陈薇奇心神不宁,忽然?觉得这种朦胧太暧昧了。暧昧又夹杂着危险,好似将要发生?些什么,她预知不了。

    阴天黯淡的?光线穿过玻璃窗,投下一道长影,门外的?降e大调夜曲微弱地传进来,伴随着雨声。陈珊宜还在很乖地弹钢琴,不知道自己姐姐快被这个?很讲礼貌的?英俊男人逼到了山穷水尽。

    不过,让陈薇奇山穷水尽还是?很难。

    她心底的?胜负欲被他漫不经心的?恶劣挑了起来,小女孩的?羞赧藏了起来,黑眸沾染了这场阴雨的?气息,又接过吻,有种不自知的?勾人。

    她故意用那种娇滴滴的?语气恶心他,“没想到庄生?对自己这么不自信,居然?没人夸过你吻技好吗?那看?来你那些莺莺燕燕不会提供情绪价值,我很爽,爽死?了,是?不是?很高兴?”

    庄少洲被她嗲得鸡皮疙瘩都?要出来了,鼻息里蔓出一声笑,和刚才的?戏谑又不同,是?很宠溺的?,刮着她的?耳膜。

    他刚才对珊宜也是?这样笑的?。

    男人终于直起身?体,从暗处走出来,衬衫下的?肌肉群若隐若现,面庞俊美斯文,身?体却有种凌厉的?野性,是?不可?忽视的?,充满了不能说的?感觉。

    陈薇奇条件反射地往后?退,后?腰抵上盥洗台的?边缘,大理石的?材质非常坚硬,像他手?臂上的?肌肉。

    他身?上的?热量随之逼近,袭上她的?脸。

    庄少洲在离她尚有几步时停住,还算绅士的?距离。他这样很像一头高贵的?黑豹,停在她的?篱笆前,没有要破开最后?一道防线的?意思,但那种危险已经跨过来了。

    他低头去看?表盘,“我跟珊宜约定好,她练三遍后?弹给我听,以珊宜的?拍子,这首肖邦平均弹下来是?四分半。”

    陈薇奇不明白,睁了下眼睛,庄少洲喜欢看?她这个?样子,不那么完美,红脸时有点可?爱。他忽然?抬手?,用冰凉的?表盘贴上她热热的?脸颊。

    蓝宝石水晶表镜很冰,陈薇奇被突如其来的凉意弄得呼吸一滞。

    他靠过来,低声说:“还有九分钟,Tanya,既然?你我都?这么爽,不如再来一次?”

    他简直像一个?恶魔。圣经里的?天使为了吓退恶魔所以长成丑陋狰狞模样,美丽的?永远是?恶魔,只有恶魔才需要用漂亮的?外表引诱愚蠢的?人类。

    陈薇奇说不清这种感觉,明明不喜欢他,却会被他引诱。庄少洲是她会敬而远之的类型,善于伪装又充满危险,她从没想过要碰这种男人。

    外界只知道陈三小姐是?最骄傲最难搞的?,可?没人知道她对建立一种亲密关系的?态度很消极。她的?择偶观不可?控地受到家庭和父母的?影响,她会下意识地去回避那些不好掌控的?男人。

    强势的?,危险的?,不顺从她的?,不温柔居家的?,都是她排斥的。

    她心底渴望那种稳定、安全且温暖的?关系,能让她游刃有余的?关系。

    陈薇奇不说话,庄少洲也不催促,窗外有雨声,门外有钢琴声,浴室里是?彼此的?呼吸。

    密闭的?空间里充满了佛手?柑和晚香玉的?味道,渐渐融为一股。

    两人的?视线不经意撞上,一根隐约的?不存在的?绳子拉扯,越缠越乱,把所有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情绪、欲望、气氛都?缠在一起。

    陈薇奇看?见了男人眸底翻涌的?热、欲,对方也看?见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彷徨。

    下一秒,陈薇奇轻抬下巴,闭上眼,有些高傲地默认。庄少洲笑,不由分说跨过防线,臂膀箍住她的?腰肢,掌心扣上她的?后?颈,凶狠地覆盖上来。

    没有理由,没有动机,只有无边无际的?混乱阴天。

    光洁的?小腿摩擦着男人笔挺的?西装裤,因为身?高差,男人低着头,整个?地俯身?凑近她,宽厚的?肩膀把她罩得密不透风。她仰着脸,口腔里全部是?他凶猛霸道的?侵占,舌根酸胀,分泌出来的?口津全部被他吞咽下去。

    庄少洲低得有些吃力,怎样都?吻不到最深处,他忽然?单手?将她抱起,放在盥洗台面上。

    陈薇奇指尖发红,触到他手?臂发力时爆出的?青筋。

    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弥补了身?高差,这样更顺势。

    陈薇奇被他压到冰凉的?镜面上,仿佛下一秒就要坠到镜子里面去,微弱的?窒息感包裹了她,但她没有推他,意外地很乖。

    她接吻时有种难以描摹的?破碎感,皱着眉,无力承受,又偶尔会因为舒服而?张开嘴配合,让庄少洲升起怜惜的?同时又恨不得把她吮破,咬碎。

    她这样又倔强,又高傲,又难搞,并且不会对他专心专意的?女人,把他心底很多黑暗面都?激发了出来,譬如破坏欲,譬如占有,又譬如不甘心。

    其实他想问的?是?——

    你和我接吻比较爽,还是?和你那前任接吻比较爽。

    庄少洲忽然?发狠地吮她涨红的?舌尖,下一秒,陈薇奇就在他胸口警告似地抓了一把,比他弄痛她的?力道狠多了。如果?不是?有衬衫挡住,绝对会出血。

    气势汹汹的?大舌短暂地停了下,随后?妥协般地,改为含吮她丰润的?唇瓣,侍弄得她很舒服。陈薇奇在他突然?而?来的?温柔中沉溺,出了一身?细汗,无力伏靠于他怀里,任由他漫不经心地把玩唇舌,手?指一下一下揉捏她的?耳朵。

    钢琴声还没有停,那就意味着还有时间,也就不会轻易停下来。

    梦幻的?旋律不停地转,收尾时有一段装饰音,如云朵漂浮在空中,又轻柔地落,气氛好得很坏,叫人心里很酸很甜。

    ………

    也不知过了多久,庄少洲绅士地撤离她的?唇舌,余光扫过腕表,低沉的?气息很性感:“七分钟,比我想得厉害。”

    陈薇奇震惊在他们居然?吻了七分钟的?事实里,眼眸都?吻湿了,芯口更是?不受控制地泛滥。

    她不自然?地闭上眼,不愿让他看?出端倪,都?不敢拢住双腿,“庄公子的?吻技也比我想得更厉害。”

    “毕竟是?第二次。”他不戳破她的?避重就轻,替她整理弄乱的?头发,干燥温热的?指腹时而?拂过她侧脸,“不进步说不过去。”

    这话好奇怪。

    陈薇奇费力地思考了半晌才听懂,随后?睁开眼,略带复杂地瞥过去。

    他的?意思是?,之前那次是?他第一次接吻?这个?笑话真的?不好笑,若是?为了哄她就更敷衍了。他把她当珊宜哄。

    陈薇奇也不和他较真,无所谓地轻笑,浑身?都?软,布满酡红的?美人面有些说不出的?娇媚,“我可?不信。”

    意料之中的?回答。

    庄少洲挑了下眉,无可?无不可?,拿左臂环住她的?腰,像抱温热软乎的?小灵缇一样,把同样温热软乎的?她抱离盥洗台。

    她除了心是?冷的?,其他哪哪都?温热,都?柔软。

    ……

    两人出来后?,陈珊宜刚好弹完第三遍,欲言又止的?目光在他们身?上转了一圈,来来回回,然?后?低下头。小朋友的?思维很难懂,谁知道想些什么。

    等庄少洲离开后?,陈珊宜立

    刻从钢琴凳上跳下来。

    陈薇奇就知道瞒不过去。嘴巴比之前还要肿,涂了大红唇也没用,陈薇奇不可?能真把她当三岁小孩糊弄,被迫承认,随后?锁她的?口——

    “不准笑得那样淫邪。”

    “不准和Della讨论?这些事。”

    “等会吃饭时不准到处乱说。”

    “嗯嗯嗯嗯嗯!”

    珊宜疯狂点头,正准备举手?发问,又听见姐姐的?命令:“不准问我什么感觉!”

    珊宜伤心地垂下头,“fine……”她没有接过吻,Della说接吻很舒服,她就想问姐姐舒不舒服而?已。

    陈薇奇拍拍妹妹的?小脑袋,许诺她可?以去易公馆和Della住几天,珊宜又高兴了起来,说她要给珊宜送一条项链,并且要蕤铂的?最新款。陈薇奇好笑又好气,她治了易思龄这么多年,怎么轮到她的?妹妹,反倒要被易思龄的?妹妹哄得团团转?

    “总有一天你要被她卖了,还帮她数钱。”

    “Della才不敢,因为我家姐是?陈薇奇。”

    陈薇奇勾起笑,眼底是?明亮的?,她捏了一把妹妹柔软的?脸颊,“小聪明鬼,白担心你了。”

    “真好,我喜欢看?你笑,Tanya。”珊宜眨着纤长的?睫毛,目不转睛地盯着陈薇奇的?笑容。

    “如果?庄少洲能让你一直笑,那你就没有选错,Tanya。”

    陈薇奇揉了揉珊宜的?脑袋。珊宜虽然?没有心眼,但不代表她笨,小孩子总是?比大人看?得更清楚。

    雨下得很大,没有了钢琴声的?室内如此寂静,雨声仿佛敲在耳畔。没有开灯,四周阴阴的?,湿度很高,有种不干爽的?淤滞感。最近总是?下雨,总是?阴天。

    陈薇奇靠着落地窗坐下,赤脚踩在小羊羔绒的?地毯上,她漂亮的?脸隐在黯淡之中,显得很高深,“笑容是?自己给的?,小珊宜。真正让自己快乐的?人是?自己。”

    陈珊宜似懂非懂,也露出高深的?表情:“那你就让自己快乐一点噢,Tanya,我喜欢你以前那样,很顶。”

    “Della说男人就是?衣服,看?着不高兴了或者风格变了,就该扔掉换新的?。”

    陈薇奇捂住脸,哭笑不得,“………我是?真的?不准你再和Della玩了!”

    “………”

    姊妹俩一直在卧室里待到接近五点,直到有佣人来请她们。雨已经停了,山林海浪间都?含着雨水冲刷过后?的?洁净气息,一群人已经从西厅移步到室外,端着精致的?骨瓷杯,在清新的?气息中谈笑风生?,看?上去聊得很愉快,很顺利。

    “过大礼的?日子定在下个?月二十六号,是?黎太特地找大师算过的?好日子。还说你两的?八字很配呢,是?上上姻缘。”

    “我看?薇薇平时很喜欢Ramured的?礼服,不如婚纱就找这个?牌子订制?”

    “薇薇,我和你庄叔做主?,选了一套房子,就挨着陈公馆,开车三分钟就到了,你回家也方便,到时候让阿洲带你去看?看?新房,不喜欢我们再换。”

    “对了,婚礼的?话,你更倾向港岛办还是?国外办?不如直接包一座海岛吧!你们年轻人玩三天三夜都?没问题!”

    真聊到结婚,陈薇奇的?心像海上漂浮不定的?船,不知道要驶向哪里,不过她突然?觉得,和庄少洲结婚也没有想得那么糟糕。

    他这人除了强势和恶劣以外,也没有什么太大的?缺点,更何况,她的?身?体似乎很满意他……

    陈薇奇为自己的?想法而?感到无奈,她笑得挑不出错,像怀着憧憬的?新娘子:“嗯…我找时间和他去看?看?。婚礼的?话…那就国外吧。海岛当然?可?以,阿姨,不如您挑一座漂亮的?吧。”

    趁着陈薇奇和大人们在说话,陈珊宜则把庄少洲叫到一边,悄悄问:“Tanya和你接吻时,你有让她很舒服吗?”

    因为庄少洲和她握过手?,所以她觉得她和这位“新姐夫”是?好朋友了。好朋友之间不需要太多大人们的?规矩。

    庄少洲被她逗笑,蹲下身?来,让小朋友不必仰头就能平视他,一本正经地回答:“你姐姐应该很舒服。”

    毕竟能让他吻够七分钟。

    珊宜蹙眉,怎么还加个?应该,她又说:“你得让Tanya舒服,因为她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公主?。”最最漂亮,没有之一了。

    庄少洲颔首:“好。”

    珊宜笑起来。

    庄少洲想起口袋里还有今天早上顺手?抓的?黑巧克力,于是?拿给她,“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带苦味的?巧克力,可?以试试。”

    正巧,陈珊宜最喜欢的?就是?巧克力,苦的?甜的?酒心的?坚果?的?她都?喜欢,她拆开包装含了一颗,随后?听见庄少洲礼貌地询问:“我可?以问你问题吗。”

    陈珊宜点头,他这样英俊温柔的?绅士,当然?可?以。

    “周…”庄少洲顿了顿,改口,“驰仔是?怎样的?人。他对你好吗?”

    大家都?这样称呼这位,所以庄少洲也随大流。在珊宜面前,直呼周霁驰的?名字会很生?硬,小女孩敏感,他不愿让她觉得他要找茬。

    陈珊宜咽下巧克力,“庄少洲,你在套我话吗?”

    “……………”

    哪里好骗了,简直和她姐姐一样精。

    庄少洲和颜悦色地微笑:“没有,珊宜,我只是?想让Tanya更舒服一点,所以想知道她喜欢什么,嗯,了解她曾经喜欢的?人也不失为一种了解。我们是?统一战线对不对?”

    陈珊宜若有所思,眼睛往姐姐的?方向看?了看?。陈薇奇被一圈人围着,没空注意到这里。

    统一战线说得没错,她和庄少洲的?统一战线就是?要让Tanya舒服,让Tanya高兴,让Tanya再也不要流眼泪,也不要一气之下搬去其他的?地方住。

    她不想晚上找Tanya说话都?只能打视频。

    “驰仔对我很好啊,不过他对Tanya更好,他很温柔,也很听Tanya的?话,从来不对Tanya发脾气呢。他会给Tanya剥石榴,还会给她做饭!驰仔煲的?汤可?好喝了。对了,他还会给Tanya送很多珠宝,听说那些珠宝比他拍一部电影的?片酬还贵。”

    “不过爹地不喜欢驰仔,让Tanya不要再见他,把Tanya都?气得搬走了,不过没几天她和驰仔就分手?了。”

    珊宜一口气说了很多,然?后?睁着黑葡萄一样亮的?眼睛,看?面前的?男人。她知道Tanya会和他结婚,不是?和驰仔。她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会这样。

    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事都?要问为什么。

    “但我现在觉得驰仔没那么好了。”珊宜又含了一颗巧克力。

    “为什么?”庄少洲面容平静,眼底的?情绪不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能读懂的?。

    “因为他让Tanya哭了。我从来没有见过Tanya流泪,她是?漂亮又骄傲的?天鹅。庄少洲,你也会让天鹅流泪吗?”

    庄少洲默了一瞬,感到深处有什么东西淌过,也许是?海浪,也许是?泪水。

    陈薇奇为其他人流过泪。

    庄少洲敛住笑,结束这场短暂的?,单方面的?沉默,声音沉稳克制:“不会,珊宜。我只会让她舒服和快乐,不会让她掉眼泪。”

    “你保证吗?”

    “我保证。”

    第16章 烧焦 一个碍眼的东西

    今晚陈公馆难得?热闹,除了此时在国外开演唱会?回?不来的老二陈南英以外,其他成员都到了。

    许久没有使用?的一楼主餐厅灯火通明,玫瑰、冬青搭配松叶的桌花,冒着气泡的香槟,燃烧的黑色长?烛,居然很有圣诞的氛围。佣人端来盛了精致食物的餐碟,放在每位主人的桌前,有一道陈薇奇最喜欢的爵士汤,蜜瓜放了很多,熬出香甜的味道。

    陈薇奇想不起来上一次和爸爸妈妈坐在一起吃晚餐是什么时候,似乎是过年?

    陈北檀知道自?己不讨喜,还是挨坐在陈薇奇旁边,预料之中,热脸

    贴了冷板凳。他把自?己那份一口未动的爵士汤换到陈薇奇跟前。

    陈薇奇把汤推过去。

    陈北檀无奈,用?只有兄妹二人能听见的音量耳语:“庄家光是备的聘礼就近二十亿,届时无人能与你比。”

    陈薇奇是见惯了挥金如土的,听到这个数字还是不免惊讶,只是面上不显,语气很平静,带点讥讽:“连这些风光都没有,你们会?迫不及待让我嫁过去吗?”

    陈北檀自?知他说什么都让妹妹高兴不起来,很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之后再说 。”转而向母亲汇报近日动向。

    陈薇奇也重新和缓颜色,专心吃起晚餐,偶尔用?余光打量对面的男人。

    接吻会?分泌大量催产素和多巴胺,这种大脑的自?我奖赏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是动了心,陈薇奇明白这个道理?,还是不可避免受到激素的影响,总是要?注意他。

    庄少洲用?餐时仪态很好,不会?弓腰驼背,也不会?吃得?很粗鲁,刀叉优雅地割着带血小牛排。

    那天他们一同去富春楼吃早茶,庄少洲也是额外用?了一块三分熟的牛排,西装革履的矜贵男人将鲜红肉块送入口中,偶尔唇角还会?沾一点血水,被他拿餐巾轻轻拭去,画面充斥着斯文又野蛮的暴力美学?。

    “我会?给你一场风光体面的婚姻。”

    陈薇奇也不知怎么就想起这句话来。

    像一枚硬币投进储存罐,远远不足以敲开什么,但罐子还是被硬币落下的叮咚震了一震,这感觉很微妙。

    陈薇奇抿唇,正要?收回?目光,对面的男人还保持着和父母说话时的笑容,转脸看向她,眉梢很轻一挑,示意她怎么了。陈薇奇摇头,表示无事,于是对方很是矜贵地挪开眼?,继续陪长?辈闲聊。

    陈薇奇打定主意不再分心,夹了一片金目鲷,涂上新鲜山葵酱,桌底忽然有鞋尖碰了下她的脚踝。

    “?”

    很轻地一下,宛如羽毛擦过她的皮肤,擦出一点点痒,这个角度只可能是对面的人。庄少洲,黎太,或者黎盛铭。

    陈薇奇蹙了蹙眉,忍住不去抓,拿另一只脚蹭了蹭,没过多久,小腿处又被刮了一下,刚刚熄灭的痒迅速蔓延到全身。

    这下是不用?猜就知道是谁了,怎么这么幼稚!陈薇奇好笑地抬眸,庄少洲也刚好转过脸,投来一瞥,眼?底蕴含着沉热的气息,视线隐秘相交。

    桌上觥筹交错,没人注意到这里,众人在讨论哪里的海岛风景更好。

    陈薇奇忍着痒,若无其事地咽下那片鱼肉,大致判断了庄少洲腿摆放的位置,忽然抬脚,高跟鞋径直踏上他的膝盖。

    正在悠闲喝香槟的庄少洲突然失礼地呛了起来。

    黎盛铭不明所以,递去纸巾,嘴里囔着,“喝个酒还呛了……”

    庄少洲神色古怪,背脊的肌肉一寸寸绷紧,那只脚掌不让他好过,不紧不慢地来回?碾。

    若有人此时弯下腰,就能看见餐桌下香艳的风光,那只纤细漂亮的小腿绷着,奢华的镶钻蓝色高跟鞋肆无忌惮地磨着男人的膝盖,像骄傲的女王教训不听话的臣子。

    陈薇奇一边踩,一边平静吃饭。

    她得?让庄少洲知道,她没那么好欺负,也没那么好挑逗,让他收敛那些浮浪的调情手段。

    曾文兰关切问:“是不是酒水太冰了,喝得?喉咙不舒服。让佣人换一杯吧。”

    “不用?,阿姨。”庄少洲语气格外沉,刚才接吻的时候就忍过一次了。

    那场吻他恰当停下不是因为时间要?到了,是他要?到了。他不愿让陈薇奇看见他狼狈的一面,陈薇奇想在他们这段关系中保持体面,他何尝不是。

    “不是酒水的问题,被宝宝踩了一下而已。”

    那只脚一顿。

    陈珊宜接话:“宝宝就喜欢恶作剧。”

    “谁是宝宝?”黎雅柔来了兴趣。

    陈珊宜:“黎阿姨,姐姐养了一条意大利小灵缇,叫宝宝,很可爱的。”

    “原来宝宝是狗狗啊,我看薇薇的ins里发?过好多次那只小狗照片了。”黎雅柔笑着看向自?己儿子,嘱咐道:“你虽然从小就是猫嫌狗嫌体质,也要?和宝宝和谐相处才是。”

    那只作?恶的脚正要?撤退,庄少洲微笑,猛地攥住,陈薇奇心头一跳,不敢动,更不敢相信他胆子这么大。

    握在她脚上的手指很有劲,骨节分明,火热得?像烙铁。

    庄少洲应下母亲的话,“自?然,我会?和宝宝好好相处。”

    指腹的茧子磨着细腻的脚踝,磨到那寸皮肤发?红。

    他松手,那只脚迅速收回?去。

    晚饭吃过,又玩了几把九牌,黎雅柔说时间不早了,下次再请亲家去私宅吃饭。今日算是圆满结束,客人要?走,主人要?送,陈薇奇牵着陈珊宜,走在父母和大哥的后面,一行人出了别墅。

    室外的空气带着一种清冽的雨腥气,晚风徐徐,灯火通明的别墅照亮一小片浓酽夜色。

    司机将庄家的三台车泊到正门前恭候。黎盛铭没有喝酒,接过佣人送来的车钥匙,寒暄了两句,先一步进了布加迪驾驶舱。

    “哥,你跟嫂子多说两句,我不急啊。”他挤眉弄眼?,随后关上车门,拿出手机煞有其事地打开游戏。

    陈薇奇根本不是为了送庄少洲才出来,她是送庄伯伯和黎阿姨的。庄少洲站在布加迪边上,眉目斯文地看过来,西装随意拎着,袖口挽起,很有贵公子的倜傥感。

    陈薇奇觉得?他真?会?装,比她还会?装,餐桌下抓她脚的动作?简直就是下流。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只能走到庄少洲跟前,随意找了句话,“晚上视线不好,让Jeffery路上慢点。”

    “好。”他低声应,又问:“你晚上住公寓还是这里?”

    “可能住这里。”

    “嗯。”

    微风穿过他们中间,暖色调的灯火笼着彼此的脸,气氛安静,好似再无话可说,很奇怪,他们今天其实进展很大,接过吻又调过情。

    前面长?辈还没上车,陈薇奇也不好催促庄少洲快点。

    “一周见三次没忘吧。”他忽然提起这个。

    陈薇奇看他一眼?,不说话,庄少洲继续说:“下周三我要?去纽约出差一周,这两天先把任务完成。”

    陈薇奇瞪他,“我没时间,我后天也出差了,在沪城,你得?闲可以来找我。”

    最好没时间。陈薇奇在心里默默算计着。

    现?在和他见面肯定不可能是单纯吃个早茶了,他这样耐心蛰伏,在她面前装成斯文绅士,要?的也不是单纯见面。她感觉得?到,他对她很感兴趣,对她的身体很有欲望。

    他想和她接吻,亲密,上床,他想把她搞到手,这就是他的最终目的,不然的话,他大可和她当一对假面夫妻,平时做做样子,私底下各过各的就好,何必来撞她这堵墙,她不好惹全港岛都知道。

    陈薇奇当然也想得?明白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庄少洲满意她的脸,她的身体,也满意她的家世身份,左不过是男人的劣根性。

    “蕤铂的百年纪念活动?”庄少洲被她瞪得?心痒,想抽烟,但大人都在,他不好太随便。

    “对。到时候会?很忙,私人时间很少。”陈薇奇希望他能听懂她的言下之意。

    庄少洲不以为意地笑了下,展开手里的西装,从里兜里摸出烟盒,“不邀请我去?我母亲都有邀请函。”

    “庄公子平日这么忙,还能腾出时间去看秀?”

    “是很忙,下周都在国外,不见得?能回?来。”庄少洲慵懒地靠着布加迪,指尖夹着烟,没有去点,借着清冷的月色打量她,深深看了几秒后,他又淡然道:“听说周先生也会?去,你们要?见面吗?”

    他问得?猝不及防,偏偏语气如此平淡,像是在和她聊天气。

    陈薇奇心头骤然跳起来,仓促间很难掩饰,呼吸也一并乱了,“……我和他的行程交集并不多,见面都是秀场和晚宴,媒体宾客都在。”

    蕤铂内部早就把她和周霁驰的行程、住宿、以及看秀座位都错开了,很难找出单独相处的机会?,更何况,也不会?有。

    一片乌云漂浮过来,遮住了月光,陈薇奇美艳的面容也淡下去,“怎么,你不放心我?”

    庄少洲没有说话,

    只是看着她。

    他有资格,并且有证据不放心。

    若是陈薇奇和那位分手一年了,他倒是没这么介意,但分手两个月,戒断反应产生的激素都没有褪去,他凭什么对她放心?而且陈薇奇就不是什么胆小老实的女人,其他女人或许还会?畏惧他的身份权势,不敢心有所二,陈薇奇不买这个账。

    她就是在沪城和她前任一夜春宵,转头就能跟他演。她有这个本领。

    庄少洲最后锁了陈薇奇一眼?,狭长?的眼?眸有种说不出的冷戾,他靠着回?想和陈薇奇接吻时的愉悦把这种戾气压了下去,没有点燃的细烟夹在指尖,他最终只是轻描淡写:“没有,Tanya,我对你很放心,预祝你在沪城一切顺利。”

    前面一台迈巴赫一台宾利陆续发?动,他该走了。

    布加迪的剪刀门缓缓升起,车内流光般氛围灯倾泻而出,黎盛铭见他们完了,收起手机,按下引擎,轰然的咆哮声惊扰了林中雀鸟,扑腾着翅膀,纷纷飞向夜空。

    “再见。”庄少洲转身上车,陈薇奇忽然伸手抓住他的衣袖,他顿住,回?过头,语气无端很温柔:“怎么了?”

    女人的脸庞被深蓝夜色染得?分外清艳,她眨了几下眼?睛,好似欲言又止。

    庄少洲安静耐心地等她酝酿,不过最终什么也没说,她只是松开了手指,莞尔一笑:“没什么,也希望你在美国一切顺利。”

    庄少洲颔首,“那张照片我拿走了,等我们都有空了再去参观婚房。再联系。”

    夜晚风凉,吹在身上有些冷。

    布加迪消失在夜色里。

    陈薇奇轻轻呼出一口气,刚才其实想对庄少洲说,她不是回?头看的人,既然作?出了选择,就有好好和他过的心思。

    可这样剖白心迹的话,她说不出口。

    她和庄少洲的关系远远没到她讲心里话的这一步,只是接了两场吻而已,其实什么也没有改变。

    ……

    庄少洲在车上点了烟,沉沉吸了一口,降下车窗后,烟雾顺着气流飘出去,散得?很快。车载音乐连着黎盛铭的手机,正在播放一首很性感的R&B歌曲,幽深的山路被车灯撕开一道明亮的口子。

    “什么照片啊。”黎盛铭随口问,余光里,庄少洲的脸色很冷,气息更是有种说不出的冰凉。

    庄少洲没理?他,修长?的手指伸出窗外,弹了下烟灰。

    黎盛铭只好专心开车,布加迪开山路很爽,又有鼓噪的音乐作?伴,他很快就沉浸其中,全然没有发?现?身旁的男人拿出一张照片,面无表情地端详。

    庄少洲的目光从上往下,有睥睨之感,落在陈薇奇生动又烂漫的笑容上,她闭着眼?睛,亲上旁边的男人。

    和他们接吻时的姿态完全不一样,他吻陈薇奇的时候,她会?蹙着细眉,沉溺在她想抗拒又抗拒不了的欲望里,是脆弱的,是彷徨的,是迷茫的,仿佛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像一颗冰凉的水晶球,让人生起浓浓的破坏欲。

    她那样很美,很破碎,很性感,让他很有欲望,但他还是觉得?照片上的陈薇奇比较可爱,比较快乐。

    庄少洲抬手把照片从中间撕开。陈薇奇的那一半妥帖地放回?口袋收好,另一半,他拿烟头的火光将其点燃。

    烟的火星并不旺,就这样缓慢地烧,烧了很久,照片才燃了起来,他没有丝毫不耐烦,更像是在玩什么有趣的游戏,黑沉沉的瞳孔被火光点亮。

    照片瞬间卷起边角,化为灰烬,照片上人也仿佛化成了灰烬,庄少洲随手扔了出去,猎猎作?响的风瞬间刮走残叶似的照片,消逝无踪。

    “什么味啊?好像有东西烧焦了?”黎盛铭转过头问自?己亲哥。

    庄少洲凝望一片漆黑的前路,语气平静:“无事,一个碍眼?的东西。”

    ……

    第17章 灵海之蓝 没有人可以破坏(含男二出场……

    三日后,一架型号为庞巴迪环球7500的私人公务机从港岛起飞,目的地是纽约肯尼亚机场。这种机型拥有极为出色的远程航行?能力,能实现港岛一键直飞纽约,庄少洲常年辗转于这两地,是以这台飞机的使用频率远高?于他车库里任何一台跑车。

    起飞时夜色已?深。

    庄少洲坐在空无一人的客舱里,舷窗外,点点星光。

    枯燥的午夜航班对庄少洲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从高?中时就独自往返东西半球,每次起飞降落都?是他一个人,父母很少会来?接机送机,唠叨叮嘱更是难有。

    庄家奉行?自由独立的教育理念,父母很少会干涉孩子的生活,说?好?听是培养孩子独立性,说?大白话就是懒得管。

    但不管有不管的好?处,圈里谁不羡慕能投胎到庄家,庄家老大说?不继承家业就不继承,老三说?要?当模特就当模特,就算是中产阶级的人家,也不一定能给孩子绝对的自治权,总会指手画脚。

    庄少洲的人生很顺遂,他想要?的他喜欢的都?由他自己做决定。那是唯一一次,黎雅柔插手他的人生大事,拿来?一张陈薇奇的写真照,问他靓不靓。

    他一眼?就看?出那是陈薇奇。对着陈薇奇的照片说?不好?看?就有点睁眼?说?瞎话了,陈薇奇是公认的港岛黄金年代后唯二的大美人。

    黎雅柔的笑容里藏着陷阱,“那你去和她联姻好?不好??”

    “为什?么我就要?联姻。大哥娶谁你也没管。”

    黎雅柔嗤道:“你那老头爹说?的,谁继承家业谁就联姻,谁让你只喜欢赚钱。不过她这么漂亮,你自由恋爱也恋不到比她更好?的。”

    “她有男朋友。”庄少洲提醒母亲别犯蠢。

    “放心,迟早得分。你先排上队。”

    “……………”

    “你先考虑,一周后我再问你,不行?我就给你换别家,但先说?好?啊,她是我心中最靓的,一家有女百家求,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黎雅柔是重度颜控,不然也不会看?上庄少洲的父亲,没想到结婚后才发?现掉进了一个大坑。

    一周后,黎雅柔果然来?问,其实根本没抱希望,她了解自己儿子,个个都?是反骨仔,若是这样?轻易答应去联姻,她都?要?跌破眼?镜。庄少洲当时在忙一个规模较大的跨国投资项目,嘴角咬烟,视线都?没有离开股价,就点头说?好?。

    “好?。”

    黎雅柔吓一跳,“你认真的?”

    “如果她能和那个男孩断干净我就认真答应你。我不想婚后还要?分心处理这些感情?上的事。”

    庄少洲当时随口一说?,没有想过事情?发?展得如此之快。一个月后,他从铺天盖地的新闻中得知陈薇奇的恋情?告终。

    他答应联姻是否推波助澜了那场恋情?的结束,是否是棒打鸳鸯的帮凶,庄少洲心如明镜。虽然分手是陈薇奇自己做的决定,和他联姻也是陈薇奇亲口说?好?,但他是其中一环,摘不干净。

    因为这一点点的抱歉,庄少洲决定最后忍受她的心有旁骛到这次沪城之行?结束。

    再往后,他大概不会再忍了。

    空姐送来?助眠的热红酒,庄少洲喝过之后就去套房睡觉,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猛地睁开眼?,伸手去床头的呼叫铃,问到哪了。

    通讯器里响起空姐甜美又机械的声音:“庄先生,飞机刚进入白令海上空,您有什?么吩咐吗?”

    才到白令海。

    “无事。”庄少洲挂了通话,呼吸难掩粗重,有些烦躁地抓了一把散下来?的额发?。

    没有点灯的室内昏暗压抑,像极了刚才梦里的场景。庄少洲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梦,他睡眠质量一向都?好?,一夜无梦是常态。在那梦里,他深陷在一个巨大的鱼缸中,一个看?不清脸的漂亮女人紧紧缠在他身?上,她有着修长的双腿,柔软的手指,湿漉漉的唇。他被轻而易举勾起欲望,俯身?就去吻她,凶猛地撬开她的唇齿,吻到一半,有道极温柔的男声从远处传来?——

    “薇薇,我在这。”

    顿时,那女人惊醒,变成一条蓝色的人鱼,脸也一瞬间清晰。她猛地把他推开,尾巴激起巨大的水流,头也不回地朝鱼缸

    顶部游去,一只男人的手伸进鱼缸,她毫不犹豫地握上去。

    她抛弃了他。

    这个梦太真实,太深刻,醒来?的那一瞬间庄少洲只觉得浑浑噩噩,脑中什?么也没有,只剩下那张脸。

    上挑的狐狸眼?,挺拔而微带驼峰的鼻子,红唇……和陈薇奇一模一样。

    庄少洲滚动?干哑的喉,身?体维持着一种紧绷状态,有汗水从额头上滴下来?。

    他静坐在黑暗中,那里正处于极度尴尬的状态。他梦见了陈薇奇,梦见被她推开,梦见她和别的男人远走高?飞,但这不妨碍他为她蓄势待发。

    像一头怪兽,在逞凶斗狠地昂起头颅,偶尔跳动?,几乎要从笼子里蹦出来。

    这都?能来?感觉,简直就是在丢人现眼?。倘若被陈薇奇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怎样?嘲笑他。

    庄少洲在心里骂了一句“丢架”(丢脸),在黑暗中面无表情?地静坐,半晌后,他冷漠地闭上眼?,手掌无可奈何地圈住。

    庄少洲第一次觉得自己像在阴暗里爬行?的怪物。粗粝的手掌远远赶不上陈薇奇的细腻,他握过她的手背,贴过她的手心,只觉得手中握着的不是手,是一抹白瓷。

    速度很快力道失控,庄少洲脑中想着陈薇奇的手,想着她被他弄得微肿的红唇,很软。

    半小时后,伴随着一声粗沉的低叹,餐巾纸团成一团,随着水流冲下去。

    值班舱室的通讯器里接到简短命令:“让厨房上餐。”

    两位空姐对视一眼?,连忙应下,进入工作状态。以前?从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老板的生物钟很规律,一般会睡到入境美国后才起来?用早餐。

    厨房的两位厨师为庄少洲服务,餐食制作得很快,等庄少洲冲完凉,中庭的黑胡桃木餐桌已?经摆好?了一份胡椒蜂蜜羊排,四只烤葡萄虾,一份尼斯沙拉,一杯羽衣甘蓝汁。

    庄少洲身?上还冒着冲凉后的热气,但候在一旁的空姐明显察觉到,除了这股物理性的热气,还有一股察觉不出实质的冷气,幽幽地弥漫在舱内,客舱的温度本来?就低,此时更是像冻住了。

    谁都?能看?出来?,男人心情?不太好?。

    片刻后,一直沉默用餐的男人开口:“麻烦把电视打开。”

    餐桌对面摆放着一台超大显示屏,飞机全程供应高?速WiFi,想看?什?么都?可以。空姐找来?遥控,打开电视主菜单,有电影,电视剧,综艺,财经时政,娱乐时尚等板块。

    空姐理所当然要?点开财经,又听见那沉冷的嗓音吩咐:“看?娱乐时尚。”

    “好?的,庄总。”空姐有些吃惊。

    很快,安静的中庭热闹起来?,电视播放着一档以分享时尚圈和娱乐圈新鲜事为主打的节目,主持人是一位坐拥百万粉丝的港岛本土时尚博主,每期视频都?在Youtube上收获超高?点击。

    “OK!小羊废话不多说?,直接进入我们本期视频的重头戏!近期时尚圈没有谁的风头能盖过这位大小姐吧?对,就是你们都?期待我再出一期穿搭盘点的蕤铂当家人Tanya小姐!好?吧,我知道你们其实都?等着吃瓜——什?么?你说?什?么瓜?不好?好?听讲的同学都?去给我翻上个月的课件!吃瓜归吃瓜,我们还是进入正题,先说?这次蕤铂的百年大秀——”

    “据圈内人透露,蕤铂这次展出的珠宝总价值高?达三十八个亿!你没听错!是亿!更是豪横包下世界会客厅作为主秀场,拿外滩当背景,也是很符合咱们Tanya一贯纸醉金迷的风格!”

    博主的声音非常聒噪,可男人非但没让换,还一边切着小羊排,一边认真看?。空姐没想到这种身?价百亿的大老板也爱看?美女的八卦,她也美滋滋看?起来?。

    “……Tanya已?于前?日乘私人飞机抵达沪城,首日造型就非常惊艳啊!裙子和高?跟鞋都?来?自Pevano的春夏高?定系列,不得不说?红丝绒真的很衬明艳大美人,佩戴的项链更是价值五千多万的蕤铂1928年古董高?珠!”

    屏幕上出现一段陈薇奇从机场vip通道走出来?的路透视频。

    高?挑纤细的女人被一群保镖助理簇拥,她全程面带笑容,脖子上挂着一串璀璨而夸张的红宝项链,搭配了亮眼?的红丝绒长裙,裙摆是高?开叉,一双性感长腿若隐若现。

    庄少洲眯了眯眸,咀嚼的速度越发?缓慢起来?。

    在他用力吻她的时候,这双长腿会缠上他的腰,梦里都?是如此。

    前?三分钟视频还在正经盘点穿搭,很快就袭来?一阵意味深长的笑声,这位博主属于没事也要?搞事的那种,否则每期视频几十万的点击从何而来??

    博主比了一个悄悄说?的手势:“薇驰恋告破后,Tanya就很少出现在公众场合了,这次沪城之行?如此高?调,是否是向所有人宣告她已?经走出情?伤了呢?也是很有熹妃回宫的架势啊。”

    走出情?伤。

    庄少洲笑了笑,眸色微冷,修长的手指紧握精美的鎏金刀叉,慢条斯理地割掉一只烤得焦脆的虾头。

    博主的表情?和声音都?兴奋起来?:“最有意思的是,这次蕤铂大秀丝毫没有受到两人分手的影响,驰仔作为蕤铂的全球代言人,依旧是蕤铂官宣的重量级嘉宾!驰仔最近也是在社交账号上卖力为蕤铂带货!这难道真是印证了两人的分手宣言——做不成恋人做家人!??好?吧,小羊没有谈过这种公主和王子的爱情?就不予置评啦!总之,一起期待这次的蕤铂大秀吧!当然,更期待薇驰分手后首次同框………”

    博主眉飞色舞地搓手手,“哎,万一靓女靓仔见面重燃爱火光速复合……咳咳咳——”

    一刻钟的视频在陈薇奇和周霁驰曾经的甜蜜合照中结束。

    庄少洲眸色早已?一片冰凉,宛如万丈之下波涛汹涌的白令海。他心底的阴暗面又开始作祟,毁掉一张照片无用,他该毁掉的是照片上的人。

    毁掉那个人对他来?说?很简单,他能做得天衣无缝,可真做了,他永远都?无法?得到一个开心的陈薇奇。

    ……

    当这架庞巴迪环球7500落地时,纽约还是灯火通明的黑夜,而隔了一整个太平洋的沪城,正迎着明媚的朝阳苏醒。

    陈薇奇今天起得很早,难得空出了半小时泡澡。平时在家里,她几乎每天睡前?都?会泡澡,这样?能睡得好?些。

    这几天在沪城辗转于各种交际和工作之中,不是陪那些每年在蕤铂消费上亿的超级富婆游玩、喝下午茶,就是亲自去活动?场地看?进度,拍摄各种物料,像一只停不下来?的陀螺,回到酒店直接倒头就睡,昨晚连卸妆和护肤都?是美悠代劳的。

    泡了一刻钟,陈薇奇起来?擦干身?体,随意在吊带裙外罩了一件丝质乔其纱披肩。泡完澡的脸蛋酡红娇憨,冒着热气,脚底还沾着水,就踩出来?,哪有半点聚光灯前?的端庄自矜。

    只是一个真实的,娇贵肆意的小女孩罢了。

    助理见陈薇奇出来?,递来?一小杯消肿的意式浓缩,“老板,化妆老师都?到了,在楼下客厅。”

    陈薇奇点头,走到回廊往下看?了一眼?,宽阔的挑高?客厅里堆着各种高?定礼服、高?跟鞋、化妆品、还有专业的补光设备,十来?个工作人员,均是人手一杯美式,有条不紊地在这间能欣赏到外滩全貌的奢华套房里忙碌。

    这间套房是星顶酒店唯二的顶楼套房,沪城的星顶酒店是这几年新修的,比港岛那家更新派更有艺术感。蕤铂这次活动?包下了星顶所有的房间,一些明星、贵重客人都?安排在此。

    陈薇奇选这家酒店倒也不是因为它足够奢华大气,配得上蕤铂,毕竟沪城是国际大都?市,像模像样?的高?档酒店不要?太多,纯粹是陈薇奇逼哄易思龄这个星顶当家人给了史无前?例的最低价。

    简而言之,真的很便宜!

    易思龄被狠狠宰了一笔,嘟嘟囔囔骂陈薇奇是超级大奸商,无敌坏女人,搞半天那张C位看?

    秀邀请函是她花真金白银买的!!

    陈薇奇想到易思龄吃瘪就爽死,这几日即便忙成狗,入住体验却是非常愉快,她甚至心血来?潮问助理内地用什?么预定酒店的APP,注册了一个“去这儿”账号,给星顶酒店打了一个五心好?评。

    账号昵称光明正大,就是Tanya。

    “老板,看?展戴这套繁星之海怎么样??是你最喜欢的蓝钻。”

    美悠谨慎地捧着一条璀璨熠熠的蓝钻项链,浩瀚繁复的辰星设计很隆重,主钻是一颗16.8克拉的稀世艳彩蓝钻。

    这颗蓝钻是从一颗38.3克拉的原石中分割出来?的,蕤铂集团于六年前?在日内瓦苏富比拍下,当时的成交价就已?经是五千七百万美元的天价,拍下来?后,蕤铂将其命名为“The ethereal blue ocean of Reberi(蕤铂灵海之蓝)”

    “这套留着晚宴戴吧。”

    陈薇奇喜爱地摸了一下那颗蓝色石头。

    这条项链在她心中是很特别的。

    拍下这颗石头的那年,她才十七岁,也曾偷偷幻想过,有一天要?戴着这颗石头做成的项链出席人生最风光的时刻。

    美悠笑着调侃:“其实晚宴那套礼服配祖母绿更合适,不过再贵再好?再合适也比不过我们大小姐喜欢。”

    陈薇奇不知为何,被这句玩笑话惹出了一些遐思,她在心里反驳,并不是再贵再合适也比不过喜欢。

    有时候喜欢就是要?为合适让位,或者为那些人心中认为的“更好?更贵”让位。

    美悠也是第一次看?见这颗传奇蓝钻的实物,很好?奇地问:“我记得当年那块灵海之蓝一共切成了三颗吧?一颗镶在这条项链上,一颗做了戒指被你收藏,还有一颗做了什?么啊?”

    陈薇奇沉默了片刻,轻描淡写道:“一个小玩意。”

    还有一颗灵海之蓝镶嵌在一枚男士领夹上。

    十七岁的陈薇奇亲手设计了这枚领夹,蕤铂的高?级工匠制作完成后,她便自掏腰包买了下来?,所以这枚领夹从未对外公开过任何图片,更不提有哪位代言人或明星亲自上身?过。

    唯一见过这枚领夹的就是易思龄,那也是她不小心掉落了设计图纸,被易思龄捡了个正着。

    “好?漂亮的领夹啊!这是要?用蓝钻镶嵌吗?陈薇奇,你设计的?送给谁啊?你大哥?二哥?不会是你爹地吧……”

    两个穿着制服的靓丽少女坐在学校科技楼无人经过的顶楼露台,两颗圆圆的脑袋凑在一起,像树梢上的小麻雀。

    十七岁的陈薇奇有一头漂亮而光泽的及腰长卷发?,她爱惜地把头发?拨到胸前?,一边拿手指梳理一边哼了声:“谁说?我送给他们,天天惹我生气,还指望我花钱?”

    易思龄也哼了声:“那你肯定是送给周霁驰。”

    模模糊糊的少女心事被塑料姐妹乍然戳中,陈薇奇脸都?热了,狠瞪过去:“谁说?我送给周霁驰,跟他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是你喜欢他,就要?栽赃给我。”

    “啊啊啊啊神经病!我不喜欢阿驰那种类型!快说?,你送给哪个靓仔!不说?我真的要?和你干架了!”

    两位众星捧月的小公主就在这脏兮兮的露台扭打成一团,过后,两人气喘吁吁地仰天躺下,毫不在意会弄脏制服。

    “没想送给谁。”

    陈薇奇骄傲地说?,小小年纪,公主的架势就很足了。

    “谁是我未来?的老公我就送给谁。我的婚礼上,他要?戴着这枚领夹对我宣誓永远忠诚。”

    忠诚。

    她很看?重这个。

    易思龄嫌弃地拍了拍胳膊上的灰尘,然后悄悄用陈薇奇的裙子擦手,“我就知道你这个坏女人的性癖太骚了,说?什?么男人打领带时很性感。这可是蓝钻诶,蓝钻做领夹好?浪费,应该做成戒指!”

    “……………”

    十七岁的陈薇奇不会知道这枚领夹最后送给了谁。

    ……

    化完妆,做完造型,那随心所欲的少女的一面完全不见了,陈薇奇站在灯光中,天鹅似的细颈又直又挺,更何况挂着一串价值连城的帕帕拉恰,艳粉色的帕帕拉恰很稀有,她看?上去就像即将等待加冕的公主。

    一台黑色加长房车等在酒店侧门,十位保镖把陈薇奇围得密不透风。一些提前?得到信号的媒体在附近蹲点,等陈薇奇一出来?,灯光就开始疯狂扑闪。

    上午要?前?往沪城的蕤铂旗舰店参观百周年纪念展。

    本次展出的珠宝都?是往年高?珠系列中最昂贵最有代表性的作品。这次的展览为期一个月,等三日后的大秀结束后就会开放给公众,只需要?线上预约就能免费参观,还能免费试戴。

    “老板,这是等下采访的提纲,我简单拟了回答,您看?是否有帮助。”助理递来?一份资料。

    车缓缓驶出环岛,汇入鼎沸的车流中。

    陈薇奇翻着稿子,问:“还有谁会来?。”

    “嗯,有明星、VIC客户、时尚博主、还有几个网上抽取的粉丝,都?提前?打过招呼。”助理把来?了哪几个明星都?一一报过来?。

    美悠对她使眼?色,意思是那位今天没在。虽然蕤铂邀请了周霁驰参加晚宴和看?秀,但其他的活动?都?刻意避开了他。

    陈薇奇古井无波,继续翻稿子。

    陈薇奇来?沪城之前?就做过上百次的预演了,预演她要?用怎样?的表情?,心情?,语言,肢体动?作去面对他,要?精准无误,要?不漏一丝痕迹。

    要?在几百个摄像头前?,也能游刃自如地和周霁驰寒暄,握手,拍照。这种事她不至于搞砸,当然也必须做到。

    因为这场活动?结束后,陈庄两家就会正式发?布联姻公告和婚期。

    半小时后,蕤铂旗舰店到了。

    店门前?的广场重重叠叠挤满了粉丝,也有不知所云的路人张望围观。几十个黑衣保镖和城管部门派来?的工作人员维持秩序,随着光鲜亮丽的明星进入,人群中爆出一阵又一阵的尖叫。

    陈薇奇其实到早了,离活动?开始还有半个钟,礼宾专员引着他们一行?人来?到三楼的专属贵宾休息室。

    明星博主们的休息室都?设在二楼,因为房间紧张,多人共用一间也是情?有可原。

    外界的嘈杂透不进来?,走廊铺着一层很厚的深蓝色花草纹地毯,高?跟鞋亦或皮鞋踏在上面都?悄无声息。空气中浮动?着蕤铂旗舰店统一专用的香氛,晚香玉搭配馥郁的桂花,一切都?安静平和,直到走廊尽头的贵宾室门打开。

    几个穿着工服的人员走出来?,随后是几个挂着工作牌的媒体,摄像师,他们脸上无一例外都?挂着热情?的笑容,很快,门里走出一个穿休闲T恤、戴眼?镜的中年男人,他似乎在和店员交涉一些事项。

    陈薇奇脚步微微顿住,因为她这半步的停滞,身?后一行?人都?停了脚步。

    她认出了那个中年男人。如今港岛娱乐圈大名鼎鼎的经纪人,K哥。

    紧跟着,一道修长的身?影信步而出,谦和地双手合十,对那些工作人员说?辛苦了。笔挺的白色西服勾出他清瘦但绝不孱弱的身?体,那人的五官本就精致,自带氛围感,如今蓄了长发?,更有种阳刚和阴柔结合的俊美。

    二十四岁就手握两座影帝奖杯的年轻男人自然有他的风采,即使身?边只有一个经纪人陪同,没带任何保镖助理,也没有任何阵仗,所有人都?一眼?认出了他。

    陈薇奇听见耳边发?出一声尖锐的爆破,随后是一种巨大的,很难形容的寂静。

    这种状况在分手后的第一个月很严重,这一个月,她已?经开始渐渐不再有这种反应了。快戒断了。

    周霁驰听闻动?静后,偏过头,在看?见被众人簇拥的女人后,他顿了下,随后很快回神。

    他隔空对陈薇奇微笑致意,随后主动?走过去,至她跟前?两步的距离停下,礼貌地伸出手,用下位者对上位者的方?式打招呼:“陈总,好?巧,在这里遇见您。一直没找到机会亲口感谢您和蕤铂邀请我参加这次大秀,非常荣幸。”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隐秘而幽微地看?

    着他们。可他的话一出,顿时让陈薇奇只是蕤铂总裁,没有其它任何让她尴尬的,难过的身?份。

    陈薇奇微扬着下巴,平静地看?着他,随后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

    她微笑:“客气了,周先生。你一直是我们品牌最看?中的代言人,期待你后天的秀场look。”

    她所有的骄傲体面都?被完整悉心地护好?了,没有人可以破坏。

    第18章 无动于衷 真不来哄她?

    陈薇奇的手心触到一抹冰凉的温度,非常短暂地?一秒钟,两人的手掌就各自退了回去,只有温度还残留在彼此掌心。

    什么让所有人都激动?期待的分手后首次同框,就在这样一条普通的走廊里?,同框也如此的短暂、体面、礼貌,无事发生。

    周围人都被?这一幕弄得摸不清头脑。单独把这一幕拎出来,怕是没人会?想到这是一对曾经轰轰烈烈相爱过的恋人,或许成年人的爱情就该是这样,汹涌开始,平和结束。

    周霁驰退到一侧,让陈薇奇先过。

    “后日见。”

    “后日见。”

    陈薇奇平静地?挪开目光,踩着七公分的高跟鞋,步伐优雅平稳,没有一丝一毫地?波动?,只留下一个?端庄高贵的背影。

    无人知晓,他们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她?小幅度地?深吸了一口氧气,最后几步走得很快,礼宾恭敬地?拉开休息室门,她?大跨步而入,带出一道风,质地?飘逸的薄纱裙摆鼓了起来。

    “走了…人都看不见了…”K哥叹了口气,悄悄撞了下周霁驰的胳膊。

    周霁驰猛地?回神,苍白地?掩饰住心底翻涌的情绪,他垂下眼,“走吧。”

    再不走对陈薇奇不好。会?有人乱说。这里?虽然隐秘,但还是有很多双眼睛,谁知道有哪双盯着他们,转头就在网上匿名爆料。

    今日周霁驰并?没有受邀参观展览,是过来试戴晚宴和大秀上需要佩戴的珠宝,并?拍一些官方指定的物料。他明天抽不出空,只有今天得闲,为了刻意避开今天这场活动?,他提早了两小时到店,走的也是后门,什么人都没带,他甚至算准了结束的时间,没想过还是撞上了。

    K哥也不多说什么,再度叹了气。

    从门店的后门出去时,周霁驰已经换下了白色西装,穿着普普通通的T恤长裤,渔夫帽,墨镜,口罩,外加一把大黑伞,确定没有狗仔盯梢,他迅速上了保姆车。

    K哥递过来一支烟,挑眉:“今天抽点新鲜的,薄荷味,醒神清脑啊,就不会?做傻事了。”

    周霁驰淡笑了下,接过衔在唇瓣间,载着他们的奔驰车沿着马路疾驰而去,像一滴水汇入海洋,悄无身息。

    “你?担心太?多了,K哥。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烟雾半拢着那张被?所有合作过的导演都会?夸一句氛围感极强的脸,没有任何表情,像是要烧完了。

    周霁驰:“我也不会?给?她?添麻烦。”

    K哥就看不得周霁驰这种燃烧自己托举前任的伟大模样,真他妈操蛋。

    “我是这个?意思吗?我让你?把陈薇奇忘掉,好好经营你?的事业!你?现在非常有望拿下这届的飞花影帝!赚钱!享受!带你?阿妈出去度假!她?陈三小姐众星捧月,钱多到十?辈子都花不完,用得着你?为她?考虑?”

    “对,前天我在饭局上听人聊陈庄两家联姻的事,陈薇奇她?很快就要和别人结婚了!是那种比她?还有钱的豪门太?子爷!庄家的二公子!你?懂吗!她?就是薄情寡义,和你?玩玩而已,时间到了还是会?去当阔太?太?,你?还没看明白?”

    K哥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口都渴了,正要去找矿泉水,一只冷白如玉的手递来一瓶矿泉水。

    “…………”

    “喝吧。”

    周霁驰笑了一下。

    K哥讪讪,恨不得给?自己的嘴巴抡一巴掌,让自个?嘴贱,瞒不过三天。

    周霁驰深深吸了一口烟,吐出,脸上的表情接近虚幻,仿佛随时都要和这支烟一样熄灭。

    他轻声说:“K哥,她?只是有她?自己想要的人生。和我分手也好,和那位庄先生结婚也好,只要是她?的选择,我都能理解。”

    周霁驰掐了烟,看向窗外,脸庞突然多了一行冰凉,周霁驰一怔,迅速擦掉。

    ……

    贵宾休息室里?,玫瑰荔枝红茶、玛德琳蛋糕、烤三文鱼塔等早就准备好的甜品陆续端上来,也有不含糖的苏打饼干,另有一捧新鲜粉雪山插在法式花瓶里?,漂亮的颜色让人看着心情很好。

    陈薇奇继续翻着那份只有薄薄两页纸的采访提纲,看上去丝毫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活动?负责人是蕤铂在中国东南地?区的运营总监,闻讯后吓得汗都出来了,总部再三交代他不要节外生枝,要尽量避开陈周二人在公开活动?以?外的场合碰面,尤其是不能有媒体在。

    他大骂底下人都是吃干饭的,随后戴上工牌赶来请罪。

    “陈总,非常抱歉,这件事是我们没有做好规划,总部通知过这次展览的邀请人选,我们都是严格遵守总部制定的方案。周先生出现在这是因为要拍一组物料,他只有今天………”

    陈薇奇掀起眼眸,径直打断他这一番负荆请罪:“我很闲?”

    运营总监呆了呆:“啊?”

    “你?不去盯活动?,不去陪客人,来跟我解释这点芝麻大的事,是觉得我很闲还是你很闲?”

    运营总监额头上的汗滴下来。以?他的级别平日根本接触不到蕤铂港岛本部的高层,更何况是陈薇奇。这位陈三小姐真人比照片更精致美艳,只是散发的上位者气息叫人牙酸,“是是…是…您说得在理…那陈总,我现在先去忙,不打扰您了…”

    运营总监离开后,休息室重?新安静下来,众人心照不宣,各忙各的。陈薇奇静坐了片刻,起身往休息室自带的洗手间走去。

    她?穿着累赘的曳地?长裙,走路时要用手去提,肩线手臂和蝴蝶骨都不约而同发着力,纤瘦的背影越发显得脆弱。进到洗手间,她?锁门,随后把水龙头开到最大,外面偶尔经过的人只能听到哗啦啦的流水声。

    做完这一切,她?忽然软下去,狼狈地?撑着盥洗台。

    “陈总,好巧,在这里?遇见您。”

    他为了不给?她?添麻烦,甚至不敢喊一声Tanya,那样谦卑地?称呼陈总,加上了敬语。

    原来他比画报上还瘦,若非亲眼,她?不敢信。他应该恨她?,讨厌她?,憎恶她?,而不该还在保护她?虚荣又可耻的骄傲。

    她?其实愤怒过周霁驰这种永远利他主?义的性格,为什么要这样无私,这样宽容,她?说分手就答应,她?甚至说要和别人结婚他也会?含笑着祝福,并?且永远不会?给?她?添麻烦,她?知道他会?这样。

    “你?就真的没有什么想从我这里?得到的东西吗?”

    “没有,Tanya,我只希望你?快乐。”

    “可是阿驰,我觉得你?好像不够爱我,又或者是,你?这种爱太?伟大太?克制了,我可能永远学?不来。”

    不论怎样,陈薇奇不想伤害他。

    但她?的的确确伤害了,她?很抱歉,她?的痛苦在于无能无力。她?手里?的钱权名利在周霁驰面前似乎都没有用,甚至连补偿他都是再一次伤害他。

    耳边唯有流水声,没有开灯的洗手间像幽闭的笼子,陈薇奇的鼻腔开始毫无征兆地?酸涩起来,愧疚、难过、无力……情绪很糟糕。

    陈薇奇眼角晕出一点泪花,手指抠着盥洗池边缘。水一直在流,但也不能流太?久,怕外面有人担心她?出了什么事而过来询问。

    她?最近总是活在很多很多很多的目光中,她?享受众星捧月,但此时只觉得厌烦和疲惫。她?想宣泄,甚至想破坏什么,她?疯狂需要一些能让她?转移注意力的东西,需要那种强烈的,灼热的,甚至是粗暴的把她?拽出来。

    她?就这样突兀地?想到了一个?远在太?平洋彼岸的男人。

    “美悠姐,活动?就要开始了,陈总那…您去支会?一声?”一个?专门调来负责陈薇奇的公关小妹用拜托的表情看着美悠,顶头上司二十?分钟之前才?触了

    大小姐霉头,她?不太?敢去催。

    美悠担忧地?朝洗手间的方向瞥去,心中有大致猜测,刚要说什么,休息室门外就有人敲门。

    “陈小姐,有位客人想找您。”

    保镖眼神询问美悠是否需要开门。美悠止住他,快步走过去,“您好,请问是哪位?”

    一道好听却格外利落的女声,透过那扇奢华的双开黄铜门传进来:“是我,黎雅柔。薇薇在里?面吗?”

    美悠吓了一跳,跟陈薇奇学?来的三分处变不惊全部跑路了。

    黎太??老板未来的婆婆?若是别人美悠还敢找借口挡一挡,这位她?是真不敢,只得硬着头皮,恭恭敬敬地?把人请了进来。

    黎雅柔作为这次蕤铂邀请的超级VIC客户之一,受到品牌的最高礼遇,专车接送,专属化妆团队,提供高珠佩戴,这些都没什么,最重?要的是有一位年轻高大帅气,笑起来还特别阳光的公关小哥全程陪同!不止耐心耐烦还幽默风趣!把她?在不解风情的老男人那儿受的气一扫而空!

    也不知是不是薇薇安排的,若是,那儿媳妇也太?可心啦!

    黎雅柔心情美滋滋,一直想找机会?道谢,又不愿私下打扰陈薇奇。今天既然都参加同一场活动?,她?就来打个?招呼。

    “你?们站在外面等我。”黎雅柔吩咐身后那两个?浑身腱子肉的黑衣保镖,跨步进来,边问:“薇薇呢?”

    “老板在洗手间,很快就好,黎太?您饮杯茶先。”美悠很紧张,用余光暗暗地?打量这位美妇人。

    常年被?富贵滋养的女人是很难看出真实年龄的,皮肤非常透亮,眉眼飞扬有神,能看出年轻时有多么一番惊人的容貌,身体保持着紧致健康的线条,再加上强盛的气场,像那种把男人狠狠踩在脚下玩弄的女王。

    美悠可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那位庄二公子都把自己装扮得如此斯文了,还是给?人危险的感觉。

    这种气场是遗传的。

    美悠一边应付黎雅柔,一边偷偷给?陈薇奇发消息,一分钟过去,洗手间那边还没有动?静,流水声似乎还在哗啦啦流。

    美悠抿了抿唇,忽然福至心灵,她?立马把拿起自己的包,走到洗手间,轻扣门。

    “Tanya,给?你?东西。”

    过了几秒,门打开一条缝隙,美悠把包递进去,一只纤细如玉的手接过,她?压低声音说,“黎太?来了。”

    陈薇奇:“你?去陪,我好快就来。”

    声音中夹杂着一丝无法克制的鼻音。美悠呼吸一凝,这是真的……哭过?

    包中有全套化妆品和湿纸巾,完美地?解决陈薇奇的困境,很快,洗手间门再次打开,陈薇奇面色自若地?走出来,看不出一丝一毫地?端倪,那张冷艳雍容的面庞在精致妆容的加持之下,只是散发出类似玻璃展柜中珠宝的华光,有着完美无缺的色泽,净度和火彩。

    谁能想得到,一个?比全美钻石还要璀璨的女人,一分钟之前还躲在洗手间里?忍眼泪。

    黎雅柔悠闲地?吃着苏打饼干,见陈薇奇来了,她?拍掉手指沾着的饼干沫,招手:“快来,说不上几分钟的话了,等会?活动?开始你?又要被?人抢走。”

    陈薇奇款款走来,俏皮又熟稔地?应酬这种场面话,“怎么就被?人抢走啦?您若是想和我说话,下次我去您那住几天。”

    “住没问题,就是阿洲该吃醋了。”黎雅柔意味深长。

    “他吃什么醋。”陈薇奇笑容不变,只是视线像涟漪一样挪走,错开了黎雅柔的注视。

    好奇怪的感觉,想到庄少洲的一瞬间,陈薇奇的脑中自动?跳出那个?阴云密布的下午,他把她?困在钢琴上,逼她?主?动?吻他以?证“清白”的画面。

    黎雅柔揽住陈薇奇的肩膀,小声说:“我那儿的管家和佣人都是身材颜值一流的帅哥,没有他那种少爷架子,嘴巴也甜,好会?哄女人,你?说他吃不吃醋。保准当天就来我那把你?接走了。”

    “…………”

    绕是陈薇奇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情绪,都被?黎雅柔这离晒大谱的话给?弄没了。不是,这是一个?婆婆对儿媳妇说的话?

    “阿姨……您真是……”她?哭笑不得,这位黎太?真是和她?想象中有关母亲或者婆婆的形象完全不同。

    黎雅柔看见陈薇奇无措的小表情,逗乐了,喜爱地?捏了下陈薇奇的脸,与此同时,她?那炯炯有神的目光也正不动?声色地?扫过陈薇奇微微泛红的眼眶。

    其实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来端倪,只会?惊叹这位化妆师的水平太?精妙了,眼睑处用了肉粉色系眼影搭配亮晶晶的碎钻,鼻头眼尾都晕着腮红,寥寥几笔就营造出这种泫然欲泣,我见犹怜的氛围感,就像哭过似的。

    可黎雅柔是什么人,在港岛混了几十?年的老江湖,什么面具没有见过,她?一眼就确认,陈薇奇是真的哭过。

    姑娘很聪明,知道反正遮掩不住,不如变成一种妆容。

    两人聊了几句,公关过来通知活动?开始,宾客大部分都到了。陈薇奇站起来,邀请黎雅柔和她?一起出场,黎雅柔笑着应下。

    黎雅柔推掉四天的行程,高调地?参加这次蕤铂活动?,也不单纯是为了捧未来儿媳的场,婆媳的亲密互动?,发布出去都是一种联姻尘埃落定的讯号,届时一旦公开,双方旗下的所有股票都会?暴涨。

    门外那两位高大壮硕的保镖见黎雅柔出来,很听话地?跟在她?身后。黎雅柔不经意地?转头,冲其中一人递去眼神。

    保镖从西装内侧掏出手机,看见了主?人的指令——

    【去问一下刚才?发生了什么,陈小姐见了哪些人。】

    ……

    活动?场地?就在二楼,现场的布置很华丽,水波似的灯光倒映在地?面,白色郁金香和马蹄莲妆点深蓝色丝绒展台,搭建的吊顶很高,抬头能看见成千上万如萤火虫大小的光点,和各种奢华璀璨的珠宝交相辉映。

    陈薇奇和黎雅柔手挽手出来,闪光灯刹时汇成一片烟花。两人都是高挑性感的身材,一个?大气,一个?妩媚,走在一起倒真像是母女,或者是姐妹。

    “是黎太?诶!黎太?也来了!”

    已经有媒体认出了黎雅柔,镜头疯狂对着她?狂拍。黎雅柔可是被?港岛媒体送过“香江第?一贵妇”“最强豪门阔太?”等各种浮夸称号,名气自然不同凡响。

    陈薇奇附在黎雅柔的耳边,低声:“阿姨这次让蕤铂占便?宜了。”

    黎雅柔笑着捏了下她?的手。

    之后一切按照活动?流程进行,陈薇奇作为主?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周旋在各种贵客中,香槟喝了两三杯,没有心思再去想有的没的。

    就在陈薇奇和人谈笑风生时,黎雅柔收到了回复:【太?太?,陈小姐和周霁驰先生在走廊上打了个?照面。】

    没有很惊讶,黎雅柔默了片刻,抬眸看向不远处那道在浮华璀璨中流连的身影,女孩姿态从容,笑意娇媚,在名利场中如鱼得水,好像一朵开不败的富贵花,有着用不完的骄傲。

    劲劲的。这是黎雅柔第?一次看见陈薇奇时的感觉,她?觉得这女孩很与众不同。

    黎雅柔心里?不是滋味,连看珠宝都没兴趣了,敷衍了几个?想和她?攀关系的贵妇,离开会?场,回到蕤铂为她?安排的休息室,直接拨出一通跨洋电话。

    ……

    此时的西五区正是前一天的晚九点。

    傍晚时降临的一场雷雨早就停歇,此时空气中弥漫着浓郁潮湿的味道。入夜的曼哈顿中城灯火斑斓,摩天大楼层层堆叠,入目之处全是一片金与黑。

    庄少洲刚从好友的一场庆功派对上离场,他不舒服地?摆弄袖口,上面沾着被?水枪喷到的湿痕,幸好有洁癖当做理由提前走人,不然肯定会?被?那些玩嗨的白皮佬拽进泳池。这些白日西装革履搅弄风云的精英们,在这种私密性质的派对上一向玩得最野。

    低调的黑色宾利早已恭候在路边,白秘书?快步上前,拉开车门。

    庄少洲喝得有些多,没有注意脚下,不小心踩到积水处,水珠溅上被?黑色袜子包裹的脚踝,一瞬间有劲凉之感,很不舒服

    ,只是未有停顿,他径直坐进车里?。

    车很快启动?,庄少洲摘掉手表,解开那对珐琅袖扣,将衬衫袖慢条斯理地?挽上手臂,才?完成了左边,电话就拨了进来,他瞥去一眼,看见来电显示是太?后。

    黎雅柔其实不怎么折腾他,但最近这两个?月找他的次数比他在纽约读书?那几年还多。

    他接通,敷衍又礼貌地?问:“黎女士,有什么吩咐?”

    黎雅柔心情不好,三个?儿子揪到哪个?哪个?就是出气筒,“少给?我打太?极,你?在哪?算了,不管你?在哪,现在就给?我过来!”

    庄少洲头疼,低声道:“黎女士,我说了这几天我在纽约出差,我搭火箭过来?”

    黎雅柔想起来了,这小子是在纽约,她?蹙眉道:“你?不知道薇薇这几天在沪城有蕤铂的活动??你?就该把纽约的工作推了,陪她?一起来才?是。”

    至少有庄少洲在,薇薇不至于要躲在洗手间流眼泪。庄家阳盛阴衰,只有老幺家得了一个?女娃,全家十?来个?高大帅气的哥哥把她?当明珠捧着,这小姑娘偏偏最喜欢庄少洲,一看见他就黏上去,由此可见,庄少洲要认真哄起女孩,还是挺有一套的。

    她?生了三个?儿子,说句良心话,老二的确长得最英俊倜傥,这家伙不摆少爷架子不折腾人不清高的时候很令女人心动?。

    宾利驶过曼哈顿第?五大道的街角,庄少洲俊美的面容被?迎面而来的车灯点亮,又倏地?寂灭,他冷淡地?说:“我来做什么。”

    来欣赏她?和她?的前任分手后首次大同框吗?

    黎雅柔无语,“做什么做什么……你?问我?你?这样高傲,薇薇什么时候才?能喜欢上你?!你?不知道女人刚分手是最脆弱的,你?现在就要多多陪伴她?——”

    他漫不经心地?打断:“我没那么闲,要多多陪哪个?女人。至于她?喜不喜欢我,是她?的事,我无所谓。”

    何况这是一个?不需要他陪伴的女人。陈薇奇能光明正大见她?的前男友,魂怕是都勾没了,不然这四天怎么连一通电话一条WhatsApp消息都没有?

    黎雅柔是直爽火辣的性格,平生最见不得别人阴阳怪气,庄少洲这无所谓的态度成功把她?搞到火大,气到那几句经典的妈妈骂小孩的港府话她?全用上了:“你?条粉肠!生旧叉烧都好过生你?!驳嘴你?最叻!我睇到你?我都眼鬼眢!”

    (你?个?混小子,生块叉烧都比生你?更好,顶嘴你?最厉害,我真是看见你?就烦。)

    这场联姻是他自己亲口答应的!

    “庄少洲,我明说了,周霁驰就在沪城!你?连这点竞争意识都没有,不怪你?落后一大截,关键时刻不献殷勤,端什么大少爷派头!比你?爹还烦人!你?爹当年追我都没你?架子大!”

    庄少洲被?骂了一通,丝毫不为所动?,甚至火上浇油地?笑了声,“那我更不会?来,黎女士。”

    他拿启瓶器撬开一瓶苏打水,冰凉的液体带着薄荷味,滑进喉管,让他从唇齿一直凉进了心底。

    “我是来向陈薇奇的前任宣示主?权,还是不放心她?也许会?暗通款曲,来监视她??”

    都挺跌份,他做不出来这种丢脸的事。黎雅柔骂就骂吧,又不是第?一次被?她?骂。

    反正他不会?去,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去。

    “小时候国文学?得好了不起?非得乱秀你?的词汇量!你?和外面那些女人暗通款曲,薇薇都不会?!”

    庄少洲蹙眉,被?侮辱到了,冷声反驳:“我不会?。”

    黎雅柔笑出声,还真以?为这小子云淡风轻了,结果这一反驳就露出破绽了。功夫装得不到家。

    “那她?不开心,你?也无所谓咯?”

    庄少洲顿了一下,没有接话。她?会?不开心吗?她?不应该很开心?

    黎雅柔意味深长地?说:“她?哭过,阿洲。”

    哭过。

    黑暗中那张冷峻的面容怔了一下,随后有一瞬间的扭曲,庄少洲握紧手中的玻璃瓶。

    “你?怎么知道。”他低声问。陈薇奇不是会?在外人面前流泪的女人。

    黎雅柔反问:“反正你?都无所谓,在纽约喝香吃辣,问这么多做什么?”

    庄少洲不理会?母亲的嘲讽,滚了下喉,冷静地?说:“如果是为他前男友哭,那她?就是活——”

    想骂她?一句活该,自找苦吃,他还是克制了下去。骂她?有什么用,她?还不是要为其他男人哭。

    庄少洲呼吸有些发潮。

    开始被?雨水溅湿的袜子冷冰冰地?裹着脚踝,喝进去的薄荷苏打水像一块揣在胃里?的冷铁,握在手里?的玻璃瓶的露珠打湿了整个?手掌,折起来的袖子也慢慢浸透了干净的那一层,凉凉地?贴住他的手臂。

    遇见陈薇奇后,港岛似乎总是阴天,纽约这几日也不遑多让,下着雨。庄少洲闭上眼眸,窗外投进来的灯光时而金时而红时而绿,缓慢地?在他脸上移过,深沉的气息在绚烂的灯火中,好像一潭无动?于衷的死水。

    “真不来哄她??”黎雅柔最后试探儿子难懂的心思。

    庄少洲闭上眼,抬手把领带扯下来,声音黯着,“妈咪,请你?帮我多照顾她?,别让她?胡思乱想。”

    “多谢,回来再给?你?当面骂。”

    黎雅柔一时无声。

    这声妈咪,是在求人了。她?的儿子,从小到大二十?八年,从没有求过任何一个?人,不论是她?这位母亲,还是庄綦廷这位父亲。

    ……

    第19章 精心浇灌 哄你高兴

    电话挂线。

    庄少洲闭上眼睛,紧绷的?面容带着浓浓的?倦色,飞机上的?那一场梦搅乱了他的?生物钟,此后两天都没有倒过时差。在纽约这几天他的?确很忙,开会社交应酬,所?有的?行程都精准地算好了时间,严丝合缝,唯一的?私人时间似乎就是在去往下一个行程的?路上。

    他有想过给陈薇奇致一通电话,或者?发?一条信息,总是不?了了之。如果电话打过去没有接通,或者?强行说几句有的?没的?就挂机,如果发?出了消息没有回信,如果陈薇奇这几天在沪城根本?就不?想被他打扰………

    反正一切主动?都会显得他很愚蠢。

    仿佛有一根松垮的?线拉着他和陈薇奇,谁把这根线拽紧了,谁就落了下风。他们都是骄傲甚至是高傲的?人,谁愿意在一场家族联姻的?婚姻中占下风?

    庄少洲浑身?都冰凉凉湿漉漉,这种?不?干爽且拖泥带水的?感觉令他有些难受,像是陈薇奇的?眼泪沾了他一身?。

    宾利在灯火辉煌中穿梭,最后进入一座公寓大?楼的?停车场。这栋摩天大?楼就在中城区,紧紧靠着中央森林公园,超过每平十万美金的?天价为这栋楼镀上一层穷奢极欲的?金身?,被称为曼哈顿天际之巅。

    八年前,年轻气盛的?庄少洲赢得华尔街那场胜利后,就匿名买下了这里。一晃八年,一年中总有一两个月会住在这里,家人朋友对这间秘密基地都一无所?知,就连常年跟在庄少洲身?后的?白?秘书也?不?知道里面长什么样。

    庄少洲没有邀请过任何人进到这里。

    车辆泊稳后,白?秘书小声提醒:“老板,到了。”

    庄少洲仍旧闭眼假寐,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想事。他不?动?,白?秘书和司机只能干等,白?秘书悄悄打了一个哈欠,回想着今晚派对上好味的?红魔虾,港岛很难买到的?奇怪水果,还?有身?材特辣的?比基尼洋妞………

    “明天下午去沪城。Neil,准备一下。”

    白?秘书还?沉浸在意犹未尽中,冷不?丁听见后座的?男人吩咐,他一愣,“明天下午?可您要参加研讨会啊。”

    全球央行联合峰会将在明天开幕,这是庄少洲来纽约最重要的?行程。盛徽银行虽然是私人银行,但也?有国家资本?撑腰,往届峰会都是由庄綦廷参加,今年不?知为何,重任落到了庄少洲肩上。

    “我上午去开幕式露个脸,之后的?活动?你代我,拿我

    的?工作牌。”庄少洲缓缓睁开眼睛,语气中有不?容置喙的?命令。

    白?秘书哑然,有没搞错,参加这种?别人挤破脑袋都挤不?进来的?国际知名会议是什么很贱的?活吗?为何董事长扔给老板,老板又扔给他??

    庄少洲哪里有心思去管下属心里嘀嘀咕咕些什么,径直拉开车门,下车前最后吩咐一句:“管住嘴,不?要告诉黎女士我去沪城了,不?然……”他锐利的?眼神漫不?经心地扫过白?秘书,并没有任何威胁的?想法。

    “绝对不?会!我对妈祖娘娘发?誓!太太休想从我嘴里撬出有关您的?一个字!”白?秘书悲愤地举起手发?誓。

    上一次白?秘书擅自透露庄少洲的?行程给黎太,隔周就被发?配去孟加拉和印度出差一个月。去了一个月,他窜稀了半个月,回港城后腿都是软的?。

    庄少洲淡然地收回目光,“又没威胁你,紧张什么。”

    “……………”

    回公寓后,庄少洲第一件事就是冲凉,湿凉的?衬衫在玄关处就脱掉了,随着一路往室内走,随手扔在沙发?上。

    偌大?的?三层复式公寓从主人进屋后就一直没有点过灯,只有无孔不?入地霓虹灯辉钻进来。

    洗过澡后,庄少洲点了一支雪茄,走到落地窗前。天际大?楼的?顶层拥有无可匹敌的?景观,能从四面八方俯瞰整座纽约城,这种?高度其实能让大?多数人腿酸脚软,但庄少洲习惯了从这个角度看世界。

    他皮肤上还?冒着热气,因为图自在,只穿了一条休闲裤,没有系带,松垮地挂在窄腰。健壮的?上半身?袒露在黑暗里,块块分明的?肌肉轮廓被光影勾得很深刻。

    身?上的?湿冷早就被冲得一干二净,但还?是没有很舒服,那种?湿漉漉的?水汽仿佛换了一种?方式如影随形地覆盖着他。

    庄少洲有预感,但凡他不?去沪城哄一哄她,这种?不?舒服的?感觉还?要尾随他好几天。

    他是一个讲承诺的?男人,他答应过小珊宜,不?会让陈薇奇流眼泪。

    为他流眼泪都不行,何况还?是为别人。

    ……

    次日又是一整天紧锣密鼓的行程,结束时已经是深夜十二点多,陈薇奇一上车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美悠拿了一条羊毛毯,轻轻盖在陈薇奇身?上。连续几天的?高强度工作,是钢铁人也?难撑住,更何况陈薇奇的?精神状态不?算上佳,那些强韧和不?出差错的?笑容都不?过是在名利场上锻炼出来的?肌肉记忆。

    美悠陪在陈薇奇身边快五年了,从读大?学的?时候就陪着,她不?认为能懂陈薇奇,但至少有些事,她是看在眼里的。

    美悠是陈家CDR集团旗下“箐瑛教育基金”资助的?学生,因为成绩优秀而得到了赴英留学的?机会。那一批得到资助的?学生一共七人,是陈北檀私下挑中了她,给她开出高额薪水,让她在国外照顾陈薇奇。

    伦敦那四年,追求陈薇奇的?富家子弟如过江之鲫,不?乏英俊貌美的?,不?乏身?材性感的?,也?不?乏名门贵族之后,甚至还?有欧洲王室子弟,在各种?猛烈的?追求中,陈薇奇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周霁驰。

    周霁驰那年二十二,一部《红尘劫》让他名声大?噪。周霁驰影帝加身?的?那一晚,远在伦敦的?陈薇奇守在直播前心跳加速,就是这个充满荣耀的?夜晚,她收到了周霁驰的?表白?信息。和明星谈恋爱是有风险的?,也?是很幸苦的?,何况还?是跨国恋。他们要躲狗仔,要躲粉丝,还?要聚少离多,周霁驰一进剧组就是三五个月,而陈薇奇在伦敦忙学业,隔着七个小时,他们刚在一起的?那半年几乎没怎么见过面。

    美悠觉得若不?是很爱,这样辛苦的恋爱怎么坚持得了?

    后来陈薇奇回了港岛,他们决定公开恋情,地下恋和跨国恋同时得到解决,美悠想,这才是真正奔着未来去的?态度,可这反而是结束的?开始。

    人生是不?可预料的?,美悠觉得他们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坚持下去了,美悠觉得他们快开花结果的?时候,变成陌路了。他们在不?对的?时候遇见对方,又在对的?时候没有了缘分,其实这段爱情很可怜。

    在夹缝中艰难生存,在茁壮生长时骤然死去。

    美悠有时会想,这是不?是人们口中说的?“命运”,也?许他们注定是要错过。

    就在美悠望着窗外发?呆时,反扣在陈薇奇腿上的?手机亮了又熄,无人理会,紧跟着,美悠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一个她绝对想不?到的?人——【易大?小姐】

    美悠凝了凝神,接通后自报家门:“您好,易小姐。我是Tanya的?助理,美悠。”

    易思龄开门见山:“我知道你是小悠,陈薇奇在做什么?她怎么不?接我电话。”

    “抱歉,易小姐,老板她在车上睡着了。”

    对面啊了一声,有些欲言又止,“那你别吵醒她,我直接说吧,你记得一定要转告她。”

    美悠无端紧张起来:“您说。”

    易思龄感觉自己?是做了亏心事,又感觉没有。明明就是陈薇奇自己?在她跟前炫耀,说庄少洲把她弄得超级爽,爽上天!

    反正他们都上床了,她不?给这张房卡,像是嫉妒陈薇奇有男人滋润似的?!

    易思龄丢不?起这个脸:“陈薇奇的?老公说联系不?上她,就找我要了她的?房卡,我能怎么办呢,我不?可能不?给,是吧?让陈薇奇千万千万千万不?准把账记到我头上,我不?背这口锅!”

    老公…?

    大?小姐的?老公是…?

    美悠一时没转过弯,“易小姐,您等——”

    电话挂了。

    美悠呆若木鸡地看了一眼还?在沉睡的?女人,反应过来一个信息量很大?的?事实。庄先生也?来了沪城,并且此时很有可能就在大?小姐的?房间里……等着。

    一路上美悠都在不?安地等陈薇奇醒来,可陈薇奇太疲惫了,中途急刹颠簸都没有吵醒她,到了停车场,陈薇奇才迷迷糊糊睁开眼,她喃喃问:“到了吗……”

    美悠:“到了到了。Tanya,有件事必须跟您汇报。”

    陈薇奇打了个哈欠,奇怪地看她一眼,“点解咁严肃?”(怎么这么严肃?)

    “是工作上的?事?”

    美悠摇头,一句打好的?腹稿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陈薇奇就让她不?要说了,对方冲她一笑:“今天太累了,宝贝,既然与工作无关,那就明天再说吧,我现?在的?脑子比陈北檀煮的?粥还?乱,只想回去泡澡睡觉。明天大?秀肯定很忙,你也?早点休息。”

    陈薇奇按下开门键,保姆车门自动?滑开,她拎着爱马仕,打着哈欠下了车。

    “大?小姐……”美悠苦涩地喊住她,心想不?是啊……

    陈薇奇及时比了一个“嘘”的?动?作,那双慵懒的?狐狸眼藏在蜂蜜色泽的?阴影中,不?辨情绪,但很美,“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放心,出岔子这种?事,不?会出现?在我陈薇奇的?人生里。”

    明天大?秀是她和周霁驰分手后首度同框,她不?会出任何岔子。

    陈薇奇上了VIP电梯,刷卡,楼层按钮自动?点亮,中途没有任何停顿,朝顶楼径直奔去。

    偌大?的?轿厢中冷气凛冽,耳畔静谧无声,陈薇奇闭眼靠着大?理石轿壁,她忽然间打了个寒颤,下一秒,电梯停了,金属门缓缓打开。

    陈薇奇觉得莫名其妙,拿手掌暖了暖冰凉的?肩头。

    顶楼一共只有两间房,一间是她的?,另一间大?概率住着易思龄。易思龄今天下午落地沪城,因为她没有去接,还?耍了公主脾气。陈薇奇经过那扇房门时,傲娇地哼了声,拿出房卡刷开自己?这间。

    高档黑胡桃木门在解锁的?瞬间,发?出一声轻柔地“咔哒”,靠在沙发?上假寐的?男人随着这声轻响睁开了眼睛,在黑暗中,抬眸看向玄关处。

    陈薇奇进门后又打了一个哈欠,眼角流出生理性的?泪水,她蹬掉一只高跟鞋,然后又蹬掉另一只。

    “呼……”

    陈薇奇深深舒一口气,脚趾放松地展开,如履平地的?感觉真好!她又撑了一个超大?的?懒腰,像一只柔软的?猫科动?物舒展筋骨,做完这一切,她抬步往里走,忽然发?现?不?对劲,又倒退两步。

    那双被她踢得东倒西?歪的?金色流苏高跟鞋正倒在一双摆放整齐的?男士皮鞋之上——黑色的?,牛津款式,雕花布洛克纹非常精美,鞋底边缘纤尘不?染。

    房间里有人。

    陈薇奇一瞬间头皮发?麻,那段恐怖的?黑暗的?回忆被勾起,她反应够快,下一秒就转身?去开门,庄少洲蹙眉,大?步流星地跨上去,伸出长臂抱住她的?腰,把她轻而易举地捞进怀里,从后圈住,紧紧抱着。

    “陈薇奇。”

    沉沉的?三个字,伴随着灼热的?气息从头顶落下来。

    这独特的?嗓音不?可能有第二个人能复制。

    “庄少洲……?”

    陈薇奇颤着声音,狂跳的?心脏一瞬间跌回原地,她庆幸不?是狗仔、歹徒、或者?绑匪钻进她的?房间,随后她剧烈挣扎起来,冰冷的?身?体?快要被他烫化了。

    庄少洲松开手,陈薇奇转过来,一双通红的?眼睛怒视他,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他的?胸膛。

    “庄少洲!你吓到我了!”

    庄少洲身?体?紧绷了一瞬,胸前的?肌肉被她扇出火辣之感,火辣辣的?瘙痒,清晰地烙在那一处。她这习惯不?好,不?是拿尖锐的?指甲抓他的?胸口,就是扇巴掌。

    庄少洲滚了下喉结,低声说:“抱歉,我以?为你知道我在。”

    陈薇奇低头搓了一下掌心,胸围怎么练这么大?,抽上去还?挺舒服……她蹙了蹙眉,平稳着呼吸,问:“你怎么进来的??不?是在纽约吗?”

    庄少洲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注意到她濡湿的?反光的?睫毛,脸色微沉,不?由分说地抬手捧住她的?脸,拇指擦去那一抹水痕,“你又哭过?”

    陈薇奇眼睛不?舒服地眨了一下,不?懂他在说什么,什么叫又哭过?她打掉他的?手,“我好端端地哭什么。”她刚才打哈欠流眼泪了而已。

    庄少洲没有戳穿她的?狡辩,只是冷漠地单手插兜,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陈薇奇不?喜欢被庄少洲用这种?浓烈深沉的?眼神注视,很像被一头野兽盯上了,她不?爽地别开脸,“你不?是说不?来吗,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还?是庄生压根就不?放心我,搞偷袭查岗那一套?”

    庄少洲无奈地笑了声,收起了打量。还?打量什么?她这样伶牙俐齿,毫不?吝啬地戳他肺管子,根本?没有黎女士说得那样可怜兮兮。他就知道他来沪城是个错误,会被她揪住当把柄,拿来攻击他,嘲讽他。

    算了,索性已经丢脸了。那他得要一点实在的?好处。

    他直接把陈薇奇抓过来,双臂紧紧环抱住她。

    “喂……!”陈薇奇有些喘不?过气。

    她不?喜欢被他盯着,也?不?喜欢他这种?不?打招呼就抱人的?行为,还?抱得这样占有,仿佛她只是一只他还?没有入口的?猎物。

    可被他抱着真的?很舒服。那种?从四面八方被保护着的?安全感填满了她,还?有极度熨帖的?温暖,以?及让人感觉很干净的?气味。

    很热,很满足,很好闻,很舒服。

    庄少洲腾出一只手揉着她的?后脑勺,温和地说:“我在纽约梦见你哭了,所?以?过来看一眼。不?然你以?为我来做什么。”

    陈薇奇在他怀里怔了下,好笑又好气,但更多的?是一种?温柔,从她冰凉疲惫的?身?体?里滋生出来,“……就因为这个?”

    因为一场梦?好奇怪,没有比这个理由更奇怪的?理由了。

    “嗯。是你在我梦里哭得太可怜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全部揩在我身?上。”

    陈薇奇无语,推搡他一下,“我说了我不?会哭,怎么可能哭得很可怜!”

    更不?可能把鼻涕眼泪揩在庄少洲身?上!陈薇奇坚决否认这种?丢脸的?事,可偏偏,心底又被他歪打正着的?梦戳中了秘密,想到在他梦里丢脸,她面上挂不?住,突然张开嘴,也?不?管是哪里,凑上去就狠狠咬了一口。

    “…………”

    庄少洲大?脑放空,闷重地发?出一声,陈薇奇心底骤惊,立刻后退。

    两人同时不?说话了,很尴尬。陈薇奇咽了咽,忐忑地抬起眼,偷偷看了一眼他的?脸色。

    庄少洲:“你是狗吗,陈薇奇。”

    “我……我不?知道那是你的?……”陈薇奇咬唇,犟着脸说,“你又不?是女人,咬了一下而已,不?至于这么敏感吧。”

    庄少洲几不?可闻地深呼吸,克制地说:“男人这里也?很敏感,你不?知道?”

    陈薇奇脸颊很热,“我为什么要知道?”

    庄少洲眯了眯眸,那种?深而缓的?目光游移在她逐渐绯红的?脸颊,似乎要把她看穿,再把她贯穿,“所?以?你只咬过我一个人的?这里。”

    “………………”

    陈薇奇的?脸陡然涨到爆红,他怎么能问得这么堂而皇之?她有没有咬过男人的?乳頭,都不?会告诉他啊!

    “你从纽约跑来就是为了跟我耍流氓?!”她气得不?顾优雅,抬起膝盖就要撞男人的?薄弱点。

    庄少洲比她更快一步,把她按在玄关的?墙壁上,长腿紧紧地弹压住她的?两条腿,“Tanya,我不?是闲人。”

    做十三个小时的?飞机就为了跟她耍流氓,他又不?是神经。

    庄少洲喉结滚得厉害,深邃的?眉眼在顶灯的?照射下显得很锋利也?很浓郁,陈薇奇在他的?强势镇压之下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身?体?里的?劲流走了,浑身?热热的?。和庄少洲在一起的?感觉无法用常理来形容,总是那样灼热,那样强劲,那样不?可理喻,像台风过境。

    此时他附在她耳廓处说话,气息就令她更热了,“我说了我来是为了哄你高兴,是你自己?不?信。”

    若是平时,陈薇奇一定会反驳,说我高兴的?很,但此时此刻,她有点不?太想犟了。庄少洲的?突然出现?,她并不?反感,她的?确想被人哄一哄。

    要很温柔的?哄,或者?是……她压下心底那种?隐隐约约的?涌动?。

    不?论怎样,他来了,她并不?讨厌。

    于是她弯了弯的?狐狸眼,软下来的?嗓音很动?人,“庄生能如何哄我高兴呢?”

    庄少洲笑了下,觉得她绯红着面颊,又露出那种?很勾引人的?笑容,像一朵绮丽的?花,这种?娇贵又难养的?花就该被他日日夜夜精心浇灌。

    他突然把陈薇奇拦腰提抱起来,在她的?惊呼声中,那双强壮的?手臂稳稳托住她的?腿窝,像抱小孩一样把她抱在掌心。

    “庄少洲……”陈薇奇无奈地绷着脚尖,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这样一抱,她就刚好平视他的?眉眼。

    他们都把对方看得很清楚,很深刻。

    庄少洲绅士地解释:“这样吻你方便一点。”

    他说完,便迫不?及待地覆上去,在她丰润的?唇瓣上来回辗转,没受到多少阻拦,对方装腔作势地挡了一下,就任由他的?舌长驱直入,放肆又霸道地舐着她口腔中每一寸。

    越吻越深,他胸膛的?起伏也?越来越重,连接侧颈的?那根筋动?得很欲,呼吸促着,偶尔发?出无法克制的?低沉的?闷喘,手掌也?会随之掐紧,陈薇奇紧紧闭眼,听得面红耳赤,快要融化。

    庄少洲的?吻永远都很难用单纯的?温柔来形容,并非没有温柔,但温柔只是很小的?一部分,更多的?是强势的?,甚至是粗暴索要,像是吻了这场就没有下一场了。

    长长的?一吻在她濒临窒息之前停下,陈薇奇背上流了汗,额头上也?冒出汗,她气喘吁吁地伏在庄少洲的?肩头,无力地说:“……庄少洲…你把我放到沙发?上休息一下。”

    庄少洲怜爱地擦干净她额头上的?汗水,轻柔地拍着她的?背,“舒服吗?”

    “………”陈薇奇抿着唇,明亮又乖巧的?眼眸,就是默认了。

    “还?有更舒服的?,Tanya,要试试吗。”

    陈薇奇蹙了蹙眉,大?脑迟钝,没懂他话里的?意思。

    庄少洲把她放在玄关的?长柜上,陈薇奇两手撑着边沿,就这样看着庄少洲在她身?前一点点蹲下去,她的?心跳也?一点点紧了,慌张,像被迫上了砧板的?鱼,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她忽然想到什么,一把扯住他的?领带,摇了摇头。庄少洲笑了下,示意她轻松点,他这抹笑意显得很轻佻。

    因为身?高和身?份这两种?因素,庄少洲几乎从没有被人俯视过,除非他主动?的?,俯身?在谁的?面前,谁才有资格用居高临下的?角度看着他。

    “试吗,Tanya。”

    他并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单膝跪在她脚下,握住了她瓷白?的?脚踝,把她的?脚掌放在自己?的?肩头。

    这样已经是在明示他想做什么。

    陈薇奇快要热窒息了,她挣了下,脚掌踩住他,紧张地吞咽,稀里糊涂地说:“你没洗手…”

    庄少洲沉默了几秒,手掌抚上她的?小腿。

    “我用嘴。”

    ……

    第20章 裙下之臣 一骑红尘妃子笑

    陈薇奇瞳孔微微放大,男人一言不发地?蹲在?她脚边,像一头暂时俯首的猛兽,像狼子野心的臣子。

    陈薇奇并不了解庄少洲,但她明确知道一点,对方和她是同等骄傲的人。她很难想象自己会为一个男人做这种事。

    接吻,他?们都能爽,但这种似乎只有?她单方面获得享受。

    庄少洲觉得自己浑身都绷着,呼吸也沉到深处,他?震惊自己能说出这种话,震惊自己居然肯做这种事。

    其实当他?缓缓蹲在?陈薇奇身前?时,他?就已经?开始震惊自己的所作?所为,最让他?震惊的不是俯首,不是愿意?做这个,是他?居然为此兴致勃勃。

    他?看上去很平静,实则每一根神经?末梢都在?充盈,在?疯狂舒张。

    他?只是想给陈薇奇一点甜头,现在?变成了以公徇私。

    庄少洲不再等陈薇奇答应可不可以,她红着脸不说话,又骄傲又柔软的样子真的能把人勾到爆炸。她这个女仔嘴这么硬,还是比较适合接吻和高朝。他?不管她之?前?在?别人那里得到过没有?,但她以后只能在?他?这里得到。

    骨节分明的手指刮着小?腿一路向上,慢条斯理地?掀起绣满亮片的精致黑色蕾丝大摆,陈薇奇眼睁睁看见庄少洲那张英俊迷人的脸,被裙底的阴影笼罩,直至看不见了。裙摆盖住他?的头部?,边缘落在?他?宽厚的背脊上。

    灼热的呼吸瞬间布满密闭的空间。

    陈薇奇抬头望向天花板,心跳紧张加速,双脚蹬在?他?强劲有?力的肩头,像是踩着一副坚固的马镫。

    精致而华丽的高定礼服层层叠叠,穿在?身上很闷热,此时又不断有?灼热的呼吸喷薄着,她感?受到什么东西在?一点点融化。

    陈薇奇不知道庄少洲看见了什么,这令她无比紧张。

    庄少洲其实什么也看不见,这里视线很差,但嗅觉和听觉更敏锐了。他?嗅到了一种幽微的馨香,和陈薇奇身上高贵的花香不同,这种香气?媚到艳俗,嗅到肺里有?潮热之?感?,仿佛添加了致幻因子,或者添加了罂、粟。

    很香……他?靠近,鼻尖找到散发馨香的源地?。

    陈薇奇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戳了她一下,沉沉的呼吸几乎是喷上来,小?小?的冬青红被陌生的气?息惊扰,委屈瑟缩,连带着她也打了个颤,突然蹬住,“庄少洲!”

    庄少洲轻轻拍了她两下,示意?稍安勿躁,拿鼻尖再次嗅了嗅,然后隔着一层不知道什么颜色,只知道是轻柔又薄透的包装纸,尝了一口他?今晚的甜点。

    陈薇奇捂住嘴。

    他?似乎用牙齿咬住了包装纸,很灵活地?剥开。这道甜点在?被品尝之?前?就洇出了晶莹的露珠,是一颗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新鲜樱花冻,很脆弱,也很软,他?用唇瓣衔住,舌头尝了一口,果冻正在?慢慢融化成水。

    一声低沉的笑,闷闷地?从层层叠叠的蕾丝和薄纱中传出来,陈薇奇不知道他?在?笑什么,那笑声显得很坏,也没有?精力去想,失魂落魄地?瘫靠着墙壁,视线找不到任何一个焦点,所有?的焦点都在?无法言说的中芯。

    庄少洲是吃东西很优雅的男人,有?一套从小?培养出来的餐桌礼仪,但此刻,他?吃得似乎并没有?那么优雅,饱满的喉结偶尔滑动几下,吞咽的速度很快,暴露出他?饥饿又贪婪的本质,很凶,像一头饥肠辘辘的豹子。

    一块漂亮的精致的樱花冻很快就被弄得乱七八糟,原本乖巧拢着的缝隙被品尝者恶意?拨开,粉色奶油和晶莹夹心全部?搅在?一起,这味道非常甜腻。

    和一些?男人不同,庄少洲并不抗拒甜味,但他?只中意?自然界的糖,譬如水果,譬如可口的蔬菜,譬如泛滥的陈薇奇。

    一些?湿漉的气?氛坏得让人无力思考,陈薇奇咬着下唇,忍住类似哭的呜呜声,妆容精致的小?脸布满了酡红。

    她很少露出这样一副被人欺负惨的模样。

    她去抓那些?蕾丝和薄纱,或者是庄少洲的头发,试图控制什么,庄少洲分心地?腾出手来,手指缓慢地?沿着她的手臂往上,忽然扣住她的手腕,穿进指缝,和她汗涔涔的手掌十指相?扣,力道很强势,不容置喙。

    因为手被他?握着,所以能共振他?的频率,陈薇奇感?受到了另一种颤动,来自于庄少洲。

    他?似乎非常……兴奋。

    ……

    吃下最后一口糖水,男人一把掀开层层叠叠的礼服,他?并没有?及时站起来,仍旧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额角汗水滴落,顺着凌厉的轮廓,滚下来,英俊的五官越发锐利,危险,以及那不容忽视的蓄势待发。

    很大一团,非常明显。

    陈薇奇根本不敢看他,大脑中还有?余波,一阵又一阵,她闭上眼睛,撇过绯红的脸,努力平稳呼吸。

    庄少洲笑了笑,抬手擦了下唇角,他?看着指腹上的反光,很不经?意?地?挑了下眉,他?精力充沛,姿态从容,和慵懒无力的陈薇奇相?比,简直是一头被喂饱的猎豹,在?丛林中闲庭信步。

    他?站起来,又吻了一次陈薇奇,这才单手轻松地将她抱起来,往浴室走去。

    陈薇奇完全没有?力气?,完全就是随他宰割。到了浴室,她惊讶发现,居然早就放好了洗澡水,恒温浴缸让水温一直保持着最舒适的温度。

    庄少洲语气沉稳:“有备无患。”

    陈薇奇不想和他?较劲,只是瞪他?一眼。顶着一张湿漉漉的小?脸,做再凶狠的表情?都没有?威慑力,反而取悦了对方。

    庄少洲笑着把她放在?浴缸边缘,绅士地?说:“我去给你倒杯水,还是你想喝点热红酒?或者牛奶。”

    “凉茶。”陈薇奇想了想,说。

    “嗯?”庄少洲看着她,“什么凉茶。”

    陈薇奇说了一个牌子的凉茶,但这个牌子只有?港岛本地?才有?,是一家在?铜锣湾开了很多?年的老?店,每日现熬现做。她没有?找茬,就是很想喝。

    庄少洲虽然很无奈,也并没有?被为难到,他?抬手揉了揉陈薇奇的耳朵,“我有?天大的本事,也只能让你四个小?时之?后喝到,所以现在?还是喝水。我去倒。”

    从港岛飞沪城最快两个半小?时,还要派人去买,从机场送到酒店,最快也要四小?时。用私人飞机运一杯十块钱的凉茶,怕是没有?谁会做这种大动干戈的傻事。

    陈薇奇没说话,等庄少洲把温水递来的时候,她说:“你别折腾了,我刚刚就是随口一说。”

    庄少洲笑了声,声线低沉:“其实我也是随口一说。”

    话落,陈薇奇眼中闪过一丝微妙的情?绪,似乎夹了一点点失落。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获得身体上的满足后,心灵会需要一种加倍的抚慰,才能填满所有?的缝隙。

    她现在?比平时要脆弱,需要很多?很多?的温柔,很多?很多?的

    纵容,很多?很多?的宠溺。

    不能在?这个时候逗弄她。

    庄少洲察觉到了陈薇奇的不对劲,他?俯身靠近,带着点故意?的逗弄:“Tanya,我已经?哄你高兴了,你不会以为我还会这么大费周章为你买一杯凉茶吧。”

    陈薇奇垂下眼睫,装作?平静地?喝完半杯水,随后理所应当地?把水杯还给庄少洲,慵懒地?瞥他?一眼,“我没有?这么自作?多?情?,而且你买给我了我也不想喝。我现在?要脱衣服泡澡,你可以出去了。”

    她吩咐地?很自然,就像是在?吩咐她的侍臣。

    庄少洲皱起眉,有?些?不是滋味,他?逗她一句而已,又不是不给她买,她居然翻脸不认人了,明明刚才还在?他?嘴里激颤尖叫,说她快死了,然后喷了他?满脸。

    现在?,她又摆出高傲娇气?的姿态,看都不看他?,手指在?那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浴缸里的水,还真拿他?当鸭了?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爽了就扔。

    庄少洲深深呼吸,冷笑一声,握着玻璃杯,头也不回地?走了。

    等浴室门被关上,陈薇奇挺直的背脊顿时松懈了下去,抬手把身上这件已经?被不明液体毁掉的裙子脱下来,卸妆,最后拆了一颗浴球放进水里,把软绵绵的身体泡进去。

    卸妆的时候她都不敢看镜子,脸红到像是喝醉了,身体里的悸动越发汹涌,怎么可能喝半杯水就能缓解。

    “谁稀罕一杯凉茶……”

    她有?些?不高兴地?自言自语,甚至决定了,等会要开一瓶六位数的波尔多?,当着庄少洲的面优雅品尝,用来找回脸面。

    温水环绕的感?觉很舒服,陈薇奇很快就昏昏欲睡,脑海开始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幕幕令人燥热的场景……

    男人的舍面和他?的手掌一样,宽厚而灼热,带着轻微的粗粝,当然,也很坏,像一条灵活的游蛇。

    她似乎并不排斥……甚至是沉溺在?庄少洲带来的欲海之?中,被完完全全取悦到了。

    陈薇奇意?识到这个恐怖的事实,猛地?睁开眼睛,从水中坐起来,平静的浴缸一时飞溅水花。

    头顶明亮的射灯刺激着陈薇奇的瞳孔,短短一个多?月,从牵手到拥抱到接吻,再到愿意?让他?做这种事,她似乎出乎自己的意?料太多?了。

    她发现了一个不可理喻的事实——

    她的身体在?喜欢庄少洲。喜欢他?带来的灼热、强劲、乃至于疯狂的感?觉。

    ……

    次日,陈薇奇在?美悠的催促中醒来。

    “几点了……”陈薇奇打着哈欠,睡得一脸迷糊。

    美悠望着自己老?板慵懒餍足的小?脸,像是被狠狠滋润过,又想到此时正坐在?客厅里,宛如雕塑般斯文英俊的男人,脸已经?红了。亏她还担心老?板一夜。

    “都十点了大小?姐……你昨晚是不是……”美悠咬着唇,欲言又止。

    “十点!!”陈薇奇一惊,连忙掀开被窝下床,“我昨晚是什么?”她趿着拖鞋匆匆走去浴室。

    美悠跟在?后面,小?声问:“你们做了吗?”

    陈薇奇一边挤牙膏一边瞪大眼睛,没听懂,“什么做了?我和谁?”

    美悠满脸复杂,慢吞吞地?说:“庄先生在?楼下呢……”

    还想赖床的困意?一哄而散,陈薇奇这才反应过来昨晚发生了什么。

    庄少洲突然出现在?她的套房,他?们有?了一段莫名其妙的对话,然后他?们接吻,然后他?钻进她的裙底……

    一定是那瓶讨厌的红酒,她才喝了一杯就不省人事,只模模糊糊记得是庄少洲把她抱去卧室的。

    陈薇奇狠狠瞪一眼美悠,飞快刷牙,吐掉泡沫,咕噜噜漱口,来不及把唇边的水擦干净,她披着睡袍从卧室里跑出来,就在?二楼的回廊边,往下望。

    客厅里到处都是在?忙碌的人,化妆师,造型师,助理……唯有?坐在?中央沙发上的男人,架着一副银边眼镜,怡然自得地?喝着咖啡,边看股市大盘,像是和周围的世界分割开来,旁人够不到他?的世界,他?也不会轻易走下高塔。

    大家都在?默默地?做自己的事,经?过沙发附近时会下意?识放轻脚步,或者绕开,唯恐叨扰了他?。

    陈薇奇恼恨地?瞪了一眼,不懂这男人堂而皇之?坐在?她的地?盘干什么,像个人模狗样的侵略者。陈薇奇看不惯庄少洲这大少爷的派头,又不好说什么,屋里人多?,怕是都在?等着吃瓜。

    许是昨晚更进一步的亲密让他?们之?间有?了某种感?应,庄少洲忽然抬眼,气?定神闲地?看了过来。

    两人的视线一高一低,在?空中相?撞。

    庄少洲深深打量着她,那种充满了暗示的眼神一度让陈薇奇快要脸红,可很快,他?收回视线,装作?无事发生。

    “………”

    陈薇奇咬了下牙,也装作?无事发生,拢着轻薄的丝质披肩,优雅地?走下旋转楼梯。作?为这次沪城之?行的总造型师海伦李终于等到这位大小?姐驾到,一脸谢天谢地?的表情?迎上去。

    现在?是上午十点多?,要化妆、拍照、采访,过后就是大秀和晚宴,所剩的时间不多?了。

    陈薇奇也不纠结有?个讨人厌又气?场强烈令人无法忽视的家伙坐在?这,施施然地?从沙发前?走过。反正昨晚也在?庄少洲面前?露了素颜,她现在?非常淡定。

    化妆的地?方在?一楼书房,被临时改造成化妆室。

    “Tanya。”庄少洲放下手中的杯子,云淡风轻地?叫住她。

    一时间套房内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竖起耳朵,交换着隐秘又兴奋的眼神。这位来自港岛的顶级名媛,身上果然有?数不清的故事。

    庄少洲起身,拿起一杯密封好的饮料送到陈薇奇跟前?,陈薇奇看了一眼,摇头,“我不喝美式。”

    她不喜欢咖啡,喝这种玩意?纯粹为了消肿,一杯意?式浓缩能一口闷下去,直接摄取咖啡因,不用痛苦地?喝好大一杯。

    庄少洲勾唇,眸色被镜片尽数掩去,他?淡淡道:“是鹤万楼的凉茶。”

    陈薇奇难掩惊讶,唇瓣微微张开,难以置信地?望着庄少洲。

    她很难形容这是一种怎样的心情?,有?些?。昨晚得到生理满足之?后,缺失的那份心理满足,居然在?第二天清晨,在?庄少洲这里得到了。

    “谢谢。”

    陈薇奇接过,插入吸管,喝了一口。热乎乎的,微苦回甘,带着清香的液体滑入喉咙,流入身体。

    庄少洲眼底映着她那张未施粉黛的清艳面庞,没有?多?说什么,重新坐回沙发,视线回到电脑屏幕,他?不知道陈薇奇在?进化妆间之?前?,转头,再度看了他?一眼。

    这是一杯售价十五港币的凉茶,男人云淡风轻地?给了她,看她喝下,就不再多?提。其实这杯凉茶是昨晚凌晨三点现做,一路保温由私人飞机空运到沪城,再马不停蹄送到星顶酒店的顶楼套房,送到陈薇奇手里。

    其中需要折腾多?少人力物力,称得上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也只有?这个世界上最顶级的财力才能办到这件小?事,办得如此轻松。

    不论陈薇奇甘不甘心承认,有?些?东西,的的确确只有?庄少洲能给她,能给到百分之?百,百分之?一千。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不可理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