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溪疼得一阵冷汗,耳边忽然响起清冽的嗓音。
“陶溪。”
陶溪茫然抬头,宋言秋神色慌张地蹲在她身侧,“哪里疼?”
陶溪动了动屁股,一阵痛感蔓延全身,她细细抽了口气,压下痛意,轻睨他一眼,语气不善,“不用你管。”
宋言秋愣愣地,无所适从,“我送你去医院。”
王婉婷此刻也跑了过来,焦急问道:“你摔哪儿了?没事吧?”
陶溪忙摆摆手,对王婉婷道:“把我拉起来,我试试看能不能动。”
闻言,宋言秋比谁的动作都快,伸手迅速握住她的左胳膊。
陶溪不想他帮忙,微微挣扎,试图躲开,然而后者根本不给她机会,手握得紧紧的。
挣扎无果,只好任由他去。
此时王婉婷却愣在了原地,伸出的手僵在空中,眼神呆呆地望着陶溪和宋言秋。
两个人什么时候这么亲密了?
陶溪顾不了那么多,主动拉住王婉婷,王婉婷才立刻反应过来。借着两个人的力,堪堪站起。
蒋凝看到情景也忙过来询问,“没事吧?摔倒了吗?”
陶溪稍稍活动一下腰,没什么感觉,又尝试迈了两步,只感觉到屁股的肉隐隐作痛,也不是很严重。
“没事,应该没摔到骨头。”
幸好现在穿得厚。
宋言秋面色沉重,仍是不放心,“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蒋凝也附和道:“是啊,去拍个片看看,别伤到骨头。”
陶溪忙摆手,她最不喜欢医院了,“不用,没事,我自己能感觉出来,如果伤着骨头就不是这个感觉了。”
“那你先去歇一会儿,看能不能好点,如果不行还是要去医院看看。”蒋凝道。
陶溪点点头。
宋言秋和王婉婷一左一右搀着她往大厅走,没走两步,王婉婷眼睛一转,道:“予鸣舅舅,麻烦您扶陶老师去歇会儿吧,我还得忙着除雪。”
宋言秋注意力全在陶溪身上,根本无暇看她,低着头“嗯”了一声。
王婉婷懂事地撒开陶溪,转身就跑。
陶溪想叫住她,为时已晚,回身连影子都找不到了。
进了大厅,陶溪挣扎手臂,想脱离开宋言秋的搀扶,“我没事,不用你扶。”
宋言秋脸色难看,紧了紧手,“我是病毒吗?”
“不是。”陶溪冷声道,“但是跟病毒一样讨厌。”
宋言秋垂着头,缄默不言,目光冷冷地落在她身上。
她不着痕迹地动了动胳膊,后者也算识相,松开握在她手肘处的大掌。
“什么意思?”宋言秋语调极淡。
没了借力,陶溪咬着牙站在原地不敢动了,“字面意思。”
“我不懂,你之前对我不这样。”宋言秋沉声道。
陶溪气笑了,之前哪儿样,现在哪儿样?
既然话说到这儿,她自然要跟他掰扯掰扯的。
“你那天根本不是去相亲的吧?”
宋言秋垂眸,漆黑的瞳仁闪了闪,“嗯。”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陶溪反问道。
宋言秋:“……你没问。”
“你——怪上我了是吧?”陶溪一动怒,不经意间动了下,屁股的扯痛感席卷全身,她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宋言秋眉头立刻蹙起,伸手想去扶她,想到她方才的话,又撤了回来,张张嘴,没说话。
陶溪:“你明明就不是去相亲的,还要故意看我演戏,说那些话戏弄我。”
宋言秋瞥她一眼,又垂下眸,“对不起。”
陶溪不语。
“相亲的事情我不是故意戏弄你。”宋言秋低声道。
陶溪默了默,她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知道了。”
算是接下了他的道歉。
宋言秋见她没了刚才的气焰,心下松了口气,“我送你回去吧。”
陶溪立刻拒绝,“不用,我已经好了。”
说罢,她试图迈步向前走去,可一抬腿还是能感觉到屁股隐隐作痛。
宋言秋站在她身侧,不言不语,平静的目光注视着她。
陶溪暗暗在心里指责一通王婉婷,居然把她扔下不管了,再也不帮她支持偶像,买她偶像的杂志了。
发泄完,泄了气,还是有求于宋言秋,她默默瞥他一眼,“你扶我一下。”
宋言秋不言语,也不动。
陶溪垂首等了片刻,并未等到胳膊上熟悉的触感,侧目望去,正对上他幽怨阴沉的双眸。
她撇撇嘴,试探道:“扶我一下呗?好像还没好。”
毕竟有求于人,还是要诚恳些的。
宋言秋抿紧唇,沉默是金的同时缓缓伸出手,如刚才般握着她的手肘。
借上力,陶溪缓慢前行,没走两步,她意识到什么,忽然喃喃自语道:“我是真没好,不是赖上你哦。”
宋言秋淡淡睨她一眼,又转回视线,倒盼着她赖上他。
……
好不容易挪回办公室,宋言秋小心翼翼地搀着她坐下。
陶溪深吁一口气,怎么一整天的开篇就如此不顺利呢?
她摘下手上已经洇湿的手套,原本浅紫色的布料在方才摔倒时沾染上雪水,手掌指端处黑乎乎的,又难看又难受。
宋言秋视线落在她随意扔在桌上的手套上,错开。不动声色地掏进羽绒服的外兜里,摸到早上出门时带着的那副未开封的手套。
犹豫片刻后,掏出来递到她面前,“你戴这副手套吧。”
陶溪愣怔了一下,他修长的指尖捏着包装袋,黑色手套静静躺在里面。
“不用了。”她习惯性拒绝。
“外面很冷,你的手套湿了。”宋言秋安静解释。
“那你呢?”陶溪认为他把自己的手套贡献出来了。
下一秒,宋言秋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副一模一样的手套,只不过是已经开封戴过的,“这是我的,给你的是新的。”
“哦。”陶溪明白了,默默地接下,木讷地回了声,“谢谢。”
相对无言间,一阵铃声打破寂静的房间。
陶溪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震动的手机,屏幕上闪烁着——妈妈。
她疑惑了一瞬,若不是急事,陶妈是不会在工作时间给她打电话的。
狐疑地接起,“喂,妈妈。”
陶妈温和的声音透过听筒,“溪溪,你有没有跟小锋约好时间?你曲姨刚才又问我了。”
陶溪立刻按小音量,偏头到一侧,压低声音道:“约好了。”
“约的什么时候?”在陶妈那里她毫无信用了。
陶溪无奈解释,“周六下午,我绝对去,您别操心了。”
宋言秋站在不远处,虽说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可思绪总是不受控制地往那边飘,耳朵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
她好像还要去相亲?周六下午吗?
听着她挂断电话,宋言秋回过身,问道:“你需要去医院检查一下吗?”
“不用了。”陶溪放下手机,“缓一会儿就好了。”
“嗯。”宋言秋应了声,“那我先走了,去帮他们铲雪。”
“好。”陶溪抿唇,客气话总要说的,“辛苦了。”
宋言秋没接话,视线落在她桌面的白色马克杯上,“这是你的杯子吗?”
陶溪不明所以,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宋言秋默默上前端起来,走至不远处的茶吧机旁,按下红色按键,热水缓缓流出。
陶溪呆呆看着他的背影,挺拔修长,裹着羽绒服也不显健硕。
半晌,宋言秋把热水放到她面前,“喝点热水吧,别感冒了,我先走了。”
“好……”
门轻轻阖上,屋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陶溪思绪纷杂,视线无目的地落在地面上。
他好像还挺细心的。
—
半小时后,陶溪透过窗户,看着院子清理的差不多,积雪被分成数堆,堆在花坛两侧。从院门口到大厅的路线铺上一块长长的红毯,为防止孩子们走在冰面上滑倒。
忙碌的身影聚集后又四散分开,家长们拿着工具离开幼儿园,老师们则各回办公室。
陈秀推门进来,摘下头顶的毛线帽子,甩了甩,晾在挂衣架上。
陶溪自然不会跟她搭话,可她有千般万般的话想跟陶溪说,“陶老师跟家长关系还不错啊。”
陶溪轻睨她一眼,“有事吗?”
“没什么,闲聊嘛,我看你跟那位来讲课的男家长很熟啊,是朋友吗?”
陶溪知道她喜欢八卦套话,冷声道:“我跟谁是朋友还需要跟陈老师说吗?”
陈秀吃瘪,“你不愿说便不说吧,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年轻未婚,跟男家长走得关系近了对名声不好。当然,你可以不在乎你的名声,但我可不想你给幼儿园抹黑。”
陶溪轻笑一声,“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自己内心肮脏,把整个世界都看得肮脏。”
“陶溪,我是为了你好,好心当成驴肝肺。”
陶溪翻个白眼,“我知道了,管好你自己吧。”
陈秀张嘴还想回怼一句,陶溪没有给她机会,忍痛起身拿着羽绒服开门走了。
时间临近九点,蒋凝在教师群下通知,各班只留了一位老师,其他老师均被安排到幼儿园门口接孩子,一人领一个,护送着进大厅。
陶溪受伤,被安排在班里,王婉婷陪着她。
闲来无事,王婉婷八卦起来,“你跟予鸣舅舅怎么回事?”
陶溪装傻充愣,“什么怎么回事?”
“你少装,他对你好上心,你不知道你那会儿摔了,他一脸着急样就冲了过来。”王婉婷感叹道。
“我不知道。”
陶溪是真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跟转了性似的。就从相亲那天他胡言乱语后,一切就在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他该不会喜欢你吧?”王婉婷嘿嘿地笑着,“感觉他不错诶,你没考虑过吗?”
陶溪瞥她一眼,宋言秋喜欢她?这是什么世纪玩笑吗?
陆陆续续的孩子进班,打断王婉婷的八卦之魂。
十点,班里孩子全部到齐,全勤,没有一个请假的,而且都神采奕奕,兴奋异常。
陶溪觉得屁股好多了,便跟王婉婷商量着带他们出去玩雪。
从仓库找出去年买的小黄鸭雪球夹子,一人一个,排着队伍,浩浩荡荡的下楼去院子。
秦予鸣主动站在队伍末尾,贪心地拉着陶溪的手,“桃桃老师,你腿受伤了吗?我看你走路不舒服。”
陶溪佩服他的观察力,“我在冰面上滑倒了,摔到屁股了。”
“啊——”秦予鸣大吃一惊,立刻关心道,“那你疼吗?”
“没事,明天就好了,还有一点点疼。”
秦予鸣点点头,紧紧握着她的手,“你要坚强哦,桃桃老师。”
他目光落在她手上,“诶,是我舅舅的手套。”
陶溪迅速捂住他的嘴,四下环视一眼,孩子也好老师也好,注意力都不在她们身上。
“嘘,别瞎说。”陶溪小声嘱咐一句。
“唔嗯唔……”秦予鸣点头加哼唧。
陶溪松开他的嘴巴,他立即又说道:“可是就是我舅舅的呀,我见了,我舅舅跟你这个一模一样。”
陶溪瞪他一眼,板着脸道:“不是,这是我的。”
秦予鸣歪着头,挠挠脸,“哦,好吧…可是真的一样。”
“只是很像,那也是我的!”陶溪凶巴巴。
秦予鸣不理解,乖乖地点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