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嘿,姐不追了◎
一个比一个气人。
庄清文气冲冲地往宿舍走了一段路,突然想起她原本是要去藏书楼查点东西,敲了一下脑门又换了条路去藏书楼,等她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稍晚了一些,刚坐下她飞书闪光了,点开一看原来是论坛加的研习所姐妹发的消息,正给她报点许镜阳在医修学院呢。
庄清文先回了信息说以后不用报点了,又想起了她自己在研习所的风评,干脆直接在论坛研习所版块发了个留言,说以后都不用给她报点了。
刚发出去没多久,飞书又开始闪了,这会儿是游姝,她是常年住在论坛的,第一时间看到了庄清文的留言,连忙问是怎么回事。
“清文,你刚和许师弟吵架了吗?我们刚分开没多久吧。”
庄清文都可以脑补出游姝的语气了,感觉一时半会儿在飞书上也说不清楚,就跟游姝约了个晚饭。等庄清文到食堂的时候,游姝早就占了个角落的座位,但饶是如此,庄清文仍然能感到时不时有人看向她,毕竟她之前的形象就是研习所追男修的“狂人”,这会儿突然宣布放弃,同门有些八卦也是正常的。
“诶,你快给我说说怎么回事,当然我先表明我相当支持你这个决定。”游姝早就看不管许镜阳了,研习所的男修比例本身就要比女修高出一大截,加上各峰的师兄,选择也太多了,比许镜阳好的比比皆是。
“也没怎么回事,追了这么久也不给回应,我没兴趣了呗。”庄清文也不想背后说别人不是,只是含糊的表明自己不感兴趣。
游姝也了解庄清文的为人,她感肯定许镜阳肯定做了很过分的事情,好友好不容易迎来新生,她当然是趁热打铁:“清文,要不你看看姜贤吧,我觉得他挺不错的。”
庄清文一口四喜丸子差点噎死自己,游姝就不该姓游,应该姓乔。
“哈?你怎么就会想到姜贤啊。”姜贤这个名字她在脑海里面搜索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当初和姜贤一起被第五今定了去第二峰,之后两人除了在剑修学院碰过,私下没有任何联系。
“姜贤看你的眼神就不一样,你没发觉吗?”游姝平时喜欢东看看西看看,有几次瞄到姜贤在偷看庄清文了。
“你就没认真上过课吗,我的朋友,这都被你发现了。”庄清文就听她瞎说,手没停剥着盐水煮花生,就当游姝给她讲故事下花生了。
“就知道你不信,上次咱们从青枝秘境出来的时候,他那眼神黏在你身上呢,从头看到尾,看到你身上的血都吓到了,后来看你可以正常行走才没过来问。”从青枝秘境刚出来那会儿,游姝满场找田昭,结果就看到了姜贤。
“啊,是吗,我都没注意到他。”这真的不能怪庄清文,那时候她是有KPI的人,得时刻看着她的金主,其他人扫一眼没看清也是很正常的。
游姝不高兴的将庄清文手下那盘花生拿走:“喂,你这也太敷衍了,我都怀疑你没仔细听我的话。”
庄清文微微举起双手表示不吃了,乖乖听她讲,游姝这才接着说:“也不知道你神经大条到什么程度,当时研习所进秘境的没回来多少人,本来就四十来个,留了八成在秘境,所以当时场上穿紫色弟子服的也没多少人。”
说到这里游姝的声音有些低落,青枝秘境一行确实是损失很大,整个研习所也就二百来人,结束秘境历练之后研习所很多宿舍都空了不少,去上课都不用抢座位了。
“我不打算找道侣。”庄清文将那盘水煮花生拿了回来,她决定不攻略许镜阳之后,也不知道能在这个世界待上多久,这么好的生活环境,不如好好学点东西,往更高处看看也是不错的。
和田昭正打得火热的游姝当然是不信任庄清文能熬住寂寞,先入为主的认为庄清文石因为和许镜阳闹别扭了,她接着说道:“你是不是还喜欢许镜阳啊?我也没说一定要你找个道侣,只是你现在挺好的,能有机会多多接触一下其他的男修,修仙路这么漫长,一个人走下去的话,实在是有些难熬。”
“我不是还有你吗?”庄清文满不在意,以前她没朋友都能过,现在她有游姝就感觉很足够了。
“那我有道侣,再说以后又不能跟你上同一峰,能陪你多久呢。”游姝将下巴撑在饭桌上,看着庄清文颇有些无奈,明明是大家族的千金,身上却没有一点大家族的气质,裴、宋、庄、隋四大家族的修士她见过不少了,庄清文是最接地气的了。
“你能陪我到天长地久啊。”灵山就这么大,等以后筑基期就能御剑了,她去找游姝更加方便。
“对了,护身符还给你。”庄清文用手帕沾水,将手指擦得干干净净才将脖子上的护身符取了下来,这是游姝的娘亲给她求的,当然得还给她。
游姝下巴垫在桌子上来回晃了两下:“你戴着吧,我一个器修女大力士,还可以躲在你身后,倒是你能不能不要冲在那么前面,在秘境里都吓死我了。”
“啊,你提起秘境我差点忘了,这个给你,秘境拿的,你能用上。”庄清文将装着乌金石的锦盒推了过去,游姝顺手打开了。
“我去,真的是乌金石啊,你运气真不错,我先收着看看到时候怎么用。”游姝很是惊讶庄清文搞到了这样的材料,不过就算是知道很贵重也没有和庄清文多推辞,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怎么做个小法器了。
平安符没还回去,庄清文就继续戴上了,游姝晚上和田昭有约,吃完饭就走了。
如今已经从青枝秘境出来了,庄清文也无需再压境界,直接突破了两个境界,来到了炼气后期。炼气期跳境界突破少有,但也不是没有,身为四大家族的人,庄清文也不怕会太过于高调,她接下来就准备把剩下不多的积分刷满,快速入峰。
系统也知道庄清文现在完全将许镜阳抛诸脑后了,它也不打算硬是要在这个时候来强迫宿主重新攻略,主要是它这会儿也不敢惹她。
它跟过很多个宿主了,其实庄清文的进度不但不算慢 ,甚至已经是顶尖攻略者的水平了,像许镜阳这种因为时空裂隙出现异常重来一世的人都特别谨慎,越是花招多可能还越难获取他的信任。
庄清文真诚而热烈,不怕疼不怕吃苦,没有调节疼痛阈值的情况下,很少有宿主能够像她这样毫不犹豫的将攻略对象放在第一位的,总是会有些私心在。
飞书突然开始闪紫色的光,这是以前没有过的事,接收到消息都是白光,庄清文好奇的打开了飞书页面,原来是她的积分满了,可以开始选择入峰。灵山的入峰制度也比较神奇,是属于双向选择,不仅研习所的弟子要选择进入哪一座峰,峰主也要选择是否要这个弟子,双方未达成一致,弟子还有继续选择的机会。
庄清文记得她的积分还差了一些,突然满值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宋翊提交了《傀儡术》,并且是以庄清文的名义提交的。
找到宋翊的名字,庄清文给他发了一条消息,那边很快就回复了,宋翊说自己已经手抄了一份,原稿以庄清文的名义提交到了第六峰的朴真人手里。
宋翊这一动作让庄清文直接就不用刷积分了,她向第二峰提交了入峰申请,等审批完,她就可以入峰了。
审批来得很快,看来第五今也在灵山,她现在就可以直接去第二峰报道了,那边订好了宿舍再回头来搬东西就行。
每个峰都设有寅宾司,庄清文直接去寅宾司就能拿到房间门牌和弟子服。到了寅宾司,她看到了个熟人,是姜贤,他也正在办手续。
“嗨,姜贤。”庄清文先打了招呼,“你积分也够了吗?”
姜贤正在入峰的文书上签字,听到庄清文的声音,他停了动作:“嗯,在秘境的时候运气好,找到一本剑诀,你也是吗?”
姜贤省略了一些话,她还是听懂了:“对,我找到本医修功法,直接积分就够了,第五真君是回来看那本剑诀吗?”
“也不是,当时正好第五真君回灵山了,我就直接递交给真君了。”说起来也是运气好,如果不是第五真君在灵山,姜贤可能就得通过其他人递交了,审批就不会这么快。
“那等真君研究完了,我得看看这本新剑诀,大概是什么类型的。”庄清文挺喜欢跟姜贤说话的,这是她在灵山碰到的异性中交流起来最为轻松平等的,不用照顾他的感受,又能够感受到被尊重。
“名字叫《寒霜剑诀》,就字面意思,冰雪系主进攻,不是特别适合我,倒是挺适合你的。”
姜贤和庄清文经常对练,所以双方的打法都很熟悉,庄清文是不要命进攻的打法,她经常说自己是以攻为守,姜贤的反之,不过两个人真打起来,庄清文还是输多赢少的,她胜在灵力强横,姜贤的打法那叫一个密不透风,伺机出动。
“那我一定得去借了,你什么时候搬,我准备今天就住第二峰了。”庄清文也签完字了,拿上了剑修的黄色弟子服,其实剑修的仙盘是金色的,像第五峰的峰主周元或也爱穿金色,但剑修弟子服还是黄色,估计是造价太高了。
入了峰就都是单人宿舍了,去搬东西的时候庄清文收到了庄家的传讯,庄家的拍卖场封金殿有了淬珍髓,也就是研习所的执事李玉惢要的东西,能在离开之前真正帮上李玉惢的忙,她还是挺高兴的。
飞书联系了李玉惢,那边秒回信息,很是高兴。李玉惢心眼子是小了点,但庄清文确实是在她的保护圈范围内,她也给庄清文行了很多方便,很多时候人确实挺奇怪的,对某人来说是好人,对另外一个人来说是坏人,一切都是相对的。
淬珍髓不会便宜,但李玉惢活了这么多年,也攒了不少钱,这次它出现在封金殿,李玉惢势在必得。庄清文是一个求稳的人,她还是重新给庄家传了个讯息,在规则内想办法给李玉惢行个方便,至于想什么办法,交给专业的封金殿的庄家人来做。
梦归佩被许镜阳拒绝了,庄清文思考了一下,有没有她熟悉的人能用得上的,想了半天还是给林时砚合适,他的精神状态确实有点让人担忧,而且上次收了他一个三花剑穗,回个礼也合适,希望梦归佩对他有用。
庄清文给他发了飞书并没有得到回复,便搁置下了,给游姝去了个信息说入峰和搬宿舍的事情,庄清文就开始忙活了。她要搬走的东西并不是很多,除了贴身用的,其他的家具都不打算搬了,那些多是原主置办的,第二峰也不会缺啥,她物欲挺低的。
当初在青枝秘境雪地里拿了三个锦盒,其中的赤心草给林时砚用了,那块黑色的晶石在藏书楼查了一下,是叫做乌金石的锻造材料,可以用来绝灵的,刚刚已经给了游姝,剩下一截指骨也不知道是干嘛用的,就先收着了。
等东西都搬到了第二峰,庄清文收拾收拾准备开始夜间修行的时候,飞书闪光了,是林时砚约她见面。
庄清文看了看天色,已经是深夜了,她犹豫了半天,不知道该不该去赴约。
作者有话说:
“乱点鸳鸯谱”这个成语出自明代冯梦龙的小说《醒世恒言》中的一篇故事《乔太守乱点鸳鸯谱》
国庆节假期准备日更一下,希望大家看得开心。
第 25 章
◎许镜阳不珍惜,我会很珍惜的◎
飞书上回了一条信息,庄清文没犹豫多久,还是决定前去赴约。
见面地点居然是约到了第八峰,约的地方也没在学院地图上面被标注出来的,在峰上但没被标出来的地方,一般都是私宅。
是的,灵山是允许私宅存在的,只要你给得足够多,也符合灵山管控标准,可以使用钞能力。
按照林时砚的指引,七拐八拐庄清文总算是找到了地方,这是一处精致的小院落,要不是再三确认了是这里,庄清文根本不会进去,但在踏入院门之前,她还是踌躇了,她有一种预感,一旦走进去她就会被卷入复杂的关系。
“师姐,是这里。”正当庄清文准备找个借口下次再联系时,院子里的人叫她了,林时砚穿着一身红衣倚靠在门口,远远地看着她,像是一团火。
没得退了,庄清文只好往里走,一走进院子就有些憋闷,这种憋闷在她到达房门口的时候达到极致。林时砚已经转身进了屋,庄清文也走了进去。
林时砚靠在墙边,墨发披散,红色的衣服挂在身上有些松散,甚至露出了一些肌肤,耳朵上居然戴着两个红色流苏耳环,眼睛水雾雾的,看上去有些疲倦和迷离。
庄清文本想问他怎么在这里,但是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问道:“打耳洞了?”
林时砚愣了一下,伸出右手摸了摸流苏问道:“师姐,你觉得好看吗?”
按庄清文个人的审美,她是不喜欢这种耳环的,感觉怪怪的,却又感觉不能说不喜欢这样直接的话,正措辞的时候,林时砚轻笑了一声。
“师姐不喜欢是吧,我也不喜欢。”接着他的手指收紧,抓住流苏直直地扯了下来,耳洞被拉破的那一瞬间,血就流了下来,从耳垂流到脖子,然后流到看不到的地方。
“草!”庄清文没忍住进行了植物描述,“快擦一下。”
庄清文拿出手绢就冲了过去,本想给他擦血,但又觉得冒犯,把手帕塞到了他的手里。
林时砚接过手帕随意的擦了擦,随着他的动作,庄清文闻到了一种香香的味道,可又有些怪异,她耸起鼻子用力吸了两下,浓烈的香味直冲鼻孔,直接把她呛到了,没忍住直接问道:“你身上这是什么味道?”
少年笑意变得更大了:“合欢香。”
庄清文蹭蹭蹭退了几步,这玩意儿听名字都不是好东西,她皱着鼻子看向林时砚,只觉得他的眼尾更加红了,笑意也不达眼底。
“师姐也嫌我脏吗?”林时砚逼近了一点,头发从肩膀上滑落到胸前,颈下的皮肤露出了一大片。
“不不不,我是嫌弃合欢香。”庄清文诚实得有些耿直了甚至把鼻子捂住了,“你离我远点,我闻着打喷嚏。”
林时砚本来还想说什么,被庄清文这么一说全都忘了,他退后了一些,庄清文总算是可以正常呼吸了,迅速掏出了梦归佩,想了想又将自己剩下的那个锦盒掏了出来。
“这个玉佩,你可以用得上吗?”庄清文还是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味道真不好闻。
林时砚抬手接过梦归佩 ,说明碑文也一如既往地弹出,他仔细看了看,他很需要。
“我先说在前头,这玉佩我先送给了许镜阳,他不要。”庄清文又连忙解释道,“也不是说他不要的东西才给你,我想了想身边的朋友有谁会需要,我猜你可能需要。”
“你不需要也可以退给我,但是你不要生气,你在秘境的时候,我可塞了两株赤心草到你嘴里!并不是剩的才给你。”庄清文喜欢有话说话,该说的都说在前头,不喜欢长了嘴也不解释,造成误会。
“赤心草?”林时砚其实是不知道这件事的,他猜想大概是他昏迷的时候,难道是从桃花林出来的时候?想到此处,他的脸色又晦暗了一些。
“对啊,冰雪殿幻境的时候你一直醒不来,楚师妹说得用赤心草,给你塞了一株没用,所以用了两株,早知道留一株给你刷积分用,说不定你就可以直接入第十峰了……”直接入峰就可以摆脱现在的状况了,庄清文不是傻子,看林时砚的现状,再加上隋瑛的名声,要是很快刷满了积分就可以去第十峰。
林时砚其实是预定进第八峰了,庄清文直接说入第十峰,林时砚自然是懂她的意思,他也没想到在秘境中庄清文给他用了两株赤心草,当时谁也没有提,许镜阳肯定不会提,只是没想到楚芸芸也没告诉他这件事,要不是今天庄清文提起,他估计一辈子也不知道了。
“许镜阳不珍惜,我会很珍惜的。”林时砚收下了梦归佩,只要是她给的,他都会珍惜。
林时砚的表情极为乖顺,耳朵上的血迹还没干,整个人看上去没有什么活力,跟第一次见面已经全然不像一个人了,庄清文想了想又将最后一个锦盒掏出来了,里面是那一截她还没弄明白的发光的指骨:“这个能行吗?也是秘境拿到的,当时一起拿到的有赤心草和乌金石,这个应该不会比另外两个差。”
细细的一截指骨发着白莹莹的光,看起来像是玉质,林时砚拿在手里瞧了瞧,突然想起了隋瑛在床上说过的一句话:“现在早没什么仙人了,真的到了仙人境,飞升的时候骨架会被保存下来,都几千年没听过有人飞升了。”
“我不是太能确定,或许你可以交给第五真君看看。”林时砚将指骨放在手掌里,低下头仔细地看着,突然耳朵上的一颗血珠掉了下来,掉落在了指骨上,瞬间金光大盛,下一秒那骨头就不见了,林时砚左手的无名指闪着微光,接着就再无异样。
“这是什么?你没事吧!”庄清文吓了一大跳,抓住林时砚的无名指看看摸摸,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手中的手指越来越烫,呈现出粉色的状态。
她担心得不行,可下一秒林时砚就贴了上来,他张开双手抱住庄清文,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在她耳边轻轻地说:“师姐,让我抱一下,我的身体有点不受控制。”
庄清文以为是指骨的原因,吓得也不敢再动,双手也不知道该怎么放,只能垂在两边,当个木头桩子任林时砚抱住,他身体的温度也很高,两人相贴的部位温差很大。
而只有林时砚自己才知道,是因为合欢香的缘故,只要有异性触碰到他,便会体温升高,欲望喷薄,控制不住思绪,可以任人推倒、拿捏,一次又一次久战不停。但他放任自己的阴暗滋生,利用这个时刻亲近庄清文,哪怕□□要将他的脑袋烧成浆糊了,依旧将动作停在了这一步,他嫌自己脏。
庄清文感觉贴近她的身子在战栗,她有些害怕了,那一截指骨到底是怎么回事,不会让林时砚嘎了吧,她将林时砚的身体推开了一点,捧起他的脑袋,墨色的长发钻到脖子上,有些发痒。
他的眼角越来越红,眼睛里面不止是水雾雾的了,而是泛出了泪花,他的声音变得细软,一声一声叫着:“师姐,师姐……”
“……”不对劲,这很不对劲,这个场面突然有些超出了庄清文的认知,架起林时砚往床上一扔,庄清文接着说:“林师弟,需要帮你叫医修吗?”
一旦脱离触碰,林时砚的神志瞬间清明,他揉了揉眼睛,视线总算是不那么模糊了,他看到少女一脸严肃的看着他,不是嫌弃和鄙夷,只有些担忧,瞬间他觉得自己更脏,也更加的卑鄙了。
见林时砚摇了摇头,庄清文还是不放心:“你现在能运转灵力吗?你看看身体有什么异样没有?”
“嗯。”合欢香的影响已经过去,林时砚盘腿运转灵力,一股霸道的灵力从丹田冲出,快速的在他的经脉中游走,这蛮横地冲撞让他的经脉像是被撕裂了一般疼痛,忍不住发出了闷哼。
而站在一旁的庄清文惊呆了,她眼睁睁地看着林时砚的境界从炼气初期冲到了炼气后期,然后筑基初期,筑基后期,直上金丹,最后堪堪在金丹后期停住了,差点一步元婴。
这个世界的修士突破境界是不会经历雷劫的,只要灵力够了,修为够了,修士能再进一步就会缓慢突破,多是有人无法突破郁郁而终,但也不会因为突破遭遇雷劫而亡。
不过突破金丹是会有异象的,整个小院充满了光华,七彩的光晕在屋顶盘旋,这下第八峰应该不少人看到了。
境界停留在金丹后期之后,林时砚的疼痛也停止了,他查看自己境界的时候,整个人都呆掉了,不远处已经传来了吵闹声,很快就会有其他人过来。庄清文连忙上前双手放在林时砚的肩膀上说道:“不要提指骨的事情,有人问就咬死了是吃了两株赤心草,我可以为你作证,没有其他人知道指骨,只有我和你,你相信我。”
听到脚步声到了门口,庄清文迅速往旁边移了几步,来人是隋瑛,她走得很快,看到庄清文的时候步伐未停,但脸瞬间就黑了,庄清文行了个礼:“隋真人。”
作者有话说:
我也不想啊,但是林师弟有点涩涩的。
第 26 章
◎把他放在身边还能拴住◎
隋瑛并未理会庄清文,径直走到床前,脸色温和地问道:“阿砚,这是怎么回事?我看看你的身体。”
说完隋瑛指尖绿光一闪,没入林时砚的额头,不消片刻她震惊的睁大了眼睛:“阿砚,你的仙盘剑修值满了!”
接着她表情一凛,看向庄清文:“你一个剑修弟子,为何来我第八峰,这里是私宅你不知道吗?”
庄清文今日已经换上了黄色的弟子服,她思索了一秒钟回道:“回真人,在秘境的时候弟子和林师弟碰到过,当时他受了些伤,联系师弟过来看望一下。”
这时候林时砚适时插上嘴:“真人,我那时候被幻境迷了心,庄师姐为了救我用了两株赤心草。”
“两株赤心草!”隋瑛声音突然拔高,作为峰主,她比研习所的弟子更懂赤心草意味着什么,它并不是医修课上所说的简单的延寿、清障,它对于急于突破的修士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从来没有元婴期以下的修士暴殄天物用过赤心草。
换种更合适的说法,没有元婴期以下的修士知道赤心草的珍贵,而目前赤心草产出只有青枝秘境一个途径,这一次历练有两个修士上缴了赤心草,没有低境界修士服用过赤心草,一时间她就把赤心草和林时砚毫无征兆的突破联系上了。
“你手里还有赤心草吗?”上缴的赤心草都到了灵山执掌谢风手里,这老头子的寿元快尽了,如果她能够给自己弄到一株,辅以其他药材炼成丹,说不定她还能再往上走走。
庄清文摇了摇头:“弟子一共得了两株,都给林师弟用了。”
“可还有旁人知道?”隋瑛接着问到。
庄清文答:“还有两位研习所的弟子知道,当时我们都在同一处遇到了幻境试炼。”
“我们第八峰不喜欢欠人情,这个你拿着,虽然做不到起死人,但肉白骨是没问题的。”隋瑛拿出一个浅绿色的玉瓶递给庄清文。
庄清文上前接过:“谢过隋真人。”
不拿白不拿,接过玉瓶看隋瑛的表情,已经是有些赶客了,刚隋瑛对林时砚的态度很好,庄清文也犯不着在这里招人厌,她识相的告退了。
推开院门,门外居然站着不少人,都穿着绿色弟子服,很明显是第八峰的师兄师姐们,见庄清文出来,不少人上前询问是怎么回事。
“隋真人在里面处理,到时候应该会给大家说明。”庄清文再三推脱,总算是突出重围回到了第二峰。
到宿舍的时候,庄清文打开飞书论坛仔细地看了下公示榜,许镜阳和楚芸芸居然都提交了赤心草,那就意味着这两位也会跟她一样刷满积分入峰。楚芸芸就算了 ,许镜阳是收徒大会上面被钦点的,肯定也会入第二峰,现在关系已经很是尴尬了,往后还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宿主,还是得攻略,不能跟钱过不去。”系统适时地开始给庄清文做思想工作,见缝插针给她洗脑。
奈何现在庄清文油盐不进,刚刚林时砚直升金丹给她的冲击还是太大了,这一时半会儿没消化。说实话,她还是有点小后悔的,没想到那指骨有这个作用,但是也远远达不到懊悔的程度。
林时砚就那么恰巧地扯了耳环,然后她主动提出送给林时砚指骨,他低头查看指骨的时候血液正好滴到指骨上,这一切都像是被安排好了一样,是上天注定的缘分,留在她手里,可能很久也不知道作用。
庄清文从出青枝秘境之后就像个散财童子,得到的东西都往外送,心里没有几分觉得东西多难得的意思,归根结底还是她对灵山,对这个世界并没有归属感,如果真正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朋友们能用上,也是极好的了。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好好修炼吧。
第二日庄清文就开始了在第二峰的生活,令她意外欣喜的是许镜阳居然没选择第二峰,他居然选择成为了符修,入了峰主为桑田的第九峰。
一般来说在收徒大典或者研习所被峰主预定了的弟子,都会如约进入那个峰修行。而且入峰是双向选择,若是在公众场合被预定过的弟子,峰主也会斟酌避开,不落了其他峰主的面子。
但许镜阳选择的是桑田,桑田年少成名,很早就结成元婴,成为第九峰峰主几十年了,还才堪堪一百二十岁,最重要的是她从不给人面子,所以她也没给第五今面子,批了许镜阳上第九峰,毕竟秘境名额擂台战他拿了符修第一。
第五今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教授庄清文和姜贤如何将灵力不均匀的分布在剑身,他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无妨,我本就不是那么中意。”
这话说得有些重了,但庄清文看第五今的样子并不是置气,而是真的没有看上。第五今似乎察觉到了庄清文的疑惑,只是说:“天赋很好,心性不足。”
“你尝试着把剑锋这里的灵力再精炼一些,压到临界点,等剑锋进入对方身体的一瞬间爆裂。”第五今转身又指导起了姜贤对战,好像方才发生的事情丝毫不重要。
又过了月余,庄清文炼气后期的境界又松动了,她尝试着再次突破,但被第五今制止了,要求她再压一压境界,灵气足够,基础不够牢固,提议她去启事门接一些凡间简单的任务,多些实战。
本以为都不在一座峰了,该是和许镜阳没有什么交集了,结果隔三差五的,庄清文不是练剑时突然脚踝刺痛,就是手臂被灼烧了,各种因为符箓造成的伤口会无端出现在庄清文的身上。
有一次跟姜贤对战的时候,直接从天上掉了下来,要不是姜贤反应快拉了一把,估计得摔个狗啃泥。
一而再再而三出现这样的事,身边的人都感觉不对了,第五今更是皱着眉头问:“你乱签了什么契约?”
这个乱字是真的完美诠释了第五今对庄清文的认知,他觉得庄清文打法就很乱,剑诀爱随便切换,喜欢以攻为守,不要命往前顶,没想到她还敢跟人乱签契约。
小腿刚出现了一大块黑色痕迹的庄清文也不敢找借口,直说:“在秘境和许镜阳签了个契约……”
于是庄清文被自家“大家长”带上了第九峰,找对方的“家长”了。
桑田脸色很不好看:“你说说看这是怎么回事?”
桑田在许镜阳刚入峰就发现了不对劲,他不管是画符还是阵法的基础知识都十分牢固,但打法很是刚猛,完全可以稳扎稳打的时候,要选择冒险的方式,且对方的符箓明明打中了也没给他造成过伤害,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许镜阳知道这样打下去,他总会再见到庄清文。
她的头发依旧是简单的梳了个马尾,只是黄色更加适合她,不说话的时候显得很是恬静美好,只是她整个裤腿都是焦黑的,是他对手用了爆炸符。
许镜阳缓缓开口:“我们在秘境签订了替身契约。”
谁替谁一看便知,第五今是心里早就有了盘算,但桑田还是挺震惊的:“你们怎么会签订这种不平等契约。”
庄清文没有说话,少年带着笑意凉薄开口道:“她说她喜欢我,我就说喜欢你就签给我看,所以我们就签了。”
第五今闻言平静地看了一眼庄清文,觉得她确实能做出来这种事,但就是眼光不太行。
桑田满脸不可置信地转向庄清文:“你怎么就签了这个?怎么能这么信任一个男修!”
即使许镜阳是自己的弟子,桑田也不能接受这么离谱的发展,对喜欢自己的女修这么不公平,能是什么好男人啊。
庄清文点了点头:“当时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现在不爱了已经在后悔了,有办法解除吗?”
庄清文话音刚落,许镜阳的脸色变了,笑不出来了。看他笑不出来庄清文笑了,笑容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你还笑,快让第五真君看看。”桑田虽然不爱学理论,但也知道化神期可以解除替身契约。
第五今左手拉住庄清文,右手拉住许镜阳闭上眼睛感受契文,尝试着用灵力分解契文,冲击了几次发现金色的文字依旧一动不动。
“解不了,契约制作者比我的境界高一个小境界。”
“怎么可能,这是上古契约?”
庄清文其实是做好了解除不了的准备,但真的听到第五今说没办法的时候,还是有点郁闷,感觉真就被迫和许镜阳绑定在一起了,当初是什么狗脑袋就签了。
“徒弟,你跟他一起去启事门接双人任务吧,有个照应。”第五今思索了片刻,觉得自己提出了一个绝妙的建议。
“……”庄清文看了一眼许镜阳那张臭脸,“真君我可以拒绝吗?”
“你也不想自己出去历练的时候,跟人对战的时候突然从天上掉下来吧,把他放在身边还能拴住。”第五今这话说得实在是不客气,听起来像是拴了一条狗。
不过桑田也没帮许镜阳说话,只是拍了拍庄清文的肩头:“他要是实在碍事,我就帮你把他绑起来。”
庄清文欲哭无泪,抓住第五真君的袖子:“真君,你要有压力了,努力突破境界吧。”
作者有话说:
倒反天罡第一人,第五真君你可努点力吧。
第 27 章
◎可是他叫我姐姐诶!◎
两人站在启事门前,谁也不说话,启事门值守的是一个年纪比较大的师兄,穿着白色弟子服,撩起眼皮看了两人一眼:“你们累不累啊,都站了一个时辰了。”
“师兄,请问有没有适合炼气后期符修和剑修搭档的任务。”许镜阳没有开口的意思,只能庄清文上前回复。
“邱台村的疫病你们去看看吧。”这位医修师兄扔了个牌子给庄清文。
“师兄,我们一个剑修,一个符修,去治疫病吗?”庄清文拿着牌子有些疑惑。
“有医修去看过,治标不治本,根本找不到传染源,救了这一个,死了下一个,可以做其他的考虑,你们去看看是合适的。”师兄说完又阖上了眼睛,靠在椅子上养神。
值守的师兄既然这么说了,庄清文也不再多言,将任务令牌扔给许镜阳:“你看看可以吗?”
“你算是肯跟我说话了。”许镜阳接过任务令牌扫了一眼,他本身对接什么任务没有兴趣,他这阵子的打法很莽,故意受了不少伤,本以为她会单独来找他,没想到意外的被师长绑在了一起。
“你别跟我这样说话,不然我以为你在撒娇。”庄清文只是瞥了他一眼,不想多浪费眼神在他身上。
庄清文态度落差太大了,最开始许镜阳怀疑她是欲擒故纵,可后来真的没有再联系过他,甚至在飞书论坛说不需要报点了。再次面对她时,是确确实实感受到了她的冷淡,她真的不在意他了。
“邱台村在万州境内,传送阵只能传送到万州,后面得雇一辆马车。”
庄清文忽然想起系统提过许镜阳是万州王世子,邱台村算是他家里的管辖地吧。她现在还不太清楚这些古代官吏及亲属关系,只是提了一嘴:“你如果要回家去看看,我可以先去邱台村。”
“没必要,直接去吧。”许镜阳率先踏入传送阵,庄清文也跟上了。
只是一晃眼,就到了万州灵山署,跟驻守的符修登记了一下,庄清文就拿到了万州通关牒文。在她处理这些事的时候,许镜阳已经联系好了马车和车夫了,走出万州灵山署,马车的华丽程度还是晃到庄清文的眼睛了。
许镜阳也是观察到了庄清文的表情,他自己也石化了一瞬间,开口解释道:“仆人准备的,并不是我的意思。”
许镜阳回想起了上辈子的他自己,确实是像一只时刻追求华丽的孔雀,他只是掏出了世子身份牌,下人就屁颠屁颠地准备好了这辆马车,说是符合世子往常的要求。
人甚至不能跟过去的自己共情,许镜阳如此想。
好在庄清文也没有多纠结马车的造型就上了车,内饰也是精美华贵的,马车上垫的很是软实,她盘腿坐下就开始运转灵力。许镜阳坐在了庄清文的对面,车夫开始驾车,两人沉默着直到城门口。
马车停住了,车夫敲了敲门框,得到应允后才拉开帘子道:“世子爷,王爷遣人来接您回去看看。”
“不去了,忙着办事。”许镜阳一口回绝。
庄清文这时也睁开了眼,她看得出车夫很是为难,那车夫斟酌片刻还是接着说:“王爷的人拦住了马车。”
许镜阳的脸色不太好,拉起帘子钻出了马车,庄清文没有跟上去,只是闭上眼睛继续修炼,外面似乎发生了些争执,但她看得出许镜阳不想让她掺和他的家事。
大概过了半炷香的时间,许镜阳拉开帘子进来了,他看起来心情很差:“庄师姐,麻烦你和我走一趟了,晚点再出发。”
“好。”庄清文刚掀起帘子,就感受到了明显的注视,她看过去时发现是一个上了些年纪的女性,站在另一辆马车旁边,打量的目光肆无忌惮。
“魏嬷嬷。”许镜阳一直关注着庄清文,她的目光自然是注意到了,那魏嬷嬷是王妃的带来的陪嫁丫鬟,也是他弟弟的乳母,以前被她们怎么监视都无所谓,但他接受不了这样的目光落在庄清文身上。
庄清文放下了帘子,很快马车又开始出发了,许镜阳没有上这辆车。
目的地很快到了,是一座气派的府衙,正门上牌匾写着“衡王府”,庄清文拒绝前来接引的丫鬟,轻巧地跳下了马车,还扶了躬身接引的丫鬟一把,而后就跟在了许镜阳后面,听着一路仆人对他行礼,体会了一把封建社会主子的待遇。
即使是跟着许镜阳,她还是可以感受到一些暗处打量的目光,凡人不比修士,察觉不到庄清文回看的余光,只以为自己的动作已经很隐晦了。可以感觉得到整个王府下人对许镜阳的态度很奇怪,她也说不出来。
衡王府很大,王府中的植物种类丰富,各色花卉串种得讲究,几处透光影壁恰如其分,基本上是步移景异,府中的小径并非直线,而是蜿蜒曲折,绕了不少路,才到了厅中。
上首坐着的一男一女,装束颇为华贵,应该是王爷王妃了,下首是一名年轻男子,长相跟许镜阳有些相似,庄清文没忍住多看了一眼,那人和她对上眼露出了温和的笑意,庄清文也会以笑容,却感觉袖子被拉了一下。
许镜阳将她拉到身后,才面向上首两人打招呼:“父王,王妃。”
衡王和衡王妃都看向了庄清文,但许镜阳并没有要跟两人介绍的意思,可庄清文也不是什么不礼貌的人,她脸上带着笑意说道:“王爷好,王妃好。”
她打完招呼感觉气氛更为怪异了,整个厅中都沉默了下来,坐在下首的那个穿着墨蓝色衣服的年轻男子说道:“父王,这位应当是和兄长一同修行的仙子。”
年轻男子的话像是给她解围,庄清文略带疑惑地看向许镜阳,难道她说错了什么吗?
“这是我师姐,她从小在修仙世家长大,不懂凡间庶务。”许镜阳本不愿多做解释,但许镜修那样替她说话,他更觉得不舒服。
“我是该行礼吗?”庄清文的声音压低了,但整个厅中都很安静,在座的人都能听到。
“怎能让仙子行礼,实在折煞鄙人了,仙子大驾光临,鄙府蓬荜生辉,快请坐。”衡王连忙上前几步将庄清文引到座位上又催促下人,“将前儿个宫里刚送来的雨前龙井沏一壶过来。”
见庄清文有些懵懂的落座了,许镜阳嗤笑了一声也跟着坐在她旁边,衡王府的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势力和虚伪,也难怪当初的他想要脱离了。
“急着叫我过来有什么事?”许镜阳开门见山,不愿意在这里磨磨蹭蹭了。
许镜阳的话衡王听得直皱眉头,他这大儿子上了灵山之后一封信都不回复,不然何必要他亲自叫人去拦截。但思及他已经是踏入仙途,言语还是软了下来:“阳儿,家中去的信件收到了没,久久不见回复,你母妃也是十分担心。”
“她担心我?莫不是担心这世子之位没着落?”许镜阳的声调比平日里高上不少,庄清文明显感觉到了他情绪起伏很大,缺少了往常的那种将自己摘出去的平淡。
他说完衡王妃眼圈就红了,掏出手帕来擦起了眼角的泪。
“混账!”衡王骂了一句,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看到了庄清文,便转头看向穿着墨蓝色衣服的年轻男子说道:“修儿你先带着这位仙子到处转转。”
“是,父王。”
“许镜修你待在那里别动。”许镜阳都没看许镜修一眼,他就被定在了原地。
庄清文人已经起来了一半,又被这个场面按了回去,说实话她真愿意跟许镜修出去转转看看花,而不是在这里看衡王府秘辛,什么父子反目的戏码。
“你真要让外人看了笑话吗?”衡王真的恨急了许镜阳这幅样子,可偏偏他有了仙缘,要是这仙缘给了小儿子该多好。
“外人?真是笑话,我和你才是露水亲缘,等你死后化成了灰,我和师姐还能活很久,这样的笑话不过是我们漫长人生中路过的一只臭虫,弹指间便忘了。”
许镜阳说得愤慨,而置身事外的庄清文却在想他说话难听果然不是针对她,对亲生父亲也是这样说话的,这样一比较,庄清文心里好受了些,该说不说,还是乐观过度了点。
“你真是和你娘一个样子,荒谬!”
“你没资格提我娘!”
听着听着不对劲了,庄清文噌的一下站起来了,拉着许镜修就往外走:“这位弟弟你快带我出去转转吧。”
逃也似的出了门,来到一处花园,庄清文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到许镜修的脸红了,连忙撇开他的手:“对不住对不住,救了我大命了,我都要尴尬死了。”
许镜修看着庄清文松开他的手,然后举起双手避嫌的样子,显得极其可爱,他也瞬间知道兄长为何会带着这样的女子来到王府,这讲究规矩,讲究尊卑,讲究一切表面功夫的王府,他也待够了。
两人闲聊了几句场面话,许镜修突然问到了修仙的一些日常。
“姐姐你会飞吗?”许镜修目光灼灼,他和许镜阳长得有六七分相似,整个人又是完全不一样的气质,眼睛也是狗狗眼,他看起来更加弱势,也让人怜爱许多。
其实庄清文觉得带着王府的公子到处飞也不合适,但是他叫她姐姐诶!
“御剑我还不行,但是一般轻身功法可以带你飞,但是需要报备一下下吗?你们王府不会有那种高手嗖的一下,射一箭吧?”庄清文做了个射箭的动作,很认真地询问许镜修。
“哈哈哈。”许镜修见过的大多是世家女子,都是些大家闺秀,平日里礼节繁多,连笑容都是对镜练习过的,第一次见到这样活泼的女子,当即被她逗笑了。
“没有吗?”这跟电视剧里面有些不一样,庄清文挠了挠后脑勺,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可能要稍微冒犯一下。”带他飞肯定有肢体接触,庄清文便提前说好。
“没有的事,请带我飞远点!”
作者有话说:
啊,好想写兄弟梗hhhh
第 28 章
◎原来你的体贴对每个人都适用◎
庄清文搂住许镜修的腰,带着他噌的一下就飞到了屋脊,停在平坦能落脚的地方,但是不敢松开他的手。
“哇,原来在这个高度看王府,是这个样子。”许镜修很是兴奋,像一只好奇的猫左看看右看看。
“能去那边吗?”许镜修指了一处屋顶稍微黯淡的院落。
庄清文点了点头,再次揽住了许镜修,他的腰肢很细,细得好像一下子就能掐断,整个人的脸色也是较为苍白,脸上透出兴奋的红晕,却稍显病态。
到这一处院落的时候许镜修的情绪明显低落了下来,他看向庄清文说道:“原来这个院子从屋顶上往下看是这样的风光,是这样小的地方。”
见许镜修要坐在屋顶上,她瞬间从储物袋掏出一个软垫,还是今天在马车上顺下来的:“你垫着,屋顶很凉。”
将软垫放在许镜修身下,庄清文自己随意地坐了下来,她是剑修不怕凉。
许镜修没有推脱她的好意,只是笑着说道:“若我也可以上灵山就好了,能和你一起出来历练一定很开心。”
“你哥是被捆过来跟我一起历练的,要是他能有你一半好相处就不得了了。”庄清文托着腮帮子看着天,初春的天色很是晴朗,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花香,有些风。
看了一眼许镜修单薄的身子,庄清文又撕开了一张避风符贴在许镜修身上:“从你哥的师傅那里顺了一大符箓。”
“你很讨厌我哥吗?”
“不喜欢罢了。”
“其实他很好的,待我很好,是父王和母妃待他不好,这府里的人都待他不够好。”风中吹来一片桃花瓣,落在许镜修的头发上,庄清文抬手给他拂去,手指的薄茧挂起了一根头发。
“父王对我哥并不好,他的母妃走得很早,抑郁而终,因为她不爱父王,对父王来说这是很耻辱的事情,她故去第二年就把我母妃抬了王妃,那时候我已经五岁了。”少年的声音很是飘渺,“父王喜欢将我俩作比较,也爱用对我好来惩罚我哥,营造出这种差距。”
“那你真不容易。”庄清文插了一句。
“你觉得我不容易?她们都说我命好。”许镜修有些愣怔,第一次听人说他不容易,第一次有人体会到他的情绪。
“哪有,你情感这么细腻感,身体又不好,他俩之间的争端无缘无故殃及你了,当然是你不容易。”许镜修这种人庄清文见过不少,有点敏感,有点讨好型人格,平日里乖乖顺顺,内心其实委屈得不行了还得表现得大大方方。
许镜阳不是个吃亏的人,衡王看着脾气差,父子俩的争端拿个小儿子来做工具人,其实衡王两个儿子都不爱,甚至更加忽视许镜修,可外人看起来却是许镜修备受宠爱。
“我去,你别哭啊。”庄清文自顾自的说着,旁边的人一直没回应,回头一看,许镜修眼圈有些红,感觉下一秒就要梨花带雨了。
在这个不合时宜的时候,庄清文艺高人胆大:“系统,我要是亲一口许镜修,许镜阳的好感度会掉到负数吧。”
很久没被召唤的系统感觉它的母语是无语:“我发现你最近越来越癫了,许镜修才十六岁。”
“对不起,我道歉,我不是人。”庄清文一秒正经,把一脑子废料抛出脑袋,递了一条手帕塞在许镜修手里。
“你要是真的想哭,那就哭吧,这么高也没人看到,我肯定不告诉别人。”十六岁也就高中生,感觉古代背景下的小孩成熟都比较早,尤其是这种家庭长大的,估计没什么机会吐露自己心声,也没人能理解。
“我不哭,只是觉得有人能够理解我的心情,是很开心的,过往有时候觉得委屈,又害怕是自己太矫情了,跟谁说都不合适。”许镜修将帕子一角抓在手里,伸直手臂任风吹动鹅黄色的帕子,他的唇色很淡,也很薄,和许镜阳相似的眉眼中有一些化不开的忧愁。
“你才十六岁吧,怎么愁眉苦脸的,这不是正该朝气的年纪吗?”庄清文不是很了解王爷的儿子过的是什么生活,但一想到许镜阳总是一副人上人的样子,应该不是过得很差劲吧。
“十六岁很小吗?我娘今年已经给我相看适龄女子了。”许镜修收回帕子抱住双膝,“她想要我成为世子,但兄长才是嫡长子,今天父王想逼着兄长自愿放弃世子之位。”
“哦,那位置许镜阳没兴趣的。”庄清文下意识就回答了,“不过他那样恶劣的个性,没兴趣说不定也不会放弃,别人恶心他,他一定要恶心回去。”
听到庄清文这么直白的话,许镜修笑了起来:“你好像很了解我哥。”
“说不上了解,我吃了不少亏。”庄清文瘪了瘪嘴,她远远地看到许镜阳从厅里走出来了,四处看,又招来下人谈话,估计是在找她,不过她不是很想下去。
“兄长似乎在找姐姐。”说到这里许镜修一顿,“姐姐贵姓?”
“我叫庄清文。”庄清文又矮了矮身子不想被发现,“他待会儿有办法找我的,我就是想跟你再待一会儿。”
许镜修察觉到庄清文的动作,也学着她矮了矮身子,小声说道:“庄姐姐你和兄长这次来万州是办什么事?”
“我们接的任务是邱台村的疫病,我和你哥去查查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春水县邱台村吧,前两天县丞亲自过来汇报了,已经亡七人了,我请求父王让我查看了卷宗,死法一致,皆找不到源头,死者均为邱台村的人,但并无其他共同点。”
说起这件案子,许镜修就皱起了眉头,若是时疫亡故七人并不稀奇,只是这七人男女老壮皆有,并无征兆突然皮肤溃烂流脓,基本上都在三天内死亡,不像是感染了什么病,如今灵山又派人来了,恐怕不是凡人能解决的案子了。
一谈起邱台村的案件,许镜修身上的气质都变了,他给庄清文讲解案件细节,如数家珍,庄清文问什么,也基本上能答上来。
“我身体不好,很多事情不能亲自去看看,庄姐姐能够帮助万州百姓解决疫病问题,是万州之幸。”说完许镜修想要给庄清文行大礼。
“诶!你别来这一套,我当然会尽力,这也是我们修士的职责。”庄清文一只手就将许镜修按在了原地动不了。
“听说芸……”许镜修刚要换个话题,他的话就被打断了。
两人正谈得融洽,一道蓝色身影落在两人面前,许镜阳面无表情地说:“你在这里干什么,逗猫逗狗吗?”
看许镜阳的面向,这话是对她讲的,庄清文又将目光转向许镜修,这应该是他口中的猫狗了。
“你刚想说什么?”
“没事。”看着许镜阳的臭脸,许镜修把话咽了回去,兄长很在乎庄姑娘,那旧事就不要再提了。
“要出发了吗?”庄清文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
许镜修也跟着站起来了,不过他一起身就一阵眩晕,身子不受控制的往下倒,吓得庄清文连忙搂住他的腰:“头晕吗?”
“哼。”然后她就听到一声冷哼。
“原来你的体贴对每个人都适用啊,在灵山有林时砚、宋翊,到万州还能加个许镜修是吧。”
庄清文没有理会许镜阳的阴阳怪气,只是对许镜修说了一句:“要下去了。”,便搂住他往下跳,稳稳地落在了院子中。
这院落确实破败,即使院中打扫得很是干净,还是有一股木头腐朽的味道,许是长久没有住过人了。
许镜阳也飞身下了屋顶,看到院中光景开口讥讽:“怎么,触景生情了?”
这处院落便是当年衡王金屋藏娇的地方,当时许镜阳的母妃病了,谁也没想到衡王将人就藏在了眼皮子底下,甚至还有了子嗣,所以小时候许镜修就被困在这小小的院落。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庄清文瞪了许镜阳一眼,又拉着许镜修几个腾空,落到了飞来的地方。这次下灵山办事她带了不少凡人能用的丹药,在储物袋翻了一下,找出一些基础强身健体的丹药,塞到了许镜修手里。
“每一颗掰成四份,睡前一份和清水一起服用,你保重身体,有缘再见。”将丹药一股脑塞到许镜修手里,庄清文看向已经跟上的许镜阳,向他走去。
“交代完了?”许镜阳还是那副死样子。
“走吧,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万州,别把自己气死了。”庄清文继续向前走了,许镜阳迈开步子越过她,在前面领路,没有回头,庄清文却频繁回头跟许镜修挥手。
来衡王府一趟,庄清文对许镜阳稍微宽容了一些,他来到这里之后一直处于一种应激状态,时刻支起刺来扎周围的一切,这种没安全感的状态反而让他多了几分人气,不过依旧是挺招人厌就是了。
这次顺利的出城了,大概花了四个时辰马车才驶入邱台村,车夫也对这一块不是很熟悉,差点误入了村子边缘的瘴气林。
邱台村的地势低洼,村口的地势反而比较高,站在村口整个村子的景象尽收眼底。可以看得出邱台村的房屋并不是很密集,看起来修建得很不错,有不少看起来都是近几年有过翻新或修葺的,现在正是黄昏时候,不少村民正在做饭,向下看去炊烟袅袅。
“你们看出不对劲了吗?”庄清文也不了解正常的古代村落应该是什么样,只能求助剩下的两人。
许镜阳摇了摇头,对车夫说道:“你去春水县城里住,大概十天之后过来一趟,正午时候来就行。”
车夫应允之后驾着马车走了,马蹄声逐渐远去,庄清文和许镜阳对视了一眼,才向着村子里走去。
作者有话说:
庄清文:这人怎么阴阳怪气?
第 29 章
◎我有洁癖不睡床◎
两人刚走进村子,就响起了狗吠声,狗吠此起彼伏,听起来邱台村养了不少狗,家家户户都已经关了门,黄昏时候天还很亮,外面连一个玩耍的孩童都没有。
这就很奇怪了,任务说明里面邱台村是好些人出现了疫病,听许镜修说病死了七个人,这不是强盗袭击,也不是野兽袭村,照理说不应该这么早关门。
村里的风比外面小一些,但鞋边还是有些尘土打着旋儿,狗吠声响起的时候,庄清文感觉到了很多道视线,不少村民从窗口露出头查看,不过当她和那些村民对上眼的时候,他们又会第一时间移开视线。
庄清文挑了一家房前打扫得极为干净,篱笆扎得结实的村民家敲响了门。
“谁呀?”里面传来女人的声音,门没开,隔着门板跟庄清文对话。
“打扰了,我们是灵山修士,接到任务过来查看疫病情况的,前阵子来的穿白衣的修士是我们的同门。”庄清文声音放得轻柔,再加上她和许镜阳穿的确实是和前阵子医修同款不同色,里面的人终于将门板挪开了一条小缝。
从门缝里露出小半张脸,是一位年轻的女性,眼睛很大,藏着些恐惧:“你往村里头走走,红色门板那家是村长,对不住,我并不敢给你开门。”
庄清文点头表示理解:“谢谢你了。”
跟村头的女子作别,两人往里面走了些,不多时就看到了红色的门板。这家确实是气派点,门板被刷成了朱红色,有石子和土砌成的围墙,远远看去院落挺大的。
许镜阳走上前拉了门环,金属门环敲击在木门上声音有些沉闷,院中还有一只大黑狗在叫。也许是这家人早就注意到外面的情况了,从旁边镂空的木窗闪了个黑影,下一秒门就打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老者,他似乎不会说话,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接着给两人作揖,往里面指了指,顺着他手指方向看过去,可以看到一个脸色苍白的中年妇人站在门口,扶着门打量着这边。
等看清楚了庄清文和许镜阳的模样,才拉着裙边快速地走了过来,走到两人跟前的时候扑通就跪了下来:“求两位仙人救救我男人。”
村长是感染的第九人,第八个被医修救了下来,他在这里待了一阵子没人再感染,听说灵山开设傀儡术的课程了,就先回一趟灵山了,他一走就有了第九人。
跟着村长夫人往里走,可以闻到浓重的药味,等走到房门口就是一股恶臭了,这股恶臭形容不出具体和什么味道接近,就是很刺鼻,甚至有些刺激眼睛,躺在床上的人身上敷满了药。
今天跟许镜修谈过这些人的症状,突然一天身上开始溃烂发臭,庄清文凑近看了一眼村长的症状,很符合许镜修的描述,开口问道:“这情况是第几天了。”
中年女人瞬间落下泪来:“回仙人,已经是第三天了。”
说罢她从无声落泪转为了崩溃大哭,都是村里人,对前面染病的七个人症状也是很清楚,也知道今天很可能就是死期了,她再次跪下,头往地上掷,只听到砰砰两声,夹杂在村长的痛吟中。
庄清文扶起了她,而同时许镜阳开始查看村长的伤口,他徒手将敷在村长身上的药膏拂开,仔细观察伤口,然后转头对中年女人说道:“别哭了,去准备一盆干净的水给我净手,另外烧一桶开水备用。”
这味道刺激得庄清文都想要捂住鼻子,但许镜阳好像察觉不到,时不时还掐个诀用火焰照明近距离查看伤口,等用女人端来的水敬净手后他说道:“是瘴毒,你给他喂一颗回春丹,晚了些,看天命了。”
许镜阳让开位置给庄清文,庄清文拿出回春丹塞到了村长的嘴里,大概过了一炷香,房间里的臭气没那么浓郁了,这时候许镜阳才接着说:“你们把他身上的药膏擦掉,用凉了的开水给他擦身体,熬得到天亮就没事了。”
中年女人又是磕头,旁边的哑仆也跟着磕了三个头,才忙活起来。
许镜阳往外走,飞身落在院中的树上,从这儿可以看到整个村落,也能看到北边弥漫着绿色烟雾的瘴气林,环视一周之后,他落到了庄清文跟前。
“不像是误入瘴气林中毒的,像是浓度更高的瘴气毒。”
庄清文指了指里面:“问问看。”
屋内烛光摇曳,两个人围着村长忙活,似乎这家没有其他的奴仆了。想来整个邱台村的经济不会太好,毕竟处于低洼盆地,不靠山不靠水,只能靠地里种的三瓜两枣,糊了一家几口,交了赋税应当是没什么盈余。
等村长夫人陈氏全部收拾完,天已经全然黑了,狗吠声也完全消失,整个村子笼在一种别样的静谧之中,连月下的虫鸣都比别处弱了几分。
“夫人,村长去过瘴气林吗?”
听庄清文提起瘴气林,陈氏的神情有些慌乱,结结巴巴地说:“没,没有的,他从来没去过瘴气林,那可是要命的,谁敢进去。”
“可他身上就是瘴毒,以前来的医修应该也告诉过你们。”许镜阳不相信他都能看出来的病症,之前的医修师兄会没有跟村里人仔细讲过。
没去过瘴气林却中了瘴毒,而且中毒的人还这么多,实在是匪夷所思,若是隐瞒去瘴气林这件事也不太可能,这已经是第九人了,没人这么不要命。
“明天白天再看看,现在也不好调查。”庄清文伸了个懒腰,今天奔波了一天还真有些累了。
村长家里也没有几间房,现在最好的房间给村长养病,剩下只有一间客房,一间仆人房,听到陈氏嘱咐哑奴去睡牛棚,庄清文连忙表示往客房添几张条凳就行。
客房只有一件大床房,哑奴帮忙搬了三张条凳过来,庄清文谢过他就将门给拴上了。
“许师弟你睡床上吧,我晚上打坐就行。”话一说完,庄清文又想打自己的嘴巴了,这真是舔狗做太久了,下意识就将床让了出去。
许镜阳看了庄清文一眼,表情有些复杂,他有时候真的想把她脑子敲开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对谁都好,对谁都不设防,这就是大家族养出来的不谙世事的大小姐吗?
可惜许镜阳不能真的敲开,不然就发现里面有个系统了。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庄清文将三张条凳靠墙固定了一下,盘起腿开始打坐了。
她刚闭上眼没多久,就感觉到头被人拍了一下,睁开眼就看到杵在她面前的许镜阳了:“你睡床上去,我有洁癖睡不惯,凳子给我。”
许镜阳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什么表情,好像真的就是对那不是很精致的大床有些嫌弃,但庄清文也算是比较了解他了,这纯粹是想让她睡床,又别扭的不想说些好听的话,一副抢凳子的样子。
于是庄清文又犯贱了:“其实床很大……”
被许镜阳瞪了一眼,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不睡白不睡,她一个翻身从凳子上下来,蹭蹭蹭就朝着床跑过去,一秒躺下。
许镜阳还没反应过来,庄清文就已经阖上了眼睛,好像生怕他反悔似的,看着床上那抹黄,许镜阳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的嘴角高高扬起,眼里也盛着一些宠溺。
一夜无梦。
天刚蒙蒙亮庄清文就醒了,她睁开眼花了一秒钟适应这个陌生的床,然后小心地起了身。即使她的动作放得很轻了,许镜阳还是醒了过来。
“还很早,你要不要到床上休息一下下,我待会儿再来叫你。”
刚睁开眼睛的许镜阳眼底闪着精光,当看清楚庄清文之后,眼神又回归了呆滞,脑袋不清不楚的点了点头,慢悠悠地走了几步,爬上了床,全然不记得昨天说的洁癖那事。
庄清文也没有戳破他,小心地打开了们,走了出去。
邱台村早上的空气十分新鲜,微风带来一些露水和泥土的清新,深吸了一口气,庄清文朝着村长所在的房间走了过去。
门只是虚掩着,庄清文轻轻的打开门,陈氏身子从椅子上滑到了地上,不知是没醒过来,还是惊醒了之后马上又睡着了,只是双手还拉着村长的手,呼吸绵长。
庄清文抱着她拉上了椅子,陈氏也醒了过来,先是吓了一跳,然后马上扒着床边查看村长的呼吸,手指颤抖着伸了过去,感受到指尖的气息,忽然间就卸了力气,跪在脚踏上呜咽出声。
庄清文早就看过村长的脸了,知道已经脱离危险才去扶起陈氏,接着她把手指放在村长手腕上查看脉象,虽然还是浮细无力而软,重按不显,但比昨日已经好太多了。
“夫人暂且放心,最难的一关已经熬了过去,你先去厨房熬点稀肉粥备着,等村长转醒之后分三次喂下去,慢慢养着不会出错的。”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家中的男人意味着什么,是再简单不过了,庄清文安慰着眼底已经青黑一片的妇人,没敢说刺激她的话。
陈氏起身的那一瞬间,庄清文看到一缕黑气从村长的身体里飘出,她伸手勾起那一缕黑气,指尖轻轻一捏就化为齑粉,她看向窗外的树影,自言自语道:“有人枉死了。”
作者有话说:
算是个过渡小副本~
第 30 章
◎打断你的腿,拔掉你的舌◎
天光大亮了,邱台村在一声一声的鸡鸣中醒了过来,田间的狗吠,门板外的脚步,刷洗声、泼水声四起。
哑仆将大门打开了,时不时有人路过门口,朝里面探头看,却无人踏入院中一步,许镜阳也在喧闹声中醒了过来,走到桌边。
“你吃这个,将就些。”庄清文知道许镜阳不爱吃馒头皮,洗净手之后将皮全都剥在碗里,将馒头芯递给他,然后往自己嘴里塞着馒头皮,看向门外路过的村民。
许镜阳捏着馒头往嘴里送,看向庄清文的眼神有些复杂,这些小事庄清文向来做得顺手,连这种他从未提过的习惯也记住了,咀嚼之后感觉甜丝丝的也不是很难吃。
“村长应该快醒来了,稍晚些等他状态好点再问问情况吧。”门外有些人装作路过好几次了,眼中除了好奇还有些恐惧,整个村子的氛围都不大对劲。
“今早去看村长的时候,掐了一丝怨气,这村子里应该发生了一些事。”庄清文将早上的发现跟许镜阳说了下。
“我昨日看有一处房子没点灯,那房子修整得很好,全木构的,比这家都好上不少。”许镜阳将嘴里的馒头咽下了才说话。
“凭什么你能活!”门口冲进来一个穿得破旧的女人,她身量极高,身形瘦弱脸上颧骨凸出还有些发亮,头发胡乱地挽在后面,手里拿了一根扁担。
“有戏看了。”将碗里剩下的馒头皮全塞嘴里嚼了两下,灌了一整杯水,庄清文抬脚往院里走去。
那女人的力气很大,哑仆都不是她的对手,她双手抱着扁担像一头蛮牛只往前冲,陈氏在一边苦苦哀求:“刘大姐,淳哥也不想这样的。”
“不想怎样,当初是刘淳带大家干的那事,他带头的凭什么或者,我的善儿呢,我可怜的善儿!”被叫做刘大姐的女人说着眼睛就红了,力气也更加蛮横,一胳膊肘就将哑仆撞倒在一边,拿着扁担直冲村长的房间。
这戏是万万不能继续看下去了,再看就真的出事了,庄清文用剑鞘一横,刘大姐就不能往前再进丝毫,她拿眼瞪着庄清文,张口就骂:“狗屁仙人,为什么救了刘淳,救了刘义,不救我们家善儿,仙人还得挑着救吗?”
说完朝着庄清文的脸啐了一口,一阵风袭来,将那口水吹开,许镜阳站在不远处,冷冷的看向刘大姐:“你还往前走一步我就打断你的腿,再骂一句我就拔了你的舌。”
然后那位刘大姐就闭嘴了,人也变得比较畏缩,庄清文脑中瞬间浮现出那句:恶人自有恶人磨。
“你有什么话说清楚就好了,可以好好谈,不要用暴力解决。”劝是这么劝了,但真的打起来,庄清文一定要拿起刘大姐的扁担揍她两下屁/股。
“有什么好说的,我儿死都死了。”
“他是死了,可是你想要他投胎吗?”庄清文将目光移向刘大姐身后的幽魂,一个男人就飘在刘大姐身后,皮肤死白,不言不语。
“你什么意思!”
“你儿子是不是鼻子上有个黑色的大痦子,穿着蓝布褂子,腰间系了一条灰巾。”死去的魂灵是不能再言语的,正常情况下会自然消散,不过凡人都认为会轮回,现在的状况显然是异常的。
刘大娘脸色一下子就白了,将扁担扔在地上,顺着庄清文的目光看过去,却什么都看不到,她原地转了个圈,然后伸出手臂往旁边的空气抱,最终只能环抱住自己,终于绷不住了坐在地上大哭:“善儿啊,我可怜的儿啊。”
接着隔着泪眼看向庄清文,朝着她爬了过来抱住她的腿:“求求你,求求你仙人,让我善儿入土为安吧!”
神州大陆的人向来是中庸的,自家孩子死了别人被救活了会来闹事,但你若说她孩子入不了土只能魂灰魄散,她却愿意来求你让她孩子入土为安。
在灵山所学的基本知识里,并没有地府和天庭的存在,所谓轮回是无法证明,也无法证伪的说法。只是凡间百姓还是相信魂灵一定要投胎,才有下辈子,讲究一个生命延续。
“你松手吧,村子里的事情,我们会尽力查清楚的,这不止是你一家的事,将之前去世的村民家属叫过来吧。”既然这儿有个幽魂,那其他的死者说不定也还在村里盘旋。
“许师弟,交给你吧。”庄清文将位置让了出来,留给了许镜阳,对灵力的精细使用,他还是更加擅长。
魂灵会被缚在此地的原理很简单,就是被怨气从头顶定住了,定在了这片土地上,死去的凡人灵魂出窍,却已经没了思想,就像是一只氢气球,无法逃脱线的束缚,而想要让他们脱离束缚很简单,那就是切断这丝怨气。
许镜阳掐了个决,线性的白光在他指尖闪耀,他在刘大娘身边蹲下身子,在地面上轻轻一切,一缕黑气飘了出来,他另一只手指出现了一团火焰,将那黑色吞噬。
他这两个动作的视觉冲击都很足够,挤在村长家门口的人不自觉地发出“哦”“啊”“嚯”的声音,仿佛在看什么杂耍。
因为瘴毒去世的村民家属陆陆续续赶了过来,并不是每个魂灵都在此处,毕竟最思念这些亡者的人并不一定是亲人,但只要在的许镜阳都很快处理好了。
另外两个身边没有灵魂的家属,庄清文从他们的眼神判断了一下,挑选了两位最为殷切的女性家属,假装切断了那根黑线,许镜阳扫了她一眼立马懂了她的意思,没有多说话。
等这个仪式做完之后,所有的亡者家属才敢哭出声来,他们互相安慰,心中的大石头仿佛落了地。
做完一切仪式,刘大娘被庄清文和许镜阳单独带到了一间房子 ,让她讲述村长刘淳带头做的事。
庄清文给刘大娘倒了一杯茶水,不过她这时的眼神已经开始闪躲,许是觉得儿子的事已了,答应了的事也不必说得那么明白,她喝了一口水说道:“咱们村里快二十年前有个叫袁秋白的男的,他会寻金。”
寻金?庄清文没有听说过这个这种术法,她看向许镜阳,后者摇了摇头示意她继续听。
“咱们邱台村基本上都是刘姓,袁秋白是外来的,家里女人难产死了,带着个女儿,喏,村里那栋最大的木房子就是他家。以前他靠寻金术为生,一月一次,只接受村里人的委托,找到的宝贝跟他对半分。”刘大娘嘴巴朝窗外那栋木结构房子努了努。
“然后呢?”
“然后……”刘大娘的话头停住了,表情有些纠结,似乎不想再接着说下去。
庄清文给她续了一杯茶水说道:“大娘偷偷告诉你,我们呢有法子让你儿子投个好胎,下辈子做官家子,这待遇村里其他人是没有的。”
刘大娘脸上一喜,可看庄清文眼神又有些不信任,反而将头转向了许镜阳,后者面色不豫,只说:“你听她的就行,她是我师姐。”
听了许镜阳的话她这才乖乖说下去:“因为袁秋白牛脾气呗,规矩定死了一个月寻一次金,一个月一次得多久才轮完所有人呢?”
“后来村长提议大家一起帮忙照顾妙娃,就是袁秋白的女儿,叫什么来着,对了,叫袁丹妙,这样一来他就不用担心女儿了,可以一直去寻金。”
听到这里,庄清文和许镜阳交换了一下眼神。
“后来他就不见了。”刘大娘说到这里就就停了,“可以给我儿子做法事了吗?”
“那袁丹妙呢?她也不见了?”许镜阳查看过袁家的房子,里面东西被搬空了,只有个空壳子,袁丹妙肯定不住在里面。
“对,她去找她爹,也失踪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刘大娘脸上挂着不自然的笑,还不断地点头肯定。
庄清文朝着许镜阳使眼色,让他掐几个手决糊弄一下刘大娘 ,后者心不甘情不愿的抬手瞬发了一个雷电,撕了张废掉的符箓,将人送走。
同样的话术,庄清文又问过了醒来的村长一遍,虽然他的话和刘大娘细节上有些不一样,但整体时间脉络是一样的,只是提了一嘴他发病之前他吃了游方货郎一碗豆腐脑。
庄清文皱起眉头,总觉得事情不止是这样的,她们或许漏掉了什么线索。
就这样又过了好些天。
白天的时候,庄清文花大把的时间在啊村里走访,跟村民聊天,得到的信息和已知的没有多大差别。而许镜阳则是查看村里的建筑,到处看了一遍,还去了几趟瘴气林附近,有一日在瘴气林边缘发现了一个疯女人。
庄清文去打听了一圈,才知道她是那个第八个中了瘴气毒又被灵山医修所救下来的男人的妻子。她男人还没死的时候,她就疯了,即使后面男人被治好了,她也一直疯下去了,医修也医不好心病。
不过疯了也不是完全不能交流,疯了或许比正常人说出来的话,更加有价值。
疯女人身上很是脏污,甚至因为衣服被撕扯得有些破烂,露出了大片的肌肤。庄清文朝许镜阳挥挥手,让他去不远处等她。
庄清文将手帕用清水打湿,帮女人擦手,然后拿出早上放储物袋里的馒头递给她,疯女人看到馒头眼睛都亮了,但并不敢接过去。
“吃吧,本来就是给你的。”庄清文一个劲往她手里塞,疯女人才敢接受,拿起馒头就狼吞虎咽。
庄清文拍着她的背说:“慢点吃,这里还有水,别噎着了,没人跟你抢。”
等疯女人吃完了,庄清文又给她擦擦脸,总算是看得清楚她的长相了。其实她长得还挺清秀的,年岁也不大,眼睛湿漉漉的,总是防备的看着四周。
“嘘。”她凑近庄清文小声说,“偷偷告诉你,大家都是坏人,妙妙死了。”
作者有话说:
化用了迅哥儿的“中国人的性情是总喜欢调和折中的,譬如你说,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是不允许的。但是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来调和,愿意开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