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此时, 嬴月和女仆的空间位置如下：
拉开窗帘后的女仆站在窗前没有移动，只将拉窗帘时候的单手变成双手将托盘举到胸口一拳远，而嬴月……
嬴月站在她的对面。
想到两人左方, 梳妆台桌下未合拢的，曾经收纳粉碎机等器具的空洞, 嘴角抿紧。
一个贵族小姐的房间里出现这种设计太奇怪了, 万一失去的记忆里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这波属于直接自曝。
她不能让女仆注意到那里。
得把女仆的注意力拉走！越远越好！
“又有什么坏事发生了吗？”嬴月自嘲一笑, 表情里有着浑然天成的黯然和落寞。嬴月作出这种表情十分自然, 结合脑海里同时出现的“过得好也要让别人心疼自己，一分惨更是要表现出十分惨”的人生经验……是叫人生经验吧……
话说会有这种人生经验，我——
我以前到底是个什么人啊！
嬴月这时候倒不觉得自己是鸠占鹊巢了，结合报纸上贵族小姐的爱好，比如热爱开沙龙同时在沙龙里找情人，比如喜欢写情书，报纸上还登有在情信中喷洒香水的种类的注意事项之类的, 她的想法确实很贵族小姐。不愧是能和罗曼明珠斗得风生水起的真千金。
想到“真千金”这三个字，嬴月不由胃痛, 这三个字总给她一种不真实感, 每次听到只觉得头皮发麻。
尤其想到这事还刊登在报纸上人尽皆知, 尤其是还有一个……怎么形容来着？
中央空调？何书桓？
嬴月脑海里冒出两个奇怪的名词，没等她细究，一想到要和这样的人绑在一起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黑衣白围裙的女仆显然误会了她的表情，结合真千金的人物设定, 嬴月可以轻易猜到对方的想法——又被伯爵和夫人的态度伤到了吧。
或许还有那个渣男未婚夫？
说实话，嬴月对这种猜测十分不适, 但她的表现毫无疑问把女仆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自己身上。
女仆顺着嬴月走动的动作把目光转到卧室的门边，嬴月打开了房门, 因而两人一同看到了隔断后算得上狭窄但富丽堂皇挂着人物装饰画的走廊，两旁灯罩上的金丝和黄铜装饰反射出迷离的光彩。
财富的堆砌和情感的贫乏形成鲜明的对比，一瞬间让女仆也不由对照顾的伯爵小姐产生些许同情。
当然，并不多，不会比托盘里的邀请函厚。
啊，说到邀请函……
“是好事呢，”女仆语调上扬，给房间里落寞的少女打气，“是图尔斯家的宴会邀请，图尔斯公爵可是劳伦陛下面前的红人，这张帖子许多人家都没有呢，”女仆还以熟人为佐证，“乔妮小姐向来轻狂，还总是不自量力找您的麻烦，您不和她计较是您的品格，但一直放纵只会让她变本加厉。”
女仆的目光落到托盘中央的邀请函上暗示：“一个月前，有宴会的风声传出时她就洋洋得意说肯定能获得邀请，还借此奚落您，也不知道乔妮小姐现在心情如何？”
如何？
女仆的话一出口，嬴月就觉得格外熟悉，这不是经典的爽文打脸剧情？
这位乔妮小姐在报纸上也有相关剧情，若是进行分类，大约是假千金的护短闺蜜，被假千金的才华折服认准假千金一个的那种，专业给真千金找茬，在她不记得的过去里，最爱在社交界抱团给她找麻烦。
仇人想要的东西拿不到手，反而落到事先不被人看好的自己手上，一般人都只会扬眉吐气大呼过瘾甚至带着邀请函找对方炫耀吧。
嬴月也只是个凡人，所以……
“邀请函谁给的？”
嬴月是个普通人，所以她怀疑自己为什么能拿到本不该得到的东西。
女仆的话说得好听却不能掩盖事实，不计较还有一层意思是不能计较。
一个在报纸上可以和罗曼明珠斗得风生水起的人，怎么看也不像女仆口中宽容大度的伯爵小姐，这样的人退让只能说明她拿对方没有办法。
问题来了，比她家境更优渥的人都没办法拿到邀请函，地位更高的公爵家为什么邀请她？难道是为了看看报纸上“风云人物”找个乐子？
嬴月不觉得单纯的八卦值得一张邀请函，想看她什么时候不能看。
果不其然，说到这里，女仆支吾一声，眼神有些游移。半晌后在嬴月的目光逼视下试图描补：
“亚各先生和图尔斯少爷是同学，亚各先生是您的未婚夫，他心里是有您的。”
熟悉的句式让嬴月下意识跟了一句：“只不过另一半给了别人。”
一句话说完嬴月才反应过来，她明白了：“猫，不是，凯蒂那里也有一张？”
女仆无声点头，而后低下头不敢看她。
嬴月倒没觉得有什么。
嬴月：水还端得怪平的，怪不得人家敢同踏两条船呢，这事办得其实还算漂亮，前提是邀请函只给琼斯家的一个女儿。给真千金就是帮真千金扬眉吐气打脸看不起她的人，给假千金就是在她最脆弱的时候不离不弃，不顾身份的差异。
给一个女人，他是男主角。给两个女人……
“连男配角都捞不到吧。”嬴月喃喃道，不论真千金是不是自己，仅仅从报纸给出的信息看，嬴月就不觉得渣男未婚夫的摇摆行为能讨得了好。
女仆：？
“没什么，你先下去吧，先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嬴月挥退带有一丝担忧的女仆，等女仆关门走远，然后——
立刻处理空洞的事。
直接填埋是一种方法，按理来说已经够了，但可能她从前就是十分谨慎的人，心里总觉得这样的处理让人心里不踏实。万一有人发现这里呢？会不会奇怪为什么有残留的痕迹？
嬴月也想保留一个藏东西的地方，所以……
“致我最爱的人：你温柔的眼波……”肉麻的过分的话不断从羽毛笔下出现，单从文字看没有人会怀疑写信的人对情人的一片真情，如果对情人的爱算真情的话。
事实上，坐在桌前书写的人却是与此截然相反的冷漠，仔细看少女的眼神甚至还有点生无可恋。
嬴月：mmp
自然而然的，可能因为记忆的缺失没有带走生活的本能，从抽屉里把信纸拿出，嬴月书写的动作流畅而自然，笔迹也和从前一样别无二致。
所以我果然是我。嬴月松口气暗笑之前的多心，她面对的问题只剩下不明原因的失忆。考虑到【金闪蝶的花粉】的存在，原因很可能是他人的暗害。
嬴月把【金闪蝶的花粉】几个字在心里又念叨了一遍，虽然不明白蝴蝶怎么会产生花粉，但不妨碍她对事情原貌的推断——总之，把这玩意当成毒药就好了。
害我的人是谁呢？
是假千金凯蒂小姐？
“我愿沉醉在你的眼瞳中”
她最有动机。
“你的嘴唇是罗曼城的春——”
嬴月停下手中的动作皱眉。隐藏一个秘密，最好办法绝不是尽全力将它放到人烟稀少的地方，相反的，而是把它光明正大的展示出来。
灯下才有最深的黑暗。
填补空洞被发现是欲盖弥彰，那就让它的存在理所应当。罗曼城的贵族小姐会特地隐藏的东西当然只有见不得光的私情。
一般的私情在罗曼城称得上风雅事，不论是婚前婚后，只要不涉及私生子女，夫妻两个都是心照不宣。在此种开放的风气中还需要隐藏的东西多少有些狗血。嬴月就近薅了一个，她的未婚夫亚各是家中次子，这年头家族爵位和财产继承的大头都在长子身上，说她对未婚夫的哥哥有想法说服力也很强。
更何况不仅仅是财富和权势。剥开身份带来的加成，单论个人素质，作为贵族家庭继承人标杆的哥哥也远远比亚各强得多。
最重要的是，他是真的帅！
实至名归的罗曼城美男子，而且和会把邋遢当成男子汉气概又或者扑太多香粉的一般男人比起来，这个男孩子很爱干净。
他会一天洗一次澡！
报纸上的评价是“神经质的”，作为美男子唯一的缺点，嬴月参考了正常对照组的七天一次澡后，默默又给这个男孩子加了一点好感。
为了合理化小机关的存在，嬴月打算让它成为一个贵族少女收藏见不得人心事的存在，什么见不得人的心事呢？喜欢未婚夫的哥哥又知道不可能算不算？就算被发现也不会有什么后果，她只是想想，什么都没做。
不过，计划是这么计划。
理智上理解这种策略是必须的，情感上立一个暗恋陌生男人的人设还是很不得劲的。对方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形象让嬴月心里的不舒服减少了许多。
嬴月正在为此伪造证据。
情书这种东西她从前也有许多，估计也是用来应付社交，毕竟大多数女孩子都给一个人写情书就你一个不写那就是妥妥的不合群。被动不合群和主动不合群的情况也是不一样的。
从前的样板情书里抽出一些，嬴月又现写了几份加了男方名字的，最后统一放入洞里，还撒了些颇具少女心的装饰。
“大功告成。”
接下来的几天，嬴月探查了整个琼斯家，明里暗里打听过去发生的事，并顺道享受了充满蓬蓬裙、红茶、咖啡、蕾丝的奢靡的贵族生活。
她过去十几年毕竟生活在乡下，礼仪和上流社会的潜规则之类的都是速成，如今再捡起来也很快。而且这场失忆似乎让她开了窍——
“您做得好极了，罗曼城再没有比您进步更快的淑女了。”家庭教师惊叹道。
“大概是因为我的底子差吧。”嬴月直言不讳。
失忆后的这几天嬴月只见到了琼斯伯爵和夫人，也就是报纸上说和她有血缘关系的两位，至于那位凯蒂猫，据说在外有其他事。没有对方在的场合，嬴月和父母相处起来说不上亲密，但贵族家庭的亲缘关系向来冷淡而克制，这样看竟然算得上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就不知道凯蒂猫小姐也在的时候会怎么样了，嬴月心道。
嬴月的疑惑很快得到了解答，因为图尔斯家的宴会将要开始，在宴会上，她不仅见到中央空调的未婚夫，也见到只闻其名的凯蒂猫小姐，更获得了自己的第二个身份。
第92章
衣香鬓影, 香扇如云。如果不考虑鲸骨裙背后的血泪，单单只从表相看，嬴月走进宴会厅的瞬间, 即使早已经对其中的奢靡有了心理准备，眼睛也不由睁大几分。
宴会厅内外如同两个世界, 跨过门槛的瞬间, 光如海上雾霭般涌来。
一盏又一盏坠满水晶和宝石的枝形吊灯不用说, 单单为了场地更明亮, 成百上千手腕粗的制作过程中加入香料的蜡烛依次排列在相同规格的蜡烛架上，像是训练有素的士兵坐上战车。
夜色如昼。
嬴月从前显然是宴会的常客，沿着室内直铺到府邸门口的从海外进口的地毯向前走，和折扇后一双又一双眼睛对视，视线从一位位贵夫人和贵族小姐身上掠过的时候，嬴月察觉到其他人的熟稔。没等嬴月想着要怎么应付可能出现的熟人，矜持地聚集在她身上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又分到另外两处。
嬴月心头一跳。
一处目光和她同处一楼。嬴月烦躁打开临行前女仆为她准备的折扇, 隔着折扇也能感受到男人眼中的热切。
“这是个很好应付的蠢货”嬴月脑海里浮现出这样的话。
况且男人也算得上风度翩翩，海一样幽蓝的眼睛比蓝色的宝石还要璀璨, 在周围一圈同龄男士中鹤立鸡群。
总的来说, 去应付他不算亏。
还可以得到更多的信息。
嬴月心里罗列出先和未婚夫亚各打交道的好处——周围人隐隐都在看好戏, 能有这种效果，结合二楼那位光彩照人的女士，嬴月自然确定了男人的身份。
反之和假千金就不一样了。
都说最了解一个人的往往是她的敌人。凯蒂猫小姐和她争斗了那么久，失忆后一打交道肯定会被发现破绽。
所以……她应该去找未婚夫先生。
嬴月做下决定, 刚要动作，眼角的余光瞥过手搭在栏杆上居高临下的女子。宴会厅的光太过灼人, 让人抬头的时候眼睛都不自觉微微眯起，和眼睫的影子一起落到瞳孔里的, 是对方华丽风姿。
这是个和穷奢极欲的宴会相得益彰的女子。
嬴月的动作顿住了。
过了半晌后，在亚各期待的眼神中，嬴月脚步一转，踩着柔软的地毯上了楼。
和狗男人相比，我选择应付猫猫小姐。
主打得就是一个叛逆。
其实也不是。
避是避不开的，和猫猫小姐毕竟在同一屋檐下，与其等着对方猝不及防上门被打个措手不及，不如主动出击，在宴会上猫猫小姐要给主人家面子，争斗程度会被限制，涉及到自己不清楚的领域可以随时借助宴会喊停。
一步一步袅娜而行，宴会厅中原本看好戏的眼神在这样的风仪中逐渐变得灼热，三三两两刺眼的心领神会的嬉笑消失，周围蓦地一静，不知何时再出声时，手持折扇的贵妇人和少女们再说起琼斯家事情时不自觉有了偏向。嬴月没管楼下的变故，她正小心看着脚下台阶。
图尔斯家的台阶并不陡，这样的大厅里，为了方便淑女绅士的行走，每级台阶的高度并不高，反而是宽度拉得比较大，方便走上去的人进行调整。
嬴月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这点，直到她自己走上去。宽大的裙摆看上去就像怒放的花蕾，再苛刻的人也说不出它的不美好之处。但美丽的代价是巨大的。
纯白无暇的大雪下是脏污，美丽的裙摆下是沉重的裙撑桎梏身体。
嬴月倒不觉得裙撑重，不过她个人觉得这应该感谢她的身体素质，可即使重量上不影响，巨大的裙摆也让她根本无法像想象一样迅速而轻松上楼。好在她的表现很符合淑女的标准，她上到最后一级台阶，连凯蒂猫小姐都高傲地冲她点点头，表示对她的赞许：“不错，没有丢……的脸。”
中间的词含糊过去，嬴月自动填充上琼斯家。
这个开局，意外还挺友好的？
二楼的走廊一面是半腰高的木质栏杆，敲上去的声音沉闷，另一边堪称金碧辉煌，嬴月不太懂上面是涂了金粉还是什么的，装饰画挂上去，在灯光和烛光的映衬下闪闪发光，站在一旁的凯蒂猫小姐也像打了光，耳坠上的紫色碎宝石莹莹不可直视。
嬴月想到报纸上对于真假千金事件的描述心下忐忑。
接下来是什么？勉强友好开局之后就是撕破脸？吵架这事我擅长吗？要是不行会不会丢脸？
幻想中的冲锋的号角在嬴月耳边炸响。
事实上……
紫色的碎宝石闪呀闪，随着凯蒂猫小姐向前的动作跃动，嬴月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愣愣留在原地，以为凯蒂猫小姐是个高贵冷艳的小姑娘，不屑和她说话，讨厌人的方式就是不理人，结果凯蒂猫小姐又向前走了几步，没听到跟上来的动静，提起裙摆疑惑回头：“跟上！”
稍微加大了声音。
嬴月倒没有做出伸出手指指向自己说一声“你说我”的蠢事，她眨眨眼睛麻溜跟上。
凯蒂猫小姐所处的位置周围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停下来的时候距离她们最近的淑女也有大约十米的距离。
但这里并不偏僻。
凯蒂猫小姐没有走出宴会厅像想要深入交流的情侣或者交换机密的同僚那样去往专门为需要休息的宾客准备的休息间，她们还在图尔斯家府邸二楼，但除了一边的栏杆样式相同，另一边并不是装饰画，而是通往外界的玻璃窗，凯蒂猫小姐就倚靠在窗前，从嬴月角度能看到窗外庭院花圃中的玫瑰。
机灵的侍者注意到新过来的两人，奉上勃良第产葡萄酒，凯蒂猫小姐率先手指握持酒杯杯底取下一杯，同时点头示意嬴月取下剩下的一杯。
嬴月心下挑眉从善如流，但只用同样的动作拿起酒杯晃了晃，留在手中把玩，没有入口，脑海里一时是报纸上塑料姐妹花撕逼一时是今天凯蒂猫小姐到现在还挺友善的动作。
待看到凯蒂猫小姐将视线移过来对准她，嬴月表面放松，实则绷紧肌肉，蓄势待发。
要来了吗？传说中贵族小姐含蓄的骂人，嬴月对上凯蒂猫小姐的眼神，心里想着这类撕逼的共同特点——没有点文化都听不懂。就听到凯蒂猫小姐道：
“一会儿我们俩说话，装作吵起来的样子，我把酒泼你脸上，你不堪受辱，愤恨点，亚各那个傻瓜知道肯定要安慰你。”
“别在这里给他机会，离开图尔斯家，这里防护太严密了，去『辛辛乐餐厅』，点『素烧牛骨套餐』，趁他安慰你，想办法让他吃东西。”
嬴月：……
嬴月：？？？
我好像确实没有文化，怎么一点都听不懂。
大概是对她智障的表情有误解，凯蒂猫小姐安慰道，如果算安慰的话：“放心，毒药的分量很足，保证能够一击毙命，”说到这里，凯蒂猫小姐又提醒，“所以别在亚各之前吃。”
嬴月：！！！
嬴月脑子嗡得一声快要炸了，虽然不太明白这对话是怎么发生的，但按照逻辑嬴月飞快抓到重点：
“那我不是会死吗？”
别在亚各之前吃不是不吃，凯蒂猫小姐的意思是我和亚各都吃毒药对吧！
对吧！！！
怎么会有人把让别人去死说得那么自然啊！！！
我就知道家里有机关有粉碎机这类东西不正常，那也不能直接让我去死啊！！！！！
等等，是不是我误会了什么，比如，会给我准备点假死药什么的？
面对嬴月的期待，凯蒂猫小姐果然再次进行了补充：
“是的，你会回归吾神的怀抱。”
嬴月：……
“不过不要骄傲，你并没有为吾神做多大贡献，享受此等荣耀不过是侥幸而已。”
嬴月：……
“你不要以为献出生命是多了不起的事情，作为吾神的信徒，你要谦卑。”
嬴月：……
深呼吸。
放轻松。
对不起，我还是受不了这委屈：）。
谁家邪神啊？有证吗？你是生了我还是养了我啊，居然让我送死，犯法的你知道吗！
“你爹庭前枇杷树。”
凯蒂猫小姐：？？？
“没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突然发现三好市民人人有责，我一定要把你们这种邪/教都给送进去！
想是这样想。
面对神经病凯蒂猫小姐——是的，自从多了个新身份后，凯蒂猫小姐在她眼里已经变成神经病了，需要入院治疗。
嬴月嘴里的话则完全不同：
“我只是太激动了，有点记不清吾神的教诲，您方便再给我说说吗？”
似乎是考虑到接下来行动的重要性，为了安抚嬴月，凯蒂猫小姐有些不耐烦还是打起了精神。
“当然，”她说，“吾神欢迎一切子民。”
“吾神包容一切。”
“吾神拥有一切。”
“吾神接纳所有的罪。”
“吾神名为深渊。”
嬴月：……
深渊，多熟悉的名词，幕后反派大boss预定，默默在小本本记下，嬴月再一次为自己的未来掬一把泪。
不过她不是来进修反派技能的，重点是自己的身份。
嬴月打断凯蒂猫小姐的话，用一种可怜兮兮的语气道：“吾神真的会接纳我吗？我这样的人……琼斯家……”
含糊不清。
凯蒂猫小姐显然是“吾神”的狂热粉，一开始还收得住，说到感兴趣的领域顿时放开了。她拍拍嬴月的肩膀安慰道：“别被莱茵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骗了，我们奈罗可是神灵遗族，只有吾神才是我们的归处。”
嬴月心里咯噔一下。
划重点，『我们奈罗』
仿佛察觉到她剧烈的心理波动，熟悉的小框框再次出现在眼前。
【是的，你没猜错，现在的脸是假货。】
嬴月：……
【不过不要气馁，虽然……嗯……总之不需要对你的美貌产生怀疑。】
【你永远都不需要对美产生怀疑】
【你就是美本身】
嬴月：？？？
第93章
“莱茵帝国和大夏帝国以为神灵已经陨落, 做尽渎神之事，他们怎么会知道神灵的伟力。”
“吾神永生，吾神至高。”
“他们只见过统治莱茵和大夏的神灵, 却不知道神灵之中也有上下，我们奈罗的神灵才是真神, 真神才会永生。我们奈罗的子民也和这些凡愚并不相同, 奈罗人都是神裔, 流淌着神灵的血。”
嬴月：……
可能是注意到嬴月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很配合, 凯蒂猫小姐话锋一转。
“当然，伟大的路途上总是要经历一些坎坷。”
“不过，困难也是机遇！”
“现在就是我们展示自己的时候！”
凯蒂猫小姐慷慨激昂。
“其他神灵已经泯灭，只留下遗骸被渎神者亵渎。就算不如我神，那也是神灵，这些贪婪的鬣狗怎么配碰祂们的遗物！”
“我们要替我神把其他神灵遗物回收！”
“这也是我们离开奈罗在这里卧底的原因。”
“你不需要把所谓的琼斯家放在眼里。再多的奢华富贵也掩盖不了羔羊们的愚鲁，这些小偷只是窃取了我神才应该享受的财富。”
“你看, 别说是假的伯爵小姐，就是真的伯爵小姐, 想要替代对于我们神裔来说不是再简单不过？他们的生命富贵都掌握在我们手中。”
凯蒂猫小姐话音里的杀气让嬴月心下凛然, 可以对一般人出手那可不可以对“自己人”出手？她更不敢把自己失忆的事向外透露。
嬴月大致总结了下自己的身份：
人类的历史总是从神代纪年开始。
当今世界神灵已经消退, 至少明面上消退，目前存在的势力大致有明面上势成水火正处于对峙的大夏帝国和莱茵帝国，两个帝国根据神灵的遗留进行了一些【渎神之事】，盲猜是科学研究。他们掌握的材料让藏在暗处自称为神灵遗族的奈罗觊觎不已, 想要拿过来喂给自家奄奄一息的祖宗，为此派间谍前往两大帝国。嬴月就是被派往莱茵帝国的一波, 她取代了琼斯家真千金的身份。
伯爵千金的身份说高也高，说不高也不高, 交际网广阔，之前还是农家女儿，换人更方便，露马脚也有理由解释，实在是间谍的不二之选。
她应该是伯爵把真千金接进家门的路上……不，应该是即将上路时换过来的。
伯爵府的仆人准备衣物尺寸是按照农家提供的尺寸来的，鞋的尺寸会和现在的她出现差别说明换人在量尺寸之后，如果是在路上，想瞒过同行的仆从也是一桩麻烦事，还是在农家的时候比较方便。
想到这里，嬴月为琼斯家默哀。真千金怎么换的嬴月自己知道，假千金什么时候换的，怎么换的，甚至换没换，连“自己人”嬴月都不知道，更不用说一无所知的琼斯家。
经营一段时间，琼斯家不会成了间谍窝点了吧，嬴月腹诽。
琼斯家可不可怜她不知道，但嬴月知道自己是真的挺可怜。
嬴月：QAQ
我是一个间谍。
间谍难道是有好下场的吗？
即使有，也不是一个邪/教出身的间谍能有的。
嬴月不知道失忆之前的自己怎么想的，但失忆之后，她坚信科学，信仰只有马/列/毛。虽然不知道马/列/毛具体是什么，但这种简单几个字就从心底里涌现出来的安全感绝对比虚无的邪/神要让人踏实多了。
嬴月：问题是狗邪/教不但剥夺我的信仰自由，还要逼我去死。
未婚夫先生不知道哪里阻碍了邪/教的计划，站在他们的对立面，对方显然是除之而后快。
嬴月：中央空调也罪不至死，最重要的是，别拉着我一起死
更可怕的是，邪/教的决心很是强烈，为此连伯爵真千金这样掌握在手心里的身份都可以当一次性工具使用。
嬴月：也许是因为还有假千金在？
嬴月既不想杀人，更不想死，如果非要选一个，那也必须得活，她并不想为所谓的神明进行任何付出。
【be——未曾开始就已经结束的间谍生涯】
嬴月呼吸一窒。
我绝对不要获得这样的结局：）
嬴月深吸一口气试图扭转凯蒂猫小姐的想法：“我会努力去干掉亚各的，”努力是努力了，成不成功就不知道了，“不过，”嬴月用担心的眼神望过去，“我和亚各都出事，会让别人都注意到您的吧。”
嬴月的表情看似平常，实际心脏高高提起。
幸运的是，凯蒂猫小姐并没有说要向上头请示什么的，看样子有相当大的自主权。能长时间卧底，经营好至少是维持好罗曼明珠的身份，她的智商也不是太低，显然已经思考过后续会带来的影响。
凯蒂猫小姐摆摆手：“没关系。”
至于为什么没关系，看样子就不是嬴月该知道的了。
嬴月心下一沉：……
好的，万恶的阶级出现了，奈罗的地位——凯蒂猫小姐>我
注意到凯蒂猫小姐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嬴月心不甘情不愿停止试探。
可是，不试探不让她改变主意下一步就是没命啊！！！
按照凯蒂猫小姐的话去做她要死，不按照凯蒂猫小姐的命令……
一个违背命令的间谍会怎么样用脚趾头想想都能够猜到。一个是能够轻而易举取代伯爵千金的势力，还涉及到神灵后裔，一个是弱小无助又可怜的自己……
虐，太虐了。
越急越想不出来办法，嬴月的额头冒出细小的汗珠，眼见得凯蒂猫小姐端着酒杯的手就要动，想着对方给她安排的剧本，这一刻，凯蒂猫小姐的动作放到嬴月眼睛里就像调慢了五倍速，一举一动都慢到出奇。
无穷的怒火席卷，濒死的紧张加上被逼迫的压力让嬴月瞬间放开。
去！你！的！
嬴月怒火中烧。
要我的命就算了，还想要羞辱我？！！！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嬴月回想剧本，剧本里，凯蒂猫要把酒泼她脸上。
不堪受辱，呵呵，谁能忍受这种当面下脸子的羞辱？
被泼酒？反正不是我！
都是死，屈辱的死是死，爽一把再死也是死。
想时迟那时快，一种难以言说的灵感涌上心头，嬴月无法形容这种通天彻地的感受，不过一点也不耽误她先下手为强。
“哗啦！”
勃良第红酒的香气，破除酒杯的桎梏争先恐后在空气中奔涌。
不得不说，这年头混社交界的都是吃瓜达人。明明声音也不算大，这里也不是引人注目的舞会中心，大多数人的目光还是迅速在宴会厅移动，不到五秒的时间，大家准确捕捉到画面，确定吃瓜的良好位置，进行矜持的不着痕迹的换位。
嬴月无视了望过来的灼热目光，注意到凯蒂猫小姐惊讶的眼神，她心口顿时舒畅，察觉到她的狼狈模样，嬴月勾起嘴角，几乎要忍不住哈哈大笑。
葡萄酒紫红色的酒液泼到她精心打理的头发上，发饰像是遮水的蓬檐，酒水顺着发饰流下，就像雨水顺着屋檐落下。
凯蒂猫小姐并没有生气，她伸出纤细却有力的手指，白的在吊灯的光亮下可以反光的又细又长的手指在脸上顺着酒液流下的痕迹滑动，精致保养的指甲搭配上面无表情的脸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危险感。
嬴月知道是时候了。
是溜的时候了。
“哇！”
非常恶人先告状的，嬴月这个找事的抢先哭出来，嬴月一手捂住脸遮挡住并不很用心的表情，一手提着裙子向楼下跑。不得不说，带裙撑的裙子动起来是真的麻烦。
老实讲，她还有点怂。
凯蒂猫小姐不愧是邪/教高级成员，刚才的表情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但就是有一种非常吓人的感觉，嬴月觉得心口发毛。
怂到一半，想到自己就算刚刚泼了上司一脸酒，还是照样要按照她的意思去做事，主动去找死，不由悲从中来，怕事的怂又变成自哀自怜，变成委屈，变成对自己的可怜。
可能是知道自己要死了，负面的情绪跑着跑着慢慢变淡，提着裙摆跑出宴会厅的嬴月到了门口的时候心中竟有一种茫然。她第一反应不是将要死去的害怕，而是——
别说，我的体力挺不错的。
走这一路，裙子是真的不轻。单手抓起来的我可真棒。
走到门口的嬴月默念接下来的流程：接下来她要去『辛辛乐餐厅』，点『素烧牛骨套餐』。图尔斯家很大，从宴会厅出来她跑了不少路，中央空调未婚夫肯定看到了她的去向，没看到别人也会告诉他。
确定无误后，嬴月的目光转向停放的马车。
驾车的马夫已经看到她的身影。
接下来，就是乘车离开。
离……离不开？！！
嬴月下意识松开抓住裙摆的手，裙摆顺着裙撑展开，映衬头上的星空，像是午夜幽昙正在绽放。
但嬴月已经没有心情欣赏裙子的美丽。
煤气火烛把图尔斯家装饰成一座不夜城，此时此刻，却有一种比煤气灯代表的势力更醒目比制作精美的蜡烛代表的财富更耀眼的纹路出现在图尔斯府邸的外墙。
嬴月睁大眼睛望着扭曲奇特的纹路像爬山虎一样将府邸外墙覆盖完全，纹路是流动的，如同人类的血管一样，盯住一处看，甚至能感受到它在如流水般跃动。
这是……什么……
嬴月后退两步，被这奇诡的场景震撼。
发现这一场景的不止嬴月一个，有本来就在府邸外忙碌的侍从，也有想要近距离吃瓜跟着她出来的客人。他们见到这打破世界观的一幕惊叫连连，声音几乎冲破云霄，这下，宴会厅里走出来的客人越来越多，尤其是他们发现自己被神秘力量禁锢无法离开图尔斯家最外层大门的时候。
嬴月的脑海里偶尔会冒出洪荒流斗气流御兽流之类的神奇设定，奈罗更是自称为神明后裔，甚至大夏帝国和莱茵帝国也是走过神代纪年。别看嬴月接触到的奇幻类设定很多，可在莱茵帝国，不知道是不是在神代纪年被神灵压制惨烈，人类掌握权力后，高层对神灵的存在可谓是讳莫如深，用嬴月脑海里冒出来的想法来描述就是封建迷信。
也就是说，官方崇尚的是民主，是科学。
人类的寿命相比于神灵的纪年太过短暂，神代纪年远去的时间已经足够人类繁荣多代，新一代的人类在科技的革命中早已经将神灵抛诸脑后。神神鬼鬼都是愚蠢的，落后的，如同蛮荒的不文明的时代。
对于相信科学的人类的来说，见到这样无法理解的一幕……
眼看着场面越来越混乱，嬴月不断往人少的地方走，众所周知，人多又混乱的地方容易发生踩踏事故，生怕被殃及，嬴月越走越偏。
月上中天。
不对！那不是天空中的月亮！那是…和人造的月影！
意识到又出现了一种新东西，嬴月倒吸一口凉气，注意力被墙面上新出现的月影吸引，脚下的动作幅度就轻了。就是走平地不多抬抬脚人都容易绊着，更何况嬴月穿着堪称累赘的蓬蓬裙，这一不注意，她人就要趴下。
好消息是，她没有摔一个狗啃泥。
坏消息是，她误打误撞成为一个人的挡箭牌，替对方挡掉了刺杀。
好消息是她穿的鲸骨内衣是真他娘的结实，这个子弹似乎科技含量也不怎么高，刚好撞骨架上，她没受什么伤。
坏消息是，她的行动大概率，不，是一定被人误会了。被救了男人揽住她的细腰，两人刚好转了个圈圈加对视。从周围人的视角来看这一幕估计还挺浪漫，嬴月甚至能看到不少淑女不顾这诡异的场景掏出帕子感动地抹了抹眼角。
嬴月：……
嬴月望着揽住她腰的青年，心里……心里没太大的想法。她只是又再次估算了下内衣加裙撑加一层又一层裙子的重量。算过之后，她只想喊眼前的小伙一声壮士。
这小伙子身体倍棒啊，嬴月目露赞赏。
第94章
“乔妮, ”
被称作乔妮的少女有着海藻一样微微卷曲又柔顺披散的金色长发，她就像站在庭院里的任何一位贵族淑女一样，是再标准不过的贵族小姐, 眉眼微带骄矜。这样的骄矜在平日里或许会让自诩心善的同伴看不惯，而在此时此刻……
天上繁星闪烁, 幽蓝的星子像是星空之外的存在张开数量繁多的眼睛, 黑蓝天幕下, 诡异的纹路遍布近在跟前的建筑, 而自己则被困在难以理解的熟悉又陌生的环境里。
在这样的时候，这种一往无前的，仿佛身前无论是准备撕逼的贵族小姐还是无法抵抗的困难都精神抖擞的状态……
亲切喊着乔妮名字的少女看似平静，内心都要激动哭了好嘛。
太有安全感了。
她平时和乔妮只是普通的社交场上的塑料姐妹花关系，但是从今天起，她们就是异父异母的好姐妹啦！
瑟瑟发抖的少女在心里大声宣布，同时装作不经意揽住乔妮的手臂。
没办法, 好怕，她真的好害怕。
令人安心的是, 骄矜的乔妮仍然保持状态并不像她自己一样外强中干, 靠近乔妮抱团寻求安全感的少女发现乔妮竟然在此时依然斗志昂扬。
嗯？少女隐隐察觉不对, 斗志，是怎么产生的？
不自觉环顾一圈，少女看到了墙面上新出现的月亮，身体下意识抖三抖, 条件反射一样避开，视线再一转, 正落到乔妮最近专注撕逼的某人身上。
哦哦哦！我明白了！
人类天性中的八卦因子上升，尤其在这样紧张的环境下, 少女更需要一些刺激的，当然并不危险的消息来缓和神经。
作为乔妮的同伴，少女当然针对过某个莽撞闯入社交界的小绵羊，嗯，头上长犄角的那种，撞人还怪疼的。
这一细看，她的心态差点没爆炸，连诡异纹路和奇怪的月亮都不在意了。
“她也来了啊。”
末尾的啊字语调千回百转，实打实的阴阳怪气。略带不甘说完之后，又反应过来：
“对，我都糊涂了，她是得过来，我们俩之前可是商量好要吓她一跳的。”
“小绵羊的邀请函肯定是亚各给的，她一定很得意吧，以为我们都不能过来，只有她一个人在。”
真假千金事件毫无疑问是今年社交界的热门话题，自认为是社交界的领军人物之一，少女当然高低得参与一下。作为罗曼明珠的拥趸，她自然和好友乔妮一样站在凯蒂一边。
少女还要再絮絮叨叨说些什么，她没注意到因为紧张，自己的情绪一直算得上躁动，体现在具体的行动上就是说话变多，动作幅度表大。
这样的表现并不符合淑女准则。真正的淑女即使死亡来临也依旧是优雅的安静的，可以受到惊吓柔弱地晕倒等女仆递上嗅盐，但绝不会像泼妇一样尖叫。
然而，从人性的角度，少女的行为是应该被理解的，甚至可以夸赞她的勇敢。
不过乔妮并不想理解。
乔妮：“小绵羊？”
她表达了对这个称呼的疑惑，以此打断少女的话。
“这……这个……”少女支支吾吾不好意思承认在心里给别人偷偷取外号这种事，想要转移话题的她只好再次把视线投向熟悉的人。
本来只是想换个话题，但看到那个场景……可恶，果然是好在意。
“乔妮，”少女再次呼唤，眼睛一直注视着不远处的两个人，在她的视角里，两个人正逐渐走近，诡异的纹路和墙面的月影在此时此刻意外的少了几分危险，把它们视为奇特的背景，一时间靠近的两个人竟有点双向奔赴的味道。
少女怔怔看着两个人走近，她的动态视力不足以捕捉到飞速射过去的子弹，直到向来被她针对的小羊羔倒下才小声急促地惊呼一声，这次声音里没有了因为习惯性立场带来的恶意。
不论是惊险刺激的刺杀还是巧合的生还又或者是俊男美女相拥深情对视的结尾，
“简直就像是戏剧一样，”少女喃喃道，“不，是传奇故事，而且是在现实中发生的传奇故事！”
说到最后，她神情激动。和她平凡普通又枯燥的生活比起来，这样的故事可太刺激了，在这种传奇故事见证人的心理下，诡异的纹路和月影也成为传奇故事的点缀，令人恐惧的危险也成为传奇的一部分。
乔妮：……
辨认出故事男主角身份的乔妮神色微妙。
“那个，我说，”乔妮不得不提醒进入某种奇异状态的塑料姐妹，“你知道那位绅士的身份吧。”
那可是亚各的哥哥啊！
对此少女的反应是：那不是更刺激了吗！
注意到少女的表情，乔妮用折扇抵住额头。而等她环顾四周，发现周围没有男仆女仆，以至于不能体面柔弱地晕倒的贵夫人和淑女脸上有着相同的兴奋后，她觉得她需要一点嗅盐。
乔妮：就离谱
同一时间，距离不远的嬴月也觉得很离谱。
“先生，感谢您的帮助，罗曼城再没有比您更英勇的绅士了。”
这话嬴月说得真心实意。
嬴月从居然会有子弹的冲击中回过神，深吸一口气，凭借良好的体质轻盈小跳一步站稳。
揽腰不仅对撑住对方体重的一方有极高的体力要求，被改变受力结构，大多数重量被迫击中在腰上的一方也很痛苦。
就是说，再一次感谢健康，不，是健康的过分的身体，这大概是间谍这个职业能给她的唯一安慰。
【我觉得你不会感谢他的哦】
视野里熟悉的小框框突然跳动。
嬴月：？
仿佛察觉到她的疑惑，视野中的内容再次变动。
刚才拉住嬴月的青年斯文俊秀，放开手后，举手投足间的气势更让嬴月知道这个人绝非池中之物，只是还没等嬴月有任何好感产生，视野中的小框框稳定发挥。
【金闪蝶停留过的足迹】
对方的燕尾服上，出现这样的标记，真是让嬴月心头一梗。嬴月打开折扇，遮住面容，也遮住了眼中的复杂。
相比于给她带来极大安全感的提示小框，陌生的男青年无疑不可信多了，再加上疑似害她失忆的金闪蝶，这位还算一表人才的男青年身上已经被嬴月贴上了『有仇』的标签。
还没等嬴月想清楚接下来如何应付对方又或者是险中求胜探探『金闪蝶』的相关消息，只听得“轰隆”一声。
这一声并不是雷鸣那样实质的声响，而是一种近乎直接在心头炸响的悸动。所有的人，包括已经昏迷的人，都挣扎着无意识睁开眼睛顺着某个方向望过去。
于是所有人都看到了堪称震撼的一幕。
先前只在府邸外墙匍匐前进的纹路彻底被点亮，它们像是某种充能完毕的光带在幽幽夜色下发出偏向蓝色紫色金色和红色编织而成的复杂的光。原本幽静的像是默不作声赶路人的纹路这时候成了被惊动的巨蟒，它们一条又一条舒展身体腾飞到天空，汇聚成光的囚笼，而囚笼中心就是被关在府邸中的众人。
就算对事态再抱有乐观幻想之人也有了不祥预感。
一般人遇到令其恐惧的事情，以至于理智失去对其身体的掌控力时，他可能会哭泣尖叫，可当恐惧到了极致，他连这些本能都会失去。
身体软倒跌落在地上的声音此起彼伏，中间夹杂着仆人直冲向大门奔跑又被拦住后情绪奔溃的呜咽，身着燕尾服的绅士再没了所谓罗曼城的美德，他们像是惊惶的野兽想要愤怒咆哮又不敢高声唯恐惊动天上的光带，更多的人则是呆呆坐在地上，犹如一座座蜡像，仿佛失去了神志。
光带也丝毫不辜负人类天性对危险的预警，嬴月握住扇子的手一顿，她感觉到身体的精力正在快速流失，举目四望，全场最醒目的，刚才还在奔逃的男人都像是突然被绊倒，他们身上的活力都突然消失，全部萎靡不振倒在地上。
这是在抽取人的精力？还是生命力？嬴月脑海里浮现出『献祭』『仪式』等词语，估摸着是以前的知识储备遇到场景触发，再考虑到这些不科学的事情奈罗比较擅长，嬴月很怀疑是自己人搞的事。
更可怕的是疯起来嘎嘎乱杀连自己都杀和邪/教真的很配。
必须得想个办法把他们举报了。嬴月再次肯定。
不过举报是以后的事，当务之急是如何从这里逃生。
不是说要去餐馆方便把倒霉未婚夫毒死？情况有变，去请示上级没毛病吧。
嬴月心里想着有的没的，也顾不得和男青年是否有仇。
“我先去找家里人，不打扰您了。”嬴月提起裙子行了一礼，步履匆忙，动作是一般贵族小姐绝达不到的迅速。在她身后，男青年一直默默注视着她直到又有一人走到他身边。
“蝴蝶没有反应，居然不是她？”
男青年摇摇头，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再看看。”他含糊道。
感谢是真的，找人也是真的。至少在第一次见面中，这个人没有一句假话。
『此为真实』
可说不通的地方也同样有很多。
相对于其他贵族小姐来说过于好的身体素质。
（不是说从小生活在农庄？也可能是乡下孩子比较结实？）
遇到献祭态度太从容了。
（也可能是比较胆大？）
再看看吧，他想。就当是为了难得一见的真实。
第95章
幸福的生活大同小异, 不幸的生活花样百出，永远能够超出你的想象——by今晚受到太多惊吓的嬴月。
就和不朽的诗篇多诞生于苦难一样，能够得出以上结论, 嬴月自然吃了不少苦头，首当其冲的就是不知道从哪来的献祭。
人的精力和活力自己用时尚且觉得不够, 更何况被外来力量粗暴向外抽取。嬴月走在路上只觉得整个人像连续熬了三天三夜, 提裙摆的手都有轻微的颤抖, 随着时间的流逝, 眼见得路过的淑女绅士不顾体面无力地躺在地上，连哀嚎都发不出，不由心惊胆战。
好在内容表述向来很不客气的小框框似乎是嘴硬心软的人，哦不是，是框设，可能也体会到她糟糕的处境，一离开疑似有仇的男青年的视线, 自动为她设置了直通凯蒂猫小姐位置的导航。
嬴月找到凯蒂猫小姐的时候，就算她的体质不错, 也累得气喘吁吁, 倒映在旁边装饰用的银器上扭曲的脸, 苍白如纸，那代表着诡异的献祭对她身体的伤害。
但这种伤害比不过她看到凯蒂猫小姐脸色时的心情。
如果凯蒂猫小姐是个狂热的邪/教分子，这场献祭是她策划或者说认同的，这时候她应该兴高采烈, 觉得自己将要见到自家的宝贝神灵，表情应该是幸福的疯狂的。
如果凯蒂猫小姐对献祭一无所知, 这场献祭来自未知的第三方，她并不想栽在献祭里, 那凯蒂猫小姐的表情应该是愤怒的充满攻击性的。
生气又不得不忍住，憋屈又不得不想办法收拾烂摊子……嬴月幻视替老板的废物侄子收拾残局的倒霉员工，哦，不，可能还更惨一点，这种诡异的献祭凯蒂猫小姐有办法逃出去吗？靠近凯蒂猫小姐，察觉到她隐隐的恐惧，嬴月觉得自己的心肝脾肺肾都在隐隐作痛。
风水轮流转，刚刚还在逼别人去死的人转头自己可能也被坑，嬴月应该笑话凯蒂猫小姐活该，可惜她完全笑不出来，因为自己这个失忆人士比起凯蒂猫小姐这位上司来说面对危险显然更不安全。
嬴月：所以来回来去就是逃不过一个死字吗：）
并不想轻易接受死亡结局的嬴月选择摒弃前嫌。
“任务没办法进行了……”和她的命比起来，上司肯定更关心任务，嬴月很识时务地以此来作为开场白。
“都这个时候了还关心什么任务！”
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上司小姐外显的暴躁让嬴月心头一跳，看来情况确实是很紧急了。
“这当然很重要，我回归吾神怀抱的征途怎么能被打断呢！”嬴月也同样十分暴躁。
凯蒂：……
凯蒂小姐看过来的眼神充满不可思议，哦呼，原来还是个正常人。
不对，这么一想更气了。
此时的凯蒂小姐就像当初被逼去和未婚夫先生同归于尽的她，嬴月听了一堆“吾神”心里也觉得对方是被邪/教洗脑的神经病。万万没想到，凯蒂小姐并不是真觉得为“吾神”奉献很光荣，只是去奉献的不是她而已。
这不是慨他人之慷嘛。
嬴月：啊，我要闹了
“我可是吾神的信徒，怎么能献祭给不三不四的伪神，”可能是记忆里有过相关培训，这些话她张口就来，“吾神可是我的信仰，我的命是属于吾神的！”
说到这里嬴月用不满的眼神看过来：“您可是我们奈罗的子民，怎么这么疏忽大意，你心里真的有吾神吗？不然怎么一点也不上心。”越说越气，到了后面，嬴月的眼神已经带上了一点怀疑。
“您不会被肮脏的莱茵腐蚀了吧。”
话刚说出口，嬴月仿佛意识到什么。
就，很有可能啊。
嬴月恍然大悟。
“可不兴这样的啊，”嬴月的声音里甚至有了点恐惧，“莱茵算什么，我们奈罗可是神的后裔，您不能舍大取小——”
“她说得没错！”
嬴月脸上的表情还停留在满是痛惜的谴责，力图把亲近的人误入歧途的遗憾、不敢置信和让对方悬崖勒马的期待整成三三四分的扇形图。
嬴月和凯蒂站在空无一人的宴会厅一楼，身旁的烛台架映照两人的脸。就在这时候，一角的小门打开，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男人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插入两人的对话。
嬴月：……
你谁呀！
打断别人说话真的好烦啊！
嬴月讨厌一些没有分寸感的人，尤其在她抓住机会反向输出的时候。
还没等她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一旁的凯蒂小姐先受到了刺激：“你在干什么！”
凯蒂小姐的声音不高，但愤怒的情绪可以说表达的淋漓尽致——说话都是用吼的，只是顾虑到可能被外人听见特意压低。
嬴月：！
是瓜的味道！
“我们接到的任务是潜伏探查消息，不是不分敌我开启战争！”
嬴月：懂了，最重要的就是这个不分敌我。
犯罪嫌疑人get
所以怎么跑？
以及跑得过程中怎么把他坑死？
这种人一看脑子就很不好使的样子会把我暴露出来。
搞死邪/教属于正当防卫，人人有责。
敏锐从中发觉生机的嬴月默不作声支楞起耳朵听两人的对话，同时在心里总结。
人多了就容易搞幺蛾子，邪/教也不例外。相比于还知道顾虑自我生命的凯蒂小姐，新出现搞出如今局面的男人更符合脑海里对邪/教分子的刻板印象。
他们两个其实也算是代表——奈罗内部两种态度的代表。
一种是虽然尊重祖宗，但同时更在乎自身利益的鸽派，想苟着等待时机，估计对神灵遗物的用处也有点别的想法。相对于投喂祖宗，可能更想用在自己身上，嬴月本人和凯蒂小姐都是这一派。
嬴月总结了下：有点二五仔，但不多
另一种才是真正狂热的邪/教分子，热爱破坏，一心只想壮大势力让神灵强大。
嬴月总结：神灵舔狗
两派之间明争暗斗，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最近显然鹰派忍不下去了占据了上风，于是给凯蒂小姐这边的任务横叉一杠子。
啊，不对，感受到献祭法阵的威力，嬴月改了形容。估计是彻底疯了，想把意见不同的另一派直接打包给神灵当点心。还别说，相比于外敌，很多时候内部的敌人反而仇恨值更高，尤其一方脑子不好使的时候。
凯蒂小姐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看过去的表情甚至有一丝仇恨。
嬴月：盯
“你们是疯了不成！莱茵没有你们想得那样不堪一击，”凯蒂的声音已经有了气急败坏的味道，“你们这样只会让大夏和莱茵都把目光放在我们身上。”
嬴月很懂凯蒂的崩溃。
两只老虎在打架想要争出个老大，奈罗再说自己的尊贵觉得是神灵后裔，自家人应该知道自己事，海外小国地少人少科技也不发达拿什么和人家拼。
作为一只心里有鬼的鬣狗，最明智的办法肯定是煽风点火让老虎拼得你死我活趁机捡陋。
结果，好家伙，鬣狗得意洋洋，老虎还没打呢，直接蹦跶到老虎跟前，起手就是一个连踹。
是不怕死呢不怕死呢还是不怕死。
老虎之间火药味再浓那也是互相尊重的，你一个鬣狗算什么东西，两大哥打架肯定要先清场子。
不过有这样清晰认识的只有凯蒂，觉得自家是鬣狗的也只有凯蒂。不知名男青年显然不这么认为。嬴月也可以理解，邪/教嘛，洗脑活动多，洗多了自己也认为是真的了。
在男青年看来，大陆上数得着的国家绝不是只有大夏和莱茵两个，自家也得算上，那就是三雄争霸赛，而且自家是龙，最起码是幼龙，其他不过凡虎而已，总缩着算怎么回事，想要暴力平推。
秉持着这样的心理，类似凯蒂这样的人就是在拖后腿。自家人拖后腿，那不是更可恶。
两个人吵出了火气，嬴月一看男人的目光开始乱转心中就是咯噔一下，果不其然，随着凯蒂的目光也落到嬴月身上，男人嗤笑一声，在凯蒂渐渐变得不善的眼神里指着嬴月道：“怎么不听听其他人的意见呢？我们奈罗可不像外面的杂种，我们都是一家人。”
嬴月：……
真一家人你就不会为难我。
这种情况显然说什么都是错的，最重要的是……献祭……这破玩意还在运作啊！不用伪装，嬴月苍白的脸色就已经说明了她的虚弱。佯装怯懦摆摆手，嬴月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以男青年的个性应该会忍不住难为她的，当然在他看来那不是难为，而是帮助，一家人的互帮互助。他付出关心，对方替他打凯蒂的脸，至于凯蒂会不会记恨对方，又因为是上司更方便直接伤害对方……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男青年原本并不在意一个小卒子的木讷，刚想要变本加厉，同时还可以东拉西扯故意拖延时间，让凯蒂多受几分献祭法阵的苦楚，无意间瞥过去，却被站在那里，看似聪明相实则蠢笨的少女吸引住目光。
这个女孩子，她好像有点好看哎。
在万千烛光的氤氲中，青年心跳暂停一瞬。也不是说心动什么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如同走在路边见到一只稀有的蝴蝶立在花梢头，说不清道不明，你就是觉得那只蝴蝶不一样，花也很是不同。
因为这一瞬间的柔和，到了嘴边的咄咄逼人失了锐气也说不出口，见凯蒂因为他的走神误以为他是故意用这种态度羞辱人气愤离开，伴随着逐渐远去的脚步声，站在烛台前的青年望向空荡奢华的大厅又看向不知所措的少女忽而又有了新的主意。
“你知道你要死了吗？”他满怀恶意道，可能是嬴月之前一心为神的态度表现的比较好，想到刚才的情景，他的满意又多了几分，越想越觉得新冒出来的想法不要太合适。
当然，为了想法的实施，他免不了解释一番：“在献祭法阵里死去可见不到吾神。”
嬴月：那还用你说，而且也并不想见
“可是，您不是”和我们一边的吗
嬴月的脸上清清楚楚这样写着。
青年皱眉，他不是脾气好的人，刚才的解释已经耗尽了柔和的心境带来的耐心，到了这会儿，他已经有点不耐烦了。索性和他对话的少女是个懂得看眼色的，尽管不理解也不再问东问西。青年干脆把自己的打算直接说出来。
“跟着凯蒂是没有前途的，你也看见了，我要做什么她都不知道，跟着她可帮不了吾神。大长老年纪大了，他的心变得软弱了，束手束脚的吾神何时才能统御人世。”
“你以后听我的，按我说得做！”
嬴月：这个人，招聘技能不给力啊
但是……
“好，好的。”
他的招聘能力需要给力吗？不需要。
只要还需要用到她，献祭法阵这一劫就可以过了，在生命面前，犹豫的两三秒是她对人设最大的尊重。
嬴月的识时务让男青年心情舒畅，好心情也让他有了继续说点什么的动力。
“你跟着凯蒂就是一条路走到黑，你以为她为什么送你去死，难道是真的想让你回归吾神吗？没有特殊的仪式，在莱茵帝国死去可不像在奈罗一样，死了也是白死。”
“你听说过金闪蝶吗？”
嬴月：！
嬴月的专注让青年的情绪高涨，在那双桃花一样的眼睛里，青年突然感受到久违的安宁，这让他的话难得真心许多。
“莱茵这边查人最喜欢用这个，你以后去探查他们的场所注意着点，沾到那玩意就麻烦了。”
“放心，你现在身上没有，我探查了。”
“但凯蒂可不这么认为。她可能觉得你粗心大意了，不知道从哪来的渠道认为你是个弃子，打算放弃你。”
嬴月：……
获得新身份的嬴月也获得了生命充值，黑斗篷递给她一件同款斗篷，披上后嬴月立刻就像从寒冬腊月走到春天里。珍惜的摸了摸黑斗篷的毛边，嬴月怀抱着对刚发下来福利的尊重问新任老板有什么事需要干。
客气的那种。
希望老板最好一辈子都不发任务。
男青年看过来一眼，屈尊降贵道：“等。”
等什么？
嬴月直到又过了两个星期才隐隐约约摸清楚，而在当天，她只是迷迷糊糊顺着男青年的意思继续潜伏。
嬴月：就暂时没事做呗
松了口气的嬴月不着痕迹回到人群里，又在天将明时，在献祭法阵解除后随大流乘马车回家。回家后的嬴月重新整理了目前所知的信息。
和刚失忆时候的彷徨不同，她现在对自己的处境摸了七七八八。
她，原名不知道，出身奈罗，信仰深渊神，为此积极参与邪/教组织，自告奋勇成为鸽派间谍，取代伯爵小姐丽娜·琼斯的身份，进行包括收集信息下毒刺杀等一系列恐怖活动。而在奈罗内部鹰派势力占上风后，新增身份二五仔，成为鹰派放入鸽派的棋子。
她失忆的原因是【金闪蝶的花粉】，金闪蝶是一种不太科学的神奇生物，是蝴蝶的同时也是花朵，有两种存在方式，是莱茵帝国管间谍活动的机关研究的产物，有下毒追踪等功效，花粉沾上目前没人能去掉。
之前在执行某项任务的时候，她身上沾到了花粉，还被凯蒂发现了。凯蒂觉得她已经没用了，打算搭配其他策略，最后来一次废物利用。
想明白的嬴月松了口气，也打定主意把小框框提示的解除花粉的方法瞒得严严实实。没办法，她身份叠得debuff太多了，间谍叠弃子叠二五仔叠邪/教……这是什么糟心的命运。
“呵呵，也只能相信物极必反了。”
倒霉到了极致的好处就是不会有更倒霉的事情发生，遇到什么都是——
“月神大人！月神大人！”一只黑色的燕子掠过晴空，停在窗前，在嬴月猛然提起的心跳声中为她报信。
“月神大人，我是您的新下属乔妮，您有看到献祭现场的月亮吗，您觉得作为您的标志怎么样？奈罗的深渊教派怎么比得上我们大夏的黑龙台，上头告诉我说您是黑龙台的大人物，跟着您行动一定要有排面，我就斗胆放了一个，让奈罗为我们的声名做嫁衣。”
嬴月：……
月你个鬼。
这种元气满满的间谍不要过来啊！嬴月痛苦抱头。从这种傻逼一样的联系方式中，她嗅到了不祥的气息。
奈罗的深渊教派她还不清不楚，但大夏的黑龙台和莱茵的雾机关，这两个都是男青年后来给她补充知识提到的间谍组织。
等量代换一下就知道深渊教派是什么东西。加上她信仰深渊……
痛苦。
好的，消息更新。她还是可以更倒霉的。
她，深渊教派鹰/鸽派成员兼职二五仔，黑龙台成员代号月神，冒牌莱茵帝国伯爵小姐。状态：随时可能被任何一方组织放弃中。
第96章
嬴月在做梦。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梦。
糊弄过想找她表功的下属, 最重要的是，貌似属性为可可爱爱没有脑袋热血笨蛋的下属，嬴月最后叮嘱留言, 请那位乔妮务必不要大张旗鼓联系她。
“唔，啊！我懂了！”
“大人不愧是黑龙台的大人物, 真是经验丰富！”
失忆小白嬴月：……
总之, 暂且应付过去。
等等, 乔妮这名字有点熟, 算了不管了……
昨天她毕竟一宿没睡，就算自觉前路茫茫，未来有那么点黑暗，也不耽误她洗漱后放松躺在华丽的大床补觉。或者说，正是这样紧急的时候她才更需要充足的睡眠调整状态。
嬴月脑子里各种奇怪的吐槽和小想法很多，但心境依然如同平静的湖面——纵使风吹雨打有涟漪荡开，也并不能影响整体的安宁。即使是不太科学的献祭也没能让她动摇, 躺着不一会儿，嬴月就陷入黑沉的梦境, 充分回复精力体力。
不过这只是睡眠的前半段。
到了后半段, 嬴月的大脑陡然活跃起来。
水泥墙、红色的砖瓦、院子里的杂草、乌压压不友好的孩子、抢夺、厮打、奔驰的汽车、高架桥、被电线杆分割的天空、展翅飞翔的麻雀、灰蓝色的天……一幕又一幕熟悉的场景仿佛丢掉的旧物被找回。
“呼”嬴月猛然从床上坐起。
原来穿越者竟是我自己！！！
可能是金闪蝶的影响过去了, 她的记忆也在逐渐复苏，可惜嬴月没等到期待的间谍经验技能包，反而再次给身份套了一层娃。
真假千金的皮子底下是间谍，间谍的皮子底下是穿越者。
我原来是穿越的！
穿越小说看得不要太多, 但谁能想到这种事居然真的会发生。
嬴月唏嘘不已。
独在异乡为异客，她现在不仅仅是异乡了, 直接换了个世界，熟悉的人和事是一个也没有, 连世界观都换了一套。嬴月回想刻进dna的唯物主义，再对比才经历过的献祭，简直欲哭无泪。
孤独。
发自内心的孤独。
但除此之外，她也隐隐松了口气。
间谍身份属实是个天雷，嬴月如果是原住民还要思考家国大义，考虑牺牲自己为国家换来情报。
可这是穿越后的世界。
难道是我想穿越的吗？
别说能活着就是占便宜这种话。
天上掉馅饼，我接着了，难道还必须做什么吗？
原身复杂到让她头疼的套娃间谍身份直接让嬴月头大，穿越前学习的知识并不足以让她对目前的问题应对自如，嬴月的情绪不免暴躁。
在这样的心情下，想要思考清楚穿越者与原身的关系实在太难了。更何况毫不夸张的说，这种问题甚至可以摆上辩论台作为辩论的主题。
嬴月：我是个自私的人。
嬴月：原身的事与我无关。
嬴月：我只要自己过得开心就好。
嬴月毫不犹豫抛弃了原身可能的心愿等注定会带来不小麻烦的问题，转而考虑的是自己穿越的时间。
穿越小说告诉我们，穿越可能类似于夺舍，同时也有可能是胎穿，多年后突然找回穿越记忆。
嬴月：我是哪一种？
如果是胎穿，考虑所谓原身就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接下来要是记忆能再恢复一些，也可以弄清楚间谍的工作流程，尤其是应该具备的技能。然而，这也就意味着成为间谍完全就是自己的决定，乱七八糟的关系都不得不负责。
如果是夺舍……
“小姐，”女仆走进来弯腰行礼，“伯爵和夫人回来了，他们希望和凯蒂小姐还有您共同享受一场美妙的早餐。”
嬴月：……
刚刚从梦里醒过来的嬴月还有点蒙，老实说比起真假千金和间谍，无疑唯物主义的现代社会更让她认同。一个年纪不大的现代人面对伯爵和夫人之类的称呼显然要不适应。嬴月花了五秒反应过来伯爵和夫人的分别是谁，和脑子里的人像对上脸，理清楚前情后自觉翻译女仆的话——
伯爵夫妇：我是真假千金的爸妈，我知道俩女儿私底下撕逼，不过我并不在乎，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就行，现在又到了需要女儿营业亲情的时候了。
嬴月：ok，懂了
胎穿夺舍之类乱七八糟的想法在嬴月来到餐桌的时候就没了，看到凯蒂，也就是假千金的那一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夹杂着同情怜悯和高高在上知道更多真相的居高临下的心情。
当然，对象是琼斯家。
琼斯家的财务状况还算健康，餐桌作为贵族家庭对外展示的一部分很有这时候的贵族特色，华丽且纹饰繁复。餐桌、餐盘、刀叉还有头顶的吊灯像一场辉煌富丽的幻梦，而这场梦的点睛之笔就是餐桌旁的凯蒂小姐。
凯蒂小姐是一位用自己将华丽这个词充分展示出来的淑女，她只是坐在那里，观者看到她的瞬间就会想到盛世乐章。
脱离了晚上暧昧而朦胧的色调，她更美了。
嬴月刚想要赞叹突然想起视线里框框曾经给出的提示，她自己目前的脸好像是假的，估计为了取代真千金进行了调整。所以凯蒂小姐呢？再加上邪/教和让人去死明显放弃她的事情……
嬴月走到餐桌旁。
椅子已经被拉开，她小心拉开裙摆入座，不论从哪方面看，她们两个的关系都不是很融洽，为了避免更多的交流，嬴月低头看向菜品转移视线。
但与此同时，她心中也不免叹息。
可能人都是视觉动物，哪怕是假的呢，聊斋故事里露出原型前的美貌画皮也没有多少人会讨厌，面对在白天充足光线下更美的凯蒂小姐，嬴月心里原本的怒气消失很多，甚至还有闲心想到一句话——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嬴月不知道的是，此刻被她腹诽的凯蒂小姐也有相同的感受。
“以前这位下属有那么顺眼吗？”凯蒂小姐暗自怀疑了一秒。做间谍可不是简单的事，不说为此需要学习的技能，名字、家世、容貌、过去等等一个人存在世间留存下来的痕迹都不是间谍能够拥有的。为了成功融入莱茵帝国，她取代了凯蒂·琼斯的身份，在建立新的联系的同时自然也失去了自己。
她的脸和身体都尽最大可能贴近原本的凯蒂·琼斯。
下属小姐好一点。
不论什么时代，金字塔底层的世界都是人吃人的。没有人关心一个连梳妆台都没有的女孩到底长什么样，而样貌在精细的保养后也可以推说长开了。伪装需要的花费也是不便宜的，能省则省。所以下属小姐仅仅进行了少许修整，让发色和瞳色更贴近莱茵帝国的人。
莫名觉得今天的下属格外顺眼的凯蒂小姐还未曾高兴，就想到昨天晚上发生的献祭，记忆由点到面，想到当着她的面勾搭下属小姐的男青年。
就，好气呀。
刚从不怎么样的下属中发现一个眉清目秀的，正要培养，才想起来这下属可能，不，是很有可能接了对家的offer。就问你气不气。
人对自己都是宽容的。凯蒂小姐选择性遗忘了曾经想要把下属小姐当做弃子的心路历程。
这不是没发生吗，那就没这回事。
凯蒂小姐心梗的时候伯爵夫妇打破了餐厅的安静，夫妻俩满意看到家里的女儿们和谐？相处，琼斯伯爵摇动桌角的铃铛，不一会儿就有手臂搭着白色方巾的管家送上托盘，里面是熨烫后的报纸。
报纸一式四份，管家绕着餐桌跑了一圈，从伯爵夫妻俩到凯蒂小姐最后到嬴月身边。嬴月转头瞧了瞧，伯爵夫妻和凯蒂都在看报，散发着油墨味的报纸展开，从嬴月的视角看，遮住了看报人大半张脸。嬴月也没有打破队形，从托盘中取下最后一张报纸，刚开始还是漫不经心，不一会儿就被里面的内容吸引。
《晨曦之星失窃疑云》
晨曦之星是什么？嬴月被这种中二风浓烈的称呼吸引，不自觉顺着板块向下看。
哦，原来是一块蓝色的宝石。
莱茵帝国皇室以金雀花为标志，传说开创帝国的鲁安国王攻进罗曼城时蓝色的帽子上别着一支金雀花。
这只见证了莱茵帝国成立的金雀花的使命并没有结束，进入皇宫后，因为其独特的含义，为了表示心意，鲁安国王将这只金雀花作为礼物簪入王后发间。
自此，金雀花在莱茵帝国成为爱情的象征，贵族女性皆喜爱以金雀花为主题的饰品。而其中最珍贵的莫过于鲁安国王为纪念这段佳话专门令工匠为王后打造的发饰。因为发饰上的宝石纯净珍贵如星，这件饰品也有了晨曦之星的别名。
晨曦之星在鲁安国王时期保留在王室，但随着王后的儿女成婚，作为礼物自然流入到贵族手中。到了科技发展很有一切向钱看的现在，更是揭开贵族的神秘面纱。隐藏的历史成为噱头，昔日王后发间的瑰宝成为展览馆玻璃柜中的藏品供游客欣赏，最近更是失窃，落到不知身份的窃贼手中。
嬴月心里莫名在意，将这则消息看了又看，放慢速度将文章细细读完，看完之后有种货不对板的惆怅若失。
这消息好没意思。
要是说窃贼是类似怪盗基德那样有特点的人还能让人提起兴趣，平平常常的失窃案就挺波澜不惊的。
嬴月心中暗自摇头，好在下一版面的消息没有辜负她的期待。
《科学？神秘？》
嬴月倒抽一口凉气，再次感叹这个世界的媒体行业真的是什么都敢写。
按照嬴月的理解，科学世界观可以说写在莱茵帝国的宪法里，国家主打的就是一个尊重科学反对迷信。
嬴月穿越前的世界同样信奉科学，科技比现在的世界要先进的多，但人类对不理解的事物总是充满恐惧或者敬畏，并将其归类为神明鬼怪，不论是佛教还是道教都很有市场，基督教的教堂也不少见，大多数国家都尊重信仰自由。
穿越后的世界从纺织机、煤气灯、齿轮、机械等特征来看，科技水平接近第一二次工业革命，按理来说应该和教会等信仰寄托很搭。不论是身处时代洪流中茫然无措，需要信仰安心作为锚点，还是统治阶级利用神魔制造权威方便统治，大大小小的教派不说如雨后春笋冒出来，起码官方也得设定一个或者两个“正神”。
结果莱茵帝国完全不走寻常路，坚持科学不动摇，看待宗教就像邪/教，咬牙切齿的程度不亚于做丈夫的看到奸夫，可以说深恶痛绝。
在这种情况下敢公然扯出神秘学，嬴月是真的不得不说媒体的胆子大。
嬴月本来还以为昨天的献祭会像穿越前的404一样，还想着闭口不言，谁知道报纸公然把事情抖出来了。
那不得仔细看看。
嬴月的眼神亮了。
第97章
有人说, 梦是某种真实的写照，梦境是打开潜意识的开关，将平时未曾注意到的真实展现。
那现在, 他是在梦里还是不在梦里？
所见是真实还是虚假？
西泽尔·博尔吉亚，传承日久的博尔吉亚家族当代继承人, 家中长子, 能力卓绝, 相貌英俊, 即使是罗曼城最猖狂敢写的报纸，提到他也是赞不绝口，他的人生看起来似乎并没有缺憾。
如果有的话大概是某些非要鸡蛋里挑骨头的贵族的指指点点——这个人居然爱洗澡。
可这算得了什么呢。
尤其和一母同胞的弟弟比起来。
亚各·博尔吉亚在伯爵真假千金之间犹豫不决的故事可为罗曼城的社交界贡献不少谈资。
近二十年生活的点点滴滴涌上西泽尔的心头。
他能回忆起父亲书房里装帧精美的羊皮书中的某一页印象深刻的文字，他几乎能看到母亲最爱的耳坠被烛火映照的摇晃着的微光，和弟弟一起在庭院中接受家庭教师授课的场景浮现在他的眼前……
按理说他不应该怀疑，可事实上是，比起记忆中的一切, 眼前明显属于另一个“人”的，或者说更像“神”的经历更让他感同身受。
西泽尔对谎言有着不同一般的敏锐, 而此刻, 他从记忆里嗅到谎言的味道, 熟悉的恍若故人忽至，轻敲门扉。
*
什么是神？
大约是因为此刻在梦境之中，西泽尔格外轻松，他没有任何心理障碍, 顺畅无阻地将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
莱茵帝国内没有“神”的存在。
当然，范围只限于表面。
人心永远无法用器具来衡量, 未知会带来恐惧，恐惧生鬼神。
彼此一个对视, 众人心照不宣的默契，越是禁止，越是痴迷。
更何况限制只是对底层的限制，规矩从来不是给站在帝国顶端的那些人立的，他们百无禁忌，只求自己高兴。尤其当他们知道了解的更多的时候。
凡有动作必留有痕迹。
诸神林立的时代已经过去，但残留的余晖还依旧可以在祂们留下的痕迹中被观者捕捉。人类是渺小的，但身居高位的人类又可以随意操纵他人的命运，如同神明。
权力虚假的外衣让人心态膨胀，又因为深知自身的弱小，顶尖的贵族和皇室对神明的力量满是觊觎。
他们恐惧神明，又渴望成为神明。
在诸神陨落的时代，他们期待拥有神明的力量。
西泽尔深知这种期待，甚至他自己本身的命运也和这种期待联系在一起。
贵族和皇室想象过神明的形态，他们所描摹的神明宏大而崇高，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高居云端坐看人世间沧桑变换如同看待一场梦境。
神明是天边的霞光，是夜空永恒闪耀的星辰。
可此刻，在梦境中，西泽尔却像是拨开掩盖在神明周围的重重迷雾，近距离观看神明的生活甚至亲身成为其中一员后，西泽尔无疑打碎了曾经的幻梦。
什么是神明？
神明是信念，神明是祈求，神明是欲望，神明是……罪孽。
我想要食物，我要吃面包，我要有小山一样多的面包。
我要吃肉，要美味佳肴，要美食堆满城堡。
无数期待的渴求的贪婪的眼睛中，掌握灶台的神灵诞生。
我要铜钱，我要银币，我要金币，我要储藏室满是珠宝。
我要黄金铸造的雕像，要珍珠做石子，要沉甸甸的宝石坠折树梢。
通天的，对财富的追逐中，掌握财富的神明出现。
……
一个个纯白的羔羊虔诚跪在神明的雕像前，他们的眼睛闭上，嘴合上，脑海里是与此相反的疯狂叫喊。
我要。
给我。
雕像神色悲悯俯视人间，神灵在欲望中沉沦生长。
一切扭曲着前行。
时移世易。
羔羊心中的呐喊依旧响亮，然而日复一日的祈祷在一次又一次的重复中逐渐失去最开始的虔诚，更驳杂的欲望出现。
拥有食物拥有财富拥有武器的羔羊有了更多的时间思考，跪着的羔羊站起，甚至试图沿着雕像向上攀爬。
神明……真可怕啊……
羔羊的脑海里回荡着这样的声音。
可以给予自然就可以收回，然而已经习惯了富足生活的羔羊，既无法回到脑海空空只求填饱肚子的时候，也无法接受失去拥有的一切。
新的欲望在产生。
“神明能听到信徒的心声……”
“多可怕呀……”
“想要捂住神明的耳朵……”
“想要欺骗他们……”
“这也是为了双方好……”
谎言在信徒的需求中诞生。
西泽尔站在梦境空间的一角，在他的前方，是信徒修建的众神林立的神庙，信徒们身穿白色麻衣，如同一只只纯白的羔羊俯首跪拜。阳光也为如此虔诚的情感动容，为信徒披上圣洁的光和影。
这样的场景几可入画。
西泽尔站在原地，面对此等令人心生向往的场景，神色却愈发冷凝，只因为他的耳边回荡着各种杂乱的声音。
“整天对着雕像跪拜有什么用？真烦，躺庄园里玩乐才是正经事。”
“烦死了，怎么那么多规矩，神明就是麻烦，高高在上，讨厌死了。”
“当神可真好，就苦了我们，为了那些神的虚荣心在这里瞎折腾。”
……
无数的心音凝成黑色的丝线，丝线在风中飘荡，最后成为茧的一部分，而在茧之中，西泽尔的目光穿越空间，和茧中的双眼对视。
“我是？”倚在办公桌旁小憩的西泽尔睁开眼睛，手指下意识动了动，霎时间满天星辰的虚影在上方靠近房顶的位置浮现，而在其下，风吹雨，一尊王座隐约成型。
西泽尔抬头望向随他的心意出现的虚影神色莫名一动，没等他继续思考，房间门被猛然推开，西泽尔眉头蹙起，眼疾手快将虚影挥散，却还是有星点残影落在来人的视线里。
来人推门的动作怔愣在原地。
在西泽尔紧皱着眉头的瞪视中，进门的亚各并没有收敛，他先是疑惑而后便是恍然，大概误会了什么，最后全部转为愤怒又被他自作聪明地深深掩埋。
西泽尔自梦境出现便不太好的心情因为他虚伪的表现越发糟糕，却不知道亚各的心里也在翻江倒海。
“晨曦之星真的失窃了吗？”他想这么问。晨曦之星在普通人眼中只是昂贵的宝石首饰，报纸上没有对外公布的是，在有神明存在过的背景下，鲁安时期能被王室也视为珍宝的宝石自然和『神秘』脱不开关系。可惜空有宝山，凡人只能贪婪望着，却不得其门而入，最后只能把它们当成装饰品。
但这不意味着他们放弃从中获取神明的力量，尤其是晨曦之星这块据说和神格有关的宝石……
晨曦之星最近的拥有者便是博尔吉亚家族，而在二子皆加入隐秘机构雾机关的情况下，博尔吉亚家自然从善如流如众人所愿贡献出晨曦之星用来钓鱼，以为家庭成员铺路。
亚各之前并没有怀疑晨曦之星失窃事件有问题，毕竟这件事的经手人有他的哥哥。就算内心深处隐藏有某些想法，西泽尔的优秀都足以让这些想法都变成永远见不得光的东西。
西泽尔在亚各心里是高洁到让他羡慕又嫉恨的神明，亚各厌恶他仿佛超脱于众人的姿态，却也不相信他会为自己的利益作出背叛家族的事，但现在他不确定了。
亲眼所见的事实还能有假吗？
亚各心生愤恨。
自从雾机关发现金闪蝶的特性并成功豢养以来，用金闪蝶坑骗追踪间谍从未失手过，而这次没有结果。
晨曦之星隐藏着和神格有关的力量。
还没踏入超凡者世界的西泽尔突然暴露了奇特的力量。
现在，晨曦之星消失，你说，谁能相信西泽尔清清白白不惹尘埃？
亚各也曾经觊觎过晨曦之星，不管这东西有多少人打过主意，到底它名义上落到博尔吉亚家不是吗？经历晨曦之星失窃的压力后，亚各自觉清醒，他这才发现群狼环伺，若是真将众人盯着的肉吃了，博尔吉亚家也就完了。
成长是一瞬间的事。亚各认为他和过去那个单纯热血的他不一样了。他学会为家族考虑，他正在承担责任。亚各觉得自己真的很棒，没想到在他思想升华向前进步的时候，过去完美的兄长却暴露不堪的一面。
亚各想要怒骂西泽尔，他第一次在这位家族继承人面前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在此刻的亚各心中，自己就是慷慨悲歌的英雄，面对只知道自己利益的卑劣之徒愤怒又感叹惋惜，这实在很有英雄史诗的味道。
当然，与此同时，亚各又清醒的知道他的指责不会有用处，更可能只会让对方恼羞成怒，把事情变得更糟。
“我必须要镇定，先应付过去然后再思考解决办法，博尔吉亚家只能靠我了。”
亚各心中叹息，脑海里闪过未婚妻的脸，想到西泽尔曾经说过她有偷窃晨曦之星的嫌疑，可能是间谍，视线落到报纸上心下更添嘲弄。
到底是间谍，还是因为是他的未婚妻呢。
一想到平日里云淡风轻的西泽尔也可能在忌惮自己，亚各不可置信的同时又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微小喜悦。
即使他心里的想法多到冒泡，自觉已经可以在西泽尔清冷的目光中挺直腰杆，亚各在和西泽尔对视的刹那还是不由自主躲闪开。
“快看，西泽尔，你的绯闻出现在报纸上了。”
话说出口亚各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可以避开西泽尔的压力，报纸上的内容自然算是个轻松话题，即使报纸不可避免同时谈到他。
“说起来，你确实对丽娜挺关注的，”随着西泽尔目光转移，亚各松了口气的同时，情绪再次翻江倒海向外冒，说起话来不免带上了几分阴阳怪气，“你不会是那种爱你就要欺负你的类型吧，所以才说丽娜和晨曦之星有关系？”
亚各也发现语气的问题试图让自己的话偏向于兄弟间的调侃：“你真喜欢她我也不是不能让，我们毕竟是兄弟，你比未婚妻重要多了。”
【谎言】
西泽尔的心弦被拨动，贵族的生活从来离不开谎言，平日里他见得多了，只是今天实在不巧。
梦境里，欺骗神明的信徒在渴求虚假的心声。
诞生于对神明的欺骗的谎言之神？不属于神明，更不属于人间。
西泽尔向来波澜不惊的心绪被搅动，他心中冷笑。没有无缘无故的梦境，再加上了自己一贯对谎言的辨识，即使没有后续，西泽尔也意识到自己和谎言之神的联系。
或者说，他就是那位谎言之神。
诞生于谎言，又因谎言被神明和人类排斥。
祂是神明的叛徒——被欺骗的神明们愤怒指责祂不配成为神明。
人类对祂满是敷衍——我只是在践行谎言之神的喜好，作为谎言的神明，肯定能理解信徒充满谎言吧。
西泽尔在梦境中积累了太多负面情绪，再面对现实中的谎言自然没有更多的耐心。
“我跟她没有关系，”西泽尔冷冷道，“出去！”
在亚各的愣神中，西泽尔补充道：“进门前要敲门的礼仪你应该不会像婴儿一样做不到吧。”
亚各瞪大眼睛，为西泽尔前所未有的疏离。
“你！”哑口无言的亚各咬牙，僵立在原地，在西泽尔的目光逼视下关门离开，走到大门口又为自己的退让深觉羞耻。
“是被说中了吗？呵，真没想到西泽尔会有这样的心思，丽娜那种村姑除了脸还有什么好，也只有西泽尔那种装模作样的家伙才会喜欢……”
话音刚落，亚各忽然听到来自一旁的惊呼。
“你说什么？！”身旁的人大惊失色，“西泽尔喜欢你的未婚妻？！！”
第98章
雾机关。
如云似雾, 遮遮掩掩，不敢暴露在阳光下，从名字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种猜测是对的。
不同于明面上的安全局，雾机关的工作范围与其重叠又偏向更黑暗的方向。刺探情报, 清查间谍, 监察舆情, 如果说安全局还可以进行申诉抗辩, 有人身安全和财产政治权利的保障，到了雾机关则是结果为王，程序成了可遵守又可不遵守的东西，简而言之就是道德底线非常灵活，全看矛盾的另一方有没有实力。
如果成员追查的对象势力和人脉不如自己，只要成功得到想要的情报，在这之中不论用出什么手段都可以被轻描淡写遮掩过去。当然, 这是理想情况。
事实上，罗曼城作为莱茵帝国的首都, 能在这里呆住的人家就算如今不显, 祖上也是阔过的。贵族之间乱七八糟的姻亲关系不仅让需要背诵的后辈头昏目眩, 也让时常阴沟里翻船的雾机关成员不敢太过肆无忌惮——谁知道对方有什么惹不得的朋友/亲戚/长辈/情人呢。
不管单个的雾机关的成员有过怎样心里骂mmp的灰头土脸的心路历程，雾机关作为权力的集合体，一个掌控暴力的组织如同笼罩在莱茵帝国的庞大黑影，让人噤若寒蝉。
这样的组织在人们的印象中应永存于黑暗之中, 不光他们的成员笼着黑袍脸带面具身形模糊不清，组织的所在地更应该是隐匿的, 不为人所知的。
与刻板印象相反，大隐隐于世, 雾机关作为搞情报活动的行家自然比谁都要明白此种道理。
更重要的是……
雾机关又怎么了，再厉害的组织也是由人组成的。是人就避免不了口腹之欲，谁能一直坚持吃食堂呢？反正雾机关的成员觉得不行。
于是雾机关不仅没有在偏僻的荒郊野外或者难以探查的地下，不论是红墙绿树还是大门下方有年头的磨损都十分亲民，外表看起来就和任何一家小型办公楼类似，还是收支勉强维持平衡作不得撑面子的体面的那种，里面的工作人员打开玻璃窗就能闻到美食街食物的香气。
是的，雾机关的后街是附近有名的小吃街。在浓郁的食物香气的提醒下，雾机关成员的一日三餐可准时了，饱腹感让时常进行的加班也有了些许幸福的味道。
而前街……
和雾机关甚至可以说破旧的外观不同，大门正对面的前街，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建筑莫过于一座装修新潮时尚的小楼。
小楼正门挂着的牌匾足以让毁掉每个来上班的雾机关的工作人员的心情。
《罗曼娱乐报》
吃瓜八卦的天性每个人都有，但作为被八卦的一员就不是很开心了。因为是邻居，雾机关的工作人员撞到《娱乐报》小编的机会相比于其他人来说就有那么一点多。能进雾机关，不是在这方面过分天才就是家里很有点底子，也就是说基本是有名有姓的贵族。
《娱乐报》的小编一拍大腿，这不巧了吗，刚好是目标对象啊。
这份相遇不是被小编视为上天赐予的缘分，提醒他们必须八一八该贵族的家里有什么值得大家乐呵的事，就是给有选择恐惧症的小编一个指引的方向——就是他家没错了。过分外向开朗的还会趁机呼朋引伴搞个团建，来一个系列合集。
雾机关工作人员A：别拦我，我要宰了他们！！！
雾机关工作人员B：时间长了习惯就好，大家都有丢人的机会，不会让你当显眼包的。
不是没人想过要进行打击报复，尤其雾机关的手段本来就不怎么清白，奈何也不知道《娱乐版》后面到底是哪家的后台，整个就是一个滑不溜手，废了半天劲，一点效果也没有，反而让自己家在罗曼城最有名的娱乐报纸上挂了一个月。
好气鸭。
最后被自己家里人紧急叫停。还要经受上司的毒舌攻击（合理怀疑是自己也受挫转嫁情绪）——能在雾机关这种地方当头头的既要有背景还要有能力，话语权不是中低层这些小纨绔能比的，被同龄或者上一辈中的风云人物盯上不要太痛苦。
眼不见心为静，当《娱乐报》不存在后，雾机关工作人员的精神内耗减少许多，连同事情都多了不少，肉眼可见的真实许多，这也算是一则好处了吧。
但雾机关的工作人员显然忘了人天性就会得寸进尺，可能因为日常他们自己才是那个会得寸进尺的，当攻守易形，他们以为《娱乐报》已经很过分了，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们能够更过分。
比如，在此时，一个雾机关摸鱼成员刚听到一则有关上司的大八卦，他还在张大嘴吃惊消化之中，还没等他衡量这瓜保熟不保熟，最重要的是瓜要不要命，琢磨要不要有分享精神，另一头，《罗曼娱乐报》小楼的庭院中，一个二十岁左右眼神灵活头发卷曲的青年正心满意足放下刚刚放在耳边作听筒状的右手。
正从大门走出来的红发女人见此当即眼神亮了：“又有什么好玩的事？快说快说！”
青年咧嘴一笑，作高深莫测状：“你绝对想不到。”
《罗曼娱乐报》的大厅本来就热闹，大门处时常有人走动，两人的动静很快吸引了他人的注意。其他人可不像红发女子这样好性，都是熟人，谁不知道谁呀。一个瘦高青年直接上手，给了一肘子后手臂锁喉：“别卖关子，吊人胃口的这个月被老大召见逮着你一个人训哦。”
青年也不再拿乔，想到刚刚听到的八卦，再看庭院中的同事茫然的眼睛，他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手握真理的圣者面对愚钝无知的羔羊。在其他同事越发手痒的目光中，他清了一下嗓子：“要是我说——”
他拉长音，扫视众人。
“这消息和老大有关呢？”
话音落下，惊起一滩鸥鹭。原本因为人员来往并不太安静的大厅忽然一片寂静，所有声音跟被什么吃了一样，有的人甚至连动作都被这消息被定格，可见青年口中“老大”的威慑力。
良久，最开始搭话的红发女子才笑着打了个哈哈：“格雷你别瞎开玩笑，万一有人当真怎么办，而且老大是能开玩笑的——”
仔细看，她脸上的笑容可以说十分勉强。
“我可没开玩笑。”想到自家老大格雷也没了一开始跃跃欲试作死的心情，他左右看了看，跟做贼一样，好像自家老大能神出鬼没从墙头上冒出来一个头，“老大的绯闻，和真千金的，好像是真的。”
“老大的那个弟弟，对，就是心比天高的那个，以为自己藏得很好的那个，他刚刚在对面亲口说的。”
“那也不能……”
话还没说完，红发女子松了口气。周围一群人也放松下来，院落里恢复走动，进门的大厅里大家也在办公桌前各忙各的。
她还以为是什么八卦呢。
老大的这则八卦谁不知道啊，献祭现场的揽腰是因为有刺杀，她甚至怀疑刺杀是不是老大自己安排的，身处消息汇集的《娱乐报》，对面更是专门搞情报的雾机关，女子不是不知道老大对丽娜·琼斯的怀疑。
女子刚要接着说“那也不能确定”，确定两个字还没落下，就听到同事继续放料：“再加上弟弟刚刚从老大办公室出来呢？两个好像吵了一架，我也不敢细听。”
“……”
可信度，突然有了那么一点上升。
不不不，不可能！
女子疯狂摇头。
谣言！绝对的谣言！真理一向在他们《罗曼娱乐报》手里，其他的小报为了博眼球净瞎写，只有他们，只有他们《罗曼娱乐报》才是罗曼城新闻业最后的净土！这次涉及到老大所有成员安静如鸡，一个字都不敢多写，净让其他报纸胡扯去了，大家也觉得这个决定很棒，沉默也是真理啊。
对谣言，就是要不随波逐流！
女子心里跟猫挠一样，她本来和其他人一样还在等格雷继续加码，没想到格雷竟然话锋一转又扯到了别的事情上。
“献祭现场的月亮，是指大夏的月神没错吧，早就听说过月□□声，没想到不在自家地盘，在莱茵也这么嚣张啊，也不愧是月神。”
红发女子：？？？怎么不继续说了？老大他不重要吗？但是月神……
对面就是雾机关，《娱乐报》的众位可白女票了不少情报，搞娱乐的又不像雾机关一样需要找准政治站位，大家又不缺少文艺情怀，自然是谁特色鲜明对胃口就喜欢谁，用嬴月穿越前世界的话来说就是“粉谁”。
而红发女子刚好就是月神的粉。
在粉丝面前提到她的偶像，这注意力不被妥妥拿捏？
老大很重要，可月神也很重要啊，不一样的重要，反正人在这里跑不了，哪个瓜都可以吃。更何况在粉丝面前谈偶像根本就不需要偶像的瓜，只要提到偶像相关，就像绝妙的引燃剂——接下来粉丝自己就可以滔滔不绝啦！
红发女子正处在这个状态。
“那可是月神！”她振奋而激动，只一个名字，不，是代号就可以点燃她全部的热情，“大夏最优秀的情报官！”
“她怎么会遵循庸才的法则？猛虎不群，像她那样的人自然应该傲气，”说着说着红发女子单手捂嘴快要激动落泪，“天呐，世界上怎么会有像月神这么优秀的人。容颜『皎皎若明月』，才华惊世，作情报官也这么优秀，落到她手里的间谍没一个能撑得下来的，不管意志多顽强最后都会在她面前臣服，为了送上情报并且哭着喊着跪下来求她收留，要为了她奉献一切。”
“太厉害了。”
“没有魅惑能力能达到这种程度，我们已经是莱茵最顶尖的超凡者了，还是在老大的帮助下入的门，也就是说，没有奇遇月神她基本就是个普通人，能做到这一步靠得是人格魅力吧，呜呜呜，她得多美好啊！”
一旁的青年看不下去了，面对红发女子堪称有点小发疯的状态，他嘴角抽搐：“对，可美好了，美好的大夏高层快打起来了，自己完美脱身。”
“真是完美的坏女人。”格雷感叹总结。
被泼了冷水红发女子呵了一声：“那又怎么样？”
“坏女人不是更刺激吗？”
见格雷没有反应红发女子给出致命一击：
“你就没想过被完美的坏女人渣一渣？”
格雷：……
这就扎心了。
谁没想过被坏女人渣呢？
不得不说人有时候就喜欢作死，格雷想了想大夏黑龙台昏暗的地牢，又想了想不管哪里的情报都统一承认的月神的颜值——第一美人实锤，冷酷的坏女人走进来……
格雷：……
红发女子再次呵了一声，眼神里满满都是我看透你了。
格雷：……
庭院里是令人窒息的安静。
格雷的尴尬很快被打破，《娱乐报》的大门被砰的一声撞开，格雷惊讶转头正看到老熟人查理进门。都是有超凡能力的人，谁老老实实走正门啊，从查理的表情看所有人都知道了原因——惊慌。
因为太过惊慌他完全忘了自己可以不走门。
而惊慌的来源……
查理扬了扬手中一沓信纸，以格雷的经验，这些信必然来自一位贵族小姐，并且内容绝对缠绵悱恻，简单来说就是情书。
与此同时，查理开口了，声音里充满不可思议：
“我在老大绯闻对象房间里找到的，好像是给老大的情书。你们说她跟老大到底有没有一腿？老大会不会因为我闯她的房间报复我？我还能活过明天吗？”
红发女子理解查理的意思后哇哦了一声，原谅她词汇量的贫乏，主要是这个事情真的就很难说。
而其他人……
“哇哦！”
庭院和大厅里哇声一片。
第99章
“真可怕啊。”
“说的是。”
……
意义不明的, 简短的暗语。
外出的淑女在光线明亮的咖啡厅相遇，再简约也带着华美蕾丝的裙摆轻轻晃动，她们眼波流转, 对视间都明白彼此的意思。
这是莱茵帝国的裁判军手持火枪在街上巡逻也无法避免的交流，有些事情就是可以不带有关键词也能让事态扩散。
真相如水势, 滔滔江水奔流而下, 哪里又是人力可以阻挡的呢。
嬴月也坐在咖啡厅里, 和周围淑女同款的动作, 一方洛可可风格的圆桌在她身前，同样风格的瓷杯中咖啡液缓缓旋转，漩涡最中心是她有一下没一下搅动的银匙。
那天堪称超自然的献祭就这样虎头蛇尾过去了，嬴月虽然没亲眼看到后续，从在场大部分贵族都平安回到家，甚至她自己全家前几天还在照常生活来看，左不过最后还是成功解决了, 可以理解，毕竟献祭这种事情和恐怖袭击也差不了多少了, 在一个大国的首都搞恐怖袭击……
失败和惨烈的失败二选一吧。
结果是注定的, 嬴月唯一担心的只有这事会不会牵连到自己身上。
要知道她能平安离开献祭现场是借助邪/教份子给的黑斗篷, 从对方的视角来看，她可是一伙的。
深渊教派……鹰牌……鸽派……
嬴月内心痛苦抱头。
她脑海里正在上演小剧场：
莱茵帝国官方：（拍桌子）（冷锐的目光）为什么要在罗曼城做这么残忍的事！
深渊教派傻逼青年（疑似领导）：当然是为了吾神！
莱茵帝国官方：同伙还有谁？不说是吧，上刑！
深渊教派傻逼青年：我说我说，我刚收买了一个, 也是我们教派的，有什么事你找她！
“嘶！”嬴月捏着银匙的手指用力, 嘴里倒抽一口冷气。天知道她穿越前可是安安分分小老百姓，一朝穿越, 谁能想到居然会卷进被关进牢里的罪名。
如果那个突然来到的鹰派的傻逼青年被抓，嬴月可不相信这种能称为“帝国”的国家有什么人权，而且说实话□□份子也不配，□□分子也不会有什么同伴爱，嬴月相信自己肯定会被供出来。如果傻逼青年成功脱身……
“哦豁，”嬴月用银匙喝了一口咖啡，酸涩的苦味攥紧了整截舌头，她赶忙往里面加了三大块方糖，直接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要不是怕引人注意她能直接把糖丢嘴里。
方糖的甜度把嬴月从苦味地狱里拯救出来。
然而她却想不到办法把自己从困境里拯救出来。
如果青年没被抓到……这种丧心病狂的邪/教份子难道会收手吗？他只会变本加厉，到后来纸包不住火，露出破绽被莱茵帝国相关部门抓到。
重复审讯流程，只不过罪名加重：）
也就是从死缓变死刑，不对，是死刑变九族消消乐。
不管青年是不是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那和嬴月无关，嬴月关心的是自己的处境。天可怜见的，她可什么都没做。
作为邪/教分子的同党被关进去？嬴月不乐意。嬴月发现，她曾经想要举报邪/教也还是想得少了，举报没错，前提是匿名举报，别牵扯到自己，嬴月并不想承受一个“帝国”的司法。
那就只能……
逃。
“逃”这个字一出现在嬴月的念头里，立刻像种子一样在脑海里扎根。对，她必须得逃。想想她现在的身份，间谍，还是好几重间谍，这样的人能善终的实在太少，间谍想要上岸过平静的生活需要的是大智慧大毅力。
这些她都没有。
所以她只能逃。
逃掉这个身份，逃掉和这个身份相关的黑暗往事。
脑海里念头翻涌几轮，越想这个念头越清晰，连流程细节都不断向外冒。嬴月也下定了决心——她要逃！
逃跑当然不是嬴月现在从座位上抓起包冲到电车站，一路乘火车乘马车七拐八扭往偏僻的地方跑，嬴月要逃跑，逃跑的终点是换个身份定居。舒适的，生活质量有一定保障的定居，不然她还不如被抓到就抹脖子，反正也就一瞬间的事。
“让我想想，要有以假乱真身份证明，要有住宅，要有保镖，单身女子在外还是挺危险的……归根到底还是——钱。”
“所有的准备都离不开钱！”
嬴月心中有了明悟。
*
《罗曼娱乐报》总部大厅。
白日里阳光正好，朝气蓬勃正是工作的好时候，大厅里往常应该校对的校对，改稿子的改稿子，联系出版的电话应该被摇出火花。而现在……
“你去。”有人被手肘捅了一下。
“还是你来吧。”捅人的被反推向前。
一圈人站在大厅最中央的大桌子前，那本来是开紧急小会的，现在大桌旁没有领导，其他人却仍然跟缩头的鹌鹑一样在附近挤挤挨挨，像是要在寒冬里通过群聚获得些许温暖。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目光都落在大桌的桌面上。
被众人盯着的大桌已经被清空了，乱七八糟的报纸模板被整理干净，现在放在上面的是虽然出于一腔好奇但毫无疑问算得上胆大包天的查理的战利品——一沓还带有少许香水味道的信纸。
贵族少女的情书。
这没什么稀奇。别说是贵族少女，贵族夫人的大家也不是没见过，众人中有不少是沙龙里闻名的贵族夫人的裙下之臣。
可问题是这是普通的贵族小姐吗？
把情书拿回来的查理深恨自己的手贱。有点好奇心本来没什么要紧，尤其是碰上老大之后，有了超凡能力，他再没有碰上好奇心带来的危险，心随意动只会让他的生活更有趣也更刺激。如今回过神来的查理不得不承认他飘了，属实是飘了，得到超凡能力后他就飘了，摸不清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有超凡能力算什么，他上头还有压着的人呢，有不少人能制他的！
想到自家老大的性子，查理打了个寒颤。
毫无疑问，给他超凡能力的老大对他有知遇之恩，要查理自己说，这已经不单单是天天磕头能了结的事了，老大改变了他的人生，再造之恩，说是给了他一条命也不为过。
这可比他爹亲多了。
他亲爹付出的只有当初爽的那一下，然后就是不闻不问把他扔给不是他亲娘的继母照顾，老大可是实实在在给了他天大的好处。
给老大卖命应该的吧。
理是这个理，事实上，查理只能说臣妾做不到。
冷酷，无情和傲慢。
即使有滤镜加成，查理也不得不承认自家老大实在不是什么好人。因为从小到大生活练出来的察言观色，查理更能体会到老大不是什么善茬。如果不是有恩情在，查理是绝对不想和这种人打交道的，一条路碰上了都要远远避开。
受老大恩情的其他人也很清楚，没有这根弦的有了超凡能力也能感知到危险所在。这也是情书现在躺上桌子上却没人去翻看的原因——真的烫手，看着就觉得有刀锋在后颈刮。
当然，幸福都是对比出来的。
每当查理觉得自家老大有些可怕他就会看看对面，关于这一点，很难不怀疑确定《娱乐报》地址的时候大家没有夹带私货：
悲惨的时候看到更悲惨的对象肯定会有心理安慰。
对面的雾机关如果知道《娱乐报》的老大是谁就不会有“为什么失手”的疑惑了。
——因为大家有同一个老大鸭~
五个手指头尚且有长有短，同父同母的孩子家长也会有偏私，更何况有相同领导的组织？
是的，《娱乐报》的老大就是西泽尔·博尔吉亚，博尔吉亚家族当代继承人，雾机关高层之一，隐形实力控制人。智商不低又有超凡能力，在普通人之中就是王炸。
站在西泽尔的角度，雾机关再名声赫赫那也是由普通人组成的，莱茵帝国还没有找到能成为超凡者的方法，而反观《娱乐报》，再不是科班出身，行事也不周全，可他们也全都是西泽尔发掘出来的超凡者。
更重要的是……
雾机关是公家单位，和自己是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娱乐报再不像样那也是自己的产业。
损公肥私在莱茵帝国是贵族常规操作。
西泽尔从善如流。
这也是雾机关奈何不了《娱乐报》的原因——堂下何人为何状告本官？
《娱乐报》众人也有样学样，缺少情报的时候没少利用超凡能力从雾机关薅羊毛，这也是自家老大默许的。
咳咳……
不过这种优待有好处也有坏处。作为自家人他们平时是被偏袒的一方，相应的被处理的时候，老大也完全不需要想办法遮掩，没有任何顾忌，做事全凭自己的心意。
所以……
怎么办？
暖暖的天，想到老大，查理硬生生打了个寒颤。
这不是小事，别说涉及到向来让人头脑发昏的爱情，就是上位者小小的心情变化给底下人带来的都是巨大的风暴，恐惧之下查理直接向周围威胁：“现在可不是我一个人的事了，你们都知道，不把事情解决，我死了是一定会拉上你们的。”
众人不悦，下意识皱眉后却也明白查理的心思。别说查理，换成他们自己，没命的时候也会拉上别人陪葬。
怎么办？
众人立时都想到一个名字。解铃还需系铃人，能翘开口的当然是情书的主人。
第100章
阳光一如既往钟爱罗曼城这座浪漫的都市, 这里有时代变革的号角，更有头戴最时尚宽檐帽的淑女。
时光对不需要担忧吃穿用度的淑女来说是手腕上的珍珠，圆滚滚的, 一颗又一颗，数着数着就过去了, 它是悠长的, 是闲适的。
嬴月现在, 至少明面上属于淑女中的一员, 所以她也同样将时光消磨在光线明亮的咖啡厅里。
虽然她脑海里转悠的实在不是淑女应该有的心思：
“让我想想，每天的伙食费最少要多少呢，起码得有肉有菜吧，一顿在餐馆吃要30个纳特，一天100，一个月就是三千，一年就是三万六, 杂七杂八算四万吧。”
“四万”一出来，嬴月就被这个数字炸了下, 再乘上个起码五十年, 心脏跳起来的速度都加快了不少。这实是在不是个小数字, 就算嬴月知道自己下意识放宽了算，可她同样也还没把日用品和安全保障的费用算进去。
“该怎么筹集这笔钱呢？”就是把所有的首饰变卖都不够吧，更何况她也不能把大量首饰卖掉，哦, 她也没有那么多首饰，因为是不受关注的真千金, 只有充面子的几件。
嬴月：冷漠
打工？先不说她能不能胜任，这时候留给贵族女性的职位也只有家庭教师了, 琼斯家不可能让她去做别人家的家庭教师，除非她搭上更高的阶层，比如公爵或者王室，家庭教师明显是婚姻的踏板之类的。
她还能怎么搞钱呢？
从身份上说，她除了是贵族小姐之外还是……
对，她是间谍。
众所周知，间谍是有活动经费的。
搞间谍可危险啦~
可是有钱拿。
悄咪咪探出脚。
可是会要命。
探出的脚迅速收回。
发现没有别的办法。
再次伸出试探的jiojio。
等等，我好像没啥能力。
我是穿越的小废物。
心如止水。
嬴月正来回在危险的边缘试探。
不得不说缺钱的威力真是太大了，嬴月明知道有些事很危险还是忍不住冒出大逆不道的念头：
当一家的间谍是挺危险，可是两家好像就可以整点情报差价，更何况她准确来说是三方，是不是可以自己把情报圈圆上，比如给大夏传情报说奈罗打算怎么做，转头借凯蒂猫小姐的名义给鹰牌青年传信说鸽派打算怎么做激发他的动作，这就可以申请大夏和鹰派两家的行动资金……
还别说，这个想法好像是有点可行性，甚至让人忍不住想要再多来点——再加入莱茵帝国的雾机关，搞大情报圈，形成健康稳定的情报圈生态。
嬴月明知道是妄想还是忍不住想入非非，尤其想到其中可以操作的金钱，绝对可以让她逃离后舒舒服服，正在一边喝咖啡一边回味，“嗯？”嬴月的动作顿住，她忽然周身如芒刺在背。
是危险？还是窥探？
嬴月下意识蹙眉。
*
“是她吗？”
“就是她，穿蓝衣服的那个。”
“是她，最……”绞尽脑汁想了想形容词，吐出『漂亮』两个字。
这两个字一出来，一同跟出来几个人当即一震，眼神也都跟着聚集到咖啡厅里的某道身影上。
没办法，纯属本能反应了，就跟大街有人喊“看大美女啦！”，谁的头能不转一下？
与此同时，这句话也像打开了什么封印，因为查理手贱找到的情书被道德绑架跟着出来解决问题的几个人同时意识到一个事实，那就是——
“她可真漂亮啊。”几人在心中喟叹。
美是一种主观的看法，如同菜色，有人爱甜有人爱咸，不爱的品类也有一定的品鉴水准，能分得清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
而这个人……
是所有人都要不约而同在心里赞叹。简单来说就是被戳到好球区的感觉。
“不是我说，”这时候一个青年叹息着轻拍查理的肩膀，撤下超凡能力带来的低存在感。站在咖啡厅前台的服务生心有所感一般和青年对视，而后就是懊恼，疑惑自己为何会忘记给新来的顾客送上菜单。
“非常抱歉，让您久等了。”
待咖啡送上后，青年挥退服务人员接着道：“查理你麻烦了。”
他的表情格外意味深长。在查理冰冷的目光中，青年毫不为意，避开几位女士的视线硬凑到查理耳边说：“我本来也不信，但你看看，你看看人家的脸。”
察觉到看似不为所动的查理视线在往某个方向不自觉漂移，青年笑了，这就对了嘛，脾气再好的人被威胁哪有不生气的，让查理心想事成？他可没那么大度，起码也要跟着急一急。
“老大也是人，男人什么样你自己不清楚？”嘻嘻笑了两声，他的声音越发的得意，“你说说，这样的人，老大能拒绝吗？”
这话几人都听到了，同桌的几位女士互相看了看也都摇摇头，目光转到查理身上不由露出怜悯，惹得他一阵火大又无法发作。
周围陷入一时安静之中，隔着隔断，四周小声的闲话如同河面掀起浪花慢条斯理向这处音量的低陷处汹涌过来。
片刻后，查理环视一圈，面对心怀鬼胎的众人，他皱了皱眉头：“那怎么办？”
*
“女士，您看过《罗曼娱乐报吗》？”
圆桌对面有一位红色短发精神干练的女子拉开座椅坐下的时候嬴月正在沉思。
嬴月下意识点点头，回过神就看到一张极具亲和力的脸，像是十点钟的太阳，朝气蓬勃。
唔，一看就知道是职业女性，从小细节的搭配单品来看还是颇有生活情趣的那种，嬴月挑挑眉。
但这不能让嬴月忽视对方不请自来。
说起来有点不讲理的是，嬴月是个很注意个人空间的人。她不喜欢别人动她的东西，被旁人不经允许接触过的东西就像被什么潮湿黏腻的东西爬过，看过去就会心理不适。
更不喜欢别人不经允许靠近，虽然目前座位的所有权人是咖啡厅，但在嬴月的潜意识里，这块已经属于她的领地。要是有工作人员提前询问她还能调整做好心里建设，没有的话……
红发女子的下一句话让嬴月心中的不悦消失殆尽。
“您有兴趣去《罗曼娱乐报》工作吗？”
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刚刚还在想搞钱的事，现在渠道就来了，在生存需要面前，一点点可有可无的习惯都是随时可以丢掉的小矫情。
“您贵姓？”伸手不打笑脸人，嬴月顺势矜持又不失热情地请对方坐下，虽然对方的提议让她心中一动，嬴月也没有失去该有的警惕心。下意识看了看周围确定是随时可以获得帮助的公共场合，嗯，好吧，她现在的身体素质蛮好的，可能估计会有点能打，但提高警觉是没错的。
“您怎么会找上我？”嬴月没有绕圈子直截了当问。
对面的女士顿了顿，嬴月本来还在疑惑，甚至开始怀疑她的动机，等听到对方的回答后嬴月的脸颊倏地漫上绯色。
天可怜见的，她可不是那种好看又十分，不，是过分自知的人，想尽办法想听别人的好话。
没错，对方的动机很简单，就是看重嬴月的脸，想要一个门面。用那位女士的话来说就是走在罗曼城时尚最前端的地方怎么能没有一个好招牌呢。
真是意想不到又在情理之中的朴实理由。
思维方式非常俗套，要是嬴月心里没有小九九也是不乐意去当花瓶的，就是去也要想办法让他们改观。问题是嬴月已经不是追求展示自我价值的中二期了，在为金盆洗手攒家底的刚需期……
“一个月五万纳特。”
这年头冤大头已经不少见了。好歹她也是贵族，歪主意也不好打的。
“刚才说的不算奖金，我们其实主要靠奖金来着。”
嬴月：“成交！”
嬴月竭力让自己不要太激动，还是挡不住咧开的嘴角。她知道这样显得很没见过世面，可她本来就没怎么见过世面。
她的生活经验告诉她，不管别人怎么样，她的生活智慧就是人还是务实点好。
金钱带来的光明未来让嬴月对未曾谋面的老板蒙上一层滤镜，只要她/他不觉得招嬴月进来是个昏招就是罗曼城最帅气的女人或者男人。
嬴月所设想的最坏的场景没有出现。
新工作场所的老板虽然不是帅气的姐姐，却也长得不差。
还是个熟人。
不过以上感想得嬴月离开咖啡厅正式入职才能产生，现在的嬴月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里。
“砰！！！”巨大的爆炸声粉碎了流淌在咖啡厅里的悠长时光，闲适和惬意被恶意和恐惧取代。
嬴月还在和优雅的女士说话，两人正要握手，戴着蕾丝手套的两只手刚刚要交握，看起来优雅的女士还有点小兴奋，突如其来的混乱打乱了双方的节奏，嬴月转过头，注意到远方某些熟悉的斗篷颜色就是心头一跳。
对面要和嬴月握手的女士动作改为拉扯，没等嬴月反应过来，她迅速拉住嬴月的手离开危险区域。
“别担心，”女士没有注意到嬴月心中的复杂，嬴月心中一动，从对方沉稳有力暗藏自信的语调里察觉到什么，转头看向对方的脸，果然同一时刻，对方露出一个隐藏着傲慢的笑容。
“这样的杂碎，一会儿就能被处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