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虽然早就知道有超能力的存在……可是……”嬴月向来情绪稳定, 她第一次在公共场合无法控制自己的表现，只因为眼前的一切令人——
目眩神迷。
和那天夜晚相似的场景再次在她面前上演。嬴月亲眼见到，诡异的纹路如同活过来的树藤一般伸长生长, 但和树藤不同，这些纹路色彩斑斓, 激发人类从远古时期就刻在基因里的对于危险的感知。
人在一般恐惧的时候会尖叫, 会痛哭, 可当恐惧到了极致, 当直面超出理解的事情，普通人能做的只有如同兔子一般瑟瑟发抖身体僵直愣在原地。
在咖啡厅众人小声的啜泣声里，在空气都震荡着紧张和绝望的空间里，嬴月却感受到一种不合时宜的激动。
就像酒鬼和打开的酒坛同处一个空间，虽然无法直接看到，只嗅到隐隐约约的酒香就足够让这个酒鬼每一根头发丝都清醒过来。
不同于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的时候，嬴月当时基于常识认定献祭是危险的是可怖的, 理智引起的恐慌掩盖了其他情绪。这次可能是一回生两回熟，嬴月趁众人慌乱找了角落里一个不引人注意又视角开阔可以纵揽全局的卡座, 绿植掩映间, 嬴月意外的发现她不但没有感受到什么负面情绪反而有一种奇异的熟悉感。
不是上次身处献祭现场的那种熟悉, 而是更加久远的……
嬴月还在思考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对献祭这种东西感到熟悉，说实在的，意识到这点她真的很慌，就好学生隐约感觉到自己可能有喝酒烫头的黑历史的那种, 真的麻了。不知道该气愤还是松了口气，正在她试图挖掘唤醒不怎么清晰的记忆的时候, 砰的一声，大厅里的打斗声直接让她从这种纠结的状态中脱离。
嬴月一回过神就看到一场百万特效大片。
刚刚给她开出offer的御姐撸起袖子, 好吧，没那么莽，红发女子姿态优雅，她动作平常到就像出门喝杯下午茶，可挥手间火焰形成的巨龙便凭空出现冲着纹路重重砸下。
不止是她，人群里又嗖嗖嗖冒出几个人，一看就是和御姐一伙的，他们几人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几下就让仿佛活着的纹路缩手缩脚，更引出几个穿着黑斗篷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的犯罪分子。
嬴月：……
嬴月：眼皮子一跳并无视熟悉的黑斗篷
嬴月：对着超能力者眼睛里冒出桃心
和无聊的只有五毛特效的献祭比起来，超能力大片可泰裤辣！
不像上次献祭现场只有诡异的纹路张牙舞爪，这次的咖啡厅有熟悉的反派更出现了全新的正义好伙伴。人都是喜新厌旧的，比起无聊且脑壳有包、一点也不酷炫的邪/教分子，嬴月肯定对能力多样、外貌赏心悦目的新登场超能力者更感兴趣。
这可是全息版本的仙O奇侠传和蝙O侠啊，谁能不爱呢？
其中一个还是刚刚认识的朋友！
大佬就在我身边！
泰裤辣！
尤其是……
嬴月注视着咖啡厅内的水浪和火焰目光渐渐迷离。
这便是力量了。
超越人类的，打破所有桎梏的力量。
连被嬴月评为“很拉”“没有新意”“五毛特效”的黑斗篷们都远远超出普通人，他们是如此的恣意，因为掌控着超脱凡人的力量。
和她完全不一样。
想到自己糟糕的处境嬴月欲哭无泪，心中一阵羡慕嫉妒恨。
嬴月比较有自知之明，她的目光略过场上光鲜亮丽，放在小说动画里一看就是主角的一众超能力者，虽然嬴月完全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同一家咖啡厅。
是一个组织的？搞团建？
不重要，那都不重要。
这种酷炫的能力距离她太远了，高不可攀。即使其中一位刚刚给她发了offer，肆无忌惮在她面前暴露秘密，疑似可能大约有接收她加入超能力小团体的倾向。
嬴月并没有抱有太大期待。
一个是她也没那么特殊，不仅仅是她，嬴月可没忘咖啡厅还有其他人存在，数量还不少，这群人如此悠然很可能是有成熟的善后办法，比如消除记忆之类的，上辈子看过的小说介绍不要太多。
另一个就比较现实。一个团体中总不可能人人都是高手，与如此酷炫的能力相对的是他们在团体中的高地位，就算嬴月被接纳进入，一个新人又要熬到什么时候？
况且，嬴月还有隐忧。
为什么是她呢？
怎么会那么巧？
普通的工作找上门她不担心，而到了现在这种程度，考虑到她糟糕的间谍身份……嬴月心中一阵紧张。
就算有问题还在试探阶段就是没暴露。嬴月安慰自己，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当不知道。
在这种安全时时受到威胁的情况下，嬴月不免对强大的能力产生了更深的渴望。
她的目光不免放到黑斗篷身上。
如果她没记错，好像有人很赏识她来着。所以糖衣炮弹呢？强大的能力和资源快冲她砸过来啊！
刚好，嬴月的怨念对象这次也同样出现在现场。穿着黑色的斗篷、面目做了遮掩的青年并没有注意到角落里阴暗爬行的嬴月，他的眼里只有场上阻碍献祭的一行人。
“竟敢阻碍吾神的降临……”青年咬牙切齿，他的愤怒连远在角落的嬴月都能感受到的清清楚楚，想必此刻如果能看到他的脸，必然是十分出色的颜艺。
嬴月还在畅享青年的表情包，就听到一声十分拉仇恨的嘲讽。
红发御姐的一个小伙伴，一个在成熟中又有一点青春意气的男人不屑撇嘴轻嗤，他像是听到一个笑话一般神情中甚至有一丝高傲的怜悯。
嬴月：……
拉仇恨，太拉仇恨了。
嬴月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向给她画过大饼的男青年。果不其然，男青年的怒气已经被点燃，目光死死盯向罪魁祸首。
“看什么看？”
然而对方根本没放在心上，甚至还在男青年的痛处踩了一脚。
“还怪我们阻挡，笑死人了。”
嚣张，十分的嚣张，问题是和他一道的同伴，主要是男性还发出应景的笑声，女性保持着一种堪称纵容的沉默。这就很不正义小伙伴。谁家好人率先嚣张嘲讽的呀。
“别说光凭你们这种实力根本干不成什么事，就是侥幸成功了，你们苏醒的神会愿意理你们吗？”
“哦，对了，”说话的人露出一个十足恶意的笑容，“你们该不会到现在都没明白自己被抛弃了吧。”
嬴月：！
谁的吃瓜雷达动了？没错，是我哒v
嬴月心想曾经给她画大饼的男青年那么狂热，动不动就吾神吾神的，看样子就是被邪/教腌入味了，还满脑子搞献祭，纯纯的恶役，放在小说动画里就是标准的反派预定，没想到实际可能还是个小可怜。
嘿，tui！
刚冒出这个想法，再想到献祭会产生的后果，嬴月直接把脑子进水的自己打醒。
“况且你们真的确定『祂』是谁吗？”另一头已经稳稳拉住仇恨的男人还在继续努力，“『祂』真的是神吗？”
居然冲信仰核心下手！嬴月惊了。别说现在这个有特殊能力存在的世界了，就是上辈子的普通世界，你要是对佛教基督教的虔信徒说不存在神佛试一试？那还是科学昌明的时候，再往前看，十字军东征之类的信仰之争是真的能争死人的。
果不其然，被质疑信仰的男青年更愤怒了，然而说话的人似乎并不懂得什么叫适可而止，他一边躲避男青年的攻击一边做疑惑状。
“你真的没有怀疑过吗？深渊教派的人里，只限于我见过的，你是最有脑子的一个，”说着话锋一转，“虽然也不多。”
嬴月：好家伙，你是会气人的
“你们高层自打那位『神』复苏以来脑子就跟进水一样，以前还知道潜伏隐藏，现在就是一条条疯狗，你觉得这正常吗？”
嬴月听着男人话音里的意味深长心跳也不由错了半拍，男人的话是气人了点，可就透漏出的那一星半点的消息来看，嬴月这个局外人也能感觉到某种不妥，以嬴月阅遍小说的经验，这位所谓的“吾神”定然不那么简单，说不准就是搅风搅雨的幕后boss。
等等，她好像不是局外人来着。
其中一个身份是奈罗间谍的嬴月沉默了。
男青年也不是全然的无脑，他显然不是完全被教义洗脑的教众，即使对教派忠诚，也没有丧失思考的能力。
听到男人隐含挑拨的话，男青年顿了顿，他不是没有触动，但——
“如果是我的那位上司在，效果说不定会更好。”嬴月低声道。
嬴月能感受到家里那位“假千金”姐姐的摇摆不定，男青年和那位姐姐不同，他对深渊教派的感情和信仰要更深更厚，所以男人的话说了还是等于白说。
趁着男人的注意力被他的反应吸引，等待他的回应，男青年不知道通过如种方式通知下属，在另一个方向，黑斗篷们再次发动了袭击。
嬴月还在心情复杂，却不知何时，一双纤细白皙的手从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嬴月：！
嬴月浑身冒冷汗，急急转过头，看清楚是谁才松了口气。
给她发过offer的红发御姐不知何时脱离团队来到她身边，女人笑了笑，搂着她的肩膀带着她一起把视线转向双方激战的现场。
“欢迎来到超凡者的世界。”
第102章
“超凡者的世界？”
“对, 超凡者的世界。”红发女子重复一遍嬴月的话，把问句变成陈述句的同时咬了一口手边的肉。
*
地点：《罗曼娱乐报》办公楼。
时间：咖啡厅献祭事件处理完成后
也不能说是处理完成。按照娱乐报同事的话来说，类似献祭的恐怖事件应该由国家机关负责, 跟他们这种追新闻的散人是没什么关系的，之所以有咖啡厅的对峙, 是因为事情挤到跟前, 逼不得已为了自保不得不出手。
嬴月：神特么自保
虚假的自保：疯狂走位逃窜
真实的自保：痛击周围嚣张的人
不过同事过不过分跟嬴月又没什么关系, 反正被捶的又不是她, 甚至大家还有点以后一起工作的塑料同事情，考虑到这份工作丰厚的工资，连塑料的廉价感都消失了不少。
总之，未来同事们把黑斗篷们锤成地里蔫了吧唧的小白菜，而后一位拥有消除记忆能力的同事越众而出，施施然处理糊弄现场，再悠然在黑斗篷们茫然的目光中带嬴月离开, 刚好和莱茵处理相关事务的机构——雾机关擦肩而过。
众人嘻嘻闹闹去了莱茵一条不算出名的美食街，他们应该和附近的店家都是熟人——
这时候的莱茵食品安全很成问题, 路边的树叶揉吧揉吧当成从大夏运输过来的茶叶卖、又或者牛奶里面掺和白垩、再或者面包里面加白矾之类的操作数不胜数, 不这样做的才是极少数。
刚进美食街, 几人中一个青年一个中年已经走到队伍前面，他们面带笑容和店老板打招呼，听他们和店老板的聊天，这些人都是长时间自备食材。
当然不是直接拎在手上。
暴力从来和财富相关, 拥有超出常人的力量自然不会缺少财富。即使足够的低调，定时直接从庄园把原材料送到店铺加工的财力物力还是有的。
一伙人轻车熟路上了三楼的包厢, 荤菜素菜上了小半桌，一桌人开始动筷后, 和嬴月坐一块的红发女子很是体谅嬴月眼中的懵懂：“是不是不明白怎么回事？没关系，很快就能适应了，我本来还想着慢慢来，结果奈罗那群人直接赶上了。”
“奈罗？”嬴月心内一跳。
“是不是没听说过这个地方？”红发女子错解了嬴月的惊愕，怀着一种隐秘的属于先行者的骄傲和乐为人师的分享欲，她故作神秘道：“因为这属于超凡者的世界。”
*
超凡，即为超出凡人，是对普通人以外的、“正常”以外的“异常”的统称。
嬴月当然知道奈罗，她这辈子的身份就是一个来自奈罗的间谍，但在她的认知中奈罗是个小地方，按照一般大国“我即世界”的观念，大夏和莱茵都得是双方打痛了才意识到然后正视彼此的存在，而奈罗一个不论是领土面积还是人数都不足两国百分之一的小地方根本不会被对方放在眼里。
结果这些本应该眼高于顶的超凡者居然也知道奈罗？
是奈罗跳得太高了？就像在咖啡厅的时候说的高层在发疯？
嬴月没有问，只扮作刚入超凡大门的萌新安静坐在原地听红发女子给她介绍超凡者应该知道的知识，那些在超凡者眼里都是常识的东西。
*
人类的历史大约总是从神话时代开始。
不同的是，在科学的世界，这部分历史被认为是人类的蒙昧思想对未知的解构，是从0到1的那个0.01，因为刚刚起步而粗犷甚至谬误百出，又因为可供后来者幻想的空间足够大而引来无尽猜想。
可在有超凡力量存在的世界里，所谓的“神明”变为实打实的存在，只是万物都有繁华落尽的时候，神明的辉煌也同样。属于神明时代走向落幕，人类的时代正在闪耀辉光。然而在这样的世界里，历史并不是一条直线，不会像滔滔江水奔流而下。历史是螺旋的，是上升的，是不断有矛盾产生的。新事物的产生和旧事物的灭亡正处于螺旋之间。
神明的消亡也不会如此轻易，如神灵这样的庞然大物崩塌的余震甚至可以影响到如今的嬴月所在的时代。
如同太阳落山前的余晖，现在的世界还残存着神明留下的痕迹，更有人因为这只鳞片爪而窥见的广博妄图让世界回到上一个时代。
奈罗就是其中的翘楚。大夏和莱茵的高层中当然也有或为了私心或单纯慕强的顽固派，可那样的人都隐藏在人群里，如同阳光下的暗影，根本不会显露，与此相比，奈罗这样明目张胆把目标打出来的小国不要太显眼，也就是一般民众不知道，但凡接触到超凡力量，都对这个地方有所耳闻。
嬴月也瞬间想起目前遇到的奈罗人。
“吾神”
“吾神”
……
立体音环绕到很难不形成刻板印象。
同时出现在嬴月脑子里的还有各种“机事不密”的下场。
“那么有名的吗？”嬴月似好奇问道。
“倒也没有。”没等嬴月松口气，和她说话的女士一边拍下邻座正在动刀叉的手，丝滑把一盘色香味俱全的菜挪到嬴月手边，一边漫不经心补充，“最底层肯定不行，但一般像我们还有对面楼的差不多都知道。对了，说到对面楼……”
话赶话想起什么的样子。
不过这位女士的科普大业并没有完成。
因为原本紧闭的房门突然打开了。
这本来是一次隐秘组织欢迎新成员的聚会，大家伙一起聚在餐桌，吃吃喝喝间让新人初步融入集体。嬴月记忆中的上辈子常有这种事。
那现在就是……
来人推门而入，房间里喝了点酒有的甚至脸颊泛红的大家瞬时间安静如鸡，笑闹瞬时间停止，不论是中年还是青年都老老实实像手背后上课的小学生。嬴月被压抑的气氛感染也缩了头，但蠢蠢欲动的好奇还是让她老实好一会儿后忍不住一点、一点、再一点……小心翼翼不抬头但转动眼珠看过去。
然后她就对上了一双深邃的眼。
嬴月怔住了。
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不是……想起在哪里有这个桥段，嬴月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林妹妹和宝哥哥只可以出现在书里，现实可就算了，尤其是在自己身上上演，而且这种联想也太尴尬了，脚趾扣地了好吗。
胡思乱想间，进门的男人将外套脱下，同桌吃饭的一个青年一脸狗腿相地跳出来，三步并两步抢在众人前将外套接下。嬴月还在猜测进门之人的身份，她的动作却突然顿住。对方并没有落在自觉空出来的主座，进门时候身上带进门的冷意已经被室内的热烈烘得暖热，他的目光又一次转向嬴月，紧皱的眉头让嬴月的心也下意识提起。
房间里像是有无形的吸音装置，满桌的人都随着男人的视线看过来，被众人目光集火的嬴月先是脸颊发烫，再就是心如止水。
因为气氛太严肃反而更平静了，有点子破罐子破摔那味了。
嬴月心下暗嘲，却也不再跟众人一样紧张，反而积极观察他人的表情和微动作，确保自己的反应能做到最好。她不知道这个明显地位更高的人对她的观感，对方态度的好坏一定会对其他人产生决定性的影响，也许刚刚还在和她友好相处的众人下一刻就会因为男人的皱眉而翻脸。
嬴月不会后悔自己因为对金钱和力量的觊觎踏入险地，后悔也没有用，她只是尽可能想让自己的处境更好。
“琼斯女士怎么会在这儿？”随着男人的开口，室内压力骤减，饭桌上的气氛陡然松懈，笑容重新回到众人的脸上。有人拉开椅子，男人入座，他的视线又一次回到嬴月身上时，被众人的态度影响，嬴月也放松许多。
饭桌上的几人目光互相碰撞，像是出洞前探查情况的小老鼠一样明亮而活泼，察觉到其他几人看向自己时候的……那种态度是暧昧？嬴月若有所思，尤其是看过自己后立刻又看向主座上的男人。
嗯？不会吧？
嬴月为隐约的猜测心口直跳。在嬴月又一次提起的心跳声中，被问话的众人并没有直说。
“招新人嘛。”有人拉长音开玩笑试探。
“对对对，老大，我们也该进新人了，活多了，还是就我们几个怎么干得完。”这是有人附和。
嬴月当然知道这里面有猫腻，谁家招人可以不通过老大的允许自己招，况且还是涉及超凡能力的组织，这种不缺人大把捧着钱权的地方为什么偏偏是看起来普通平凡的她进来？嬴月本以为里面有什么阴谋，刚刚桌上人的反应告诉她还有一种可能。
他们可能误会了什么。比如她的背景很硬，被老大默许什么的。
她和进来的男人哪里有关系了？嬴月疑惑，明明是陌生……不对！嬴月猛然睁大眼睛意识到什么。
这张脸，她其实见过。
嬴月几乎想要拍自己的脑袋。
男人并不泯然众人，甚至恰恰相反，这种高质量帅哥她应该记得挺牢才是怎么就没想起来？
嬴月疑惑了一瞬又因为知道了这场误会的缘由而放下心。
献祭现场、飞速射来的子弹、娱乐报纸上的绯闻……怪不得对方的下属会产生误会。
而且这职场也太卷了吧，嬴月暗暗吐槽。看脸完全看不出饭桌上的这些人能对上司舔到这种程度。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看这群人平时的画风到底是禽兽还是禽兽不如，做事披不披层遮羞布。
只要他们不明说……
只要这男的不明面表示反感……
今后她在这里就稳了！
嬴月还在期待又纠结，和她同在一桌坐着的众人却比她有信心的多。在几人的眼神加密小群里：
“你刚才说话的语气也太恶心了。”
“没错没错，居然敢跟老大开玩笑，不想活了？”
“可老大没反应。”
“默认了？”
“默认了。”
“新来的姐妹牛逼。”
“我们可真机智。”
在嬴月紧张的视线中，男人点了点头。嬴月知道，这关过了。
“吃饭吃饭！”在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热烈起来的氛围里，嬴月满意地喝了一口酒，觉得自己这辈子说不定其实是个欧皇。
其实间谍也没什么，普通人能当间谍吗？上次献祭现场也没事，这次也没事，听起来就像拿了主角模板。
可能是多喝了几口酒，嬴月一时间竟然十分膨胀，她恍惚间竟然觉得自己像是走上凤傲天之路的主角，进入超凡世界获取力量后必然能够所向披靡，像今天这样的紧张必不再有，总有一天会风水轮流转，让这个吓到她的男人反过来战战兢兢。
那可太爽了！
嬴月伸手扶了扶额头，脸上晕乎乎的，让其他几人摇头嬉笑。
嬴月知道她喝醉了，也知道她没醉。醉是看起来喝醉了，喝醉了的人稍微无礼一点其他人的容忍度还是比较高的，比如嬴月可以放肆一点直视主座上的人，两面之缘也让嬴月有种感觉，对方不会因为这点事计较。心底里极度傲慢的人反而不会在乎这种细枝末节，可能是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啧，这什么装逼中二人设。嬴月啧舌。不过，对她有好处还是不吐槽了。
不出嬴月意料，桌上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里的内容都很丰富，可能，不，是肯定误会加深。
很好，嬴月眯起眼睛，歪歪头。男人的便宜不占白不占，尤其是既能攒钱又能增强实力。超凡能力啊，那可是……
奇怪……她上辈子是对力量那么狂热的人吗？
嬴月迷茫了一瞬，想到看到过的神奇力量又忍不住心动。
谁没有过中二期？谁能够拒绝超脱凡人？别说是她了，任何人都不可能在看到希望后甘于平淡。
想要强大，想要主宰自己的命运，想要安全感，想要随心所欲的生活……
饭局过半，匆匆而来的男人又匆匆而去。嬴月在气氛更加放松的聚餐里一直呆到最后，直到被同行的女士送到可以称之为公司宿舍的地方。
关上门，嬴月昏沉的目光陡然清明，洗漱后，在无数个“想要”的念头里，嬴月进入梦乡。
第103章
昏昏沉沉。约莫是醉了, 嬴月的梦境不同以往，不对，她以往多半不做梦。这次的梦境紧跟着上回的“穿越”梦, 上次梦里她见到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这次的梦则是上次梦境中人生旅途结束后的情况, 仿佛一个续集。
类似于一部小说第一部 和第二部的关系。
她的人生并没有在闭上眼睛后终结, 手机屏幕发出的光照亮整个房间。停留在页面上的信息是一部小说, 讲述了一个重生龙傲天凭借已知情况登临【高塔】顶端的故事。
高塔。
放大的两个字冲击她的神经。
大脑疼痛一瞬后, 嬴月的梦境出现了许许多多熟悉的画面。有她成为一个炮灰角色醒过来的画面，也有她参加不同高塔副本的场景。以及最重要的……
嬴月的耳边响起之前模模糊糊以至于一直都听不清的机械音：
【挑战赛已开启】
现在，是在副本里？！！
嬴月睁开眼睛猛然坐起，晚间天凉，她披衣半坐在床头，这一刻，向来朦朦胧胧的机械音格外清晰。
她在这次副本的任务是……
【您唯一所要做的事就是——杀死您的对手！】
对手？对手是谁？
念头一起, 心头一阵明光，她的眼前闪过晚间推门进来的男人。不需要任何证据, 只不断尖啸的直觉就足够让嬴月明白她要做的是什么事。
她要杀了他。
明明是杀人这样可怕的事, 嬴月却没有一丝抗拒。
时间已晚, 情报不全，嬴月也不想在这种条件下只一个人挠头苦想。
还是充分睡眠补足精神为好。
下过决定，嬴月起身喝了杯温水便再次脱衣躺回，她不知道的是, 同一时刻，她在刚才决心要杀的男人, 西泽尔，也正处在梦境之中。
西泽尔起家靠得就是情报, 能够在雾机关中占据高位，并建立自己的超凡势力，对下属的动向自然了解甚深。手下有人自作主张去招人，甚至和奈罗的人发生冲突，事情都发生了，西泽尔自然不会收不到消息。他本来以为下属有什么小心思，在知道他们的误会后……
西泽尔：这个人有点眼熟……
西泽尔：等等，是她
西泽尔：她确实和其他人有些不一样
西泽尔：嗯？她喜欢我？！
西泽尔：她是亚各的未婚妻？！！那她……
不得不说，吃瓜这件事是刻在智慧生物基因里的东西，不论是人还是神都逃不过吃瓜的诱惑，就算是心态转变的西泽尔，就算是吃到自己的瓜，西泽尔也控制不住翻资料的手。
真假千金、新欢旧爱撕逼、三角恋疑似变成四角恋，真千金疑似有白月光，白月光还是未婚夫哥哥、在遇到献祭的一刻钟，你心里想的是罗曼明珠还是柔弱小白花……等等，可能是食人花？
西泽尔第一次没有分辨消息的真假，什么真实和谎言根本不重要，他只想了解更多的消息。
翻报纸中……
于是，他自然而然来迟了。
不过没关系。
没人知道西泽尔原计划在什么时候出现。
谢天谢地，西泽尔的形象保住了。
等西泽尔吃完瓜到了饭桌，这时候再看某个人，心态又大不一样。
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进来的疑似间谍的新人变成瓜田女主，西泽尔看向女生的眼神里透出几分普通人面对新闻焦点人物的新奇。
这也就罢了。
西泽尔本来以为这种难得的有趣的体验已经结束，他的生活将再次进入阴谋与动乱。谁知道，梦境中透漏的信息给这位瓜田新人上了一课。
瓜之大，一天吃不下。吃瓜的道路永无止境。
你以为你把消息都掌握全了？不可能。
西泽尔清楚的知道他在梦里，似乎是缓冲期已经过了，梦境觉得他的记忆可以再解锁一些。
可能是身份的进阶，西泽尔的梦境不再是直接的沉浸式，取而代之的是一扇白色的大门，打开大门，则是分叉的向两个方向的浮空的白色阶梯。
左还是右？
西泽尔看向左边。
左边阶梯的最上方黑雾弥漫，西泽尔见到黑雾的刹那便不自觉皱眉，下意识涌出一股反感。视线转移到右边，右边的雾气虽然也有些发灰，但不论是体量还是反感都少了许多。西泽尔踏上右边的阶梯，一步步从容迈过，最后伸手触碰灰色的雾气。
没有什么世界耳目一新的大动静，就像遇上了春天花会开，草尖青青钻出地面，又像是午睡结束睁开闭上的双眼。
西泽尔的脑海里风吹过一般多了一些记忆。
只关于“西泽尔”这个身份的记忆。
贵族出身，家庭矛盾，跳过。
加入雾机关，向上爬，跳过。
关注某个人……唔，这个人是？
西泽尔放缓了回忆的速度。
西泽尔关注这个人最开始是因为奈罗的变动。
奈罗是个小地方。
不管奈罗自己怎么看，实际情况就是占地面积和人口并不够当世两大强国之一的莱茵把她放在眼里，只当地保留较为完好的崇神文化还算有些特色，让奈罗能够和其他地方分别开来。
又或者作为被觊觎的对象。
人类所能得到的最大的教训就是从不吸取教训，简称好了伤疤忘了疼。神代纪年落幕，还未从余波的惊悸中完全走出的人类已经开始盯上神明的力量。
和为了阻挡神明的力量以至于都有些矫枉过正的莱茵不同，奈罗仍然停留在旧时代，他们仍然是神灵温顺的羔羊，坚守着神的余晖。想要有所图谋，这里自然不容忽视。只是因为其他更重要更紧急的事务排在前面，奈罗无疑显得平凡而普通。
但当这里突然变化，原本随着神灵的消逝而沉寂的地方突然变得活跃，莱茵的目光自然也随之转移过来，有关奈罗的情报也登上了雾机关的案桌。
神，再次出现了。
得到暗线传来的消息，西泽尔眉头一挑，第一反应是暗线被发现了，奈罗故意拿这种假消息作反击。
这种违背常识的事就像告诉你太阳其实从西边升起，几岁的孩子都不会相信。
西泽尔本以为闹剧会到此为止，没想到的是，这样虚假的消息还有后续。
【祂获得了新生】
【神……我总算明白了奈罗为什么会甘为神的羔羊，祂是多么仁慈，我也……我会不会也可以得到救赎】
【原谅我，我已舍弃我的从前，我的忠诚、我的信仰、我的身体、我的一切的一切都愿奉献给神】
被派去销毁不中用暗线的下属一个接一个的一去不回，如果西泽尔也有嬴月上辈子的记忆，他大概可以在一个著名的名为葫芦娃救爷爷的活动中找到即视感。
去一个没一个，去一个丢一个。
西泽尔：？？？
唯一的收获就是以上神神叨叨完全奈罗化的只言片语。
西泽尔：……
难道真的有神再次出现？当时头铁如西泽尔都不由严阵以待，以为还要接受一波所谓“最后的神”之类的反击。之前被丢在档案室深处的材料被紧急翻出来，西泽尔恶补了奈罗人的世界观，知道奈罗有神灵混血，有疑似他们祖宗的残片在禁地深处，奈罗深信那玩意会复苏。
所以……
西泽尔：这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派人过去就是去送，西泽尔耐心等待敌方的到来，然后就等了个寂寞。
好消息：不知名的家伙玩崩了，直接从奈罗逃了
坏消息：奈罗人更疯了，以前主打一个内耗，不同派别为了理念打生打死，现在为了某个不知名的家伙更在乎谁疯狂撕逼，见过那个谁的都是狂信徒。
西泽尔：……
这算是好消息？
才怪。
一般的雾机关社畜肯定松口气觉得工作量减轻，跟踪追查多时几乎是第一次受挫的西泽尔可无法接受这种不上不下的结果。
怀着某种更加隐秘的心思，西泽尔没有在雾机关继续头铁，私下里一个人偷偷追查。
这是属于他的猎物，西泽尔不想其他人染指。
那个不知名的存在会去哪儿呢？
恰在此时，莱茵的老对手大夏忽然又多了一位需要重视的人物。
黑龙台的月神。
西泽尔：……
情报系新秀，哦，不对，就在消息传过来的短短时间，对方的资料已经快速迭代，新生代领头的风云人物已经上了牌桌成为可以呼风唤雨的下棋人中的一员。
西泽尔随意拉住雾机关里的一人：“你觉不觉得月神有哪里不对？”
“太天才了？”下意识回答后，说话的人显然意识到这句话有多么的扬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他赶忙改口，“我莱茵天才辈出这样的人自然也少不了，月神……”说话的人纠结一瞬，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并不想说月神的坏话。
西泽尔想到奈罗人的发疯：呵呵
有点高兴又有点不高兴，那段时间，雾机关和西泽尔自己的势力都进行了严酷的训练，附近街区的怨气如果能具现化估计可以整出个百鬼夜行。
西泽尔看到下属实力的进步总算舒服了许多，他的目光再次落到月神身上。
第104章
黑龙台的月神
——短时间成为情报界传说的人物。
不论意志多么坚定, 只要进到黑龙台的黑狱，只要见到月神，情报就会丝滑流出。
有实力的人到哪里都会受到尊敬, 兼之月神姿容端丽，风姿若仙, 即使她做的是黑暗血腥的工作, 也阻挡不了狂蜂浪蝶像追火的飞蛾扑上去, 然后被她利用当成踏脚石, 就这样还要被围观的群众羡慕嫉妒，恨不得以身相代。
“白痴。”西泽尔嗤笑原本被他重视的敌人。那些蠢货像嗅到蜂蜜的笨熊一样，只知道围着月神团团转。
等等，这种情形是不是很熟悉？
西泽尔想到送一个丢一个的间谍，想到迅速消除内部分歧，至少内部分歧不再是教派行动障碍的奈罗。
“深渊教派彻底疯了……是因为”西泽尔冷笑，想到情报分析后的结论, “被抛弃了吗？”
兔死狐悲？不是，他作为旁观者第三方明明应该是幸灾乐祸。
西泽尔有种直觉, 月神在大夏也呆不久的。
西泽尔不合时宜想到自己开的《娱乐报》, 若是按照戏剧的逻辑, 被众星捧月的月神应该心中也有一个“白月光”，追着对方跑才有意思。
为了“白月光”从奈罗跑到大夏，再从大夏……
去掉奈罗和大夏，剩下的是莱茵？
可能是被手下那群蠢货带偏, 西泽尔脑海里出现月神和某个“白月光”的追逐战。月神为了寻找某个人在奈罗和一群蠢货虚以委蛇，无果后来到大夏。如果这是登载在《娱乐报》上的消息, 必然在大夏也没有收获，戏剧要一波三折才好看, 最精彩的终幕也要经过多次铺垫，月神最后会来到至今未踏足的莱茵。
或许还要来一波所谓的“相爱相杀”？
西泽尔：……
西泽尔面无表情挥散脑海中越来越离奇的走向。
然后，离奇的走向居然实现了。
西泽尔手拿最新情报目瞪口呆。
盖有雾机关火漆封的情报页上是一个让西泽尔手指颤抖的消息。
在大夏搅风搅雨的月神似乎觉得被她盘得溜光的黑龙台有些没意思，工作中没有敌手的她把目光放在了更高的挑战之上。
比如，莱茵的“晨曦之星”。
西泽尔本来正为自己对月神的关注纠结。
他对月神的观感很是复杂。
依照西泽尔的工作职责，站在雾机关的立场，考虑到奈罗和大夏他确实应该注意月神。问题是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他的行动是正常的不代表他的内心同样波澜不惊。事实上，他根本不敢细想，就像心口裂了一道疤痕，他下意识回避，但是对疼痛一清二楚。
西泽尔为这份不受控制的注意心生烦躁却又无法因此发火。
现在好了，根本不用思考，不管他怎么想都必须行动，对方这是要到自己的地盘来了呀。
西泽尔既为对方对莱茵对雾机关或者说对他的轻视而愤怒，愤怒之中又夹杂着一丝说不出来又始终不曾消失的愉悦。
他要抓住那个人。
西泽尔无比坚定。
至于抓到之后要怎么样，他没有想，也不必想。
那是抓到之后的事。
*
可如果没抓到呢？
西泽尔十足的信心被现实打破。
月夜下，一道黑色的剪影悠然落在远处的高楼顶端，楼下一群严阵以待的追捕人员对她毫无影响，比起逃脱敌人的追踪，她更像是贵族小姐在夜晚慵懒漫步，如此闲适的状态实在让她的对手挫败。
比挫败更可怕的是根本没有挫败感。
西泽尔看到眼前的场景后突然感到一阵无力。
背对着月光的剪影来到开阔的顶楼后不紧不慢撑起一把红色的伞。伞骨的长度有成年人手臂的两倍，打开后可以将她牢牢笼罩在阴影里。
伞的主人并没有将它正放着打开，相反，和她闲散的状态一样，伞柄被她随意靠在一边的肩膀。
张开的红色伞面是一朵盛放的花，花朵的背景是一轮巨大的月亮，而月亮的影子里……
西泽尔的耳边传来女子的轻笑。
明明距离不近，那声轻笑却像在耳边，如同春日的惊雷在他的心头炸响。西泽尔手指轻颤，他下意识看过去，依旧只能看到某个人模糊不清的剪影，如同他藏在黑暗里的隐秘心事。
而与此同时……
西泽尔环顾左右。
周边的所有人都失去了往日的面孔。他们的表情都是如出一辙的狂热，眼睛停留的落点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就像某个工厂流水线刚刚生产出来的同批量模具，西泽尔平时并不将这些平庸的同僚放在眼里，眼下也不免因为他们的表现心中一凉。
西泽尔再次回望持伞的女人，即使看不清她的表情，心有灵犀一般，他就是听到她在轻笑。
“呼~”她笑出来的气息打在耳廓。
西泽尔的身体控制不住打了个机灵，回过神来又为自己的动作惭愧羞恼。
这就是黑龙台的月神吗？
这就是了。
想到黑龙台就想到大夏，就想到奈罗，就想到曾经的失败。这一刻，西泽尔的斗志打败糟糕的情绪，理智成功占领高峰。
他，绝对不能输！
幸好……西泽尔注视着高楼上把现在的一切当做表演的女人，她大约觉得表演将要落幕，持伞人不再居高临下欣赏为她狂乱的人群。在女人轻盈一跃从楼上跳下的瞬间，西泽尔从腰间的口袋里取出一个又一个不足巴掌大的小瓶子。
瓶子是玻璃材质，它虽然小，西泽尔手掌的空间却是有限的，待西泽尔的手掌拢在身前堆满了瓶子，腰间的布袋还只是半空。西泽尔看了看布袋又看了看手掌，下意识蹙眉，而后似乎是反应过来，他恍然大悟一般，干脆直接将双掌中的瓶子重重砸在地上。
玻璃被砸成碎片，崩裂的粉末飞扬，原本被封在瓶子里的甜腻气息在清冷的夜风中蔓延，粘稠的液体在地上流淌。布袋中的瓶子也被取出，一个又一个，甜密的气息越发的浓郁。
那是属于花蜜的香气。
西泽尔的动作虽然不小，隔着夜色和距离却并不能吸引远处女子的注意。
这也正是西泽尔想要的。
因为除了花蜜，瓶子里还有另一样东西。
玻璃瓶碎裂的瞬间，无数蝴蝶也挣脱束缚。原本吸引它们将它们困在瓶中的花蜜已经失去吸引力。
有比花蜜更重要的东西出现了。
“咦？”西泽尔的耳边传来她的疑惑。
巨大的月轮下，高楼的阴影里，裙摆在飞舞，本应该被掀翻的伞面奇迹一般不受任何影响，像一株蒲公英一般在空中比她更快的轻盈下落，也同样成为她的陪衬。
名画一般的场景突然被破坏了。
无数只金色的蝴蝶如同冲锋的战士。它们不同于人们认知中的柔弱生物，恰恰相反，当斑斓的翅膀不再是纤细的手指也可以撕碎，当细细的触须比钢针还要坚硬，当它们的全身充满近乎无解的毒性，即使它们还是蝴蝶，也不在生物链中处于弱势地位。
它们是强大的掠食者。
掠食者们发现了它们的猎物。
蝴蝶冲向从高楼上飘落下来的身影，不考虑它们的攻击性，这一幕其实也有种奇幻的美感。
在女子的注意力转移到蝴蝶身上时，西泽尔终于来到高楼下，他注视着落到地面躲避蝴蝶攻击的人影，一种莫名的兴奋在心头涌动。
每个人都有分享欲，尤其是做了一件得意之事时。西泽尔也不能免俗，因此他朗声道：“我建议月神冕下不要再挣扎了。”
停了一停，他进一步解释：“不知道黑龙台的情报里有没有金闪蝶的记录？如果您看过就该知道它们的威力。”
女子没有给他半分关注，她的视线依旧停留在蝴蝶身上。
以西泽尔惯例，这种时候他应该放出和对方切身相关的隐秘消息打破对手的心房，西泽尔皱眉后还是放弃了这一想法。
月神在奈罗那边的身份并没办法确认，就这样把还在揣测阶段的消息暴露出来实在不是明智之举，一不小心就会弄巧成拙。
毕竟，这种猜测只有他一人才有。如果是真的，怎么不见其他人有类似的说法？
一念至此，西泽尔心安理得放弃了把奈罗的事爆出来的想法。
只当是为了他在雾机关的前途。
环顾四周，发觉周围同事愈发狂热的西泽尔如是想。和那些想要靠近又避及什么没有向前的人不同，他毫不犹豫跟在一边躲避蝴蝶一边离开的月神身后，同时出声试图干扰：“不愧是魅力非凡的月神大人。”
一声明褒暗讽实阴阳的夸赞说出口，西泽尔为声音中隐约的醋意怔愣一瞬，又为自己下意识的怀疑自嘲。
醋意？他对谁吃醋？一群蝴蝶？这不是有病？
就算知道不可能，因为这种怀疑，原本应该得意的讽刺也变得干巴巴的。
“金闪蝶可是对您爱到不行。”
声调平平，完全没有用话语进攻的快乐，反而像是什么不得不应付工作的打工人，全是技巧没有感情。
西泽尔不爽皱眉，快速转换心情，试图刷新状态重新开始。
“说起来，金闪蝶也和爱情有关。”为了找到对敌的感觉，西泽尔干脆用科普做引子，说些双方都知道的东西铺垫情绪。
“来到莱茵，是龙也得盘着，任是谁也要入乡随俗。您也算是贵客，赏过我们莱茵的金雀花吗？”
“这可是金闪蝶最喜欢，不，是唯一喜欢的花。”
“若是没有金雀花，金闪蝶会雌雄相合正常繁衍生息，可一旦让它遇到了金雀花，两者会自然而然产生联系，吸食了金雀花的花蜜，原本实力强悍的金闪蝶也会慢慢蜕变，柔软到了极致后，它们甚至会变换形态，成为和金雀花类似的花朵，并产生花粉。”
“真不愧是受到神灵祝福的花朵。就像，当初被祝福的国王和王后。也或许是因为太相似，金闪蝶也像当初的王后一样多了一种神奇的特性。”
“蝴蝶面对花朵自然是千般温柔，可面对争夺同一朵花的蝴蝶呢？”
“在蝴蝶变化为花朵之前，蝴蝶也像当初的王后一样对侵犯领地的一切敏感又充满攻击性。它们会疯狂攻击吸食同一朵花的蝴蝶产生的花粉，直到将花粉相关的所有事物彻底粉碎。”
“这些花粉抹不去蹭不掉又格外亲人。没错，晨曦之星可是在这样的花粉里滚了不知道多少遍，现在您身上——”
西泽尔的话音突然止住了。
他难得失态，用一种可以说是惊异的表情看着眼前的一切。
女子的目光终于分了几分在他身上，可结果并不是他想要的。
月光下，恍若金色雾气的蝴蝶终于追上了人，它们在女子周围翩翩飞舞，而后，金色的蝴蝶扇动翅膀……
“哔啵”
那是花朵盛开的声音。
它们化成了花朵。
“你觉得【晨曦】这个名字怎么样？”花朵被风吹散，花瓣从天空落下，女子伸出手，金色的花瓣躺在她的手心。
“蝴蝶化成的花不是更美好吗？它们应该有属于自己的名字。”
“而且，你说错了。”说话的人大概出于礼貌向他投来漫不经心的一瞥，又在下一刻转移到手心里的花瓣。
“它们不是憎恨其他的蝴蝶，它们只是……”
“憎恨与花朵相关的一切，又没办法攻击那朵花罢了。”
“最憎恨的，大约是它们自己。”
“所以……”
女声突然变得严肃而正经。
“我原谅”
“我宽恕”【1】
“陷入爱情不是可耻的事，曾经的自己也不是需要毁灭的憎恨的存在。”
“不论是蝴蝶还是花朵都很好。”
仿佛听到了她的话，天空中飞扬的花瓣在一瞬间越发透亮，西泽尔恍惚间竟然觉得它们挣脱了什么扭曲的和诅咒一般的东西，如同燃烧的火焰一般几乎要周围照亮。
戏剧即将落幕。
舞台上光辉亮丽的主角直到退场也依旧从容而体面，如同天空中的皓月，圣洁而悲悯，只剩下才发现自己可笑的小丑在努力后为失败哀鸣。
不，西泽尔摇摇头，他怎么会是小丑呢。
西泽尔眼神晦暗：“晨曦之星可是我家的东西，不问自取的话当心受到反噬，主人家总是有优势在的。”
在他说话的同时，仿佛感应到什么，晨曦之星忽然笼罩上一层危险而诡谲的气息，女子当机立断想要将它抛出却也已经来不及了。既然如此……
西泽尔还来不及高兴，在下一刻，他同样被拉到晨曦之星的伤害范围。
“轰！”
一声如同来自另一个维度的爆炸在两人的脑海中响起，西泽尔只觉得思维被清空，竟恍惚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他凭借本能想要紧紧拉住另一个人却还是被对方掰开手指决然而去。
第105章
“你是说, 新人入职培训在这里？！”
新的一天，从惊吓开始。
不怪也算经历风浪的嬴月发出如此惊呼，实在是新加入的组织过分离谱。
嬴月已经从同事那里知道组织老大有其他部门的兼职——经过昨晚组织老大的迷之表现, 同事对她的立场彻底放弃怀疑，可以说是知无不言。嬴月倒是很能接受两家组织如此近的距离, 但她没想到的是, 看起来人模人样的男的居然很会占莱茵官方的便宜。
谁能想到啊, 这个男的连新人入职基地都懒得设, 直接艺高人胆大，挖莱茵官方情报组织雾机关的墙角养肥自己的队伍。
明明不论是看起来还是实际这男的都是贵族来着。
“我的培训蹭雾机关的？”嬴月的声音都颤抖了。
得到肯定后嬴月再次发问：“我的培训负责人是你？”
虽然昨天晚上又恢复部分记忆的嬴月有了不好的想法，打算找个时间对这男的动手来着，但那是在她规划好的时候，现在的嬴月并不想见到他，怕打草惊蛇。
然而现实从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事实就是, 嬴月只能怀着复杂的心情在男人的示意下虚挽他的手臂，和他一起走进雾机关的大门。
其他同事尚且需要用超凡力量隐藏, 拜嬴月身份所赐, 作为绯闻女主角, 她可以丝毫不引起一群情报工作者的怀疑，正大光明进入雾机关。
就是……
“是她！就是她对不对！好多报纸都提到她！”
“我知道我知道，她家孩子抱错了，这个一直在乡下养着, 看起来不是挺像样的嘛。”
这是窃窃私语的外围人员。
“她家的婚约……是跟亚各吧……”
“姐妹和兄弟啊，我是知道有人挺会玩的, 其实我也是，但我也没想过这么玩。”
这是知道些许内情的。
“亚各什么时候来？”
“亚各掩饰得可不到家, 我看他的意思是想争家产，西泽尔这是要敲打他？”
“快把亚各叫过来！”
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可无论是哪一种，他们在今天都刷新了对绯闻女主角认知。只能说能登上报纸的绯闻女主角都有自己的实力，像这个影响特别大的，社交界推崇的才艺还看不出来，只外貌一项她是绝对过关的。
有伪装技术特别精湛的这时候不免被同事私敲：“我是不想掺和西泽尔和他弟弟的事，你帮我画个那样的脸让我对着镜子美美呗。”
那样的脸？怎么样的脸？
专业人士的眼睛就是尺，用欣赏的眼光看还好，真要到了技术层面，在场的无论是谁都出了一层冷汗。
是色彩还是神韵？只要在心里模拟，对比正品再看……噫～一众对自己作品有要求的专业人士完全无法下手。
“滚滚滚，我这么闲得？你是在点我不干活摸鱼？”
转过头再看，心情又不一样。这种心态跟色欲熏心的污浊还不一样，虽然他们也不觉得床上那点事有什么污浊的，只要你情我愿，不都是人类天性？但那种时候看美人的心情和现在又不一样，夸张点说是属于对职业对技术的信仰。比如现在要夸这个妹子，他们就想夸她长得真标准。
“你说我能不能和那个女孩子家商量商量，把人捞回去？”看着看着就有抑制不住冲动的妹子喃喃出声，“我可以贡献我不成器的哥哥，我还有弟弟来着，质量不够数量来凑。”
和她站一起的同伴：……
怎么说呢，无论哪里都让人没有办法给出回应，最后只能友情赞助她一个巴掌让人醒醒。
等糊在脸上的手拿开，妹子再去看人发现进门的路已经空了。
“这是……”
“带……”怎么形容？是未来的妻子还是弟弟的妻子，含糊过去关系，同伴接着道，“去蝴蝶馆了。”
蝴蝶馆是雾机关内部人员为了方便称呼起的名字，真正的全称应该是“金色闪蝶收容室”，作为雾机关的常用道具，为了防止误伤自己人，新加入的工作人员都要在那里走一遭。不过西泽尔肯定不是为了这个原因。不考虑金闪蝶的特殊作用，漫天的金色蝴蝶多美啊，就很适合男女/女女/男男一起看。
西泽尔在蝴蝶馆里也是这样想的。
漫天的金色蝴蝶或静或动，两只美轮美奂的翅膀随风合上或张开。此情此景恰如当时，西泽尔的眼前仿佛又出现那个莫名吸引他注意力的人，只是不同于计划被当场破坏只能用类似作弊的方法挽回颜面的过去，怀着一种奇妙的心情，西泽尔转头看向和他一起来到蝴蝶馆的另一个人。
清澈而懵懂的眼神，不像四散飞舞的蝴蝶，此刻的她能让人捧到手心里。
“这些蝴蝶可真漂亮。”她用一种喟叹的语气说。金色的蝴蝶仿佛能听懂她的话，停满蝴蝶的木架忽而起了一阵风，不，那是蝴蝶旋转飞舞形成的可见的风浪，那是由舞动的蝴蝶组成的蝴蝶浪。
站在角落里的工作人员已然呆住，他直愣愣看向那些蝴蝶，过了一会儿，视线最终落在献舞的蝴蝶所朝拜的君王身上。
西泽尔也同样看着她。
美是世间所有生灵的通行证，他自然也为这极美的一幕倾倒。只是同时他也想起记忆中相似的一幕。
月亮下，无数金色的蝴蝶本应该像是面目狰狞的女子张牙舞爪冲向她们的情敌……
西泽尔心悸一瞬，而后便是细小的恐慌和与情报人员相伴而生的多疑，他都可以恢复记忆，那……另一个人呢？
不知道怀着怎样的心情，西泽尔用一种难以言喻的语气道：“美丽总是与危险相伴而生。”
嬴月：？
嬴月转过头，露出茫然的眼神。
朋友，莫装逼，装逼遭雷劈，蝴蝶多漂亮呀，开开心心看就行了，非得在别人兴头上泼一盆凉水？
西泽尔显然误会了她的表情，也可能在这种于说话人礼貌的注视下无法保持沉默，遂解释道：“这可不是普通的蝴蝶。”
嬴月心里跟了一句，那可是王维诗里的蝴蝶。
当然，这些只在动画里才能看到的幻梦一般的蝴蝶自然不是来自王维的诗，它们是一种特殊的品种，名字也让嬴月感到熟悉。
【金闪蝶】
嬴月想到刚从失忆中醒来时看到的备注，当时，她身上就有【金闪蝶的花粉】。
“金闪蝶对于我们来说可是必不可少的工具。”
嬴月：？
“美丽的女士如同蝴蝶一般。”
“这种比喻在金闪蝶身上可是写实的。”
“更确切的说，这类女士最典型的代表莫过于帝国开创者鲁安国王的妻子，我们的初代王后殿下。”
王后殿下是尊称，可从说话的青年口中，嬴月并没有听出多少尊敬的意思，正相反，还有掩饰不住，或者说不屑掩饰的些许嘲讽。那种嘲讽很冷却很淡，嬴月从中听不出什么个人主观情绪，就像白日太阳升起，就像夜晚星星闪烁，是一种仿佛理所当然存在的东西。
“鲁安国王攻进罗曼城时蓝色的帽子上别着一支金雀花。”
听到这里，嬴月哦了一声，她立刻想到了曾经看过的报纸，几乎是下意识紧跟着说道：“代表爱情的那种？”
嬴月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等号，后面是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
西泽尔点点头，进一步解释：“金闪蝶本来也只是观赏类昆虫，因为王后喜欢才有几分名气。本来是毫无关联的两种存在，大概冥冥之中真的存在某种，大夏称之为因果缘分的东西，它们相遇后会产生巨大的变化。”
说着，嬴月随着他的步伐到了另一处地方。宽敞的场地中央是一盆花卉市场随处可见的正开放的金雀花，不寻常的是周围有无数金色的蝴蝶翩翩飞舞，不时停留在花朵中央。
“不同于种群内部平平无奇的繁殖，金闪蝶遇到金雀花后会有三个变化阶段，分别是花蜜期、花朵期和花粉期。”
“花蜜期就像刚和国王陷入热恋的少女时期的王后，吸食花蜜经过一段时间后，自然而然，金闪蝶在花蜜的滋养下彻底蜕变，它们甚至改变了物种。”
说到这里，西泽尔的声音里染上些许震惊。
“美丽的蝴蝶变成了娇艳的花朵，和金雀花相互依偎。它们和金雀花依靠在一起，越来越相像，这个时期它们并没有什么用，直到最后进入花粉期。”
“这些蝴蝶化成的花朵产生的花粉才是我们需要的东西。”
嬴月还待西泽尔继续说花粉的用处，没想到话题一转，他再次提到了王后。
“大多数人记得的都是鲁安国王和王后的爱情故事，是金雀花定情，是豪奢的婚礼，少有人知道后续，也无人关心。可在雾机关，工作时间长了的人总会把结果记得更清楚。”
嬴月若有所思，听这口气就是be了呗，想想也明白，王的爱情能有多真呢。果不其然，太阳底下无新事。
“国王自然不会只拥有王后一个。王后已经有了地位和财富，却没有看开，竟然亲自下场和那些情人争斗，残害她们的孩子。明明只是些私生子。”
嬴月当然明白他的未尽之语，无疑是聪明的王后应该端坐正宫之位，巩固地位，守好心那些。
没错，从利益的角度看这是正确的。但与此同时，嬴月也感受到一种莫名的悲凉，为心动和爱情在现实里被踩到脚下，被聪明人视为垃圾的情况。
“算了，她也不重要，”说到这里西泽尔皱眉，“没错，就像疯狂残害私生子的王后以及在她的影响下也陷入疯狂的那些国王的情人们，蝴蝶化成的花朵产生的花粉对其他蝴蝶，准确来说是花蜜期的吸食同一朵金雀花花蜜的金闪蝶，有着非比寻常的吸引力。那些金闪蝶会疯狂的攻击花粉所在的活物。”
第106章
“那可以试试吗？”
西泽尔：？
嬴月：听起来那么奇幻, 当然要尝试一下喽
嬴月记忆中的自己当然有很多“不科学”的地方，但可能失忆的劲没缓过来，就跟宿醉的人第二天醒来一样, 飘飘忽忽，心里明白就是落不到实处, 总觉得隔着一层透明玻璃。
她也不是没在这个世界旁观其他人使用超凡能力, 远的不说, 身边这位不就是组织代表人物？何况还有奈罗的献/祭。然而论起亲自上手, 嬴月相信，不管何时，只要她身上还有最初的那一部分——那个科技为王的世界留下的烙印，超凡总是她心中永恒的浪漫。
也就是说，有机会就去试。
已知，尝试的结果=自己无限的快乐+可能的麻烦有跟自己利益相悖的人？兜着……
西泽尔转头对上一双写着“坚决”两个字的眼睛。
“拜托拜托。”
嬴月双手合十难得作出这种示弱的情态，但是吧, 这可是有奇幻色彩在身上的蝴蝶鸭！对方可能会赚，她绝对不亏。
“我这是为了知己知彼, ”嬴月同时暗自安慰自己, 她可是吃过金闪蝶的亏, 刚醒来时候眼睛里的备注一直都没忘，“怎么能对伤害过自己的存在不了解呢？”只能说但凡不是蝴蝶而是只猫，毛都得给撸秃了来找弱点和克制方法。
嬴月的想法并不出奇，在她之前, 西泽尔曾经带过不少组织成员来这儿。金闪蝶金雀花代表的爱情传说太过深入人心，并不在意后续的莱茵人自然对与之相关的一切抱有特殊的情感。
如果用嬴月的思维等量代换下, 大概就是成功实现阶级跃迁的小白突然得知世界真相，比如钻石并不怎么美好, 背后隐藏着挖矿人的血，以及这玩意并不算太珍贵之类的，有了亲自上手的赏玩大钻石的机会……
去，怎么不去。
连收拢的手下都可以，莫名吸引他注意的嬴月自然更可以。
一旁角落里跟着，可能是防止西泽尔做得太过分被连累到的男人明显也常面对这类需求，在西泽尔的眼神示意下，他轻车熟路往里走。嬴月跟着他路过西泽尔，西泽尔站在原地，不知道何时陷入沉思。嬴月回头看了一眼，最后还是加快步伐走进男人用钥匙打开的小门，顺着略有狭窄的通道，七拐八扭后来到一扇门前。
“到了，”引路人提醒，并给出例行嘱咐，“它们可不像看上去那么柔弱。”话刚说出口，引路人脑海里忽然闪过之前看到的人与蝴蝶和谐共生的画面。
引路人：“……”
正在开门的引路人一时语涩，怪话术太熟练，忘了个体差异性。
可就算是有差异也不会相差太大吧，总不会违背生物本能？
细微的咔嚓声，锁舌移动，引路人回过神，常年遭职场毒打锻炼出来的习惯再次发挥作用，不经思考，说了几百次的话脱口而出：“这几只金闪蝶正处在花蜜期，它们吸食的花蜜正来源于下方那朵金雀花，围绕在金雀花周围的花朵则是处于花粉期的金闪蝶，那些金闪蝶更早吸食花蜜，基本都出产了花粉，只要将两者之间的隔网一撤……”
紧随其后进门的嬴月刚走过装饰繁复华丽又有些年头显得暗沉的休息区，就看到一个类似玻璃花房的小隔离区。玻璃是不可能是玻璃的，那也太脆弱了，引路的人没有说，嬴月也没细问。
可能是雾机关独特的技术？
不过虽然材质不是玻璃，嬴月的比喻却没什么毛病。小隔离区和花房也没什么两样，只不过里面花朵种类只有两种。
一朵众星捧月的金雀花，环绕在它周围的则是化为花朵的金闪蝶，而在它们之上，在玻璃花房顶端悬空的位置，一个和隔离区同样材质的小笼子如同宅院晚间悬挂在屋檐处的宫灯。
“一二三”嬴月数了数，足足有七只金闪蝶。
嬴月在前头，估计是金闪蝶繁殖区位置，那里的金闪蝶身姿矫健。
是的，矫健。
请原谅嬴月用这个词来形容蝴蝶。问题是那些威力比刀刃要大多了的蝴蝶就是有一种区别于蝴蝶刻板印象的生机和锋利，与此同时，蝴蝶的轻盈和灵活也被它们展现的淋漓尽致，如同嬴月记忆中的体操运动员，美丽又不会单薄。
可眼前的却不同。
不同于彼此之间隔了一个物种都能看出来的竞争心态，七只蝴蝶没有在笼中飞舞，它们统一贴在笼子的底部，也是可供活动的空间中最靠近花朵的位置。
说真的，这种静态和之前那堆活泼的蝴蝶相比也让嬴月微微睁大眼睛。
不过这种安静只是暂时的，嬴月更愿称之为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因为随着引路人说话间用了某种操作遥控打开了笼子，“唰！”，嬴月幻听到某种刀戈相撞的声音。
嬴月顺着预感望去，果不其然，原本堪称佛系的蝴蝶就像从空气中捕捉到了某种信息素，它们的翅膀立起，触角也灵活许多，不断晃动，如同探查敌情的侦察兵。而在确认敌人存在的下一刻，七只蝴蝶便化身成为绞肉刀，不，更形象来说是绞花刀？
嬴月近乎目瞪口呆地看着“花房”里仅剩下一朵金雀花一枝独秀，就这还不算，可能是“灭花”的行为点燃了它们体内的暴躁因子，“咚咚咚”，玻璃花房的“玻璃”随着这些蝴蝶的撞击具现出一道道光线一般的能量回路。
嬴月：……
引路人倒是对此等场面见怪不怪，对嬴月的反应更是理解，第一次看到的人多半如此。他只是指着那些凶残的蝴蝶再次对嬴月作出提醒：“金闪蝶可是很凶的。”
见到嬴月不自觉点头，他心下满意，懂得趋吉避凶就好，起码不会做些自找死路的蠢事。问题是自己出事不要紧，蠢货能避开自然的优胜劣汰当然是因为背后有人兜底。那些护着自家蠢货的人只会把责任都推到他们身上。
心情好了，他也有心情讲解的更加细致。
说起来，他也不该预设……即使是为了自己好。引路人的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迟来的愧疚让他的态度更加温和。
嬴月一边笑眯眯听着经验丰富的导游介绍景点，一边把目光落到“花房”里被搅碎的花瓣上。
那些被蝴蝶割裂成残片的花朵并没有被浪费。
高悬着的笼子里忽然充盈着某种甜蜜的雾气，不等蝴蝶困惑，地面上的金雀花也笼上一层“玻璃”，原本凶猛的蝴蝶自然被蛊惑，它们不再犹豫，义无反顾冲进笼子。
蝴蝶被重新收容，花房恢复安全状态，引路人松口气后走进花房，当然是全身武装的版本。
因为……
“金闪蝶的危险之处有两个，一个是蝴蝶状态的攻击性，另一个就是它的花粉。”
破碎的花瓣被收到一个两个巴掌大小的矩形丝制袋中，而它们留存的产物，分离后的花粉被更小心的用一种类似玉石的器皿保存。
“危险？”嬴月不解。
引路人正欲回答，另一道声音却已经先一步说出。
“因为花粉有毒，而且没有解药。”
嬴月：！
嬴月早已经察觉房间有了新的来客，然而某种直觉同时也告诉她对方并没有敌意，所以嬴月并没有动作。
装作才发现不对的样子，嬴月转过身，一个和西泽尔有几分相似的男青年出现在她眼前。英俊是没问题的，然而这种意图装逼的作态直接让人一秒下头。
这谁呀这？嬴月还在想，旁边的引路人已经撑起工作式假笑：“亚各先生，您的兄长西泽尔冕下就在不远处，您要去和他打声招呼吗？”
西泽尔的弟弟？嬴月还在脑海里思索她和这个人有没有联系，就迎来引路人恍然大悟一般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的眼神。
很好，实锤了，他们之间肯定有联系，因为引路人的眼神太复杂了。
嬴月太阳穴跳了跳，同时也终于想起了点东西。
她想起了这些天看过的报纸。
关键词：西泽尔、弟弟、与她相关
原来是你，那位未婚夫！
这下嬴月的眼神也变得复杂了。
还没等嬴月思考清楚和这样的人相关算不算案底，亚各已经把引路人支开，虽然嬴月直觉这位引路人只是秉持打工人的素养想要明哲保身。
并且一开口就是王炸。
“我们一起把大哥干掉吧。”
嬴月：喵喵喵？
*
好家伙，真的是好家伙。
嬴月的脑子被大片信息轰成一片浆糊，凭借着理智终于捋顺目前的情况。
首先，她在这个世界，或者说副本里的身份是一个多面间谍，这个不重要，嗯，这个很重要但不是目前的重点。
重点是她伪装的身份。
她伪装的身份是真假千金里的真千金，和假千金争夺未婚夫。她亲手写了情书藏在家里，对象是未婚夫的哥哥，这个哥哥暗地里是个超凡组织的首领，明面上是情报组织的头头之一，她暗地里加入了超凡组织，明面上和未婚夫的哥哥有绯闻……
现在，未婚夫约她合谋干掉绯闻对象。
嬴月：……
虽然这事她确实想干吧，但真的很难评。
想到此次副本的任务目标，嬴月蠢蠢欲动。不过人嘛，天上掉馅饼的事也不能吃相这么难看。
矜持，她要推让一下：“为什么？”
懵懂小白花难以置信干涩语气。
“他，呵~”亚各冷笑一声。
嬴月：反正对方会给台阶的
嬴月心声响起的同时，亚各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狰狞：“他对你图谋不轨！”
嬴月：“……”
等等，她今天无语几次了，这时候作为一个矜持的淑女，该怎么办来着？
此等伦理大戏对于嬴月这样的演技界新手而言属实是个难题，好在她需要应付的对象正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无瑕关注她的表演。
啊，说起来这里的风气是不是蛮开放的？找情人很常见吧。
没等嬴月思维滑坡到某种底线，亚各已经骂骂咧咧叫嚷开了，仔细一听全是和哥哥的过节。
“同样是父亲和母亲的孩子，他们为什么只疼爱他不关心我？爵位是他的，整个家族都是他的，他都有了这么多为什么还要和我抢！他小时候就冷酷无情，三岁的小孩笑都不笑，我再和他玩笑都没反应，死气沉沉的木偶，父亲他还罚我……”
从小弓箭到书房里的书，从父母的严格要求到社交圈的看重，从家族权力归属到资源分配。
最后，情绪激动的未婚夫双手握住她的手臂关节处：“我知道你的心意，你才是真正的伯爵千金，我们才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妻。”
言下之意是和假千金都是逢场作戏对吧。
嬴月：“……”
她还能怎么办？嬴月只能感慨演员也不容易。疯狂点头应付以后，嬴月得知了亚各的计划——下毒。
嬴月：大郎，喝药了？
这是金/瓶/梅副本？
金闪蝶的花粉无药可解，可不正是最好的毒药？嬴月想着自己刚醒来时候身上的花粉，在心里呵呵两声，只能说是风水轮流转。
一番保证加赌咒发誓送走了亚各，嬴月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却并没有离开。
房间的区域很大，能够容纳圆桌配高脚椅的休闲区，有玻璃花房一样的隔离区，当然也有废弃物品的收纳区。准确来说不是废弃物，而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材料，真正的废弃物早已经被丢弃成为垃圾。
嬴月顺着眼睛给出的提示向前走，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她轻快的脚步声。
“这个不是……这个也不是……”嬴月挪开压在上面的枯枝和叶片，用手帕擦掉灰尘，最后呈现在她眼前的是一朵枯萎的花。
找到了！
嬴月眼前一亮。
幽深的眼瞳中，不同于普普通通的枯黄花朵，嬴月看到的是一行闪亮加粗的备注：
【最初的金闪蝶】
又或者，她该称之为王后？
第107章
同样的时间段。
同样的地点。
同样是舞会。
同样繁复华丽的装饰。
即使嬴月自认心理素质强大也不禁有了物是人非之感。
短短的时间, 恍如隔世。
嬴月的眼神渐渐清明，没等她回过神，身边忽然传来一声温糯的女声。
“那个, 您好……”
嬴月：？
柔软至腰间的长发被发带束起，不是常规的罗曼风, 但精致繁复中的简约毫无疑问让少女多了几分自然清新。
“这是？”嬴月心中疑惑, 却并不着急。
最近一段时间, 就像是从污染严重的城市来到天然森林氧吧, 她周身着实多了一种轻盈感，如同脱胎换骨，随之而来的还有五感的敏锐。她能够轻易辨别他人对自己的观感。
而在这位陌生的少女身上，嬴月并没有感受到敌意，稍微自恋一点的话，嬴月甚至可以说这位少女应该挺喜欢她的。
不，也不能说陌生, 嬴月自我纠正。
嬴月的视线转向少女的身后，面带不善的同龄少女与她对视时愣了一下, 目光被烫到一样转过脸, 回过神来又不知道想到什么一副自己和自己生闷气的模样。
嬴月：哦豁
心里吹口哨
“乔妮……”顺着嬴月的视线同样望向身后, 搭话的女孩一脸无措，她看了看身后满脸不高兴的少女又看了看眼睛里有稍许玩味的嬴月像是陷入程序错乱卡顿的机器，一时间冷心如嬴月都有几分心疼。
从这位乔妮的表情来看，嬴月与她在副本里明显相识, 嬴月也懒得思考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左不过是女孩之间的一点小别扭, 这种无恶意更偏向所谓“傲娇”的状态想来并没有什么妨碍。
按理来说嬴月应该无视，或者出于礼貌应付, 但是……
“我觉得一枝花会让你的心情好一些。”
正在好友和有好感的可能的新朋友之间纠结，女孩闻声愣了一下，纤长的手指比思维更快一步，直到接过递过来的花她才回过神，这一回神她就被手中花枝的颜值摄去魂魄。
“好美的花。”女孩睁大圆溜溜的眼睛，话说出口才发现自己是如此没有文采的人。
“这支花能让你更开心一些吗？”
雪上加霜的是，下一秒，她家后门被偷了。
女孩眼睁睁看着曾经不止一次找人麻烦的乔妮露出一种柔软的神色。
“……”
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花枝，再次看了看乔妮手中的花枝，怎么说呢，心情就很复杂。更复杂的是，她发现乔妮也做出同款动作，堪称复刻。
对视的瞬间，两个人都愣住了。
突然，乔妮错开了视线，眼睛里更是多出三分不爽，女孩心有所感，顺着视线过去，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不远处，和刚才相同的剧情又在发生。
啊，相同的花枝。
相同的金色花朵。
这花原来不单是给我一个人的哦：）
话说回来，她跑得挺快的嘛
还有，花是哪里拿出来的？
总之，千言万语汇成两个字：渣女
渣是渣了点，但人还是不错的。到底还是想起乔妮以往的态度，心思微妙的，女孩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想的，一手拿着花枝，一手的拇指和食指捏着花叶又不敢用力，低头看花：“她这个人还不错的哦。”
乔妮没做声，女孩知道这话在她身上就是默认了。女孩刚刚过来试图打招呼只是被风迷了眼，不是，就像在草地上看到一株手里的花枝，这种美貌的花不得过来看看。现在扰乱心神的存在消失，记忆也开始上线，初始的惊艳过去，女孩也想起和这个人有关的传闻。
厉害了！
是社交场里不见其人已经闻其声的人物！
不管好名声还是坏名声，能让名声传遍罗曼城甚至更远就是本事，是她绝对达不到的高度。对有本事的人，女孩向来叹服。
居然能和这样的人成为朋友，嗯，女孩忽然有些不确定，是朋友吧，挺和善的，都送花了。在心里点点头，女孩再想到最近关系更进一步的乔妮更加心满意足。除去一点点朋友不独属于自己的小别扭，看中的人关系好她还是挺开心的。
这种好心情一直持续，持续到女孩挽起乔妮的手臂，持续到她和乔妮一起左顾右盼，借助扇子的遮掩寻找某个一转眼又不见的人。
跑到哪里去了呢？
速度也太快了。
真活泼啊。
羡慕。
*
正被人堵住的嬴月可不知道自己还有人惦记，不对，也不能说不知道，在她眼前的这个人不就是吗？
嬴月走到楼梯口，一转弯，面对迎面走过来的亚各心道一声晦气。
晦气的人步伐中都隐隐有焦急，他看到嬴月就像沙漠中的旅人遇到水，嬴月注意到他的热切，心情更加阴雨连绵。
“那个……”他含糊着双方都知道的东西，“你带了吗？”
带什么呢？嬴月回想起在雾机关遇到亚各的场景心中叹气。嬴月碰到金闪蝶的花粉要不是有眼睛的提示都差点噶了，不算太笨的亚各当然也把目光放在这上面。
毒药也不是什么好得到的东西。
“嗯嗯，当然带着呢，”嬴月糊弄着，眼看着亚各松了口气又想要用不存在的感情来绑死她，嬴月眉心跳了两下赶忙又用话堵他的嘴，“放心，我知道的，我这就去找他。”
“等等！”
嬴月避开对方伸过来挽留她的手，注意到对方的纠结不免心中唾弃。
呵，渣男。
怎么说呢，虽然嬴月也不是什么好人，她也要为了副本嘎了西泽尔，但做人就要宽以待己，道德标杆是别人要做的。
这狗东西打的主意她还不知道？利用她杀西泽尔，成功拿她顶追责，失败也有人顶锅。要不是大家目的一样，她根本都懒得理。
最重要的是，她可不像这傻狗在第二层，真实情况是这个世界是副本，赢了就能脱离，看西泽尔的样子也不像清楚情况的，她才是隐藏最深的幕后黑手。
嬴月快走几步避开似乎想要坏她好事的亚各。狗渣男还是太不稳定了，事到临头居然有点想后悔。
嬴月一边走一边皱眉，完全不为亚各举动背后隐藏的可能动摇。良心发现？又或者是爱才自知？谁玩游戏会关心不重要的npc怎么想。
她只会觉得……
“你在找我？”嬴月的运气还不错，她要找的西泽尔很快出现在她面前。似乎没有注意到西泽尔和平时略有不同的表现，她羞涩的笑了一下，点点头。
在他转身的瞬间，拿出亚各给她的装着花粉的瓶子。
嬴月的袭击理所当然没有成功。
不如说能成功才是有问题。
嬴月在雾机关见到亚各的那个瞬间就知道他的行动绝对在西泽尔的掌控之中。雾机关是什么地方，是西泽尔可以把她这个不相干的人带过来的地方，是可以成为自己势力培训基地的地方。在别人家里密谋和裸/奔有什么区别。
既然已经裸/奔了，不如把艳/照拿过来用用。
亚各再没用，还是可以当一个烟雾弹的。
正巧在这时候，追过来的亚各神色狰狞：“你放开她，这都是我干的！”
嬴月：“……”
这波自曝嬴月是真没想到。
说是权力斗争，嬴月最容易联想的就是争皇位。不管是逼宫还是造反，再傻逼的炮灰都知道要有外援才可以狂。
亚各的外援可以是谁呢？
嬴月自然而然想到罗曼城恐/怖分子。
想法刚出现在脑海，一群黑袍人已经像潮水一样涌入，注意到浑身散发冷气，对亚各格外不满的某熟人，嬴月心下也为这个倒霉蛋默哀。找到不靠谱的合作对象就是这样的。
只是……为什么这个倒霉蛋也看过来了？
自信如嬴月也忍不住打量自身的处境——
她刚刚想要把瓶子里的花粉倒在西泽尔的衣服上，还没成功就被转身的西泽尔握住手腕。瓶子掉落在地上，嬴月靠谱的眼睛给出提示。
【黄金粉末】
还怪有钱的嗷。
反正她是不会酸的。
从提示就可以看出，西泽尔完全是将计就计。一箭双雕，既光明正大除掉不省心的弟弟，也可以对奈罗的人请君入瓮。西泽尔当然可以为了逼真让瓶子里真的是金闪蝶花粉，但万一翻车了代价他可不能承受。
聪明，又谨慎。
嬴月赞叹一声，同时对西泽尔眼中的受伤赞叹不已。看这演技，明明已经知道会发生什么还表现的像遭到背叛一样。
至于是不是演技就只有嬴月和西泽尔两个清楚了。
不过，谁在乎呢？
嬴月硬挣了一下没拖开，下意识想着自己需要多加强力量。第二下倒是可以了，只是对方注视着亚各和奈罗倒霉蛋的表情多少有点可怕。
同样的场景再次上演，一切如同上次献祭。只是上次错过的三个人这次结结实实碰到了一起。
嬴月一步步向后退，把自己隐没在人群中。她知道，或许几个人现在还会记着自己，但再拼一会儿，她就会因为事态紧急被自然而然忘到脑后。
不得不说罗曼城贵族在外面的面子还是维持的挺好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被捕的蝉召唤同伴成了猎手，奈罗人和埋伏的雾机关人员厮杀成一片，而有了上次的经验，就算依旧被惊吓到，在场的贵族还是维持住了他们嘴里的体面。
“你还好吧。”身旁传来颤抖着欲言又止的声音，嬴月瞄了一眼她手中的花，以及，周围带着花的女子露出微笑。
“我当然很好。”
好的不能再好了。
场上已经分出胜负，西泽尔毕竟早有准备，付出受伤的代价，他理所当然取得了最后的胜利果实。
就在这时，无数被嬴月带过来分发的花朵忽而化成金色的蝴蝶，那些蝴蝶像是遇到了什么仇恨极了的敌人，疯狂冲向西泽尔的伤处。
这是？西泽尔愣住了，他下意识低头看向身上的衣物，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有花粉？是什么时候沾染到的？
他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残破的画面。有高塔之上光辉明丽的神座，也有傲慢的神明低头俯视副本世界。有神明取下格外光辉的碎片，正在思考如何投放，看到罗曼城陷入欢乐的海洋，天之骄子蓝色的帽子上头戴金雀花，不由心中一动。他在记挂着谁呢？
爱情和谎言的力量是如此完美的结合在一起。代表【谎言】的神明看完了正常戏曲。在碎片的力量和神明的注视下，国王与王后乃至那些兰因絮果的间接导火索成为扭曲的存在。
死去的王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再有威慑力，他们化成的金雀花和金闪蝶被野心家发掘了全新的用法。
黑暗处的实验不断进行，直到他们似乎没有了用处被视为废弃物。
……
不对！！！代表【谎言】的神明想到某些细节，胸中的怒火灼灼燃烧。
他的经历简直就像某种史诗，简直就像是……命运！
意识到被同伴阴了的神明咬牙切齿，而就在这时，一把钗扎入他的心口。动手的人轻笑道：“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晨曦之星和最初的金闪蝶金雀花都在我手里，神格碎片集齐，这次比赛我赢了。”
第108章
“这里就是神明的乐园吗？”
“是的是的。”
“我们以后就要在这里学习吗？”
叽叽喳喳但都自有一种美丽的“人”聚集在广场, 嬴月也是其中的一员，当她使用随【新·神庭】邀请函而来的登录器以后。
至于她为什么这么快登陆……
副本里出来的嬴月倒是收获颇多，可惜天地平衡, 得失均衡，事业上得意了, 爱情上就有点失意了。
是的, 谁能想到, 她居然也会在爱情上遭遇滑铁卢。
当然不是对方变心了。
事实上, 对方哭的稀里哗啦。分手的时候，男孩子一边挪步一边回头，阳光落在他的脸上，他第一次露出那样明媚的笑容。
他的每一分肌肉都在笑，可那双澄澈的眼睛却在哭，然后眼泪就那样如同倾盆大雨滚落。
那一瞬间，本来无所谓的嬴月都有一种刺痛感。
但她并没有推翻两人已经有默契的分手决定。
没办法, 形势摆在那里。
嬴月早就觉得穿越后的世界有点畸形，对高塔的依赖程度比较高。尤其是高塔背后水比较深, 这代表它随时可能消失。没想到高塔还没撤, 星盟内部势力已经出问题了。
不过想想也是, 星盟几个比较大的势力几乎都没有太大的制约，听起来最普通平常的学校都早已经超越了学阀的限制，依托高塔，人、粮、财那是应有尽有, ［法庭］没有分立三权，更不用说听起来就凶残的军部……
传承方面更有问题, 就像是问题最鲜明的［法庭］，一个是理念不和的亲生女儿, 一个是新发现的天赋优越的同路人，嬴月啧了一声，想着她被迫卷入纷争的同届同学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为了不同的理念，他们打生打死。这可不是嬴月说一句我不参与就能避免的。
嬴月曾经听过一个笑话，一个有关于略输文采组猪猪陛下的地狱笑话。
在汉武帝时期的大牢，第一天被关进来一个人，他说：“我是支持太子被关进来的。”第二天进来一个，他说：“我是反对太子被关进来的。”第三天又进来一个，他说：“我是保持沉默被关进来的。”
这是关起来的事吗？这是大逃杀的事。
嬴月想要避免麻烦就要不给别人留任何拉她下水的机会，自带一方势力标记的男朋友肯定不能要了。
况且，道不同不相为谋啊。
嬴月叹息一声。
倒还没称得上“道不同”的程度，可无论如何，［法庭］再混乱，嬴月也确实享受到了其争取的权益。她不想站队，但也绝不会背刺。
这就是失恋的感觉吗？
请假锁门窝在房间里装小聋瞎的嬴月无所事事又暂时不想频繁进高塔，她选择让思维去新的地方放风。
刚好，她手里正有一封邀请函，能够提供躲清静的好地方。
毫不犹豫使用，一道彩虹光桥般绚丽的通路出现在她的视野。
嬴月成为【新·神庭】入学的新生。
走过彩虹桥，便是一个巨大的形似罗马斗兽场的大广场，广场上已经有了不少“人”，嬴月怀着好奇跟同样探头探脑眼睛里还有清澈的愚蠢的萌新们一起走流程。
*
与此同时，嬴月刚刚离开的副本。
“你……”
来到她面前的人刚开口说一个字，凯蒂猫小姐已然熟练而流利地回怼：“没错，你也听说这件事了，是的，我确实早就认出了我神，不用羡慕我，这只是普通信徒的素养罢了，哪家信徒能认不出自己侍奉的神明！那可是我神！”顶替凯蒂·琼斯身份的奈罗间谍表情一秒切换，由冷静睿智自信变成狂热，她高举双手，张开向上望天，情绪语调拿捏得死死的，任谁来都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名副其实的狂信徒。
“你……”来人被这一连串机关枪一样密集的话打懵。
哦
啊？
哈
她在说什么？
等等，我要说什么来着？
来人的眼神迷茫一瞬，好不容易从记忆角落里找到前头的思绪，他刚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脸上的表情触动了凯蒂小姐的哪根弦，罗曼城明珠原本火一样热情的眼眸骤然冰冷。
“你在质疑我神吗？”
来人：？？？
等等，怎么就质疑了？虽然依旧还没明白面前的少女在说什么，青年已经条件反射想到目前莱茵的形势，他不禁打了个哆嗦。
天呐，这可不兴说的！！！
那场神秘的舞会让罗曼城发生了惊天巨变。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贵族……是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公爵是普普通通的贵族，反正那场影响至深的舞会后，青年原本熟悉的罗曼城一夜之间就变了个模样。
啊，你懂吗，就是那种原本如鱼得水，结果一夜之间水升温了，要烫死鱼的那种。看起来哪哪都还一样，只有深处其中的人才知道完全不同。
平常时候公爵爵位已经能让他混得不错，事实上是非常不错，谁能那么年轻熬走……呸呸……总之，他年少有为承担家业，在不乏成熟稳重的公爵群体里饱受各位淑女的青睐。
而自那场舞会后，原来的朋友有一大半都不带他玩了。如果这位青年熟悉嬴月穿越前世界的用语，那他就可以将其贴切形容为小伙伴们组建了新群聊，还用了加密语言。
谁懂啊，真的很无助。
如果只是这种似乎好像被孤立的局面也没什么，被同辈羡慕嫉妒恨的人生也不是没经历过。可怕的是罗曼城的画风突然变成了自己看不懂的样子。
怎么突然和大夏建交了？
这个奈罗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不是都打生打死至少也是私底下互掐的吗？怎么又友好交流了？还互派使团？
历史反思怎么回事？反思？有什么可反思的？
谁懂啊，家人们，在堪称严肃的议会例会中收到开国老祖宗的风流逸事记录真的很无助。
这个世界终究是癫成了我看不懂的样子.jpg
茫然不知所措.jpg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jpg
如果按照过去的思维模式，青年自当思索王室和议会和一系列大大小小的势力最近的动向，考虑是不是有人要借肃清风气的由头打压某个势力。
虽然这个由头也很癫，要知道他家夫妻俩参加的沙龙可都不少。不能说所有的沙龙都不纯洁，但隔一个确定一个是肯定有漏网之鱼的。
他们莱茵主打的就是一个不双标，不像隔壁大夏那样忽视人权。夫妻俩都在外面玩，不存在只限制一方，要是觉得碰面尴尬戴个面具就好了嘛，反正不看全脸就是没认出来，回家还是模范夫妻。
但是吧，青年抬头，注意到会议主题是批判老祖宗的滥情时心已经死了。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世界online版本更新了（不是）。
总之，过去的经验不再适用。害怕被新世界丢弃的青年用尽资源人脉才或多或少了解到一些情况，想要更进一步知道某些内情，据他所知，就不得不和眼前的少女打交道。
被青年视为敲门砖的少女凯蒂·琼斯小姐见他被忽悠住两眼无神勾了勾嘴角，同时在心里报了个数——12345。
好巧的数字：）
不愿再笑.jpg
知道这个数字是什么吗？是那场舞会后专门来找她的人数。
凯蒂：我只是普普通通来罗曼卧个底而已啊（委屈落泪）
我只是普普通通推了个炮灰，以小博大而已，很常见吧。而且还没成功，也不打算造孽了，我都开始欣赏她了，还怀疑这倒霉教派会干不下去，打算另找出路来着（抹眼泪）
结果，一夜之间，天翻地覆（重音）
谁知道原来那是真正的顶头顶顶头顶顶顶顶头上司啊！！！
职业生涯要结束了，哦，按照她对奈罗，对深渊教派的了解，同时结束的还有她的人生。
人总是会自己寻找生路的，凯蒂小姐选择先发制人，坚决不给深渊教派那些脑残粉指责审判她的机会。拒绝自证的最好方法当然是cpu别人，凯蒂小姐虽然不清楚这一理论，但实践上无师自通。
相关话术信手拈来。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信徒认不出自家的神明吧，这是谁家的假信徒，我要替神行道！”
“你们知道怎么成为合格的信徒吗？这么简单的事都能把我神气跑，这么有空闲时间还不抓紧锻炼能力，出来丢人现眼？”
……
胡搅蛮缠中又带有一丝逻辑，两个人有矛盾，比较有良心先反思的那个肯定会输，凯蒂一战而名，二战奠定圈内地位，还没等她擦干净额头冷汗，大夏和莱茵的视线投射过来。
凯蒂：……
知道【月神】的操作后，我整个人都是死的。
可惜当事人已经溜了。按照莱茵官方给出的情报是为了解救被阴谋笼罩的莱茵和逆神同归于尽。凯蒂也不知道有什么阴谋，但金雀花是由人变得什么的，听起来就很惊悚，肯定不是什么正经事，做事的也不是正经神。神做事能那么简单吗？那肯定是惊天的阴谋，再配合跨时代的转生，那必然是下了一盘大棋。
越是想不明白越是不能确定越是细思极恐。
旧时代的神明，恐怖如斯！
还有……旧时代的神明只有一个吗？
会议开了又开，凯蒂不知道莱茵官方的思考，反正定下来的就是她曾经对不起的某位神明的地盘又增加了一个莱茵。
这是“死去的神明就是最好的神明”？
就算知道这里面有诸多考量，在罗曼听到一连串的赞美，凯蒂想了想深渊教派的德性，也不由莫名心虚。
不过这种心虚也只维持了不到一瞬。
家人们谁懂啊，兼具了神明本身的神秘强大还带有历史的辉光，又加上了现实的参与和皇室风流韵事有关的话题性，再加载官方的态度……
她的顶顶顶顶顶头上司真的无敌了。
完美无瑕，金身无缺。
奈罗+大夏+莱茵，天下之大，谁人不识君。
哈，这是什么祂宇宙。
问题来了，粉丝之大，一锅装不下，这些粉丝要去哪里朝圣呢？
凯蒂猫小姐：众所周知，没有人比我更懂我神：）
凯蒂：……
班上多了，人就容易发疯。凯蒂迅速跳过前期的紧张，进入到发疯状态。多指责别人，真的会好过很多。
“你聆听过我神的教诲吗？”
“你都没有和她朝夕相处过怎么了解她的伟大？”
凯蒂小姐见话题进入她的节奏迅速开始例行ktv，没有一个人正常人想和狂热宗教主义者谈信仰。
一顿猛烈输出，凯蒂小姐心满意足，她刚要摇铃让女仆端茶，就见一道金色的身影猛冲过来一把抱住她的手。
凯蒂：？？？
“说的真好！！！”
凯蒂：啊？
牛头不对马嘴的好？
没等凯蒂吐槽，握住她手的少女已经自顾自开口：“我确实要忏悔，我怎么就没认出我们的月神呢？”
月神？大夏那边的？凯蒂再定睛一看，眼前的少女还是个熟人，乔妮你……你居然是个间谍，还是大夏那边的……直接自爆，这是装都不装了吗？
凯蒂内心很复杂，就算进入麻木状态已久，她还是疯狂想说点什么，这一刻，她毫无疑问和在议会里不断瞳孔地震的青年共情了。
“你跟深渊教派那些人不一样，我知道。”
凯蒂蓦然睁大眼睛，条件反射后就是哀叹，不得不说这日子过得，别说乔妮了，间谍的基本功她自己也松懈不少。
发现自己想要的反应，乔妮十分开心，她不走心的安慰凯蒂：“别担心，有我们大夏在，你不用担心深渊教派那边的报复。是不是很好奇我怎么知道的？”
凯蒂点点头。
乔妮笑了：“你比深渊教派那群疯子要了解祂，应该知道祂绝不是深渊教派描述的那样。那可是月神啊！”
她感叹。
“祂不是莱茵赞颂的慈爱仁善，神威如狱，其烈胜火，可祂也绝不是深渊的疯子般残忍。”
凯蒂：……
好家伙，真的好家伙。
凯蒂在心里补充，只有你最懂祂对吧。
稍微代入了一下这类人的思维，考虑到她以前在社交场上针对过那位……她是想——
“我们创立一个教派吧，我们要让世人知道真正的祂！”
凯蒂：能拒绝吗？
答案当然是不能。
尊敬的导师还是痛恨的仇敌，凯蒂不想选后者就只能选择加入。
一旁的青年也十分识时务地滑跪当钱包。
凯蒂：……
好消息：她确实成功脱离深渊教派那个巨坑
坏消息：她好像也成了什么邪/教头子
不出凯蒂所料，乔妮敢来直接找上她，背后的准备工作基本已经完备。拒绝了be线路的凯蒂刚答应就赶鸭子上架去大剧院舞台宣讲教义——大剧院已经被包下来当工作场地了。
早上醒来就开始宣讲，到了下午接受各位或多或少冒犯过或者疑似冒犯过祂的信徒的忏悔，晚上加班加点处理教派管理工作。
嗯，真是充实的日子。
比间谍的生活都忙。
凯蒂：QAQ
心如止水的凯蒂只能苦中作乐，试图在工作中给自己找乐子。比如，宣讲的硬件配置添加了来自不知名国度的蒲团木鱼和串珠，木鱼敲起来的声音让人分外宁静，配合串珠效果贼好，信徒纷纷给出好评。
台上一边宣讲一边敲木鱼，台下信众跟着一起敲，熟练后声音渐渐统一。悠远的木鱼声中，凯蒂的心情也渐渐平复。
赞美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