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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51 章   贼人

    南芝和书生一起将母亲扶到了外面的屋檐下,檐下有一张藤椅,两人将老人扶到上面躺下,书生拾起伞说道:“你先在此照顾老太太,我去帮你请个郎中来。”

    “多谢公子。”南芝已经慢慢镇静下来,感激地目送他出去,然后去屋中抱了一张厚被子,盖在母亲身上,免得她着凉。

    老人此时意识模糊,只能咕哝着说几句话,却听不清楚在说什么。

    南芝心中后怕得不行:若是自己再晚来一步,母亲怕就要晕倒在火盆上面了。

    约莫两刻钟后,书生带着郎中回来了。

    郎中给老人把了脉,松了一口气道:“得亏发现的及时,若是再晚一会儿,怕是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了。我开个方子,老太太吃几天的药便没事了……”

    “多谢大夫……”南芝掏出一块碎银,塞到郎中手中。

    郎中忙道:“用不了这么多,用不了这么多……”

    “大夫您就收下吧,这么冷的天,下着雨雪,您赶过来也辛苦了。”

    “应该的,救人要紧。”郎中说道,“况且你家官人体贴,这一路都给老夫撑着伞,把他自己淋湿了也顾不上。这样吧,我再送你们一副驱寒的方子,你们一并拿了,以防受了风寒……”

    南芝和书生听闻郎中误会他们是夫妻,俱是脸一红。

    “大夫,您误会了,他不是我的官人,”南芝尴尬道,“这位公子是个好人,是他帮我救了母亲。”

    书生亦是有些不知所措,眼睛都不敢直视南芝了。

    郎中笑了:“哦呵呵,是老夫失礼了。”

    送走了郎中,南芝拿着两张方子对书生说:“公子,你且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这便去抓药,你带些驱寒的药回去服用,免得生病……”

    书生红着脸看了她一眼,忙又将目光转开:“还是我去吧,外面路不好走,而且你的衣服也湿透了,若是再跑一遭让自己病倒了,谁来照顾你的母亲呢?”

    南芝见他说的在理,便又从荷包中掏出一块碎银:“这是抓药的钱,你先拿着。”

    书生没有收:“先不用,等我回来再说。”

    南芝对书生的热心与善良十分感动:今日多亏了他帮忙,自己才及时救回了母亲。

    她的脑海中又想起荔雪来:若不是荔雪的提醒,她就要永远失去自己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这个丫头,真是她的福。

    而此时在玉笙苑的荔雪,刚被安排了一个任务——去给学堂的谢珣送伞。

    今日下了雨雪,她不能出去捉虫子了,花也不用浇了,笼中的鸟儿也被她用谷子喂得肚儿溜圆,整个院子只有她是闲着的,送伞的任务自然便落到了她的身上。

    荔雪找出来两把油纸伞,一把自己撑着,一把给谢珣送去。

    只是她刚走了两步,喜儿忽然叫住她,说林侧妃屋里还有一把稍大些的油纸伞,让她带那把大的去。

    荔雪只好站在院子里等着喜儿去把那个大的伞拿过来。

    此时林侧妃和女儿谢云月正在屋中聊天,因为被房中的木炭烘得有些热了,林侧妃便让喜儿打开窗户透透气,恰好看到荔雪举着一把伞站在院子里,怀里还搂着一把,想来是要送去学堂的。

    这小丫头也是傻,等着别人送伞干嘛站在雨中等,不会回到檐下躲一躲么?

    不过远远这么一瞧,才发现这个小丫头确实太瘦了,全身只有那张小脸还算圆润,可身子骨却是十分单薄。

    林侧妃又想起那天中午谢珣同自己说的话,便同谢云月说道:“月儿,我记得你有一件鹤氅,是你五岁时娘亲送你的礼物……”

    “是啊娘亲,我很喜欢那件鹤氅,可是我现在长大了,早就穿不下了,又不能改成别的衣服……”那件鹤氅很是漂亮,已经压在箱底很久了。

    “你既然穿不下,不若拿去给那个丫头穿吧。”林侧妃指了指窗外,“你二哥挺喜欢这个丫头的,我瞧着这个丫头傻傻地也挺可爱……”

    谢云月扭头望去,便也看到了荔雪,见她穿得确实不多,瘦的像根头重脚轻的豆芽似的,便也起了同情之心,心里虽然有些舍不得那件鹤氅,但她确实穿不上了,便答应了:“香蕊,你去我房中将那件鹤氅拿去给她吧……”

    香蕊打理过谢云月的所有衣衫,约莫知道鹤氅放在什么地方,便匆匆回去拿了。

    只是找到那件鹤氅的时候,香蕊还是被它惊艳了一下:真的好漂亮啊,而是还如新的一般,根本不像是被人穿过。

    香蕊欣赏了片刻,也不敢耽误时间,便出了屋子给荔雪送了去。

    荔雪还站在院子里等喜儿,雨水打在油纸伞上发出滴沥滴沥的声音,叫人听着却很是心静,一点也不觉得吵。

    不一会儿,喜儿便将那把大的伞找出来了,她不愿走进雨中给荔雪送去,便喊荔雪到廊下来。

    荔雪乖乖走了过去,拿了那把大伞,怀中那把也留着,可以给谢珣的书童用。她正要走时,香蕊抱着一件毛茸茸的衣服跑了过来:“荔雪,这是侧妃娘娘和三小姐让我给你送来的,今日天冷,别着凉。”

    喜儿立即瞪大了眼睛:她服侍侧妃娘娘多年,也不见娘娘送她几个贵重的东西,这个小丫头何德何能,居然能让侧妃娘娘和三小姐居然送这般漂亮的衣服给她?

    喜儿羡慕嫉妒恨地看看衣服,再看看荔雪,原以为荔雪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定然会对这件鹤氅大为惊艳,没想到她居然只是淡淡地说:“谢谢侧妃娘娘和三小姐,谢谢香蕊姐姐,我不冷……”

    她真的不冷,她其实穿了挺厚的衣服了,只是她太瘦,没有显出来而已。若是再披上这件鹤氅,她走路都要累赘了。

    可香蕊却以为她故意说自己不冷,瞧她这细胳膊细腿的,身上没有二两肉护着,怎么会不冷呢。

    她也不管荔雪说什么,便自作主张给她披上,一边帮她系好一边说:“这是主子赏给你的,你便穿着吧。”

    这是谢云月五岁时穿过的,如今穿在六岁的荔雪身上正合适,鹤氅一直垂到脚踝,刚好将荔雪的整个身子包住。

    香蕊帮荔雪穿好之后,忍不住是发出一声感叹:“荔雪,你真好看。”

    洁白的鹤氅衬得她的皮肤犹如剥了壳的鸡蛋,小巧的红唇微微抿着似乎有些紧张,黑葡萄似的眼睛带着些许茫然,更让人心生喜爱怜惜之情……

    荔雪低头瞧了瞧这件鹤氅,心中猜到林侧妃和谢云月此时兴许也在看着自己,于是说道:“我穿都这么好看,可想而知当年三小姐穿着它,定然漂亮得像个小仙女一般。三小姐完承了林侧妃的美貌,真叫人羡慕呀……”

    这一番话将林侧妃和谢云月都夸了一遍,叫屋子里的两人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原本谢云月还有些舍不得将这般漂亮的衣服送给下人,可是瞧着这个小丫头一脸娇憨,说出的话也像是发自内心的,倒让她觉得,这衣服还真是送对了人。

    荔雪穿着鹤氅往学堂走去,这鹤氅虽然暖和又轻快,但是毕竟身上多了这么一大件,稍不注意便会踩到,若是弄脏了,怕是会被人说对主子不敬,故而荔雪走得很慢,一步一挪得走的她直上火。

    青柳也要去学堂,她要去给谢珣送伞。

    原本送伞这件事是素溪要做的,青柳见她抱着伞往外跑,便故意撞倒了她,害的她摔坏了伞,弄脏了衣服。

    然后她故作好心道:“你这般模样去给世子送伞,肯定会给世子丢脸,还是我替你去吧。”

    素溪没有办法,只能让她代替自己来了。

    青柳拿着早就准备好的伞,匆匆往学堂这边来了。

    快到学堂时,青柳看到前面有一个穿着鹤氅的人儿,她见过这件鹤氅,好像是三小姐的,可是瞧这身影却不是三小姐。

    青柳走到前面去侧眼一瞧,才发现竟然是荔雪。

    她心中虽然奇怪为何荔雪会穿着三小姐的衣服,但也不好冒然去问,便同她打招呼道:“荔雪妹妹,好巧啊,你也来送伞啊?”

    “青柳姐姐,”荔雪瞧了她一眼:她不是伺候大小姐的么,大小姐又不在学堂,她来学堂给谁送伞?“青柳姐姐要给谁送伞?”

    青柳说道:“唉,素溪妹妹莽撞,走路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了,没办法来给世子送伞,便央我替她来了。”

    “哦。”荔雪看她一脸得逞的模样,便猜到定然是她故意顶替了素溪,想来世子面前多露露脸的。

    荔雪不想同她说话,继续走路,青柳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她:“荔雪妹妹,你身上这件鹤氅真漂亮,哪里来的啊?”

    荔雪答:“侧妃娘娘和三小姐赏的。”

    青柳惊讶道:“你不是伺候二公子么,为什么侧妃娘娘和三小姐会赏赐你?”

    “那你得去问侧妃娘娘和三小姐。”

    荔雪看都不看她一眼,青柳悻悻地闭了嘴,这才没了言语。

    不一会儿连翘也追上了她们,她是来给四公子谢珣风送伞的,看到青柳在这里,也有些惊讶,但也没敢问。

    此时学堂里,二公子谢珣、四公子谢珣风和世子谢珣已经下了课,他们一边看书,一边等着丫鬟们来送伞。

    谢珣年纪最小,他也没认识几个字,自然是看不进去书的,刚看了一张他不认识的横撇竖捺,眼睛便滴溜溜地望向别处,嘟着嘴巴无聊的打发时间。

    他瞧见了雨雪中并肩而来的三个丫鬟,眼睛立即被左边那个可爱的犹如小兔子一般的丫鬟吸引住了。

    哇,这是谁的丫鬟,怎么这般好看?

    咦,好像有点眼熟?

    在哪里见过呢?

    雨水打落在伞上的声音吸引了学堂中的其他两个公子,谢珣和谢珣风也寻声往外看了一眼,目光不约而同地都落在那个白色的小人儿身上。

    哇,这是什么绝世小可爱!

    荔雪只顾低着头走路,并没有发现他们的目光,倒是青柳眼尖,看到几个公子哥都看向荔雪,心中不由生了坏心思,想让荔雪在他们眼前出丑。

    荔雪此时已经迈上了台阶,青柳偷偷伸出脚来,绊了她一下……

    因着鹤氅实在宽大,荔雪看不到脚下,只觉得脚下被什么东西绊到了,叫她踉跄着走了几步,还是摔到了地上……

    谢珣第一个冲过来,谢珣和谢珣风也紧跟着跑过来查看。

    “怎么这么不小心,摔疼了么?”谢珣关切地问。

    “疼……”确实是疼,疼得她眼睛都红了。

    谢珣将她扶起来,才发现她因为护着怀中的伞,所以在摔倒时没有用手撑一下,而是硬生生地摔在地上,手磕破了皮,渗出丝丝红血来……

    谢珣又是心疼又是生气:“你这小傻子,真是个脑子不会转弯的,人都摔倒了还护着怀中的伞作甚?人重要还是伞重要,若是磕到头怎么办,你岂不是要傻到家了?”

    荔雪低着头给他骂了一会儿,然后默默地拿出拿把大的伞,给谢珣:“二公子,这是你的。”然后又将拿把稍小一点的递给书童,“这是你的……”

    三个公子身边都跟了一个书童,可只有荔雪带了两把伞过来,其他两个书童看到谢珣的书童有伞,都羡慕不已。他们只能给自己公子撑伞,不能淋了主子,也不能淋了书,只能淋自己……

    嘤嘤,为什么自己主子身边没有这么贴心的小丫鬟嗷……

    第 52 章   不要

    正如谢珣所说,第二日林侧妃果然对荔雪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赏赐,吃的穿的用的赐了一大堆,羡煞了院里的其它丫鬟。

    而昨晚的汀兰苑,宁王气冲冲地走后,就再也没回来。宁王妃派人去玉笙苑问,才知道宁王宿在玉笙苑了,今晚不回来了。

    宁王妃气得头顶冒烟,一晚上没睡好觉。

    第二天谢珣闹起了绝食,不肯吃早饭,心烦气躁的宁王妃索性也不管了:反正少吃一顿也饿不坏。

    到了该去学堂的时辰,谢珣倒是乖乖去学堂了,这让宁王妃有些意外:看来这孩子还是挺怕夫子的。

    可没想到半个时辰后,学堂那边忽然有人过来传话,说是谢珣并没有去学堂。

    原本谢珣就经常迟到,让夫子等个两三炷香是常有的事情。今天夫子又以为他迟到了,便也没放在心上,可等了快半个时辰了,还不见谢珣的踪影,这才差人来汀兰苑问问情况。

    这一问才知,谢珣和他的书童都失踪了。

    宁王妃一下子急了,赶紧派人出去找,可是王府上下找了一遍,都没有发现谢珣的身影。有下人来报,说是北院的墙下面有个狗洞,狗洞旁边洒落着许多书,还有人爬过的痕迹。

    宁王妃一瞧那书:可不就是今日谢珣带去学堂的。

    这孩子难不成是带着书童……离家出走了?

    这熊孩子!

    宁王妃慌了神,一边派人赶紧命人去告知宁王,一边派人循着狗洞出去的方向找人。

    谢珣离家出走的消息瞒不住,很快就传到了玉笙苑,林侧妃没想到谢珣会因为荔雪这个小丫鬟而闹到这个地步,一想到宁王妃此时定然慌乱不堪的样子,林侧妃就想笑:宁王妃把孩子养得这般人性执拗,以后可有的她受了。

    可幸灾乐祸之余,林侧妃又想到宁王现在十分喜欢自己善良心软的样子,既然小世子丢了,她也不能坐视不管,便装装样子,派了院子里的几个人一起出去找谢珣了。

    荔雪也知道了这件事:前几世的谢珣也曾与宁王妃闹过几次脾气而离家出走过,只不过那时候谢珣带的不是书童,而是她这个贴身丫鬟。

    荔雪遥想起第一世谢珣第一次离家出走所发生的事情,心中不由得一跳:因着第一世她还没有重生,她跟着谢珣一起离家出走,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很快被人贩子盯上,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们骗走了去,要将他们卖给了一个有着特殊癖好的富人。

    若不是宁王的人及时赶到,谢珣险些就成为了他的娈|童。

    后来宁王派人调查了这个富人,才发现这个富人喜好玩弄孩童,有不少漂亮的孩子都被他折磨得不人不鬼,还弄死了好几个。

    宁王气得发了疯,亲自下令将那富人五马分尸,将那人贩子斩首示众。

    经此一事,谢珣被吓得病了好一阵,接下来一年的时间都害怕陌生人,这件事也成为了他的一个童年阴影。

    后来几世,荔雪有了前车之鉴,若谢珣再离家出走,她就好生哄着劝着不让他出去,若是劝不住,出去之后便拉着他跟着巡逻的官差走,然后再将他骗到衙门去……

    可是这一世,荔雪不在谢珣身边,她也没有想到谢珣会因为她而离家出走,心中正不知如何是好时,素溪忽然哭着来找她了。

    素溪是谢珣的贴身丫鬟,如今谢珣失踪,王妃责怪她没有及时发现谢珣的异样,若是谢珣出了什么事,宁王妃便要治她的大罪。

    素溪一时惊慌万分,她本想去找青柳哭诉,可却意外听见青柳正在和她的娘亲说悄悄话。

    慧娘说:“今日素溪可算倒霉了,若是小世子毫发无损的平安归来也就罢了,但凡小世子在外面受了一点苦,王妃娘娘都不会放过她……”

    青柳笑嘻嘻道:“就算小世子平安回来,王妃也会治她没有看好小世子的罪,届时她便不能在世子身边伺候了,我便让大小姐将我调过去,反正现在大小姐很信任我……”

    母女俩如此落井下石,让素溪真正看清楚了青柳两面三刀的模样。

    原本上次送伞一事她便觉得青柳是故意撞倒她的,可是那时候她不愿意把青柳想的太坏,可是她没有想到,青柳竟然比她想得还要坏许多。

    素溪想起那时候荔雪对她说的话,让她小心些青柳。荔雪这么小的孩子都能看出青柳心怀不轨,可愚笨如自己,居然到现在才算真正看清楚青柳的本来面目。

    她慢慢退了出来,转身往玉笙苑跑去。她去找荔雪,并不指望她能帮自己什么忙,只是她现在太害怕了,除了荔雪,她不知道该找谁哭一哭。

    “荔雪我该怎么办?若是小世子出了什么事情,便是赔了我这条命也抵不起……”素溪哭得泪眼滂沱。

    “这不是你的错,他想离家出走,又岂能让你发现。”荔雪帮她擦眼泪,她哭得厉害,怎么也擦不干净。荔雪索性一咬牙,说道,“别哭了,我带你去找小世子。”

    素溪一愣:“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荔雪说:“我们出去碰碰运气,若是运气好找到了,你便能将功赎罪,王妃也不会说你什么了,总比你在这里哭的好。”

    素溪点了点头:“好。”

    荔雪拉着素溪,同喜儿说了一声,喜儿以为她们二人左右出不了王府,便也没在意,就让荔雪走了。

    荔雪和素溪自然是不能走王府的大门出去的,她们毕竟是奴婢,没有主子的命令擅自出府,便有逃走的嫌疑。故而荔雪带着素溪,又去了那处狗洞。

    “我们从这里出去。”那狗洞还未被封死,荔雪身子小,一下子便钻了出去,素溪也不胖,在荔雪的帮助下也勉强出去了。

    荔雪估摸着时辰,想来这会儿谢珣和书童已经被人贩子盯上了。

    她循着记忆,来到第一世她和谢珣被捂住口鼻拖上马车的地方,那是一条偏僻的巷子,荔雪决定在这里等着。

    素溪不明白荔雪带着自己左绕右绕的,为何来到了这里,可是瞧着荔雪一脸沉着冷静的模样,她便也没问。

    毕竟她此时唯一能相信的就只有荔雪了。

    令素溪惊喜的时候,没过多久,她居然真的看到谢珣和他的书童一人捧着一个馒头,一边吃一边往这边走来了。

    素溪刚要叫他,却被荔雪捂住了嘴巴:“别出声,他们身后有两个人贩子。”

    素溪定眼一瞧,果然,在谢珣和书童的后面,紧紧跟着两个中年汉子。

    “素溪姐姐,你现在按照我说的去做,”荔雪在她耳边小声说道,“这两个人贩子比我们力气大,若是现在我们出声,他们定然连我们一起绑走了。我也被牙婆卖过,认识这两个人贩子,他们会挑好看的小孩子,卖到城东一户姓胡的地主家中。一会儿我会去吸引他们的注意,你马上去报官,给他们看你的腰牌,告诉他们这件事,他们会以最快的速度赶来的……”

    之所以让素溪去报官而不是去通知宁王府的人,是因为这里离衙门更近一些,而且宁王府出来找谢珣的人都换了平民百姓的衣服,他们不能让外人知道宁王府的世子丢了。

    “荔雪,咱们一块去报官不行吗?你若过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他们会将你也捉走的。”素溪着急道。

    荔雪盯着那两个已经准备要动手的人贩子:“我就是要让他们将我一起带走,我得去照顾小世子。”

    “可是会很危险的。”

    “没事,我心里有数。”

    “那咱们换过来,你去报官,我去照顾小世子。”

    荔雪同她换了位置,自己在前面,让她在后面:“你跑得比我快,还是你去报官吧。”

    毕竟一会儿谢珣让入的是狼窝,若是素溪过去,非但照顾不了谢珣,说不定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这厢刚商量好,那厢人贩子已经动手了,谢珣和小书童扑棱着小短腿被人贩子一人一个用沾了迷|药的帕子捂住抱走。

    “站住!”荔雪跳了出来,“光天化日之下之下,你们敢偷小孩子!”

    人贩子一看 ,乐了:“哎呦喂,这还白送了一个漂亮丫头……”

    在人贩子怀里逐渐失去意识的谢珣,只模糊看到一个穿着翠绿色衣服的小丫头,那衣服很是眼熟,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是他的丫鬟素溪吗?可是似乎又不像……

    第 53 章   颤抖

    宁王心里记挂着鹿鸣那个孩子,可是他的好意却落到了鹿管事的手里。

    鹿管事瞧着宁王派人送来的补品和银两,不由大喜:他没想到自己儿子这一受伤,竟然让宁王如此重视。

    他将银两敛到了自己的钱袋子里,补品也尽数收了起来,想着回头送给与他的相好的芸娘,再给芸娘买两身好衣服。

    他心里正美滋滋的,却见自己的儿子从卧室中走了出来。

    他们父子俩在这百兽园的旁边搭了一个小房子,晚上也要睡在这里看管动物。

    鹿鸣难得主动开口说话:“爹,你把银子拿来给我看病吧,有人说我身上的味道可以治好。”

    “闭嘴!”鹿管事一看到他,表情立即厌恶起来,“治什么治,你这病是天生的,治不好,浪费那银子做什么?”

    鹿鸣咬牙道:“那你把银子给我,我自己去找大夫。”

    鹿管事瞪了他一眼:“你一个小孩子拿着这么多钱想出去干什么?这钱老子替你保管着。”

    “这本就是宁王给我的。”

    “我是你爹,你的就是我的!”鹿管事呵斥道,“赶紧回去躺着,看见你我就来气!”

    鹿鸣看着眼前这个他所谓的父亲,想起白日里荔雪的关心,心中十分悲凉:与他骨肉至亲的人,甚至还比不上一个陌生人。

    “你把银子还给他!”屋门被人推开,一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小丫头表情凶凶地走了进来。

    鹿管事认识她,她是二公子谢珣身边的丫头。

    “把银子拿出来!”荔雪走到鹿管事面前,毫不畏惧地看着他,“你若不拿出来,我便回去告诉宁王,说你昧下了他给鹿鸣的银子和补品,要拿去讨好你的相好的!”

    鹿管事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话刚出口,便意识到不对,“你这小丫头,胡说什么呢?”

    荔雪盯着他:“拿出来,一共二十两银子,还有四盒补品!”

    到底她是主子身边的人,鹿管事没有办法,只能把银子和补品都拿出来给了鹿鸣。

    荔雪将银子塞到鹿鸣怀里,又抱起了补品,然后腾出一只手来牵着鹿鸣:“我们走!”

    鹿鸣看都没看鹿管事一眼,便跟着荔雪离开了。

    “你们去哪啊?”鹿管事喊了一声。

    荔雪才懒得回应他,至于鹿鸣,他连头都没有回。

    荔雪将鹿鸣带去了山庄后面的山林里,说:“你离开北宁,去南边一个叫云昌的地方,那里有一位叫陆尧的神医,他不仅懂医术,还会是一位隐居的江湖大侠,他不仅能医治好你,还会教你武功。”

    鹿鸣看着眼前这个满脸稚气的荔雪,不知怎的,她说出的话好像有一种魔力,让他莫名地很是相信。

    荔雪将补品绑好了放在她提前准备好的包袱里,里面还有一些水和干粮。她鼓励他道:“你去吧,你和那个神医有缘,你会找到他的,相信我。”

    他们这些人的命运已经重复了好几次了,冥冥之中命运会安排他找到神医的,总好过他在这里继续受苦,说不定哪一天还是会被自己的父亲抛弃。

    比如抛弃的痛苦,他自己离开,会好一些吧。

    “我只有一个要求,等你学成归来,请一定要回来找我。”荔雪望着他的脸,认真地说。

    这一世请不要再投靠宁王的死敌了,求求你了。

    送走了鹿鸣,荔雪便转身往回走去,冬天的月光清亮皎洁,照着她回去的路。

    鹿鸣这件事便当做是她送给谢珣的生辰礼物,可是大家都不知道,其实今天也是她的生辰。

    她先前一直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和谢珣牵扯在一起,后来才想明白:大概就是所谓的同年同月同日生,同年同月同日死吧。

    谢珣今天晚上吃多了,王妃陪着他出来走走消消食儿。素溪同宁王妃告了假,去伺候她的娘亲了。

    宁王妃现在对素溪是谢珣的贵人这件事深信不疑,她想去做什么都可以。

    他们母子二人正走着,忽然瞧见了一个小小的身影,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荔雪也早就瞧见了他们,待走近了,便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奴婢见过王妃娘娘,见过世子。”

    “嗯。”宁王妃轻轻瞥了她一眼,随意应了一声,便带着谢珣要走。

    谢珣可不得了了,看到荔雪,便立即凑了上去:“荔雪,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宁王妃:“……”这么没出息的样子真的是自己那个磨人的小儿子?

    荔雪恭敬地回答道:“回世子,奴婢方才去看鹿鸣了,就是今日救了你的那个人,这才刚回来。”

    谢珣一听,撅着嘴道:“你怎么不叫着我一起去?”

    宁王妃不太喜欢荔雪,也不愿意谢珣同荔雪多说话:“你父王已经命人去看他了,你不用担心。”

    说完,便示意谢珣要走。

    可谢珣却不愿意走,扯着宁王妃的袖子说:“母妃,我想让她陪我玩一会儿。”

    “你跟她有什么好玩的。”宁王妃顺势抓住他的手,“走吧。”同时她还瞥了荔雪一眼,示意荔雪赶紧离开。

    荔雪懂得她的眼色,低着头抬脚就要离开,可没想到谢珣却挣开了宁王妃的手,追上了荔雪:“我们去玩,不要理母妃!”

    宁王妃:“……”居然为了个小丫头不理她,可气死她了。

    荔雪虽然没有回头看宁王妃,也知道这会儿宁王妃定然火冒三丈,不由头疼起来:“世子,今天天色太晚了,没什么好玩的,奴婢也得赶紧回去了。”

    “那好吧。”谢珣有些失望,随即又说,“那我明天去找你玩。”

    玩玩玩就知道玩!

    有王妃在这里,荔雪哪里敢答应:“明日的事,明日再说吧。”

    宁王妃实在看不下去天天跟自己耍威风的小儿子这么粘着一个身份卑微的小丫头,便过去将谢珣拎了回来。

    哪知谢珣一顿扑腾,又挣脱出来,哒哒跑去荔雪旁边,从自己的腰间取下一块玉佩来:“这个送给你,你明天来找我玩。”

    宁王妃定睛一看:可不就是今天晚上十方大师送给他的那块玉佩。

    这可是开了光的能护他平安的东西,怎么能随便送人?

    “珣儿!”宁王妃厉声制止他,“那个玉佩不能送人!”

    “母妃你好烦,”谢珣不高兴地嘟囔了一句,然后就将玉佩塞给荔雪,“给你……”

    荔雪忙将手藏到身后,摇头道:“世子,奴婢不能要。”

    宁王妃也走了过来,一把将玉佩拿走,斥责他:“珣儿,你真的是太不懂事了!”

    谢珣见宁王妃抢走了玉佩,登时小脾气就上来了:“那是我的玉佩,母妃你为什么要抢走我的玉佩?”

    宁王妃气得伸手拧了他耳朵:“跟母妃回去!”

    谢珣今天原本一整天都过得很开心,父王带他去骑了马,逛了百兽园,还收到了好多礼物,可他不过是想送个玉佩,母妃却百般阻挠。

    谢珣脾气上来的时候,有一百种撒泼的本事。他见母妃冷着脸不愿意将玉佩还给他,于是往地上一歪,手脚画圈,扑腾起来。

    荔雪看得心里直憋笑:谁能想到这个撒泼成性的熊孩子,以后会君临天下呢?

    谢珣的这一番动静,引来了正要送十方大师出去的宁王。

    宁王看到自己的小儿子在地上打滚,亦是觉得十分丢脸:“此子顽劣,让大师见笑了。”

    “王爷言重了,小世子还是个孩子,活泼任性也是小孩子的天性。”十方看了一眼谢珣旁边那个清秀的小姑娘,笑呵呵地说,“以后会有人改变小世子的。”

    宁王以为是十方大师在宽慰自己,也没放在心上,和十方一起朝谢珣走了过去。

    而此时,听到消息的林侧妃也带着喜儿赶了过来凑热闹,当她看到荔雪也在这里时,脑中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当着十方大师的面,宁王不好发脾气,只能耐着性子问:“王妃,珣儿又在闹什么脾气?”

    宁王妃见十方大师也在,十分不好意思道:“都是珣儿不懂事,今日十方大师送他的玉佩,他非要送给这个丫头,我说他两句,他便这个样子了,让大师看笑话了。”

    十方大师笑笑:“王妃不必将这枚玉佩看得太重,老衲那会儿说过,小世子身边已经有了贵人相助,这玉佩戴或不戴,留或不留,都没有多大的意义了。老衲既然送给了小世子,便是小世子的东西,小世子要送给谁,便是谁与这玉佩有缘……”

    “可是这……”宁王妃看了一眼荔雪,“这不过是个小丫鬟,她怎么能承受如此贵重的东西?”

    “王妃,众生皆平等,小世子要将玉佩送给她,便是她与玉佩有缘了。”十方大师向宁王妃要回玉佩,亲自送到荔雪手中。

    他是德高望重的大师,荔雪更加不敢接,十方大师却和蔼可亲道:“小姑娘,收下吧,你配得上这玉佩。”

    荔雪左右瞅了瞅,见宁王妃和宁王都没有再表示反对,这才怯怯地伸出手来:“多谢大师,多谢世子。”

    谢珣一见荔雪收下了玉佩,立即不闹了,麻利地从地上爬起来,冲着荔雪直笑。

    宁王妃好想拍他一后脑勺。

    而此时林侧妃亦是走了过来,站在宁王身边,温柔地对宁王妃说道:“姐姐,先前妹妹就听说小世子想把荔雪换过去做丫鬟,如今看到,小世子是真的挺喜欢这个丫头的,今日是小世子的生辰,妹妹也没准备什么好的礼物,不若就将这丫头换给小世子吧。我们儿是个随和的人,谁来伺候都一样……”

    宁王妃一听林侧妃居然想要用荔雪把素溪换过去,登时不乐意了:十方大师刚刚说过贵人的事情,想来林侧妃也猜到这贵人十有八|九是素溪,这才想把素溪换到她的院子里……

    她想得美。

    宁王妃表面笑嘻嘻:“不用了,珣儿被素溪伺候习惯了,他现在也不想换了。”

    谁知谢珣立马点头:“我想换我想换我想换……”

    宁王妃:“……”儿子你闭嘴行不行?

    谢珣不仅不闭嘴,还跑到宁王面前撒娇:“父王,儿子一开始选的便是荔雪,是母妃非要留下素溪。后来母妃明明说好给儿子换回来的,可是又说话不算话。夫子说,人要讲信用,说出的话就要做到,可是母妃她为什么不讲信用呢?”

    宁王一听,问宁王妃:“你先前同珣儿说过要换丫鬟这件事?”

    宁王妃面上有一些尴尬:“臣妾是说过,可是……”

    “既然说过,就不能出尔反尔。”宁王皱着眉头说,“珣儿现在正是启蒙的时候,你作为他的母妃,更要以身作则,怎么能诓骗孩子呢?”

    谢珣跟着附和:“对啊,母妃你怎么能诓骗我呢?”

    宁王妃被揶得好半响没说出话来。

    林侧妃柔柔笑道:“姐姐,虽然妹妹也舍不得荔雪这个小丫头,但是既然小世子要,奴婢只好忍痛割爱,今日姐姐便将这丫头领回去吧。一会儿妹妹让喜儿去你那边把素溪接过来就是……”

    “不行!”宁王妃一口拒绝,素溪她是一定要留下的,至于荔雪,既然谢珣当着宁王和十方大师的面非得要这个丫头,宁王妃也只好同意,“荔雪我便领回去了,素溪也继续留在珣儿身边伺候。待回到王府,我叫张嬷嬷再挑个好丫头给儿送过去便是……”

    第 54 章   离魂

    荔雪住进了玉笙苑,二公子谢珣待她还算宽厚,怜她年纪小,并不让她做重活,只让她负责喂喂檐下的鸟儿,浇浇院里的花儿。

    鸟儿隔两个时辰喂一次,花儿不需要天天浇,于是荔雪便有了很多空闲的时间,可是她又不能表现得太空闲,不然会引来其她丫鬟的嫉妒。于是她便借着去府中的菜园里捉菜虫喂鸟的理由,躲开玉笙苑的丫鬟,偷个清闲。

    这日捉虫子的时候,素溪恰好经过,瞧见了她,便跑来同她说几句话。

    素溪说,那日下午谢珣从学堂中回来,发现他选的丫鬟从荔雪变成了素溪,发了好一顿脾气,后来王妃好说歹说才哄住好了他。

    素溪苦着脸说:“小世子不喜欢我,这几日也不让我近身伺候,原先侍候他的那些大丫鬟们看人下菜碟儿,老是打发我做些跑腿的活……”

    荔雪深深了解谢珣的脾气,这小子被宁王妃宠得无法无天,但凡有不顺他心意的地方便要发脾气,一点都不可爱。如今他刚开始上学堂,教他的夫子是个刚正不阿、不畏权贵的,从来不会惯着他的小脾气,想来他冲素溪发火并非全然是因为自己挑选的丫鬟被换掉,应该也与他在学堂上吃了瘪有关。

    荔雪安慰素溪:“依我看,小世子并非是不喜欢你,而是在生气明明宁王妃让他自己挑选丫鬟,却又瞒着他换了人。况且他现在开始上学堂了,要学许多东西,难免有些不适应,这才迁怒于你。你也不必怕他,只当是寻常伺候主子罢了,慢慢来,别着急……”

    素溪听了她的话,心中释然许多,同她道了谢,便端着手中的东西匆匆离开了。

    荔雪继续捉虫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同旁边拔草的大婶聊天。

    大婶觉得这个小丫头有趣极了:旁的小丫鬟看到虫子都要哇哇叫的,偏她不怕,光着一双小手就敢直接捏虫子,然后放到腰间的小竹筒里。

    荔雪在菜园中待了一下午,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她才直起身子,同大婶告别,然后拎着满满当当的小竹筒往玉笙苑走去。

    此时谢珣也下了学堂,虎着一张脸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吓得身边的小书童不敢说话。

    今日他又被夫子训斥了。

    昨天夫子让他抄写十遍的诗词,他只抄了三遍,明明是母妃不让他抄的,说怕他熬坏了眼睛,让他早早休息,可今日夫子检查的时候却冷下脸来,将他骂了一顿,还罚他抄二十遍,不抄完不准走。

    他抄的手都要酸掉了,夫子挑出他写错的几个字,又让他写了十遍。

    真的是太可气了!自演武场考核那日过去后,姜荔雪在宫里的名声一下子大了起来,侍卫们对她又是倾佩又是羡谢嫉妒恨,心想老天真是不开眼啊,一个长得跟土豆似的小丫头片子天赋这么高武功这么好,让他们一群大老爷们怎么活?

    至于宫女们,年纪小的宫女想认姜荔雪做哥哥,年纪大的宫女恨不能跑过去向姜荔雪表白:姜侍卫,姐弟恋了解一下……

    当然她们也只是想想而已,毕竟在宫规森严,宫女和侍卫是不能私相授受的,虽然谢珣这个皇帝比较开明,但是皇宫里还有一个掌管后宫的太后呢。

    如今谢珣年少登基,后宫还未入嫔妃,所以后宫之事都由太后处理。太后虽然慈眉善目,平日里吃斋念佛,但唯独对私相授受这件事相当严厉,除非是她或者陛下亲自赐婚,否则一旦发现侍卫与宫女有私情、或者太监与宫女私下对食,都会给与最严厉的处罚。先前有个宫女与侍卫在后花园约会被发现,侍卫被打断了腿遣出皇宫,宫女则再也没有出现过,大家猜测应该是被偷偷“处理”掉了。

    所以就算宫女们再如何对姜荔雪春心荡漾,也只能发乎于情,止乎于礼,暗搓搓地做着与姜荔雪相关的梦。

    这一天中午,姜荔雪吃饱了饭没事干和几个侍卫切磋武艺的时候,一脚把鞋子踢的开线了,她捧着鞋子让侍卫们给她赔,侍卫们点头说好啊,然后笑呵呵地脱下自己臭烘烘的大鞋子要给她换上,把姜荔雪臭跑了。

    姜荔雪自己也不会针线活,回去换鞋的途中遇到一个小宫女。小宫女注意到她的鞋子坏了,便红着脸,自告奋勇地表示她可以帮姜荔雪补好。

    小宫女叫阿沁,人长得娇娇嫩嫩的,声音也温软好听,姜荔雪觉得这姑娘人美心眼也好,便将鞋子交给她,约定好晚上还在这个地方拿鞋子,自己则直接光着脚回去了。

    幸亏当初白敛让司衣房的人给姜荔雪做了两双鞋子,先前她穿的鞋子已经扔了,这会儿还有一双可以换。

    姜荔雪换好鞋子后,又睡了个午觉,然后才慢吞吞地回去当值,正巧撞见谢珣带着白敛往外走,身后还有两个侍卫捧着东西跟着。

    谢珣打眼瞧见了她,便顺手招她过来:“跟朕出去一趟。”

    姜荔雪脚底打了个圈跟了上来:“去哪啊?”

    “出宫。”

    一听出宫,姜荔雪自然高兴,立即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路上白敛告诉她,谢珣今天出宫是要去看沈南易将军。前段时间雪国冒犯边境,沈将军带兵成功击退了雪国的军队,但是也受了重伤。边境医疗条件不好,所以沈将军处理好边境的事情后,便回京来养伤。

    此番沈将军刚回京,因为伤重不能面圣,所以陛下带着一些补品亲自去看他。

    姜荔雪一听是去看病人的,而不是出去玩的,兴致不免少了一半。但她既然已经答应随行,且本就有保护谢珣的义务,还是乖乖地跟着去了。

    将军府中,沈南易虽然身上有伤,但还是坚持出来接驾,还在堂中备了好茶,以及各种瓜果点心。

    谢珣体谅沈南易身体不适,让他赶紧坐下说话。姜荔雪就站在谢珣身旁,安安静静的,眼帘垂着,视线刚好落在盘中精致诱人的点心上。

    那点心不晓得是用什么做的,晶莹剔透,上面印着好看的花纹,里面裹着不同颜色的馅儿,放佛在向她叫嚣:来呀,来吃我呀……

    姜荔雪默默咽了咽口水,她知晓些礼数,自然不会动手去拿,不过饱饱眼福也能解馋。

    谢珣心中还纳闷今天她怎么这么乖,按她的性子早该不耐烦地溜出去玩才是。他与沈南易聊天的时候,不经意间瞥了她一眼,发现这小丫头的眼睛都快粘在点心上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

    果然还是个孩子,禁不住馋。

    谢珣忍住笑,一边与沈南易聊着边境上的事情,一边漫不经心地伸手拿了个点心,递给了姜荔雪。

    姜荔雪没想到谢珣会拿点心给自己,她愣了一下,一时不晓得他是什么意思,但还是马上接了过来,捧在手心好一会儿,见谢珣依旧与沈南易聊天,看都不看自己,才猜测到这点心是给自己吃的。

    姜荔雪登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自己表现得这么明显吗?但瞅着那枚点心小巧玲珑,着实诱人,她抵挡不住,一口塞进了嘴里。

    沈南易也注意到谢珣的这一动作,他一开始没有多想,毕竟皇帝吃东西之前,都会有人先吃一些试毒,故而他以为谢珣想吃这点心,所以才让旁边的侍卫帮他试试点心的。而那小侍卫也是一口吞进了肚子里,看那满足的表情,这点心应该是很美味了。

    “陛下,请!”沈南易对着点心比了一下手势。

    谢珣点了点头,拿起一枚点心尝了尝,发现这点心确实好吃,于是顺手又拈起一枚,递给了姜荔雪。

    沈南易惊呆了:若说方才那一枚点心是让侍卫试毒的,那一枚是为了什么?

    不仅这一枚,接下来的时间里,陛下一边同他说着话,一边时不时那个点心或者果子给身旁的小侍卫。偶尔他们聊得投机了,陛下忘了给那小侍卫拿,那小侍卫还暗搓搓地拉拉陛下的衣服,陛下便又会去盘中拿吃的。如此这盘中所有的东西,几乎都进了那小侍卫的肚子里。

    沈南易不免起了好奇心,多打量了这小侍卫两眼,发现她皮肤白嫩,眉目清秀,虽然穿着侍卫的衣服,有着少年的英气,但似乎又有几分小姑娘家的神态。

    这个小侍卫,到底是陛下的什么人呢?

    谢珣看出沈南易的疑惑,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便主动解释道:“这是朕新招的侍卫,别看她个子小小的,但武功相当厉害。小孩子嘛,还在长身体,饿得快。”

    “自古英雄出少年,这小侍卫看着就非同一般。”沈南易夸完,又让婢女端来两盘点心,还有一盘炒好的松子。

    姜荔雪吃过瓜子,但是没有吃过松子,她瞧着那小东西饱满喜人,拈过一颗咬开了尝尝,酥酥脆脆的,嚼在嘴里满口生香,味道竟是出奇的好。

    吃一颗,再吃一颗,一颗接着一颗根本停不下来。

    谢珣继续与沈南易聊回边境之事:“沈将军,雪国虽是递来了和谈书,但依你看,他们是真的想和谈,还是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

    沈南易答道:“依臣看,陛下您刚即位不久,雪国便做出犯境之事,对渝州之地虎视眈眈,此番虽被臣击退回去,恐怕也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姜荔雪:“咔,咔嚓,喀,咔嚓……”

    谢珣瞥了姜荔雪一眼,对方埋头苦吃,不亦乐乎。

    谢珣又道:“雪国递来的和谈书中,说要送来一个公主与咱们岐国联姻。他们既然主动提出,朕也不好拒绝,只不过这公主来意不明,朕不好娶她,故打算再皇室中选一位宗亲子弟……”

    沈南易道:“臣也觉得这样比较好,既能全了雪国的面子,也能防着这位公主……”

    姜荔雪:“咔,咔嚓,喀,咔嚓……”

    谢珣又将姜荔雪看了一眼,对方依然沉浸在嗑松子中无法自拔。

    她小嘴一张,露出两排齐齐整整的贝齿,嘎嘣两下将松子咬开,再用手剥开松子壳,取出里面乳白色的松子仁,送进口中。

    “好吃么?”谢珣问她。

    姜荔雪刚剥好一个,闻听他说话,立即抬起头来看他,顺手将刚剥好的松子仁递到他嘴边:“好吃,你尝尝……”

    谢珣:“……”朕不是馋你手里的松子,朕的意思是让你小点声音懂么?

    沈南易亦是一愣:陛下跟这小侍卫的关系,这么亲近么?

    “你尝尝啊……”姜荔雪见他没有反应,干脆直接将那颗松子仁塞进了他的嘴里,“好吃吧?”

    谢珣:“……”这个不懂分寸的丫头。

    姜荔雪看不出谢珣目光中表达的意思,一旁的白敛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他忙上前解围,将姜荔雪拉到一边:“阿雪,你先去外面守着吧。”

    姜荔雪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心中疑惑自己是哪里做的不对了么?不过她也没有多问,白敛让她出去肯定有他的理由,她不舍地看了一眼松子,默默地走了出去,站在门外一动不动,安静地望天。

    谢珣看她一句话都没问就出去了,以为她委屈了,看着堂外那抹清瘦倔强的身影,心中竟一时有些不忍。

    而实际上,姜荔雪只是在静静地回味嘴中松子仁的余香:真好吃啊,一会儿走的时候要抓一把松子塞口袋里……

    她刚冒出这样的想法,身后传来脚步声,白敛竟端着那盘松子走了过来:“在这里吃,小声点,别吵着陛下和沈将军聊天。”

    姜荔雪大喜,捧着盘子小声地说了声谢谢。

    堂中的谢珣:那是朕命白敛端出去的好么?你对着别人一脸感激是怎么回事?

    回皇宫的路上,谢珣还在思考雪国关于联姻的事情。忽然有人轻轻叩响了车窗,谢珣刚撩开帘子,一只攥得紧紧的小手便伸了进来,还晃了两下,好像是有什么东西给他。

    谢珣张开手,一把松子落到了他的掌心。

    小手很快缩了回去,谢珣看着手里的这一小把松子,嘴角上扬了几分:嗯,也算没白疼……

    谢珣正气呼呼地走着,看到对面走来一个面熟的小丫头,可一时又想不起她是谁,毕竟他才六岁,记性不太好。

    她手里拎着一个竹筒,冲他行了个礼便要走。

    “站住,”谢珣叫住她,“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

    荔雪驻足,恭敬答道:“回世子,是菜虫,捉来喂鸟的。”

    “虫子?”谢珣眼睛一亮,命令道,“给我!”

    荔雪有些舍不得,毕竟这可是她花了一下午的功夫捉的:“世子要这个做什么?”

    “不用你管!”谢珣伸出手来,蛮横道,“给我。”

    “那好吧。”荔雪将竹筒递了过去,约莫能猜到这小子肯定拿去捉弄人的。

    荔雪两手空空回了玉笙院,笼中的鸟儿饿得张着嘴巴啾啾的控诉她。荔雪去小厨房中要了些谷子,踩着凳子放进了笼子里。

    喜儿从堂中走了出来,冷着一张脸道:“荔雪,侧妃唤你。”

    “哦。”荔雪从凳子上跳下来,拍了拍手,跟着喜儿去见林侧妃。

    林侧妃身子丰腴,是个十分有韵味的妇人,纵然已经生了两个孩子,身材却已经凹凸有致,且保养的唇红齿白,肌肤如玉。对比宁王妃的端庄大方,林侧妃显然更有风情一些。

    因着她第一个为宁王生下了儿子,接着又生下一个女儿,故而在后院的地位仅次于宁王妃。她自认比宁王妃长得美,只是出身不好,才勉强做了侧妃,内心却是十分不服气的,日后谢珣走了歪路也与这位侧妃有着重要的关系。

    林侧妃慵懒地倚靠在贵妃榻上,见她进来,也只是斜斜地瞥了一眼,并不拿正眼瞧她。

    荔雪给她行了礼,却没见她有让自己起身的意思,心中估摸着这位侧妃要找事,便跪了下来,很是顺从的模样。

    林侧妃瞥见她安安静静地跪在那里,既不问原因,也不给自己叫委屈,倒是个有眼力价儿的。

    待叫她跪了约莫一刻钟的时候,林侧妃才开了口:“听说儿只让你喂鸟浇花,这般清闲的差事,你怎的还去偷懒?把鸟儿饿得直叫,吵得人头疼,儿回来可是要读书的,这般吵,你叫他如何静下心来?”

    荔雪老实答道:“回娘娘的话,奴婢没有偷懒,奴婢今天下午去菜园捉虫子了,鸟儿吃虫子才会长得胖。今日奴婢回来的晚了,是奴婢的错……”

    林侧妃轻哼了一声:“我听喜儿说,你方才喂的是谷子,你捉的虫子呢?”

    荔雪如实道:“奴婢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世子,世子将奴婢捉的虫子都要去了,连竹筒都没给奴婢留。”

    林侧妃不信:“世子要你的虫子作甚?”

    荔雪低了低头:“奴婢不知道。”

    林侧妃不屑于同她一个小丫头争论,况且这丫头也不多为自己辩解,软绵绵的跟朵棉花似的,摆了摆手:“罢了,你去院子里跪一个时辰,若下次再偷懒,这院子你就别待了。”

    “是,奴婢领罚。”荔雪站起身来,往院子里走去,寻了一处干净的地方跪了下来,姿势十分标准。

    喜儿出去看了一会儿,回来禀告林侧妃,林侧妃见荔雪如此实心眼,便也没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香蕊帮着三小姐谢云月绣好了一方香帕,正准备给谢云月送过去,经过院子时正好看见荔雪跪在那里。

    她与荔雪都是从蘅芜苑出来的,感情自然是有一些的,见荔雪刚来不久就受了处罚,正要上前问问是怎么回事,没想到喜儿走了出来,看到香蕊手中绣得栩栩如生的帕子,便过来向她讨教是如何穿针走线的。

    喜儿毕竟是林侧妃身边的丫鬟,她主动与香蕊搭话,香蕊自是不敢冷落她的,于是便认认真真地同她说了起来。

    香蕊的锈活很是漂亮,她也十分喜欢绣东西,一旦聊起这个便停不下来,荔雪也随之被她抛之脑后了。正好喜儿这会儿也没什么事,便拉着香蕊坐在廊下,细细地探讨起来。

    荔雪跪在冰冷坚硬的地上,膝盖又麻又痛,叫她心里好不痛快。

    这便是她不想重生的原因:每次重生都从六岁开始,进府之后便要伺候主子,初时没有靠山,谢珣现在还作天作地无人可比,须得经由夫子好生教导敲打一番才能逐渐改了性子。在这偌大的王府中,那里还有人关心她这个六岁的小丫头呢?

    荔雪心中正悲凉着,下了学堂的谢珣已经走到了院门口。

    他每日都要在学堂中多留着时候,和夫子讨论一些书中的学问,今天也不例外,直到书童催他天色实在晚了,他才意犹未尽地结束了和夫子的讨论。

    他刚走进院子,便看到一个小小的人影跪在那里,再一看竟是自己的丫鬟荔雪。

    她跪得笔直,表情木木的,廊下有两个丫鬟正聊得开心,愈发衬得她落寞可怜。

    毕竟是自己的丫鬟,别人不疼,自己若也不疼的话,那便真是个没人管的小可怜了。

    “你怎么跪在这里?”谢珣走过去,开口问道。

    他的声音让香蕊和喜儿忙停止了聊天,慌张地同他行礼。

    谢珣却是看都没看她们一眼,毕竟那不是他的丫鬟。

    喜儿觉得有些尴尬,借着回屋时候林侧妃的借口,赶紧走开了。香蕊还站在原地,一时觉得十分羞愧:自己的好朋友跪在旁边受苦,她却同别人聊得高兴。

    荔雪听到谢珣问她,便答道:“回二公子,奴婢今日去菜园捉虫子喂鸟,回来得有些晚了,虫子也被世子要走了,差点饿坏了鸟儿。奴婢有错,所以跪在这里……”

    她丝毫没有提林侧妃,谢珣便以为是院子里的嬷嬷罚她跪的。

    “鸟儿一时半会儿地饿不坏,你若继续跪在这里,怕是要把自己跪坏了,起来吧。”

    “谢二公子。”荔雪也丝毫不推脱,既然让她起身她便麻溜地起来了。

    只不过她麻溜地起来,然后麻溜地摔了一个跟头。

    谢珣都来不及拉她,眼睁睁看着她摔得啪叽一声:“怎么了?”

    荔雪疼得小脸微皱:“跪得腿疼……”

    香蕊忙走过来将荔雪扶起来:“二公子,奴婢扶荔雪先下去休息一会儿吧。”

    谢珣本想让自己的书童扶她进屋休息的,可是书童怀里抱着一大摞书,实在腾不出手来。见香蕊过来帮忙,谢珣点了点头,不忘叮嘱一句:“给她抹些药酒揉揉……”

    香蕊使劲点了点头,有些羡慕荔雪居然跟了一个这么温柔的主子。

    只是香蕊扶着荔雪刚走了两步,谢云月身边的一个丫鬟忽然跑过来:“香蕊,三小姐让你送个帕子,你怎么耽误到现在?”

    “我……”她方才和喜儿聊得太投入,竟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可是她还扶着荔雪的,荔雪现在腿疼得根本走不了路。

    荔雪不想让她为难,便说:“你赶紧去吧,我自己可以。”

    她话音刚落,谢珣忽然走了过来。

    “算了,我的丫鬟,我自己来吧。”

    谢珣说完,便捞起荔雪,夹在胳肢窝里走了。

    第 55 章   调养

    接下来这几日,素溪一直明里暗里的针对荔雪,大多都是言语上的挤兑和嘲讽,青柳偶尔会装模作样地帮荔雪说两句,但大多时候她也由着素溪的性子,毕竟她也不喜欢荔雪。

    至于香蕊和连翘,虽也看不惯素溪这样欺负荔雪,但因有些畏惧素溪,故而也不敢说什么。

    荔雪活了这几世,重复的经历太多,对于素溪这种有脾气没脑子的小丫头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实际上,三个月后被涮下去的那个人就是素溪,因为她欺负起荔雪来愈发不知道收敛,最后被南芝姑姑分配去做粗使丫头了。

    而且后来荔雪也知道,素溪之所以这样,其实是受了青柳的挑拨。青柳比素溪要聪明许多,是她从一开始就在素溪耳边一直说荔雪的坏话,这才让素溪给她当出头鸟使了。

    就比如现在,府里因为建学堂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今日南芝姑姑也带着许多人去帮忙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走前南芝姑姑给她们五个小丫头放了半天的假,荔雪吃过了午饭,便想着去洗一下换下来的衣服。

    刚洗了不一会儿,素溪抱来了一摞脏衣服丢给荔雪,理所当然道:“你帮我们把这些衣服一起洗了。”

    荔雪看了她一眼,低头道:“可是我自己的衣服还没有洗完?”

    “那便一起洗了,领口和袖子尤其要洗得仔细些!”说完也不给荔雪回话的机会,便扬着下巴走了。

    荔雪望着堆成一小跺的衣服,心中思忖片刻,便拿过来全部浸了水,然后挨个洗了起来。

    她洗得极为仔细,一件衣服都要从头到尾搓遍,袖口领子更是要多放些皂粉搓洗。素溪躲在一旁偷看,见她如此老实好欺,心中不由窃喜起来。

    可是看着看着就不对劲了:丫洗得也太慢了吧,眼瞅着半个时辰过去了,咋还在那搓袖子呢?要按照这个洗法,那么多衣服她今天晚上也别想洗完了。

    素溪倒不是担心衣服的问题,而是担心南芝姑姑回来以后,看到她一个人洗那么多衣服,定然会猜到是有人在为难她了。

    素溪越想越害怕,反观荔雪,倒是不紧不慢的,搓完这只袖子,又慢腾腾的拾起了另一只袖子继续搓……

    天色渐暗,素溪远远瞧见南芝姑姑回来了,而荔雪也终于洗完了一件衣服,正准备去拿另一件的时候,素溪再也忍不住了,冲出去将荔雪推到一边:“你别洗了,我自己洗。”

    荔雪假装推让道:“不用的,素溪姐姐,我能洗完的。”

    “就你这乌龟爬的速度,你洗到明天也洗不完!”素溪瞪了她一眼,“走开啦!”

    “那姐姐你洗,我帮姐姐晾衣服。”说完荔雪先把自己刚才洗干净的那件取出来晾上。

    素溪扭头一看,唯一一件洗干净的件衣服居然是荔雪自己的,登时气得她鼻子差点歪掉。

    她搜罗来的这些衣服都被荔雪浸了水,不洗也不行。素溪只好简单地揉了几把,便让荔雪一起帮着拧干晾好了。

    荔雪还故作惊讶道:“素溪姐姐,原来你是这样洗衣服的?”

    素溪黑着一张脸:“闭嘴!”

    待衣服挂晾好,素溪带着一肚子的闷火回到房中,却发现此时青柳正和香蕊、银翘学习针线活。

    香蕊的父亲生前是裁缝,故而她的针线活要比其她人都出色许多,青柳闲暇时便时常想她讨教。

    素溪本就因为洗衣服的事情觉得憋屈,况且这个主意还是青柳帮她出的。可是她自己在外面巴巴盯了荔雪一下午,最后迫不得已把所有衣服都洗了,这些衣服是她们四个人的,可是她们居然谁都没有出去帮忙。

    青柳瞧见素溪不高兴地坐在一旁,便停下手中的针线,问她:“怎么了?衣服都洗完了?”青柳还以为是荔雪洗的衣服。

    素溪气呼呼地答道:“自是都洗完了,你们明天等着穿便是了!”

    青柳见她语气不对,有些奇怪:“是谁惹你不高兴了?荔雪吗?”

    这叫素溪怎么回答?虽然她确实恼怒于荔雪没有帮她们洗衣服,可是她更恼怒于自己浪费了一下午的时间,而她们三个居然只顾着讨论针线活,谁都没有想起她来。

    “我不想说话!”素溪往床上一躺,背着她们便不再回应了。

    青柳本想着再问她几句,但荔雪推门走了进来:“各位姐姐,咱们该吃晚饭了。”

    用饭的地方在另一个房间,青柳想叫着素溪一起去,但素溪拒绝了:“我不饿,不想吃!”

    素溪的语气不算好,让青柳也有些不高兴了,她索性和香蕊、连翘一起出去了。

    素溪更生气了:她说不吃就真的不吃吗?怎么不多劝她几句呢?

    偏巧今天因为建学堂的事情,宁王妃体谅下人辛苦,便给她们的饭菜里添了鸡腿。这可是难得一见的荤腥,她们作为下人,偶尔能吃到几片零的肉就不错了,如今竟有这么大一条鸡腿。只不过每人只能领一条,没有来的,自然是吃不到了。

    下人们得了肉吃,自然是高兴的。青柳她们平日里也甚少能吃到,望着鸡腿直咽口水,吃的差点没了形象。

    荔雪却是不馋这个的。

    前几世她跟着谢珣吃过不少山珍海味,一条小小的鸡腿自然是打动不了她的胃口。她只是喝了些粥,就着爽口的小菜吃了半个馒头,然后捧着鸡腿,悄悄走了出去。

    素溪还窝在被子里生闷气,肚子饿得咕咕叫也倔强地不肯起来。

    房门忽然被人推开,也不晓得是谁先回来了。

    不一会儿一阵诱人的肉香便飘了过来。

    素溪一睁开眼睛,便看到荔雪捧着一个碗,碗里是一根鸡腿,和半个馒头。

    她笑眯眯地看着自己,本就生的娇憨可爱的小脸,如今这样瞧着自己,实在叫人无法抗拒。

    “素溪姐姐,今天王妃给大家赏了鸡腿,我想着你还没吃饭,便给你带过来了。”

    素溪望着那鸡腿,口水立即涌了出来,却还是嘴硬道:“我不想吃!”

    “姐姐今天洗了那么多衣服肯定累了,不吃饭怎么行。”荔雪伸手拽去了她身上的被子,将她拉了起来,将后把碗塞进她的手中,“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素溪本就饿得不行,方才全靠意念在撑着,如今鸡腿都送到嘴边了,她自然抵抗不住鸡肉的香气了。

    她看了荔雪一眼,见荔雪眼中满是真诚,想到这几天她一直为难她,心中忽然觉得很愧疚。

    于是素溪一边愧疚着,一边啃完了整条鸡腿,就着馒头,吃的一脸满足。

    荔雪看着她吃完,然后收了碗筷去清洗,素溪尴尬地看着出去的背影,欲言又止。不一会儿,青柳她们也用完晚饭回来了,说说笑笑地讨论着若是能天天吃到鸡腿就好了。

    “素溪你今天没去吃晚饭真的太可惜了,今天有鸡腿呢?”香蕊兴奋地说道。

    连翘也附和着:“是啊是啊,不知道明天还有没有?”

    素溪见她们三人都两手空空,便问了一句:“那你们怎么不帮我带一条回来?”

    青柳忙解释道:“我本是想给你带一条回来的,可南芝姑姑说每人只能领一条,不能代领,我也没有办法,素溪你不会怪我吧……”

    这话倒是真的,她确实想给素溪带回来的,可是南芝姑姑不允许,担心旁人会借这个由头多领鸡腿,如此青柳也没有办法了。

    她以为素溪不会怪自己,可素溪却是愣了一下:所以刚才荔雪带给自己的鸡腿,是她舍不得吃,特意给自己留的?

    实则荔雪并非有意讨好素溪,只不过经历这么多世,她深知道“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冤家多堵墙”这句话多么有道理。对于心地不坏的,她自然乐得结交,比如素溪、香蕊和连翘。至于那些心肠冷的,荔雪也不会想着去捂热,比如青柳。

    青柳其实心里明白,就算她们五个丫头会被挑走四个,她也绝对不会是剩下的那一个。可是她性子好强,就算是去伺候小主人,她也想去伺候地位最高的小世子,而不是其他的小主人。

    在荔雪没有进府之前,青柳一直觉得自己会是那个伺候小世子的人,可是荔雪进来之后,她心中便没那么笃定了,毕竟荔雪长得实在是出挑:同样是丫鬟的命,她凭什么长得这般好颜色?

    青柳的娘亲是在宁王妃身边伺候的,闲暇的时候会来这边看望青柳,有时还会给她捎些好东西。

    比如今天,青柳的娘亲给她带来了一只石榴花钗,说是宁王妃赏的,自己年老色衰戴不住,便给自己女儿送来了。

    既是宁王妃赏赐的,自然是极好的东西,夜里休息时青柳将花钗拿出来给大家瞧,素溪她们都没见过这般漂亮的花钗,争着往自己头上戴了戴,纷纷夸赞青柳有个好娘亲。

    “荔雪,你要不要戴一下试试?”青柳主动问荔雪。

    荔雪正在整理床铺,准备要睡了,听见青柳唤她,便笑了笑:“我年纪小,衬不起这么贵重的首饰,就不试了。”笼统这几世加起来她也活了一大把年纪了,这种成色的钗子自然是入不了她的眼的。

    青柳见她没兴趣的样子,也便没有强求,转而继续和素溪她们炫耀了。

    可没过几天,青柳忽然哭着说,花钗不见了。

    素溪她们也跟着着急:“这般贵重的东西,你怎么不好好收着呢?”

    “我好好收着的,可是怎么会突然不见了?”青柳哭得没了主意,忽然道,“会不会是被人偷走了?”

    此话一出,几个小丫头皆一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目光都落在了一直没有说话的荔雪身上,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荔雪正低着头认真泡脚,因为泡脚有助于养生,养生有助于长寿。耳边倏忽没了声音,她抬起头,见大家都望着自己。

    方才的话她自然都听见了,对于青柳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她心里门清,她望了青柳一眼,平静的目光中带了些许鄙视,鄙视中又带了那么点不屑,然后附和道:“就是啊,谁会不要个大芝麻脸,去偷青柳姐姐的花钗呢?”

    第 56 章   吃醋

    入冬后下完第一场雪,姜荔雪的父亲因为还不起赌债跳进了村后刚刚结冰的河中再也没上来。追债的人堵在姜家门口要债,搬走了家中所有能搬动的东西,只给姜母和两个孩子留下了一张床,两张被子,和三个破瓦罐子。

    姜母站在院子里哭天喊地地骂了一个早上,可是赌债不会被她骂走,这宅子也早就被那赌鬼给卖了,过几日他们娘仨儿就得搬走。那湿淋淋的赌鬼还等着下葬,屋里两个孩子,大女儿染了风寒昏迷不醒,看起来凶多吉少。小儿子尿湿了一张被子,又冷又惊,哭得直打哆嗦。

    姜母骂累了,瘫坐在地上怔怔地发了会儿呆,然后拿了其中一个破瓦罐子,去邻居那里借了些米和二十个铜板。用破瓦罐熬了些米汤给小儿子喝了,然后背着他去镇上买了些药材,熬好了给大女儿灌下去。

    姜母想着,若是大女儿也没了,她就把小儿子找户好人家卖了,卖来的钱把父女俩安葬了,还了邻居的钱和米,再给自己买包老鼠药。若是大女儿醒过来,就把大女儿卖了,她带着小儿子改嫁,给姜家留个根,算是积德了。

    可这样,就十分对不起大女儿。

    姜母望着还在昏迷的姜荔雪,心中十分酸涩,既盼着她醒过来,又盼着她醒不过来。

    姜荔雪命大,终究还是醒了过来。

    眼前依旧是熟悉的场景,空荡荡的房间,牙牙哭闹的弟弟,生无可恋的母亲,以及另一个房间中,被一张破草席卷着的还未入土的父亲。

    扶额:又回来了……

    三天后,姜母见姜荔雪病情痊愈,便偷偷去寻了个牙婆子。谈好了价钱,姜母便回了家,打算将姜荔雪骗出来。

    哪知她推开门,便看到大女儿衣着整齐、小脸素净地站在院子里,眼中透出不合年纪的沉静,仿佛能看穿人心。

    姜母心里虚虚的,走到女儿面前:“歌儿,娘亲带你去镇上买好看的衣服可好?”

    “娘亲是要将我卖了吧。”姜荔雪毫不犹豫地说出了姜母真实的想法。

    姜母一愣,脸上霎时通红,很是羞愧:“歌儿,你莫怪娘亲,你弟弟还小,你父亲还等着下葬,娘亲也是实在没办法,才……”

    这些话姜荔雪已经听了许多遍了,实在不想再听一遍了。

    “走吧。”姜荔雪打断她的话,“我赶时间。”姜荔雪还留了一些松子,晚上阿沁给她送缝补好的鞋子的时候,她把剩下的松子都给了阿沁,并夸她鞋子缝得很好看。

    阿沁捧着松子,忽然就羞红着脸跑开了。

    姜荔雪则拿着鞋子,心满意足地回去睡觉了。

    原本不过是一件小事,可第二天姜荔雪正睡着懒觉,忽然有人来敲门,砰砰敲得很是粗暴。

    姜荔雪带着一肚子的起床气,刚从床上下来,外面的人已经撞开了房门,直接冲了进来。

    此时姜荔雪尚未穿好衣衫,见几个陌生人贸然闯进来,登时更加不悦,将手中的外袍往那些人面前一甩,那些人便被扫出门去,在院子里摔成一片。

    待姜荔雪穿戴好,才慢吞吞地走出房门,问那些人:“你们是谁?跑我这里来做什么?”

    为首的那人将将从地上爬起来,不像方才那般嚣张了,戚戚道:“我们奉太后之命,带你去寿康宫问话……”

    姜荔雪翻了个白眼:“我又不认识她,不去!”

    说完抬脚就要走,那人忙扑过来拦住她:“大胆,你竟敢如此藐视太后!”

    “你真烦人。”姜荔雪懒得理会他,一把将他拨到一边,“我还得去当值呢。”当值之前还得吃早饭呢。

    “站住!”那人壮着胆子又喊了她一声,“你难道不管阿沁了吗?”

    “阿沁?”昨天帮她缝鞋子的宫女?姜荔雪停下脚步,问那人,“她怎么了?”

    “她现在就在寿康宫,你们二人的事情,太后已经知道了?”那人见姜荔雪一脸茫然,好似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于是终于挺直了腰板,底气也比方才足了些。

    姜荔雪有些搞不懂:“太后这么闲吗?”缝鞋子这种小事她也要管?

    “小事?”那人呵得笑了一声,“这事可不小,你还是跟我走一趟吧,否则阿沁姑娘可要遭难了。”

    姜荔雪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最后决定还是跟他们去一趟寿康宫,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寿康宫内,姜荔雪并没有见到太后,而是被带到一个小房间中,见到了一个叫李嬷嬷的人。这个李嬷嬷是跟在太后身边伺候的,深得太后的信任。太后并非事事亲力亲为,大部分都由这个李嬷嬷代劳。

    带姜荔雪过来的那个人见到李嬷嬷,立即卖起惨来,向李嬷嬷控诉方才姜荔雪是如何打他,如何不把太后放在眼里。

    李嬷嬷端端坐在那里,抿了一口手中的茶,听见那人的控诉,抬头看向姜荔雪的目光便冷了下来,本就不够和蔼的脸上又添了几分厉色:“你就是姜荔雪?”

    姜荔雪点了点头,假装看不见对方不善的目光,问:“阿沁呢?”

    “狂妄!”李嬷嬷将茶杯往桌上一搁,声音拔高了一些,“太后的人你也敢动?”

    “阿沁呢?”姜荔雪不耐烦道,“有事直接说事,搁这儿大眼瞪小眼的干哈呢?”

    “你……”李嬷嬷没见过这般嚣张的人,以前但凡被拎到她面前的人,无一不是吓得两股瑟瑟,而眼前这个小侍卫,竟是个不怕事的。李嬷嬷被她气得一噎,半响才说,“你还有脸提阿沁,说,你跟阿沁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问得姜荔雪有些莫名其妙:“我跟她能有什么关系?不是你们非要带我过来吗?到底是什么事情你能不能痛快点说,别净叨叨些没用的。”

    大早晨的觉也没睡好,饭都没来得及吃,被带过来问一些有的没的,难免让姜荔雪有些窝火。

    李嬷嬷见姜荔雪不仅不知晓礼数,还是个硬茬,就想给姜荔雪一个下马威:“老奴是奉太后的旨意前来审问你,你对老奴不敬,就是对太后不敬。来人,先杖责二十!”

    李嬷嬷下了命令,旁边便有两人走到姜荔雪身边,一个人要将她摁下,另一个人则举起了板子。

    姜荔雪更恼火了:她还没弄清楚什么事情呢,对方上来就要打她,她怎么可能乖乖挨打?

    她甩手将摁着她的那人一巴掌呼到墙上,又一脚踹断了另一个人手里足足三寸厚的板子,然后几步走到李嬷嬷面前,将李嬷嬷从凳子上拎了起来:“我给你脸了是不是?你们到底叫我来做什么?阿沁到底怎么了?她在哪里?说!”

    姜荔雪是在江湖长大的,她向来喜欢直来直往,最厌烦的就是这种有话不好好说、有事不直接解决的人。

    李嬷嬷以前仗着太后的宠信,在后宫处处高人一等,没人敢得罪她,时间久了,她除了太后和皇帝,几乎不把宫里的其他人放在眼里,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小侍卫居然敢反抗她。

    “真是反了反了!”李嬷嬷虽然心底有些害怕,但这里毕竟是寿康宫,是太后的地方,她以为姜荔雪不敢太放肆,于是继续虚张声势道,“你胆敢动我,就不怕我告到太后那里去?”

    姜荔雪这会儿是一点耐心都没有了,她扯着李嬷嬷的衣服直接将她扔到地上,目光幽冷,一字一顿道:“我问你话呢?回答我!”

    李嬷嬷这才看清楚这姜荔雪不是嚣张,不是狂妄,更不是不怕事,而是,她根本就是个无所畏惧的人。

    李嬷嬷这才真的害怕起来,已然没有了方才的气势,瑟瑟发抖道:“有人看见阿沁与你私相授受,违反了宫规,太后吩咐我来查清这件事。”

    “私相授受?”姜荔雪眼睛一眯,李嬷嬷吓得又是一哆嗦,又听见她说,“是啥意思?”

    “嗯?”李嬷嬷一懵,看见对方目光中透着茫然,才恍然明白过来对方不知道这个词语的意思,于是只好解释道,“私、私相授受,就是指你和阿沁姑娘私通,败坏宫中风气……”

    “私通?”这个词姜荔雪倒是知道,不过她不明白,“她给我缝鞋子就算私通了?”

    李嬷嬷战战兢兢道:“你不是也给她东西了吗?”

    “不过是一把松子而已。”姜荔雪冷冰冰地瞧着她,“若是这样就算私通,那我也给陛下一把松子,你莫不是要说我同陛下也私通?”

    李嬷嬷一听吓坏了:“可不敢说,可不敢说……”

    “既然事情已经说清楚了,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别难为阿沁,我跟她就见过一次,算哪门子私通?”姜荔雪伸手要将李嬷嬷拉起来,李嬷嬷哪里敢搭她的手,自己爬了起来。

    姜荔雪觉得这里应该没自己什么事情了,于是抬脚准备离开,身后的李嬷嬷忽然叫住她,挤出一脸僵硬的笑对她说:“姜侍卫,先别着急走,这事老奴虽然弄清楚了,但是还得需要太后娘娘下旨,才能放阿沁姑娘出来。”

    姜荔雪瞥了李嬷嬷一眼:“那你让她下旨放人啊?”

    “那您先在这里稍候片刻,老奴去请示一下太后。”李嬷嬷生怕姜荔雪走了,于是让姜荔雪坐下,讨好似的说,“姜侍卫,您先喝杯茶,老奴去去就回。”

    “好吧。”姜荔雪坐了下来,反正已经来了,也不在乎多等这一会儿了。

    李嬷嬷让另外两人在这里“陪”着姜荔雪,自己则匆匆出了门,往太后礼佛的地方走去。方才脸上堆起的那抹讨好的笑意早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毒辣和怨恨。

    姜荔雪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李嬷嬷果然回来了。不过她不是自己回来的,而是扶着太后一起进来的。

    有太后在身边,李嬷嬷又变回一开始那副严词厉色的样子,真真映衬了那两句话:狗仗人势,狐假虎威。

    姜荔雪看到李嬷嬷的样子,便晓得她方才根本不是去找太后禀报情况,而是去搬救兵了,想来在来的路上,已经把方才这里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给太后听了。

    姜荔雪鄙夷地看了一眼李嬷嬷,对方毫不示弱,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太后,您不知道这侍卫有多嚣张,她打了老奴不说,还污蔑陛下,说她不仅与阿沁那个贱婢私通,还与陛下也私通,这里的人都可以作证。不仅如此,她还不把太后您放在眼里,她……”

    太后贵气十足,仪态大方,眉目和蔼,只是看向姜荔雪的视线凉凉的,不带任何温度。她抬手打断了李嬷嬷的话,问姜荔雪:“你方才说过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么?”

    不知怎的,虽然太后长得慈眉善目,但却让姜荔雪很不舒服。她念在对方是谢珣的母亲,便存了几分敬重,站了起来,解释道:“并没有,李嬷嬷说我给阿沁一把松子就是与她私通,可我也给陛下一把松子,难不成我与陛下也私通?”

    李嬷嬷一听,立即指着她道:“太后您看,她承认了!”

    姜荔雪:“……”她怎么就承认了?这李嬷嬷听不懂人话么?

    李嬷嬷有意往她身上抹黑,姜荔雪也懒得同她争吵,她就是想看看这太后是不是个明事理的人?

    太后面上端的是稳重,却字字珠玑:“见到哀家不行礼,此为不懂礼数;私下与宫女会面,此为不守宫规;随意妄论皇帝,此为藐视皇威;你非但不知错,态度蛮横,还动手打哀家的人,皇帝身边留你不得!”

    姜荔雪冷笑一声:还真是个不明事理的老太婆。

    太后对李嬷嬷说:“一会儿派人去告诉皇帝,他身边的侍卫犯了错,哀家替他管教了。”

    李嬷嬷得意洋洋地看了姜荔雪一眼:“是。”

    姜荔雪面不改色,内心也毫无波动。她看着太后,悠悠道:“你算哪棵葱,还想管教我?”

    姜母更懵了:赶时间去卖自己?

    关于卖女儿这件事,对姜母来说是十分沉重的,不舍的,可是对于姜荔雪来说,她已经麻木了,只是走个流程谈个价格而已。

    说起价格,牙婆子本只愿意出四两纹银,这对姜母来说也不少了,但是姜荔雪不愿意:“十两,少了不卖!”

    牙婆子第一次见被人卖还帮人讲价的丫头,要价还这么高,当即表示不买了。

    姜母心中本就不舍,见牙婆不买,反倒是松了一口气:“那我也不卖了。”说完拉着姜荔雪便要回去。

    姜荔雪一愣:她不过随口讲了个价,没有想到娘亲居然真的不卖自己了。

    以往那几次,都是痛痛快快地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她怨恨娘亲卖了自己保全弟弟,被牙婆子拉着手走得头也不回。如今看来,娘亲竟真的是舍不得自己的。

    姜荔雪心中划过一丝感动,但思及自己终究逃不过被卖的命运,即便不是今天,也会是明天,或者后天。况且她的命运早就和宁王府绑在了一起,逃也逃不开。

    牙婆子见姜母真的要走,连忙喊住,抬高了价格:“七两,七两总可以了吧?”

    姜母身子一顿,显然是对这个价格动心了。她低头犹豫地看了一眼姜荔雪,却见姜荔雪转过身去,冷静而坚定地对牙婆子说道:“十两,少一两都不行!”

    姜荔雪深知道,之前牙婆子花四两纹银买了她,瞧着她模样水灵,便托人将她以十五两纹银卖进了宁王府,如此足足赚了十多两银子。

    姜荔雪算了算,姜父左右不过欠了别人八|九两银子,穷人被这点银子逼得没了活路,在世家大族看来不过是九牛一毛。

    牙婆子从来没有花这么多钱去买一个丫头,可是这丫头模样生得确实好,这么多年经她手的丫头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她也是头一次见这般标志的小丫头。瞧这眉毛眼睛鼻子和小嘴巴,每一样都生的好,凑在一张娇憨圆润的小脸上,既漂亮又乖巧,定然深得高门大户的喜欢。

    前几日她得了门路,知晓北宁的宁王府正缺丫鬟,若是能将这丫头卖进去,想来是能赚不少的。就算卖不进去,那秦楼楚馆的看到这丫头,想来也会出不低的价钱。

    如此,牙婆子便咬了咬牙:“好,十两就十两!”

    姜母彻底愣住了:她没有想到这丫头居然这么值钱,有了这十两,她不仅能还清丈夫的赌债,甚至还略有盈余,足够她接下来两年都不用再为生计发愁。

    姜荔雪却是很是淡定,甚至还帮着数了数钱,确定足了十两,才将银子递给姜母:“娘亲,旁人若是问起,你便说只卖了五两,赌债先还一半,剩下的慢慢还,这样你和弟弟的日子会好过许多……”

    姜母得了银子虽然高兴,可失去了女儿却也是十分悲痛的。她揽住女儿本想哭一哭,却被女儿躲开。

    姜荔雪冲她摆摆手:“你赶紧回去吧,我先走了,赶时间。”

    眼泪卡在眼眶中差点就掉下来的姜母:“你到底赶啥时间?”

    姜荔雪烦躁地叹了口气:我赶着去投胎你信吗?

    牙婆子也是一脸的惊愕:亲爹亲娘卖孩子的事情她见得最多,大人孩子无一不是哭哭啼啼的,这个丫头实属例外,居然连眼睛都不带红一下的。

    姜荔雪就这样走了,临上马车之前终究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就看见姜母捧着银子捂在胸口,哭得弯了腰。

    姜荔雪一咬牙,钻进了马车。

    牙婆子得了姜荔雪,带着她赶去了百里之外的北宁,给她梳洗一番,换了身衣服,头发拧成两个发髻,打扮得十分精神利落。

    “瞧这模样,真是不比那些大门大户的小姐差,可惜了,你这命不好。”牙婆子给她理了理衣服,又将她打量了一遍,“不过若是你机灵些,以后说不定能做个小妾,于你也算是不错了……”

    小妾?

    姜荔雪心中暗暗笑了一声:莫说是小妾,便是宁王府的女主人她也是做过的。

    只不过后来死得非常惨罢了。

    唉……

    牙婆子见她不说话,面上却透出一股悲欢离合的神态来,心中一时奇怪:也不知这个六岁的小丫头哪里来的这么多心事。

    牙婆子带她去了宁王府,找到了王府张嬷嬷。张嬷嬷看到姜荔雪,眼睛也不由一亮:“这丫头长得倒是不错,眉眼看上去也是个老实的,没那些乱七八糟的狐媚子劲儿。”

    姜荔雪暗自翻了个白眼:你指望一个六岁的小丫头能有什么狐媚子劲儿?

    “那可不。”牙婆子见张嬷嬷的很满意,便又将姜荔雪夸了夸,“我寻了许久才寻到这么个丫头,是正经人家的姑娘,缝补浆洗她都会。可惜她爹虽是个好赌的,欠了一大笔赌债,扔下妻儿自己跳河死了,她娘没办法,这才将丫头卖了……”

    这样可怜的身世在张嬷嬷看来却是寻常的,府里买进来的丫鬟比她可怜的多的是。

    而这个张嬷嬷,对姜荔雪来说也算是熟人了,前几世她同张嬷嬷打了不少交道,每次她都死在了张嬷嬷的前头,直到上一世才活过张嬷嬷,深知这个人面冷心硬,却也心怀坦荡,独独宠坏了儿子,最后因为儿子犯了大错而连累了自己的性命。

    张嬷嬷问了姜荔雪的名字,听完便皱了皱眉,“不好听,”沉思片刻又道,“以后便叫‘荔雪’吧,‘沉鱼落雁’的‘沉’,也算对得起你这张脸了。”

    牙婆子一听,立即高兴坏了:“张嬷嬷,既然您看中了这个丫头,您看这价格……”

    “十五两。”张嬷嬷看了牙婆子一眼,摆明是一口价不让她还,“不少了吧?”

    “不少,不少。”也不枉费这一路奔波,这丫头还真是值钱。

    “去账房那银子去吧。”张嬷嬷让身边的一个丫鬟带着牙婆子去账房,她领着荔雪往蘅芜苑走去,准备先给她安排个住处。

    这一世进宁王府比之前几世都早了一天,见到的人自然也不一样。

    先前荔雪进了王府之后三个月才见到谢珣,这一世没想到今天会就见到了谢珣。

    此时谢珣也只是个六七岁的孩子,被宁王妃带着出去赏梅,没想到他对梅花过敏,整张脸肿得像个发面馒头,气哼哼地走在前面,宁王妃跟在后面一脸急色……

    荔雪使劲往下抿了抿嘴唇:按理说这么严肃的场合她本该忍住的,但是她实在忍不住了,掐大腿都不管用的那种。

    “扑哧~”

    谢珣立即站定了身子,透过两只被挤成缝隙的眼睛,锁定了那个笑话他的女孩子。

    张嬷嬷忙拉着荔雪跪下:“世子恕罪,这小丫头是府里今天刚收的,还不懂规矩,老奴一定会好好惩罚她的!”

    宁王妃急着带谢珣去见府中的大夫,自然不会计较这种小事,摆摆手便让她们退下了。谁料谢珣却像只发了威的小老虎,奶凶奶凶得冲了过去。

    他本就因为过敏,整张脸肿得又疼又痒,心中烦躁,如今又听到旁人笑话他,心中更是窜起了小火苗。

    彼时荔雪刚站起身来,转身准备跟着张嬷嬷走,不妨后腰忽然被人撞了一下,她身子一个不稳扑了下去,脑袋重重地磕在新铺的青石板上……

    姜荔雪,卒,享年六岁。

    第 57 章   定心

    “怎么会?”素溪从香蕊手中拿过花钗,死死地盯着,“我没有偷它,它怎么会突然跑到我的包袱里?”

    方才南芝检查包袱的时候并不仔细,这花钗又被一只金步摇缠住,所以她没有发现这花钗也在情理之中。

    素溪生怕大家误会,急的脸颊通红。她想拿着花钗去找南芝姑姑,可是又不知道该作何解释。

    此时荔雪第一个开口,说道:“方才素溪姐姐是第一个站出来说愿意让青柳姐姐检查包袱的,所以我相信素溪姐姐是不会偷这支花钗的。”

    香蕊和连翘一听,也点了点头表示认同。素溪正想说这句话,此时荔雪替她说出来了,要比她自己说出来更加让人信服,她立即感激地望着荔雪。

    “可是花钗为什么会出现在素溪姐姐的包袱里呢?”香蕊和连翘互相对视了一眼,满是疑惑,“会不会是青柳姐姐放错了?”

    “我也觉得是青柳姐姐放错了。”荔雪看了一眼门口,幽幽道,“毕竟我们的包袱都是挨着放的,青柳姐姐的包袱和素溪姐姐的又很相像,定然是青柳姐姐自己放错了,这才引起了误会。”

    此时素溪已经没了主意,只觉得手里这个花钗是个烫手的东西,拿也不是,扔也不是。她求助地望向荔雪:“那我现在该怎么办,我要去同南芝姑姑和青柳姐姐说一下吗?”

    此时素溪还没有察觉,这种时候她选择相信的人,居然是荔雪。谢珣听到对方喊自己“小老弟”,整个人都不好了。

    姜荔雪见他没有回应,以为他方才被狼吓傻了,心想这个皇帝真是不经事。她走到已经死去的野狼旁边,拽起它的一条腿拖着走:“陛下,这狼送给我吧,一会儿我剥了狼皮做垫子。”

    方才一时情急,对谢珣的称呼有些不合礼仪。师父叮嘱过她,在宫里一定要谨言慎行,皇帝毕竟是天子,对他要比对师父还要尊重,绝不能把那些草莽之气带进宫里。

    这对她来说太难了,她在云蒙谷散漫惯了,从来没有被人拘束过,实在不知谨言慎行为何物。她问师父该如何做,师父说,少说话,别惹事,该吃吃,该喝喝,有事别往心里搁。

    如此她谨遵师父教诲,自打进入皇宫以后一句话都没说,要不是方才看到谢珣这笨蛋笨得喘不过气,她也不会一时忘了身份差别,那样唤他。

    谢珣这才回过神来,僵硬地点了点头:“这狼你拿去吧。”

    “谢陛下。”姜荔雪拽着狼腿走到白敛面前,那匹野狼体型不小,应该有几分份量,可是在她的手中,却如一个空空如也的破麻袋一般,被她毫不费力地拖了老远。姜荔雪问白敛,“这位……小老兄,你有没有小刀?”

    方才称呼皇帝为“小老弟”不合身份,那么称呼他的侍卫为“老兄”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有了方才她对陛下的称呼在前,白敛对她这句“小老弟”倒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脑中尚还回味着她方才那一番疾如闪电的操作,这会儿堪堪缓过神思,从靴子侧边抽出一把小巧的匕首:“这个可以吗?”

    “嗯,借我用一下。”姜荔雪从他手中接过匕首,就近找了一个灯火比较亮的地方,也不讲究,席地而坐,将狼扯到面前摆好,摸了摸狼的骨骼架构,然后拿着匕首将狼的肚皮豁开,开始剥狼皮……

    橙色的灯火下,一个灰不溜秋的小人儿,坐在地上跟个土豆似的,顶着一张稚嫩的娃娃脸,挂着一副认真的表情,用娴熟的手法剥狼皮,既诡异,又残忍……

    白敛默默走到谢珣身边,两人相顾无言,然后一直盯着姜荔雪看。偶尔有血溅到了她的脸上,姜荔雪随手一抹,抬头的间隙发现了他们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出于礼貌笑了笑,却是笑得那两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战。

    姜荔雪只用了一刻钟的时间,便将整张狼皮都剥好了,她展开来仔细看了一遍,很是满意,唯一的缺点就是她方才救谢珣的时候手劲大了些,将狼皮掏破了一个大洞。

    她将狼皮搭在一旁的栏杆上晾着,然后拾起飞起一脚,将地上那个没了皮毛的血呲呼啦的东西踢得老高,最后准确无误地落在一头老虎的笼子上面。那老虎闻到血腥味,一跃而起,将狼肉拽了下去。

    这一幕把旁边的谢云瑾和白敛看得又是身子一抖。

    姜荔雪转过头来,就着衣服将匕首擦干净,还给了白敛:“我先回去了,你们俩继续逛吧。”

    说罢便甩甩袖子,晃晃悠悠地离开了。

    谢珣看着她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半响,问白敛:“方才狼扑过来的时候,你看清楚她是怎么出手的么?”

    白敛摇摇头:“太快了,属下没看清。”若是白天还好些,方才光线也不甚好,他根本看不清楚。

    谢珣摸着下巴意味深长道:“难道真如姜尧所说,他这小徒弟确实有两下子。”

    “依属下看,应该不止两下子。”白敛思忖片刻,说,“陛下,还要将她送走吗?”

    谢珣想了想,说:“再观察观察吧。”

    今夜自是没了逛百兽园的兴趣,谢珣便准备回宫洗洗睡了,他和白敛边走边聊:“对了,姜尧的这个小徒弟,叫什么名字?”

    白敛答:“叫姜荔雪。”

    谢珣背着手:“哦?四大皆空的那个‘无’吗?”

    “陛下,‘四大皆空’这四个字里没有‘无’。”白敛瞥了一眼自家主子,“是荒雪的‘雪’。”

    “姜荔雪,姜荒雪?”谢珣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笑道,“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起了这么个贫瘠的名字?”

    “这个属下就不知道了。”

    谢珣心中掂量着这个名字,踱着步子回宫了。

    没想到自此这个名字便悄无声息地在谢珣的心中扎了根。

    第二日一早,谢珣起床更衣的时候,便想起了姜荔雪。他将白敛叫进来,问道:“那个姜荔雪在哪呢?”

    白敛:“属下派人去找一下。”

    不一会儿,白敛进来了:“陛下,她还没起床。”

    “朕都起了她还没起?”谢珣有些不高兴,“怎么没叫醒她?”

    “叫了,不过没叫醒。”白敛说完,转身将一名太监唤了进来:“你同陛下解释一下。”

    那小太监珣珣艾艾地走上前来,挂着一脸苦相哭诉道:“奴才奉白侍卫之命去叫姜姑娘,可是敲了半天的门也不见姜姑娘开门,奴才心急便撞开了门,哪成想忽然平地起了一股妖风,吹得奴才眨眼间就飞到了天上,又落在了树上,卡在树丫上好一会儿……”

    谢珣冷笑了一声:“什么妖风,你那是被人一巴掌呼上天了。”

    白敛见状,说道:“陛下,属下先送您去上早朝,然后属下亲自去叫姜姑娘。”

    谢珣点了点头。

    早朝开始之后,白敛便从大殿回来,往姜荔雪住的地方走去,不过在去叫醒她之前,他还绕了个道儿去了一趟御膳房,端了盘刚出锅的点心,然后叩响了姜荔雪的房门。

    里面自然是没有回应的,白敛也不急,笑呵呵地说了句:“姜姑娘,今天早上陛下的甜点是芙蓉糕,御膳房多做了两块,我给端来了。”

    话音刚落,房门倏忽大开,卷起一阵风来。白敛被这风吹得眯了眯眼,待风力过后,手中早已空空入也,那点心早已被搁在房中的桌上,一只小手捏了其中一块,往那张刚打完哈欠的嘴巴里送去。再往上瞧,那双乌蒙蒙的眼睛只睁了一半,分明还未睡醒的模样。

    虽是半醒,但许是瞧在点心的份上,没有发什么脾气。白敛走了进去,趁着她此刻还比较好说话的样子,同她聊了起来:“姜姑娘,怎么起得这么晚,昨天晚上没睡好么?”

    姜荔雪将糕点全都塞进嘴里,腮帮一鼓一鼓的,边嚼边说:“不是没睡好,是没有睡,天亮时我才回来睡觉的。”

    白敛有些奇怪:“嗯?昨晚你不是早早地回来了么?”

    “我既是奉师父之命前来保护陛下的,自然是不能光吃饭不干活,所以晚上我便守在陛下寝宫附近,一旦陛下有危险,我便能第一时间察觉。”姜荔雪随手倒了杯水,那壶水不晓得是几时放在桌上的,早已凉透,她也不觉得有什么,连着喝了两杯,然后说,“白日里你们好好守着陛下便是了,没什么事我继续睡了。”

    白敛正想唤住她,想让她今天好歹见一见谢珣,可还未说出口,姜荔雪忽然又转过身来,一脸认真地看着他,说道:“糕点很好吃,明天早上还想吃。”

    白敛看着她清澈的眼神,竟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好,明天早上再给你送。”

    “谢谢你。”姜荔雪继续往寝室走去,“走的时候帮我带上门。”

    唉,白敛还能说什么呢。

    待谢珣下了早朝,白敛只好如实以报,告诉他姜荔雪并非故意贪睡不起,而是这几天晚上都守着谢珣。

    谢珣不信:“她说晚上守着朕,朕没有察觉出来也便罢了,朕的寝宫里那么多侍卫,居然也没有一个人看到她?你莫不是被她诓骗了?”

    白敛也不好一口确定,只好说:“今天晚上,属下好好观察观察罢。”

    到了晚上,莫说是白敛瞪着眼睛四处找姜荔雪,就连谢珣也一直未睡着,心中猜想着那个小丫头片子搁哪个旮旯里猫着呢?

    他想着想着,忽然来了兴趣,对着上方的空气,试探着喊了一句:“姜荔雪?”

    值夜的常公公跑了进来:“陛下,您需要什么?”

    “没什么,下去吧。”谢珣嘲笑地呵了一声,“果然是个小骗子……”

    静谧的寝殿中忽然飘来一个清澈的、细细的声音:“谁是小骗子?”

    谢珣一惊,一下子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循着声音望去,见那衣柜开了一扇柜门,一个熟悉的灰色的小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抹了一把嘴角的糕点屑,又将身上的也弹了去,慢吞吞地走到谢珣面前:“陛下,你叫我?”

    谢珣满目惊愕:“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姜荔雪不慌不忙地答:“进来有一会儿了,原本我是在屋顶上待着的,但是今夜起了风,我有些冷,便进来避避风。”

    这寝宫里这么多的侍卫,居然让她这个小丫头来去自如还一点都没发觉,谢珣有些恼怒,冷着脸呵斥她:“出去!”

    姜荔雪一听,将他上下看了一眼,鄙夷道:“真没人性,这么冷的天让我在外面受冻。”

    谢珣摆了摆手,改口:“你回去睡觉,今晚不用你守着。”

    姜荔雪撇了撇嘴:“那不行,我答应师父要好好守着你了。”

    谢珣无奈:“那你出去守着吧。”

    姜荔雪觑了他一眼:“真没人性,这么冷的天让我在外面受冻……”

    谢珣扶了扶额头:“……”

    “朕让你回去睡觉你又不肯,你一个小姑娘跟朕同处一室算怎么回事?”谢珣下床,干脆直接将她推了出去。

    姜荔雪一脸不情愿地被谢珣推了出来,外面的白敛看到她,满脸惊讶,半响,才问道:“姜姑娘,你是怎么进去的?我们这么多侍卫在这里,居然无一人察觉?”

    姜荔雪面无表情地说道:“那只能说明陛下的眼光不行,选你们进宫是来充人数的么?”

    白敛一脸凌乱,满脑子回荡着三个字:充人数充人数充人数……

    怎么会有这么狂妄的小丫头……

    荔雪思索了片刻,便给她出了一个主意:“既然是青柳姐姐放错了地方,那我们给她放回去便是。待回头青柳姐姐发现了,我们便说是她自己一时情急迷了眼,才没有发现花钗就在自己的包里。”

    说完,荔雪扫视了一下大家,叮嘱道:“我们一定要统一口径,否则会给我们招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的。”

    素溪三人觉得这个办法算是最妥当的,便按照荔雪的话将花钗塞回了青柳的包袱里,然后大家各怀心事,回到通铺上睡去了。

    香蕊和连翘心思浅,只当真以为是青柳自己放错了地方。可素溪却不这样想,她本来也没有多少心眼,只不过那花钗突然出现在自己的包袱里,回想起整件事情,她心中总觉得怪异。

    直至快要睡着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了荔雪的那句话:“毕竟我们的包袱都是挨着放的”。

    既然是挨着放的,那有没有可能,是青柳原本想将花钗放在荔雪的包袱里,却不小心塞进了自己的包袱里呢?

    素溪被自己突然冒出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可是转念一想,自从荔雪来到蘅芜苑之后,青柳没少怂恿自己给荔雪使绊子。只是自从荔雪给自己送过一条鸡腿后,她便不好意思再为难荔雪。今晚这件事,会不会是青柳故意诬陷荔雪的?

    素溪越想越觉得后怕,她扭过头去看荔雪,窗纸透进来的月光太过微弱,她只瞧见被子一个的瘦瘦小小的轮廓。思及今晚这个小丫头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还认真地帮自己出主意,素溪心里想,以后她就把荔雪当成自己的妹妹了,再也不让青柳欺负她了。

    青柳在院子里跪了一夜,天亮时才回到屋中。而素溪她们只是不痛不痒地安慰了她几句,便出去了。今日南芝姑姑教她们烹茶,这可是以后她们伺候小主子的一项重要的工作,所以大家都很重视。

    青柳也想硬撑着身子跟着她们一起去学的,可是她实在提不起力气,身子又困又乏,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叫她十分难受,只能眼睁睁瞧着她们结伴离去。

    她隐隐感觉大家对她的态度似乎不太一样了,昨晚她在院中跪了一宿,也不见她们其中一人出去给她披一件厚衣服。今早南芝姑姑放自己回来时,她们竟然还在睡。

    若是以往,她受了这般大的委屈,莫说是素溪,就是香蕊和连翘,也要好生将她关心一番的,可如今却只是轻飘飘地叮嘱她多喝热水,再没有其他了。

    最后还是快晌午时分娘亲听闻她被罚跪这件事,饭都没吃便匆匆赶过来看她,这才发现她额头滚烫,竟是生病了。

    “我的乖女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慧娘是青柳的娘亲,她一直在宁王妃身边做事,故而在下人中也有一定的地位。她瞧着自己的女儿病成这个样子,自己居然这么晚才知道,再瞧瞧这屋里,连药都没有,慧娘更是气愤:素溪那几个丫头都去哪去了,居然都不给自己的女儿拿药。

    青柳看到自己的娘亲,昨晚受的委屈和今日受的冷待一下子爆发了出去,扑进慧娘的怀中大哭了起来,然后断断续续地将昨晚受的委屈和今日受到的冷待都说了出来。

    当然她只说了自己丢了花钗怀疑被人偷了的事情,却没有说是她想要陷害荔雪,却发现簪子不翼而飞了。

    如此慧娘便以为是自己的女儿受到了不公平的对待,勃然大怒:“这南芝刚进府的时候,我也算照顾过她,如今她做了蘅芜苑的掌事,竟如此对待你,当真不把我放在眼里。”慧娘拍拍青柳的手,“女儿你放心,娘一定给你讨回公道!”

    慧娘将青柳接到自己的住处照料,同宁王妃告了假,然后去拿了药。青柳喝了药之后便昏昏沉沉地睡去,慧娘轻轻关了房门,然后气冲冲地往蘅芜苑走去。

    彼时荔雪和素溪她们正在温习着上午南芝姑姑教她们的烹茶技巧,四个小丫头凑在一起,对着一副茶具轮流学习,南芝则去忙别的事情了。

    烹茶这种小事,对于荔雪来说自然是驾轻就熟的。故而她只是练习了一遍,余下的时间便都由素溪她们三个练习,见她们出错时,也会指导她们几句。

    如此素溪她们对荔雪更加喜欢了。

    慧娘过来时,便看到这幅乐融融的景象,想到自己女儿病恹恹地躺在床上,误了学习的功夫,慧娘更加生气,上前便要将那桌子掀了。

    荔雪眼疾手快,在慧娘刚掀起桌子的一角时,便使劲摁住了那桌子。

    她虽不及慧娘力气大,但使足了近还是能压住的。

    慧娘不妨她有这个动作,桌子没掀成便罢了,还险些闪了自己的老腰。

    素溪、香蕊和连翘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吓了一跳,回头望见是青柳的娘慧姑姑,便也不敢说什么。

    慧娘扶着腰,狠狠地将她们看了一眼,然后目光落在压着桌子的荔雪的身上。她呵得冷笑一声:“你这小丫头,反应倒是很快?”

    荔雪给她行了礼,不紧不慢地说道:“慧姑姑怎么有空过来?正好,我们刚同南芝姑姑学了烹茶的技艺,慧姑姑帮我们尝一尝,看看我们烹的茶味道怎么样?”

    素溪她们惊讶地看着荔雪:她居然一点都不怕慧姑姑。

    要知道在这府中,慧姑姑仗着自己资历深,又在王妃身边伺候,所以并不把她们这些小婢子放在眼里。便是打了骂了,她们这些小婢子也是不敢告状的。也正是因为这个,所以她们平日里对青柳也多是捧着哄着,就算昨天晚上青柳做的实在过分,她们也都不敢对青柳说一句重话,只是疏远了她而已。

    眼下慧姑姑这般神色,想来是为了昨天晚上青柳的事情来的。

    “我可不是来喝茶的。”果然,慧姑姑自己寻了个凳子坐下,那架势分明是要问罪她们的,“我问你们,青柳今天病的这样厉害,为何你们一个人都没有在她身边照顾她?”

    毕竟在慧娘看来,虽然青柳和她们几个同为小丫鬟,但是自己的女儿总归比她们地位高一些,青柳病了,她们几个就该好好伺候一番,而不是去干别的。

    “青柳姐姐病了?”素溪和香蕊、连翘面面相觑,今日早晨她们出门的时候,青柳的脸色确实不太好看,可是她们也没有多想,没想到她居然生病了。

    难怪她们吃完午饭回来青柳就不见了。

    “对不起慧姑姑,我们并不知道青柳姐姐生病了。”素溪道歉道,“青柳姐姐现在怎么样了?吃药了吗?”

    慧娘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莫再装了,我看你们巴不得青柳病死才好。”

    素溪被这样难听的话闹得很是郁闷:“慧姑姑您怎么能这么说……”

    “你们合起伙来欺负青柳,真当她是个没娘生的?”慧娘拍着桌子道,“昨天到底是谁偷了青柳的花钗,自个儿站出来,否则休怪我一会儿动手把她揪出来。”

    她一提花钗,素溪心里一个激灵,便不敢说话了。香蕊和连翘更是大气都不敢出,只站在一旁低着头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个时候,还是得荔雪来:“我们没有偷青柳姐姐的花钗,昨天晚上南芝姑姑已经帮我们证明清白了。”

    她这话说得不卑不亢,声音不大不小,目光镇定,毫不露怯。

    这在慧娘看来简直不可思议:这么个小丫头片子,居然敢跟自己顶嘴?

    关于荔雪,青柳也没少在慧娘面前提过,实则自打荔雪一进府,慧娘就叮嘱过青柳,叫她好生敲打敲打这个荔雪,莫叫荔雪抢了她的风头。

    如今青柳丢了花钗,以素溪她们三个丫头的性子,是定然不敢偷的,所以慧娘便理所当然的怀疑,花钗是荔雪偷的。

    慧娘打量了荔雪两眼:“你倒是个胆子大的,想来那花钗便是你偷的吧?小小年纪不学好,乡下泥腿子学来的偷鸡摸狗的本事也敢在王府放肆?有娘生没娘养的小贱蹄子,胆敢欺负到我家闺女头上,今日我便替你娘好好教训教训你……”

    眼看着慧娘捋起袖子便要打荔雪,香蕊和连翘已然吓得动都不敢都,素溪虽也是吓得腿打哆嗦,但还是鼓起勇气将荔雪拽到自己身后护着:“慧姑姑,荔雪真的没有偷青柳姐姐的花钗,你不能打人……”

    “你让开!”慧娘瞪着素溪,“我这不是打她,我这是教她做人,免得她以后做出更不要脸的事情来!”

    素溪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荔雪的嗤笑:“你这么大一个人你欺负小孩,整个屋子就你最不要脸!”

    第 58 章   卧榻

    第二日听闻谢珣在学堂上捉弄夫子,趁夫子如厕的时候,往里面撒了一大把虫子,夫子受了惊吓,一屁股坐进了……

    总之过程很惊心动魄,结果很惨绝人寰,谢珣被抽了一顿竹板,宁王亲自动的手。

    宁王妃一向疼爱谢珣,不忍心看到谢珣挨打,无奈这次谢珣实在是混账,宁王妃狠下心来不拦着宁王,将自己关在房中,听着儿子的惨叫声,心疼地掉眼泪。

    这件事传到玉笙苑,林侧妃听说谢珣挨打,很是开心。她心里一直不服气宁王妃,连带着也不喜欢谢珣,她巴不得谢珣做出更混账的事情,叫宁王厌恶他才好。

    这般偷乐着,林侧妃忽然想起昨天荔雪说的一句话……

    “奴婢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世子,世子将奴婢捉的虫子都要去了,连竹筒都没给奴婢留。”

    如此说来,那个小丫头倒真是没说谎。

    “喜儿,”林侧妃将喜儿唤到身前,“去给那个小丫头送些药酒,昨天跪了那么久,膝盖该是跪疼了……”

    喜儿惊讶于林侧妃昨天还对荔雪冷眼相加,今日却关心起她来。她故意说道:“娘娘,听说昨天二公子亲自把荔雪带走了,已经让人送了药酒过去了。”

    她本是想让林侧妃知道,昨天荔雪并没有跪足一个时辰。

    “哦?”林侧妃想了想,“那便让小厨今天中午多做一道荤菜给她送去,这小丫头太瘦了了,小孩子还是胖些好看。”

    喜儿:“……是。”

    午时谢珣下了学堂,没有直接回玉笙苑,而是绕道去了府中的菜园,因为他突然想看看荔雪是不是真的在捉虫子。

    一般的小姑娘看到虫子都会害怕吧,比如他的妹妹,上次在树下乘凉时,一只小虫子落在她的肩上,她当即吓得脸色惨白,还处罚了一个丫鬟,责怪那个丫鬟没有提前给她撑伞。

    绿油油的菜园里,一个穿着翠绿色小衣服的小姑娘蹲在两棵还未卷芯的大白菜中间,若不是头上顶着两个小角,倒和那白菜差不多了。

    荔雪低头找虫子找的认真,并未发现谢珣的到来。

    除草的大婶看到了,正要行礼,被谢珣制止,示意她不要出声。他起了逗弄之心,轻轻往荔雪那边走去……

    荔雪正伸着脖子搜寻虫子,听闻有人走进菜地,以为是那个大婶,便也没在意。她刚好看到一只肥硕的虫子,正欲伸手去捉,蓦地出现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将那只虫子取走了。

    大婶的手可不是这样。

    荔雪顺着这只手往上瞅,谢珣那张笑意盈盈的脸便撞进了她的眼里。

    “二公子?”荔雪有些惊讶,“你怎么会在这里?”

    谢珣本想着吓她一跳的,没想到她只是小小的吃了一惊,既不惊慌也不失措,甚至还十分有礼貌。

    “我刚下了学堂,要回玉笙苑的,”谢珣将手中的虫子递给她,荔雪忙打开竹筒,让他将虫子放进去。谢珣瞥了一眼,发现里面已经有半竹筒的虫子了。“走吧,一块回去吧。”

    “哦,是。”荔雪站起身来,随着谢珣一起走出去。

    哪知前面的谢珣走着走着,脚步忽然一停:“那里还有一只……”

    话还未说完,身后的荔雪不妨他忽然停住,也紧跟着止住身子,却因为动作不协调而一屁股坐在了一棵白菜上,白菜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谢珣听到声音,忙转过身来:“怪我,你没事吧?”

    荔雪抱着竹筒摇了摇头:“奴婢没事,只是这白菜……”荔雪扭头望向旁边的大婶,“用不用赔啊?”

    大婶看了一眼谢珣,忙道:“不用赔不用赔,不过是一棵白菜而已。”

    “那走吧。”谢珣将荔雪拉起来,也没再提那个虫子的事情,带着她回玉笙苑了。

    他们刚回来,小厨正好做好了饭菜,厨娘给谢珣行了礼,看到他身后的荔雪,便招呼她过来:“这是侧妃娘娘赏给你的,怜你昨日跪了那么久,特让我们给你做道荤菜补补身子。你还在长身体,我便给你做了一盅玉米排骨汤,你进来端吧。”

    荔雪一头雾水:林侧妃怎么了这是?突然给自己加菜是什么意思?

    她虽不知是何缘由,但是谢珣还在这里呢,荔雪便做出一副欣喜地模样,对他说:“二公子,您一定要帮奴婢谢谢侧妃娘娘,侧妃娘娘真好……”

    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像两个月牙,生出一种天真无邪的可爱感来,叫谢珣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瓜:“你端回去吃吧,今日午膳不用你伺候了。”

    “谢谢二公子!”荔雪冲他行了礼,为了表示她确实很开心,她还得“蹦蹦跳跳”地走进厨房。

    装可爱好累。

    午膳的时候,谢珣一直给林侧妃夹菜,比以往要热切一些。林侧妃察觉到了,见他眸中带笑,便问他:“儿,是有什么开心的事情么?”莫不是也因为谢珣挨打的事情高兴?

    谢珣笑道:“也没有,只是今日才发现,母妃竟是如此心肠柔软之人。”

    这夸得林侧妃有些不解:“哦?怎么说?”

    “昨日我身边那个叫荔雪的丫鬟犯了点小错,在院子里罚跪,我怜惜她一个小孩子身子骨脆弱,便让她早些起来了。没想到母妃也同我想到一处了,方才回来时,小厨的厨娘说母妃特意让她们给荔雪做了补身子的菜,我才发现,原来母妃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善良。那孩子还让我一定要帮她谢谢你,说你人特别好……”

    谢珣的这番话,直说得林侧妃心里喜滋滋的。

    天底下哪个母亲不想在孩子的心里有着最好的形象呢?

    如他这般说来,他似乎并不知道昨天处罚荔雪的正是自己,他既然不知道,说明那个小丫头并没有同他告状,今日赏她一道菜也是看在她对谢珣捉弄夫子这件事的帮助,没想到她竟以为自己是怜惜幼小,体恤下人……

    虽是闹了误会,但林侧妃却没有说穿,反而因为荔雪促进了他们母子的感情,而对荔雪的印象更好了些。

    晚上的时候,宁王来玉笙苑了。

    宁王为守护北宁的边界,常年在外面打仗,一年到头也回来不了多久。

    今天早上因为谢珣的顽劣,宁王打了他,宁王妃虽然当时没有拦他,但是一整天都没给他好脸色看,到了晚上还不许他进自己的的房间,宁王一赌气,便来了林侧妃这里。

    这又让林侧妃高兴了好一阵儿。

    没想到荔雪这小丫头捉个虫子,能捉出这么多好事来。

    次日清晨,宁王走了之后,喜儿过来侍奉林侧妃洗漱,林侧妃忽然说道:“一会儿你同小厨说一声,以后每天都给荔雪那个小丫头加个菜,毕竟是个孩子,要吃的好些才能长高……”

    喜儿懵懵地答道:“……是。”

    侧妃娘娘为什么突然对荔雪这么好了?

    她也不敢说,她也不敢问。

    天气越来越冷了,今日天色一直阴着,下午的时候下起了雨,不多时竟飘起了雪花,雨雪一起下,一下子冷了许多。

    南芝从忙碌中抬起头来,望着窗外的天儿,心头一直在突突地跳。

    自从上次荔雪说起木炭的事情,她心里总记挂着这个,也回过母亲那里好几次,提前给母亲买了许多上好的木炭,千般叮嘱她一定不要去买劣质的木炭。

    这几日宁王从边境回来了,还带了几个将士住在府中,府里的人手不太够,从蘅芜苑调走了许多人,让蘅芜苑一下子忙了许多。

    今日天气实在冷,南芝本想着回去看望母亲的,可是蘅芜苑实在忙不开,可若是不回去,她又一直心神不宁,做不好活。

    “算了,”南芝在母亲和宁王府的事务中衡量了一番,决定还是回家看一下母亲才放心。她将蘅芜苑的一位年纪稍大的李嬷嬷叫了过来,“李嬷嬷,我得回去看一下母亲,蘅芜苑的事情你帮我盯一下……”

    “可是这么多事,我怕盯不过来……”李嬷嬷为难道。

    “没事,我很快就回来。”南芝同她交接了一番,便换了件厚衣服,匆匆离开了。

    南芝母亲的住处离宁王府并不算太远,只是今日天气不好,南芝雇了一辆马车,却还是行得慢了些。

    她努力压住心头的不安,想着她已经叮嘱母亲多次了,又买了许多好木炭给她,母亲应该没事的,肯定是自己多想了。

    马车走了约莫快半个时辰才到,南芝跳下马车,去拍了拍大门。

    等了一会儿,却并没有听到母亲前来开门的脚步声。

    南芝耐着性子,又加了些力气拍门。

    可门内依旧毫无声音。

    南芝有些慌了,她使劲推了推门,门内落了门栓,以她的力气根本推不开。

    南芝无奈,只好翻墙进去。

    可那墙头比她要高许多,饶是她垫了好些石头,却也爬不上去,反而因为着急踩塌了石头,狠狠地摔了一跤。

    这时,有个打着伞书生模样的人经过这里,他见南芝摔得一身狼狈,便过来问她:“姑娘,你为何要翻墙?这是你的家么?你可是忘了带钥匙?”

    此时南芝已经急得快要哭了,她顾不得衣裙和手上沾了泥水,向这位年轻的书生求助:“公子,我今日回来看望母亲,可是敲了许久的门都不见她来应,我担心她在里面出事了,毕竟她年事已高……”

    书生见她急得已经红了眼睛,看她穿着周正也不像是个翻墙的小偷,便决定帮她。他将手中的伞递给南芝,自己捋了捋袖子:“姑娘你且去门口等着,我翻墙进去帮你开门。”

    “多谢公子,多谢你……”南芝终于有了希望。

    书生虽然不会武功,但身子长得高,也比南芝有力气许多。他踩着石头爬上了墙头,然后跳了下去,急忙跑去拨开门栓。

    在开门的一瞬间,南芝便冲了进来,直奔屋子。

    她刚打开屋门,便被里面呛人的烟味熏得直咳嗽。

    而她的母亲,正颤巍巍地拄着拐杖,眼睛无神,眼看就要晕倒了。

    “母亲!”南芝唤了一声。

    老人的身子晃了晃,竟直直往地上的火盆里摔去。

    “母亲!”南芝惊叫着去扶她,身旁却有一个更快的人影窜了过去,在她的母亲即将磕到火盆上时,将她扶住。

    南芝腿一软,蹲在地上半天没起来。

    第 59 章   共用

    关于谢珣做功课这件事,宁王妃简直愁白了头。

    不做功课时母慈子孝,一做功课鸡飞狗跳。宁王妃自知自己儿子不是个笨的,可就是不长脑子似的,夫子要他一晚上背一首诗,他背了前句忘后句,要他抄十遍诗词,他抄一遍就喊手疼,抄两遍就喊眼睛疼,抄三遍就开始发脾气了……

    如今有了荔雪,居然都不用她嘱咐,荔雪就带着谢珣主动做功课,真是让宁王妃很是意外。

    早知道荔雪有如此本事,她应该早点答应谢珣把荔雪要过来的。瞧这这小丫头模样长得俊俏,眉眼也温顺,还能拿捏得住谢珣的脾气,真是越看越喜欢。

    如今谢珣身边有了两个贴身丫鬟,而谢珣身边一个都没有了,宁王妃便嘱咐张嬷嬷再挑一个送过去。

    府中适龄的丫鬟不多,当初青柳和素溪几个算是资质最好的了,如今要再选一个,最合适的也便只有青柳了。

    青柳和她的娘亲得知了这个消息,十分高兴:总算她也要有个正儿八经的主子了。

    可是张嬷嬷带着青柳去玉笙苑走了一遭,谢珣连看都没看青柳一眼,便对张嬷嬷说:“不必了,我已经决定年后随同父王一起去边境历练,不需要贴身丫鬟了。”

    青柳的如意算盘落空,回到汀兰苑看到在宁王妃面前日益得宠的荔雪和素溪,心中的妒火就烧得愈发旺盛。

    如今素溪已经看清楚了青柳的真面目,自然不愿意同她往来,而荔雪自始至终都不喜欢青柳,自然也懒得理会她。

    马上就要过年了,王府里面一派喜气,大家都纷纷准备过年那天要穿的新衣服。素溪在庄子里照顾母亲的时候常常提起荔雪,素溪的母亲听说荔雪的身世,知晓她没了娘亲照拂,很是可怜,便做了两身衣服托人送了过来。样式都是一样的,只是一大一小,大的给素溪,小的是给荔雪的。

    荔雪很是感动,和素溪穿着更像是姐妹了。

    宁王瞧着这两个丫头换上新衣服后确实比以前更水灵的,于是便让红绫也依着她们两个孩子的身量,找人做两套衣服给她们。

    这日,青柳同她们撞到一块,荔雪和素溪只同她微微点了点头,便要离开。

    青柳尖酸道:“两位妹妹如今得了王妃的宠爱,都不把我这个姐姐放在眼里了。”

    荔雪茫然地看着素溪:“啊?你有姐姐吗?”

    素溪摇头:“我没有。”

    荔雪说:“我也没有,那我们走吧。”

    素溪点头:“好。”

    两人手拉着手离开,青柳气得在后面直跺脚。

    新柳心里有些不安,自打宁王妃从山庄回来以后,先是见了南芝姑姑,后又将大小姐谢云芷叫过去不知道说了什么,大小姐回来之后对她的态度便有些微妙了。以前总是有事先想到她,现在却还是指使先前的贴身丫鬟比较多,对自己越来越冷淡了。

    她想去二公子身边也没能去成,如今荔雪和素溪莫名得了王妃喜爱,在汀兰苑人人羡慕。远远不如她的香蕊和连翘在各自的主子身边伺候的安稳,唯独她在大小姐身边,不上不下的,十分尴尬。

    其实谢云芷那日确实被宁王妃叫过去训了一顿话,宁王妃责怪她不该听了青柳的话颠倒了是非,将她好一顿数落。

    谢云芷心中有些不服气,青柳侍候了她的这些日子,从来没有出过什么差错,人也十分机灵,谢云芷很喜欢她。可蓦地听母妃这样说她,谢云芷有些不相信,所以她绝对观察青柳一段时间。

    至于荔雪,谢云芷现在还是喜欢不起来,想不通母妃为何突然转了性子,觉得那个小丫头很好。

    除夕那天晚上,王府上下灯火通明,每个房间都点了岁火,孩子们守到半夜便禁不住困,纷纷睡去了。

    素溪也很困,看到谢珣睡着了,本想偷偷打个盹儿,可刚一闭眼就被荔雪弄醒了:“素溪姐姐,要守岁,不能睡。”

    “可是我好困。”素溪打着呵欠,困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荔雪却出奇的精神:“再等等,再等一下……”

    “等什么啊?”

    “反正就是不能睡。”

    当然是不能睡的,因为今天晚上会有大事发生。

    宁王是当今圣上最为优秀的儿子,但圣上最宠爱的却是太子。当今圣上身子不大好,太子一直忌惮于宁王的能力与势力,生怕当今圣上驾崩之后,宁王会起兵造反,所以一直在暗中打压宁王,也会用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比如刺杀。

    今晚是荔雪在宁王府过得第一个除夕节,荔雪记得很清楚,便是今天晚上的下半夜,沉浸在过年气氛中的宁王府,将会迎来一场规模异常大的刺杀。

    因着今天晚上宁王就宿在汀兰苑里,所以汀兰苑的刺客最为众多。

    素溪此时已经困得掐大腿都不管用了,荔雪走到院子里,看到值守的侍卫也困得迷迷瞪瞪。她仔细回想了一下时间,觉得此时刺客应该已经准备就绪,马上就要动手了。

    于是荔雪拿出火折子,点燃了一串鞭炮,往院子里扔去。

    鞭炮发出的声音震醒了值守的侍卫,也把潜伏进来的刺客吓得俱是一激灵,有几个刺客还被吓得发出了声音,暴露了行踪。

    侍卫们还来不及骂那个放鞭炮的人,便发现了刺客潜入的痕迹,立即喊了起来:“有刺客!”

    而荔雪也赶紧回到谢珣房中,将素溪叫醒:“府里来了刺客,你快带着小世子躲到衣柜里去!”

    素溪一下子清醒了:“刺客?那你呢?”

    “我去床底下躲着。”

    荔雪和素溪将谢珣摇醒,谢珣一听到有刺客,便嚷着要去找母妃,被荔雪瞪了一眼:“闭嘴!进去躲着!”

    谢珣瘪了瘪嘴,被荔雪塞进了柜子里,荔雪不放心,对素溪说:“若是刺客进来,你就捂住世子的嘴巴,千万不要叫他发出声音。”

    素溪点点头:“我知道了!”

    荔雪从柜子里拿了一件谢珣的衣服,然后才将柜子上了锁,然后跑到床底下趴着。

    第一世的时候刺客便是冲了进来,当时房间里只有她和谢珣两个人,他们年纪小不知道躲藏,被刺客抓了个正着。刺客抓了谢珣威胁宁王,宁王费了好大的周折才将谢珣救了回来,谢珣也被折腾地差点没命。

    这一世比先前好很多,因为侍卫们早一步发现了刺客,没有像第一世一样被打得措手不及,故而刺客在外面和侍卫周旋了很久,才冲进来一个刺客。

    只要抓住宁王的世子,他们就有了要挟宁王的人质。

    房间里没有蜡烛,所有的蜡烛和油灯都被荔雪扔了。刺客进来发现床上已经没有人,便拿着刀往床底下划拉了一圈,荔雪缩在最里面的角落里,并没有被刀划伤。

    刺客又借着月色的微光走到衣柜前面。

    衣柜中的素溪和谢珣听到刺客的脚步声,吓得直打哆嗦。而素溪谨记荔雪的话,自己越害怕,就越将谢珣的嘴巴捂得紧。

    刺客扯了一下衣柜,没有扯开,发现上面落了锁,他用刀砍了两下锁,又砍了两下柜子,都没能将柜子打开。他没了耐心,索性直接将刀从柜子的缝隙乱扎进去……

    荔雪察觉自己失策,她原以为刺客看到柜子被锁住了就不会怀疑里面有人了,可是没想到刺客是个如此有心眼的。她暗骂了一声,还好自己还留有一手。

    她穿着谢珣的衣服从床底下爬出来,立即往门口跑去。

    刺客听到声音,猛地回头,看到一个小小的笨拙的身影,以为是谢珣,便立即追了上去。

    荔雪磕磕绊绊地跑出了房间,院子里尽是打成一团的侍卫和刺客,后面的刺客眼看追了上来,荔雪心中正叫苦,忽然瞥见汀兰苑的门口冲进来一个执剑的少年。

    她登时张着手臂扑着往那边跑:“二公子救命哇……”

    第 60 章   生气

    谢珣正兴致冲冲地和宁王满院子看动物,他不能离这些动物太近,因为他先前因为一个动物的皮毛过敏过,所以只能隔着笼子站远一点瞧,饶是这样,他仍是看得十分投入。

    眼前是一只大老虎,谢珣只顾盯着这只大猫瞧,并没有注意到,一只巨大的棕熊已经从笼子里离开,正悄悄地走向他。

    宁王亦是没有注意到,此时他正和谢珣将老虎和猫的故事,直到棕熊靠近,他才察觉。

    “世子小心!”

    就在棕熊朝谢珣扑过来的那一刻,连宁王都来不及反应,却见一个脏兮兮的人影如同闪电一般窜了过来,一把将谢珣推开,自己却生生挨了一记熊掌。

    谢珣正看大老虎听故事呢,背后就被人推了一把,而后忽然问道一股奇怪的味道,这味道闻一口皱眉头,闻两口直上头,闻三口就撑不住了,眩晕,呼吸急促……

    他正难受,忽然一只软软的小手牵起了他的手,带着他往外跑。

    可宁王此时并未发现谢珣的异常,他见荔雪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将谢珣带离了这个危险的地方,便也没有追过去,因为此时他的注意力还在那个脏兮兮的少年身上。

    只见那少年虽然被棕熊一掌拍得肩膀鲜血直流,却敢直面棕熊,口中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和棕熊发出的声音差不多,竟叫棕熊慢慢安静下来了。

    另一边,荔雪带着谢珣跑出百兽园,来到空旷的地方,让他呼吸这里清新的空气。

    “千万别犯病,千万别犯病……”荔雪一边咕哝着,一边用手扇来一些空气,赶走他身上方才沾染的鹿鸣的气息。

    幸好她来的及时,谢珣喘了半天,呼吸终于慢慢恢复正常了。

    “是你。”他看清楚眼前的人之后,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二哥哥的漂亮小丫鬟!”

    荔雪默默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敢情他到现在也不知道她的名字。“奴婢叫荔雪。”

    谢珣咧两排豁了口小奶牙:“漂亮小沉沉……”

    荔雪:“……”你这个混世小魔王就不要装可爱说叠词好不好?

    “世子,方才推你的那个人是奴婢的朋友,世子不要责怪他好不好?”

    谢珣歪了歪头:“他推我是为了救我,我干嘛要怪他。”

    “小世子宽宏大量,真是好人。”荔雪笑眯眯地恭维了他一句,眸子弯成了两个月牙。

    谢珣同她一般大,对她有着同龄的孩子之间的喜欢。难得她没有跟在二哥身边,谢珣想同她多玩一会儿,便抓起她的小手,说:“走,我们去玩!”

    荔雪犹豫道:“世子,奴婢还有事,怕是不能陪你去玩……”

    她还得回去找宁王,帮着鹿鸣解释一下,她担心宁王会责怪鹿鸣没有锁好笼子。

    正想着这事,却见宁王带着下人,下人抱着鹿鸣从园子里走了出来。

    鹿鸣肩上的伤看起来很严重,人也因为疼痛而昏厥过去。他们经过荔雪身边时,荔雪忙捂住了谢珣的口鼻。

    下人抱着鹿鸣匆匆跑了过去,宁王却停下脚步,奇怪地问荔雪:“你捂住珣儿做什么?”

    荔雪看到小人和鹿鸣远去,这才松开谢珣,帮他扇了扇空气中留下的气息,说道:“回王爷,奴婢方才见棕熊靠近小世子时,小世子呼吸不畅,奴婢猜是小世子对棕熊过敏,而鹿鸣刚才和棕熊靠得那般近,奴婢怕他身上也沾染了棕熊的气味,这才冒犯了小世子……”

    “原来是这样。”谢珣后知后觉道,“怪不得你要拉着我跑出来,我那会儿确实快要难受死了……”

    宁王亦是有些自责:“本王方才竟然没有发现……”

    “王爷,其实先前奴婢和二公子过来逛的时候,就发现那笼子好像被棕熊撞得有些松动,这才折回来找人去修那笼子,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只能将这个黑锅推到棕熊身上了,反正它也不会说话,不然她和鹿鸣就要遭殃了。

    宁王听罢,欣慰道:“好在有惊无险,那个孩子也算救了珣儿一名,本王已经让人将他送去医治了,应该没事的。”

    “多谢王爷。”荔雪顺势将谢珣推了出去,“王爷,方才小世子也受到了惊吓,您先带小世子回去休息吧。”

    谢珣抓着她的手,还想和她玩一会儿,宁王担心他方才离棕熊那么近,若真的沾染了些皮毛味道,身上又要起疹子了,于是也顾不得他愿意不愿意,直接将他拎走了。

    谢珣在宁王的手底下挣扎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妥协了。他回头看了一眼荔雪,将希望的目光投向了宁王:“父王,我想要她做我的丫鬟。”

    宁王不以为意:“哦,为什么呢?”

    谢珣挠了挠自己圆圆的小脑袋,说:“我总觉得她应该是我的丫鬟,是我的……”

    晚上的时候所有人都聚在一起给谢珣过生辰,还请来了一位大师十方,送来了一枚开过光玉佩,用来保佑平安的。

    十方大师是宁王的朋友,他盯着谢珣看了一会儿,笑道:“其实我这玉佩,小世子戴与不戴都无所谓了。”

    “大师此话怎讲?”宁王问道。

    “小世子命里有贵人,”十方大师扫视了一眼众人,“而且贵人已经在小世子身边了,小世子这一生有贵人相助,定然长命百岁,福寿绵延。”

    “真的吗?”宁王妃高兴道。

    谢珣自出生起便因为这特殊体质而遭了不少罪,宁王妃生怕她长不大,如今听到大师这样说,心中一颗石头不由落了地。

    “大师,珣儿的贵人,是谁啊?”宁王妃好奇地问了一句。

    十方大师摇了摇头:“这个不可说,不可说啊……”

    如此天机,定然是不能随意泄露的。

    可宁王妃心里却活络起来:前些日子她也曾带着谢珣去寺庙里拜过,见过十方大师,那时候十方大师并未提贵人的事情。如今忽然提起,说明这个贵人刚来谢珣身边不久。

    刚来谢珣身边的,不就是……

    对了,定然是素溪那个丫头,谢珣离家出走的时候,不就是素溪那丫头给找回来了么?

    如此宁王妃心里不禁笑开了花:以后一定要好好对待这个丫头,将来让珣儿将她纳入房中,如此岂不是一生无忧了?

    宁王听了心中亦是有了一个人选:今日逛百兽园时救了谢珣的那个孩子,是不是珣儿的贵人呢?

    不管是不是,饭后宁王就吩咐下人给那个孩子送些补品和银两过去,想着待他伤好之后,就派人将他接到王府去做事。

    宁王妃和宁湾心里都有了人选,很是高兴,可林侧妃心里就不是滋味了:原本她还想着谢珣这个孩子说不定哪天碰到什么不该碰的就没了。只要谢珣没了,宁王妃一时半会儿地生不出下一个,那他的儿岂不是就有机会了。

    可如今听到大师说谢珣身边得了贵人,能长命百岁,不仅让林侧妃懊恼地绞了绞帕子:真是可恶,到底谁是谢珣那该死的贵人?

    她思来想去,也同宁王妃有了一样的想法:莫不是素溪那丫头?

    说起来从一开始给这四个孩子挑选丫鬟,林侧妃先前是找过张嬷嬷问过的,知晓论样貌和能力,荔雪都是她们四个中最为出挑的。原本林侧妃以后汀兰苑一定会留下荔雪,却没想到阴差阳错地竟然把素溪留下了。

    而且前些日子谢珣离家出走那件事,大人们都找不到他,怎么就叫一个偷偷跑出去的素溪给找到了呢?

    瞧素溪那丫头也没多少心眼,能在小世子身边时候,确实是抬举她了。

    难不成这就是命中注定?

    林侧妃越想越觉得素溪八成就是谢珣的贵人了。

    不行,她得想办法把这个贵人从谢珣身边弄走。

    对了,谢珣不是喜欢荔雪那个小丫头吗?

    虽然林侧妃有些舍不得那个乖巧漂亮的小丫鬟,但若是真能把素溪换过来,也算值了。